宋子期站在寝宮,面對異常暴怒的永泰帝,顯得十分冷靜。
樂-文-
等永泰帝怒吼完畢,宋子期才站出來說道:“啟禀陛下,定國公被反賊俘虜,隻怕已經兇多吉少。
”
永泰帝呵呵冷笑,笑聲中充滿變态的快感。
永泰帝說道:“他死了才好。
他若是不死,朕也不會饒他。
隻死他一個,遠遠不夠。
他喪師辱國,朝廷軍隊就葬送在他的手裡,連帶着朕也跟着臉面盡失。
死他一個,既不能平息朕的恨意,更不能給天下百姓交代。
所以朕要誅定國公九族。
不如此,不足以告慰幾萬将士的在天之靈。
”
永泰帝動了真怒,要殺人洩憤。
宋子期身為周家的女婿,自然不能要讓永泰帝大開殺戒。
宋子期微微躬身,說道:“陛下息怒。
西北軍最遲還有三天就能到達京城。
屆時西北軍會替朝廷報仇雪恨,血洗反賊。
”
永泰帝眼睛一亮,“西北軍真的快到了?
”
宋子期肯定地回答。
緊接着永泰帝臉色又變得晦暗不明。
永泰帝一想到西北軍就要到達京城,也就意味着顔均也快到達京城。
顔均頭生反骨,他會不會攻入京城篡位?
永泰帝猛地站起來,心中焦急無比。
他希望西北軍能和反賊殺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
如此一來,朝廷就能漁翁得利,說不定還能趁機收編了西北軍。
想象很美好,可是現實很殘酷。
永泰帝停下腳步,死死地盯着宋子期,不懷好意地問道:“宋大人的消息好生靈通。
竟然連西北軍到達京城的準确時間都已經知曉。
莫非宋大人同顔均之間一直有聯系?
”
宋子期早就料到永泰帝會懷疑他。
宋子期絲毫不懼,直面永泰帝,一臉坦蕩。
宋子期擲地有聲地說道:“顔均雖然是臣的外孫,但是臣首先是大周的官員,是陛下的臣子。
任何時候,臣都是站在朝堂這邊。
若是陛下不信任臣,大可以将臣轟出皇宮,派錦衣衛調查宋家。
臣不怕調查,因為宋家自臣以下,全都清清白白,忠君愛國。
”
永泰帝冷哼一聲,顯然宋子期這番話沒有打動他。
宋子期也不緊張,繼續說道:“臣之所以能夠知道西北軍何時到達京城,是因為此事已經傳遍了京城。
陛下若是不信,現在可以派個人出去打聽打聽,全京城百姓都因為西北軍即将到達而歡欣鼓舞。
就連反賊也因為西北軍即将到來,沒有攻擊京城,而是忙着做準備,要和西北軍決一死戰。
”
永泰帝雙眼睜圓,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大人說的是真的?
”
宋子期朗聲說道:“臣不敢欺瞞陛下。
”
永泰帝趕緊朝身邊伺候的内侍看去。
内侍是新提拔上來的,為人還算機靈,連忙點頭,肯定宋子期的說法。
永泰帝一拳頭砸在桌面上,心中又是興奮又是恐懼。
興奮在于,西北軍到來,反賊死期将到,朝廷也能一雪前恥。
恐懼在于,萬一顔均打完了反賊,又掉轉頭攻打京城,那該如何是好?
京城的兩萬官兵,能夠抵擋西北軍的攻勢嗎?
永泰帝沒有信心。
永泰帝盯着宋子期,他想聽聽宋子期怎麼說。
宋子期大聲說道:“陛下,現在最要緊的是借西北軍的到來,穩定京城人心。
這個時候,不宜殺戮太多。
既然定國公已經為國殉葬,何不饒了周家。
最多将周家貶為庶民,算是對定國公喪師辱國的懲處。
”
永泰帝呵呵冷笑,說了這麼多,宋子期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替周家求情。
永泰帝居高臨下地看着宋子期,“朕記得宋大人的夫人就是周家女。
難怪宋大人不遺餘力的替周家人求情。
”
宋子期擡頭直視永泰帝,說道:“陛下,臣這裡有一封信,是寫給陛下的。
陛下看了後,或許會改變主意。
”
宋子期将信件拿出來,雙手呈上。
内侍趕緊從宋子期手裡接過信件,放在案頭。
永泰帝盯着信件,信封上面隻有四個字:陛下親啟。
沒有署名,自然不知道這封信是誰寫的。
永泰帝又看着宋子期。
見宋子期鎮定如初,絲毫不見慌亂。
永泰帝心中冷哼一聲,隐約有點羨慕,又很是不滿。
為什麼這遇到大事,朝臣們都能如此鎮定。
反倒是他這個當皇帝的惶惶不可終日。
莫非朝臣都已經打算好要另投明主,所以才不慌亂嗎?
永泰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戾氣,問宋子期:“這是誰的信?
”
宋子期沒有揭穿謎底,直言道:“陛下看了信,一切都會明了。
”
永泰呵呵冷笑,還敢在他面前故弄玄虛,真是豈有此理。
永泰帝不必擔心信紙上有毒,沒人會用這種手段來算計他這個皇帝。
永泰帝撕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件,快速的看了起來。
看完之後,永泰帝的臉色蒼白如雪,幾乎不能見人。
這封信是宋安然半年前寫給永泰帝的。
一想到半年前,宋安然就已經預料如今的局面,永泰帝隻覺着渾身發寒。
好一個算無遺策的宋安然,竟然在半年前就已經看透了一切。
這豈不是将他這個皇帝襯托地愚蠢無知。
宋安然在信件裡面,很明确的告訴永泰帝。
請永泰帝克制怒火,不要大開殺戒。
隻要永泰帝守規矩,西北軍自然會守着規矩。
這是**裸的威脅,永泰帝幾乎出離憤怒,惡狠狠地盯着宋子期。
宋子期凜然不懼,他在等待永泰帝的答案。
永泰帝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比起陌生的顔均,永泰帝更熟悉宋安然。
永泰帝對宋安然的能力也了解幾分,知道宋安然從不空口說白話。
宋安然既然敢在信裡面威脅,那就是有把握西北軍能夠打敗反賊,對京城,對永泰帝的皇位帶來直接的威脅。
永泰帝克制,西北軍就克制。
永泰帝大開殺戒,顔均也不介意采取武力手段。
面對這封措辭溫和的威脅信,永泰帝卻感到了千鈞壓力。
他手心裡冒汗,心跳加快,臉色潮紅,看上去很不正常。
永泰帝猛地擡起頭,死死的盯着宋子期,“宋愛卿打算看朕的笑話?
”
宋子期微微躬身,說道:“陛下誤解了。
臣隻是負責傳信,至于信中的内容,臣一無所知。
”
永泰帝嘲諷一笑,宋子期這番話,他根本不相信。
永泰帝算是看明白了,宋家和顔家已經好得穿一條褲子。
永泰帝咬牙切齒地說道:“宋大人,朕會克制。
朕不會誅殺定國公九族。
但是朕要宋大人即刻辭官,因為朕再也不想看到宋大人這張臉。
”
宋子期微蹙眉頭。
永泰帝态度堅定地說道:“隻要宋大人辭官,朕就會選擇克制,絕對不會在京城大開殺戒。
如果宋大人執意不肯辭官,那麼也就别怪朕在京城大開殺戒。
反正朕已經窮途末路,注定要做一個亡國之君。
在亡國之前,朕不介意瘋狂一把。
至于身後名聲,朕不在乎。
”
永泰帝這是在威脅宋子期,用京城百姓的性命威脅宋子期。
宋子期笑了笑,很幹脆地說道:“如陛下所願,臣明日就辭官歸隐,從今以後不再過問朝政。
”
永泰帝大笑起來,“好,宋大人好魄力。
宋大人放心,朕會信守承諾。
朕既然答應了宋大人,就一定會做到。
”
宋子期笑了笑,“陛下保重,臣告辭。
”
宋子期轉身離去,走得幹脆利落。
永泰帝渾身的勁瞬間洩掉,渾身軟綿綿,提不起一點力氣。
直到此刻,永泰帝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将衣服都濕透了。
永泰帝大口的喘氣,心裡頭很憋悶,很難受。
宋子期辭官,隻能讓他暢快片刻,卻不能真正的平息他心頭的怒火和慌張。
永泰帝想要知道外面的情況,他猛地起身,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走不了幾步,腳步一軟,差點跌倒在地上。
内侍扶着永泰帝,小聲勸解永泰帝。
永泰帝呵呵一笑,沒想到朕竟然如此弱小。
宋安然的一封信,就将他吓到如斯地步。
如果顔均帶兵闖進皇宮,他會不會吓到尿褲子?
永泰帝一想到自己的狼狽處境,心中就充滿了恨意。
國朝有難,亂臣賊子不思報國,卻趁機擴張勢力,想要取大周而代之。
這些人統統該死。
永泰和雙眼發紅,他若是有能力,真的想将所有亂臣賊子全殺光。
永泰帝對内侍說道:“去,去将劉樹叫來。
朕有話要問他。
”
内侍領命。
内侍心裡頭在想,劉公公運氣真好,已經被冷落的人,竟然還能被陛下惦記。
看來劉公公馬上就要翻身了。
劉小七寵辱不驚,在皇宮幾十年,已經讓他修煉出強大的心髒。
永泰帝冷落劉小七的那一天,劉小七半點不見慌張。
因為劉小七知道,永泰帝離不開他。
宮裡有人比劉小七更會伺候人,有人比劉小七說話更動聽,有人比劉小七更會揣摩上意。
但是沒有人比劉小七更了解朝堂,也沒人比劉小七更了解天下大勢。
永泰帝不信任文臣,隻能靠宦官。
宦官當中,唯有劉小七一人能夠替永泰帝出謀劃策,共商朝政。
這就是留小七的底氣。
劉小七奉命來到寝宮,先是給永泰帝介紹外面的情況。
接着幫永泰帝分析當前的局勢。
永泰帝心慌意亂,别的話都沒有聽進去,唯獨聽進去的一句話,就是顔均不會攻打京城。
永泰帝驚訝地看着劉小七,“為何确定顔均不會攻打京城?
”
劉小七躬身說道:“啟禀陛下,觀晉國公以往的行事,晉國公這人其實很愛惜羽毛,也很愛惜手下兵将。
陛下是天子,是正統,晉國公若是敢攻打京城,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再有,京城城高牆厚,糧食充足。
晉國公若是攻打京城,沒有半年一年時間,不可能将京城打下來。
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西北軍傷筋動骨,死傷無數。
晉國公愛惜手下兵将,自然不會讓西北軍白白的犧牲在京城城牆下。
”
永泰帝連連點頭,劉小七說的有道理。
不過永泰帝還是不放心地問道:“萬一顔均下令攻城,那該如何是好?
”
劉小七說道:“陛下不用擔心。
除非晉國公肯犧牲十萬西北軍,才可能攻打京城。
據奴才所知,西北軍号稱二十萬,實際上也就是十萬兵馬左右。
若是十萬西北軍都折損在京城城牆下,說起來對陛下還是一件好事。
”
永泰帝哈哈大笑起來,“你說的不錯。
顔均隻有十萬兵馬,肯定不舍得十萬兵馬都折損在京城城牆下。
如此說來,京城無憂?
”
劉小七笑着點頭,順便還拍了永泰帝的馬屁。
永泰帝哈哈大笑,暢快無比。
劉小七低頭,冷冷一笑。
顔均的确不可能直接攻打京城。
但是顔均完全可以圍而不攻,光是消耗,就能将京城拖垮。
屆時,京城不戰而降,顔均也顯得名正言順。
當然,這些話劉小七不會告訴永泰帝。
就讓永泰帝高興一會吧。
畢竟永泰帝高興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宋子期如約辭官,朝臣驚詫莫名。
不明白宋子期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辭官。
更讓人驚詫的是,永泰帝沒有按照規矩挽留,當場批了宋子期辭官的請求。
聯想到京城外的局勢,不少人都明白過來。
永泰帝這是在防備宋子期。
不少人替宋子期感到不值,不過宋子期卻走得很潇灑。
馳騁宦海幾十年,是時候停下來休整一番。
至于朝政,他已經不是官員,自然不用再操心。
京城外,氣氛肅殺。
顔均率領的西北軍已經來到京城地界,與容玉率領的反賊隔山相望。
大戰一觸即發,全天下都盯着這一戰。
這一戰勝敗,關系着天下大勢,關系着朝廷興衰,關系着無數人的性命。
顔均站在山頭,看着遠處的反賊,目光很炙熱。
這是他期待已久的大戰,他已經急不可耐。
當年容玉同顔宓齊名,二人都是少年才俊。
如果顔均能夠打敗容玉,是不是就意味着他能打敗顔宓?
一想到能夠打敗同父親齊名的容玉,顔均就渾身興奮。
他曾說過,終有一天,他會超越父親,成為比父親更偉大的人物。
而今,目标就在眼前,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西北軍戰意昂揚,一個個啊嗷嗷大叫,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同反賊決一死戰。
顔均克制着内心的**。
他可以興奮,但是面對容玉這個老将,他必須冷靜。
西北軍來到京城已經三天,無論是西北軍還是容玉,都很克制,兩邊都沒有急着動手。
這可将京城的老百姓還有朝廷官員急壞了。
西北軍都到了京城,卻不打仗。
難不成是想和反賊哥兩好嗎?
無論是容玉,還是顔均,沒人會在意京城裡面的非議。
此戰關系性命前程,容不得一絲馬虎。
戰前準備,必不可少。
在一個風沙漫天的早上,在所有人都沒有準備的情況下,戰争突然打響。
京城外兩軍厮殺,殺了個難分難解,殺了個天地變色。
這一戰從早上殺到傍晚,最後兩軍同時鳴金收兵。
顔均召開作戰會議,經過一天的厮殺,基本摸清楚了了容玉部的勢力和作戰方法。
現在就要制定新的作戰計劃,明天才是真正見真招的時候。
顔均在做作戰計劃的同時,容玉卻倒吸一口冷氣。
統計戰損,傷亡人數讓容玉的心都在滴血。
容玉沒有顔均的底氣,也沒有顔均那麼厚的底子。
今天這一戰,看似不分勝負,其實容玉心裡頭清楚,他比不過顔均。
光是戰損一項,顔均就能将他妙得渣渣都不剩。
容玉打起精神,無論如何不能輕易言敗。
這隻是第一場仗,明日還有一場搏命厮殺,現在他需要制定新的作戰計劃。
顔均同容玉,以京城郊外做戰場,厮殺數回,各有勝負。
兩人都是當時悍将,能夠在此一戰,乃是平生幸事。
從這一點來論,顔均比顔宓幸運。
顔宓無數次想和容玉一戰,可惜卻苦于沒有機會。
戰争從一開始拼勇力,拼戰術,拼人數,到最後開始拼戰損,拼消耗。
就如容玉所想的那樣,背靠四海商行的顔均,家大業大,可以任性的和容玉打下去,直到殺光容玉身邊最後一個人。
可是容玉不行。
連續十天的戰争,打光了容玉積攢了數年的家底。
容玉不想輸,可是現實是他不得不認輸。
他已經消耗不起,軍中缺醫少藥,缺少軍械,缺少作戰利器。
所有的東西,他都缺。
容玉不得不且戰且退,打算突圍出去。
顔均隻需一眼,就看透了容玉的打算。
這麼好的機會,顔均自熱不會放過。
這一次他不會放走容玉,讓容玉繼續禍害天下。
顔均派人前後堵截容玉,勢要将容玉甕中捉鼈。
這個時候,戰争身負已經很明顯。
容玉失敗了,西北軍付出一萬士兵的性命,獲得了這場戰争的勝利。
顔均卻沒有放松,不抓到容玉,他一刻都不能放松。
容玉就是毒瘤,一旦放他歸山,數年後,他又能拉起一支隊伍。
容玉這個人太危險。
顔均給容玉準備了兩條路,要麼死,要麼做馬前卒。
經過一天兩夜的奔襲堵截,西北軍終于将容玉部堵在了山坳裡。
如今容玉上天無門,下地無路。
容玉仰天大呼,老天爺不開眼啊。
他數年奮鬥,苦戰,眼看目标卻在眼前,卻一朝敗落。
還是敗在顔宓的兒子手裡。
容玉哈哈大笑起來,他不甘心。
顔均何德何能,憑什麼能夠問鼎天下。
就因為顔均投了個好胎,有一對好爹娘,就能讓他敗得這麼慘。
如果沒有四海商行,顔均還能憑什麼赢他?
單憑戰鬥力,容玉自認自己未必會輸給顔均。
奈何老天不開眼,天時地利人和,全都給了顔均。
留給他的隻有一點點殘渣剩飯。
容玉指天罵地。
罵累了,容玉整個人心灰意冷。
既然已經走投無路,那不如就此了結。
容玉舉刀,就要自盡。
恰在此時,親兵來到,說是顔均邀他一見。
容玉不敢置信,又覺驚奇。
顔均竟然想要見他?
呵呵,莫非是想當面羞辱他嗎?
容玉冷聲說道:“敗軍之将,何須見面。
你去告訴顔均,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隻求能夠給手下兒郎一條活路。
”
親兵領命傳話。
容玉也熄了自盡的心思。
就算要死,死之前也要安排好大家的去路。
親兵很快返回。
顔均給容玉的回答,隻有一句話,要麼全死,要麼見面談話。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容玉咬牙切齒,心中憤恨無比。
顔均欺人太甚,實在是可惡。
可是面對上千人的性命,容玉隻能收起驕傲,妥協在顔均的刀劍之下。
容玉答應同顔均見面。
兩人見面的地點就在山腰
為了這次見面,西北軍臨時還準備了座椅闆凳還有一壺茶,兩個茶杯。
容玉被繳械,才允許靠近顔均。
顔均已經端坐在桌前。
見到容玉那一刻,顔均眼前一亮,好一個威武霸氣的馬賊頭子。
二十年風霜,洗去了容玉身上的貴公子氣質,讓容玉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西北糙老爺們。
不過就算是糙老爺們,也是最帥的糙老爺們。
顔均做了個邀請的手勢,請容玉坐下說話。
容玉面無表情地坐在顔均對面。
顔均親自斟茶,“久仰容将軍大名,今日有幸得見,本将軍以茶代酒,敬容将軍一杯。
”
顔均的态度,讓容玉感到不可思議。
容玉以為等待他的是顔均的羞辱,卻沒想到顔均竟然如此客氣。
容玉沉默不語,他倒是要看看顔均在賣什麼關子。
容玉端起茶杯,沉默飲下。
喝完了茶水,容玉才開口說道:“有什麼話請說。
我想顔将軍今日約我見面,肯定不是為了喝茶聊家常。
”
顔均挑眉一笑,“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今日我約見容将軍,自然不是為了喝茶聊天。
說起來,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容将軍的大名。
到了西北後,也聽過馬賊幫的各種傳聞。
一直想找機會同容将軍見一面,卻一直苦于沒有機會。
結果一拖再拖,拖到今天才見面。
容将軍,你沒有讓我失望。
”
容玉冷冷一笑,盡說廢話。
顔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也不在意容玉的态度。
顔均一邊打量容玉,一邊評估容玉。
之後,顔均繼續說道:“按理,我該殺了容将軍,連帶着你手下三千殘兵敗将。
”
容玉怒氣升騰,顔均這話是什麼意思。
容玉死死地盯着顔均。
顔均哈哈一笑,“容将軍是在生氣嗎?
敗軍之将,沒有生氣的資格。
容将軍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
容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平靜地說道:“你很強,趕得上你父親。
”
顔均笑道:“容将軍說錯了,我很強,我比任何人都強,比我父親更強。
”
容玉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
不愧是顔宓宋安然的兒子,這份自信很好。
”
顔均挑眉,說道:“言歸正傳,我今日約見容将軍,主要目的就是評估容将軍的價值。
對我而言,有價值的人可以活,沒有價值的人隻能死。
”
顔均目光很冷,語氣裡也帶着森冷的寒意。
容玉毫不畏懼,“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隻要肯放過我手下的兒郎就行。
”
顔均搖頭,“如果我要殺容将軍,那麼我必定要斬草除根,殺光容将軍身邊每一個人,包括你的妻兒。
”
容玉雙目噴火,“禍不及子女,顔均,你别太過分。
”
顔均冷笑一聲,說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容将軍别說我殘忍,這些年被容将軍滅門的人可不少。
”
容玉咬着牙齒,咯咯作響。
雙手死死的抓着桌子邊沿,隻需一鼓作氣,就要暴起殺人。
顔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根本沒将容玉的威脅放在眼裡。
顔均身邊的親兵,則拔出了腰間大刀,隻要容玉敢有異動,親兵會毫不猶豫的朝容玉砍去,将容玉當場斬殺。
顔均氣場全開,同暴怒的容玉比拼氣場,絲毫不落下風。
漸漸的,容玉冷靜下來。
容玉問道:“你想做什麼?
”
顔均輕聲一笑,收起渾身的氣場,像個遊山玩水的公子哥,輕描淡寫地說道:“十天前,我的目标是殺光最後一個反賊,殺掉容将軍還有容将軍的家人。
不過今天,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我想給容将軍一個選擇,就看容将軍肯不肯答應。
”
容玉沒有急着詢問什麼選擇,而是問道:“為什麼突然改變決定?
”
“因為有人給我寫信,說你還有價值,可以留下來做馬前卒。
我覺着這話有些道理。
”顔均的态度高高在上。
對待階下囚,顔均實在是不需要太客氣。
容玉忍了顔均的态度,他心頭有些疑惑,問道:“誰會幫我求情?
難不成是顔宓?
”
顔均偷偷翻了個白眼,說道:“我爹巴不得容家死光,他怎麼可能幫你求情。
”
容玉笑了起來,“你說的對。
顔宓巴不得我死在你手下。
當年他就想弄死我。
”
顔均不客氣地說道:“當年你也想弄死我爹。
”
容玉笑道:“你說得沒錯,我一直想弄死你爹。
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看來給你寫信的人應該是你娘宋安然。
這世上,如果說還有一個人願意讓我活下來,這人必定是宋安然。
”
顔均沒有否認。
容玉繼續說道:“你娘和我的妻子是好姐妹。
前些年,她們兩人一直有通信。
你要斬草除根,必定不會放過我的妻子還有孩子。
宋安然不在乎我的性命,也不在乎我孩子的性命,但是她在乎我妻子的性命。
所以她才會給你寫信,讓你給我一個機會,對嗎?
”
顔均點點頭,“容将軍說得沒錯,我娘的确讓我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
但是我想留下容将軍的性命,不是因為我娘的請求。
而是因為我娘給我開啟了一個新的思路。
像容将軍這樣見不得光的人,除了死,隻剩下一個作用。
就是做我的馬前卒,替我做一些髒活累活。
一旦停下來,或者起了反心,那麼容将軍和你的家人就必須死。
據我所知,你的夫人身體不太好,隻怕不是長壽之人。
等你夫人一死,你的護身符也就沒了。
到時候我要殺你,誰都不會出面阻攔。
不過如果容将軍肯聽我命令,甘願為馬前卒,我倒是願意留下容将軍。
說不定十年二十年後,我還會給容家一個前程。
讓你的後人,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站在朝堂上。
容将軍,你意下如何?
”
容玉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顔均看。
他果然小看了顔均。
顔均能夠赢他,絕不是單單靠靠父母支持。
顔均能夠走到今天,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本身很有能力。
容玉笑了笑,笑得很平和,“顔将軍要讓我做馬前卒,憑什麼?
”
顔均嗤笑一聲,随意地說道:“就憑你的性命,你的三千将士,還有你家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裡。
隻要我一聲令下,你的三千部下,立刻就要人頭落地。
容将軍,我曾在道義縣一口氣殺了三萬人,區區三千人對我而言,隻是開胃菜。
”
顔均的語氣很輕,可是說出來的話卻充滿了殺意,讓人不寒而栗。
容玉盯着顔均,心想難怪世人都稱呼顔均為屠夫,儈子手。
就憑顔均這份心性,他完全當得起屠夫這個稱呼。
當兵殺人,理所當然。
可是像顔均這樣殺人的人很少。
顔均心頭一定住着一個惡魔,一旦将這個惡魔放出來,天下蒼生必定要完蛋。
容玉第一次正視顔均,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他似乎沒有弱點。
或許他有弱點,不過他的弱點肯定不是妻兒,而是身在海外的家人。
容玉問道:“你想讓我做什麼髒活累活?
莫非是屠殺蕭氏一族?
”
顔均嗤笑一聲,“容将軍實在是太高看自己。
我可以明确地告訴容将軍,中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你也沒資格屠殺蕭氏一族。
”
容玉心中惱怒,卻克制着沒有發作。
他想聽聽顔均的下文。
顔均輕描淡寫地對容玉說道:“西域諸國,據說很富裕。
草原上很多部落,紛紛逃往西域。
據我所知,不少部落已經在西域站穩了腳跟。
我要容将軍做的事情,就是帶領你的三千兵馬殺向西域。
我不管你在西域做什麼,我隻要西域的地盤和人口。
此事成功後,容将軍可以在西域定局,也可以提出别的要求。
總之,我不會虧待功臣。
”
容玉眯起眼睛,有點不可思議,“你想吞并西域?
”
顔均挑眉一笑,反問:“有何不可?
西域富庶,與其讓草原蠻子占了,不如歸到中原。
”
容玉繼續問道:“你要西域做什麼?
那裡據說全是不毛之地?
”
顔均嘲諷一笑,“誰告訴容将軍,西域都是不毛之地?
容将軍不要廢話,本将軍隻需要一個答案,是或者不是。
容将軍,該你選擇了。
”
容玉問道:“我隻有三千部下,這一路上如何補充兵源?
如何補充糧草軍械?
”
顔均輕蔑一笑,說道:“糧草和軍械,我可以替你補充。
至于兵源,我不能幫你解決。
我也不允許你在中原補充中原。
中原的老百姓很寶貝,你帶走一個,中原就少一個。
此事我決不允許。
至于兵源怎麼補充,容将軍聰明絕頂,等你到了西域後,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解決兵源問題。
”
容玉心頭驚呼,好個狠辣的顔均。
顔均将他當馬前卒驅使,卻不肯讓他補充兵源,分明是要他深入西域,自生自滅。
顔均又說道:“容将軍手下的三千兒郎都是百戰之兵。
等到了西域,我相信容将軍靠着這三千人,一定能夠打出一片天地。
”
容玉冷漠地問道:“我的家人,你要怎麼處置?
”
顔均随意地說道:“你的家人,都可以帶走。
”
“真的?
”容玉不敢相信。
顔均竟然不需要人質。
容玉問道:“你就不怕我到了西域壯大了勢力,直接脫離你指揮,直接在西域建國?
”
“靠你手上的三千士兵,如果真能在西域建國,我深感欽佩。
隻可惜,你不會有那一天。
”顔均笃定地說道。
容玉咬牙,說道:“你未免太小看我。
”
顔均似笑非笑地看着容玉,冷漠地說道:“從未有一國,靠着區區三千異族人,就能統治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當地土著百姓。
如果容将軍手下有三萬人,倒是有可能。
可是你有三萬人嗎?
就算你的部下天天耕耘,湊足三萬士兵,最少也要二十年的時間。
二十年,滄海桑田,到時候容将軍有沒有活着,都是一個疑問。
”
容玉臉色鐵青,顔均說得不錯。
他率領三千漢家兒郎深入西域,想要統治西域諸國,靠區區三千人肯定辦不到。
偏偏容玉不允許他在中原解決兵源問題。
靠異族人,呵呵!
正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到了西域,異族人可用,但是絕對不可信。
容玉盯着顔均,怒道:“你算計好了一切?
”
顔均冷笑一聲,說道:“本将軍做事之前,當然要算計好一切。
莫非容将軍做事,都是拍腦袋決定?
”
這話諷刺得夠狠,容玉臉色越發難看。
容玉低頭深思,沒同顔均打嘴仗。
片刻之後,容玉擡起頭,眼中閃爍着灼熱的光芒。
他對顔均說道:“我可以答應你,帶兵前往西域。
”
顔均笑了起來,說道:“識時務為俊傑。
容将軍做了一個正确的選擇。
”
“我什麼時候可以帶兵離開?
”
顔均笑了笑,說道:“此事不急。
西域的情況,容将軍不了解吧。
容将軍不如在我這裡多逗留一段時間,等你足夠了解西域後,我會放你離開。
”
容玉無法,在絕對勢力面前,容玉隻能俯首稱臣。
容玉在顔均這裡逗留了十日,才被允許帶領三千部下離開,朝西域進發。
打發走了容玉,顔均渾身輕松。
不過接下來,顔均還有得忙。
擺在顔均面前的是京城,皇室,朝堂。
顔均戰勝剿滅最後一支反賊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全天下。
如今,天下人都盯着顔均,想知道顔均接下來會做什麼。
攻打京城?
還是退回西北做大周的忠臣良将?
全天下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顔均的決定。
可是顔均本人卻不慌不忙。
西北軍就駐紮在京城外面,既不攻打京城,也沒有要退走的迹象。
很多人都看不明白顔均的意圖。
而且自從打赢後,顔均也沒有上書給朝廷。
他就像是遊離在朝廷之外,同朝廷沒有絲毫關系。
這種局面,讓很多人看得一頭霧水,同時也讓京城百姓,朝堂官員,還有永泰帝倍感壓力。
永泰帝想到劉小七當初分析顔均,說顔均絕對不會冒着犧牲西北軍的風險攻打京城。
如今看來,劉小七的分析是對的。
可是為什麼西北軍還停留在京城外面?
顔均到底想做什麼?
顔均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想要圍而不攻,想用西北軍給京城制造緊張氣氛。
讓朝堂,永泰帝自亂陣腳。
與此同時,顔均抽調一部分兵力,開始攻伐天下。
如此一來,西北軍兵分兩路,一路留在京城城外,給朝堂制造壓力,讓全京城的百姓緊張起來。
另外一路則随顔均攻打天下。
凡是顔均利劍所指的地方,統統都要歸到顔均的治下,服從顔均的統治。
為防留守京城的部下出現意外,顔均還将聞先生派到京城,主持京城計劃。
有了聞先生坐鎮京城,留守京城的西北軍就亂不起來。
顔均一邊對京城圍而不攻,一邊劍指天下。
盡管顔均從來沒有公開表示過要争天下,但是這個時候,全天下的人都看明白了顔均的意圖。
顔均做的一切,就是在争天下。
顔均要取蕭氏而代之,要做這個天下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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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夥伴如此給力,元寶也要給力。
下章我家顔均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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