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猛地抓緊了心口,“劉家人怎麼了?
”她來京城後,再也沒有聽說過關于劉家的消息。
她連劉家關在什麼地方都沒打聽出來。
秦裴用着冷漠的語氣說道:“劉老爺沒能熬過用刑,已經在昨晚去世。
至于劉家幾位公子,也死得差不多了。
劉家的女眷,在來京的路上就已經陸續自盡。
如今隻剩下一位庶出的姑娘還關在大牢裡,不過她最多還有兩天時間。
”
宋安然感覺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心口發痛,痛不欲生。
那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她認識的人。
不管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他們都是存在她記憶中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劉家人必死無疑。
可是知道和親耳聽人說起他們的死亡,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感受。
宋安然無法形容那種感受,像是快要死了的感覺。
宋安然開始覺着眼前發暈,心跳加快,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秦裴突然出手,掐住宋安然的手腕,一隻手又放在宋安然的後背上,沉聲說道:“快呼氣。
你要将自己憋死嗎?
趕緊呼氣,否則我要采取行動了。
”
啊……
一口空氣順利的進入呼吸道,宋安然又活了過來。
随着心跳的恢複,宋安然漸漸平複下來。
她一把推開大胡子秦裴,臉色很不好看。
竟然在大胡子面前丢了面子,不可饒恕。
秦裴似乎能夠理解宋安然的心情,他主動離遠一點,給宋安然足夠的空間。
宋安然一直低着頭,右手捂住心口,感受着心髒的跳動。
她緩緩地說道:“那位庶出的姑娘,應該是素素的四妹妹。
你能不能讓她死得痛快一點。
她已經受了那麼多罪,這一切本不該由她一個小姑娘來承受。
就讓她走得痛快一點吧。
”
秦裴點點頭,“我答應你。
”
宋安然依舊低着頭,繼續說道:“素素的兄長們,如果還有活着的,也給他們一個痛快吧。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折磨人。
”
秦裴猶豫了一下,“可以。
”
宋安然突然擡起頭來,臉上露出燦爛笑容,“你果然是衙門裡的人。
”
秦裴奇怪地看着宋安然,“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
宋安然笑了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的身份,何來早就知道。
你能夠在錦衣衛眼皮子底下給劉家人一個痛快,那麼我可不可以認為,你也是錦衣衛中的一員?
還是掌握實權的人。
”
雖然秦裴的聲音聽起來很年輕,不過看他滿臉大胡子的模樣,宋安然猜測他應該有三十來歲吧。
這個年齡做到錦衣衛高層,也不算稀奇。
卻不料秦裴直接搖頭,“我并非錦衣衛的人。
”
宋安然微微眯起眼睛,不是錦衣衛的人,卻能在錦衣衛眼皮子底下殺人,這個人的身份不簡單啊。
宋安然有心繼續猜下去,不過一對上秦裴那雙眼睛,宋安然瞬間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身邊,還不被任何人發覺,很顯然他的功夫很高,白一在他手下隻怕走不了兩招就會被制服。
殺傷力這麼強大的人,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至于他的身份,雖說好奇,但是也沒好奇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
宋安然笑了笑,“現在你可以離開嗎?
”
秦裴挑眉,這女人還真是無情。
前一刻還在同自己聊家常,拜托自己幫忙給劉家人一個痛快,轉眼就翻臉無情,直接趕人。
秦裴頓時好奇起來,宋安然究竟是怎麼長大的,怎麼會養成這樣的性子。
真是太奇怪了。
宋安然見秦裴不應聲,心頭冷笑兩聲,臭男人,還想死賴在她的車上不走,真是豈有此理。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宋安然壓下怒氣,客客氣氣地說道。
秦裴問道:“你不好奇?
”
宋安然蹙眉,“好奇什麼?
”
“比如好奇我的身份,我的來曆,我的名字?
”秦裴覺着自己有些不正常,他怎麼可以同一個姑娘談論這些問題。
莫非就因為宋安然不怕他,所以他就變成了話唠。
這不好,大大的不好。
宋安然趕忙搖頭,“你的一切我都不好奇。
你還是趕緊走吧。
你多留一刻,我的名聲就面臨着被毀的危險。
”
真是無情的女人。
秦裴暗自冷哼一聲,“如你所願,我現在就走。
”
話音一落,人已經不見了。
宋安然隻感覺一眨眼的時間,這人就憑空消失在眼前。
若非車門簾子有晃動的痕迹,宋安然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玄幻世界。
宋安然摸着下巴,心裡頭好奇極了。
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這世上真有這麼厲害的功夫?
很快宋安然又憤怒起來。
如果說人生是一場遊戲,那麼會功夫的人分明是在開挂。
開挂的人統統都該拉出去吊打。
宋安然敲響車壁,“停車,停車,我要換一輛馬車。
”
兩輛馬車都停了下來,喜春從另外一輛馬車下來,關心地問道,“姑娘這是怎麼呢?
”
宋安然冷着臉,跳下馬車,“我要和你們坐一輛馬車。
至于這輛馬車,裡面太髒。
回去後,将裡面的東西全換新的。
”
這股怒火來得沒頭沒腦的,讓喜春她們不明所以。
不過還是聽話的應下,“奴婢扶姑娘上馬車。
”
宋安然上了第二輛馬車,這輛馬車比她之前坐的那一輛就顯得有些簡陋,而且更颠簸。
見宋安然皺眉,喜春就笑道:“姑娘是享福享夠了,特意來和奴婢們一起吃苦嗎?
”
宋安然哼了一聲,沒說話。
心頭想着果然和丫頭們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白一狐疑地看着宋安然,“姑娘是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
”
宋安然張了張嘴,算了,關于大胡子男人的事情還是别說出來比較好。
宋安然直接下令,“趁着時間還早,我們去西市逛街。
”
喜春笑道:“奴婢還以為姑娘真的生氣了,原來是想去西市逛街啊。
要去該早說啊。
這都錯過了一個路口,還得倒回去。
”
宋安然在喜春的頭上戳了一下,“本姑娘今兒很不高興,所以打算逛街散心。
”
“姑娘想買什麼?
”喜夏問道,“要不去綢緞莊,奴婢想看看京城的布匹花色同南州那邊有什麼不同。
看看今年冬天都流行些什麼。
奴婢一定要給姑娘做幾件好看的衣服,将所有人的風頭都壓下。
尤其是那個什麼顔飛飛,都說她是京城明珠。
奴婢就不相信,她還能比姑娘更好看。
”
得,人都還沒見到,就開始鬥起來了。
宋安然笑道,“本姑娘不和别人比,尤其是那個顔飛飛比。
有失格調。
”
“姑娘大度,不和顔飛飛比較,可是别人也會拿姑娘和顔飛飛比啊。
這種事情根本不能避免。
姑娘一日不離開京城,總有一日就會同顔飛飛見面。
屆時。
姑娘真的要認輸嗎?
”喜夏不贊同地說道。
宋安然搖頭笑笑,喜春幾個人都被她調教得争強好勝,做任何事情都要力争上遊。
這一點很好,不過偶爾也有不好的時候。
宋安然決定不打擊喜春的積極性,“行吧,就先去綢緞莊。
我記得張治新開的珠寶鋪子隔壁就有一家綢緞莊。
到時候喜夏去挑選布料,我就帶着喜春去珠寶鋪子看看。
也不知道京城的生意好不好做。
”
喜春說道:“就算不好做,也得做下去。
有個鋪子在,姑娘要是用銀子,直接去鋪子上拿就行了。
若是沒有鋪子,又不能動用府裡的銀子,姑娘要用點銀子,豈不是要人從外地調運過來。
那多麻煩啊。
”
宋安然笑道:“京城居,大不易。
天子腳下,高官顯貴衆多,咱們就是個不起眼的小蝦米。
就算真要在京城将生意鋪開,咱們也得低調一點。
不張揚,不露富,免得被貪心的高官顯貴盯上,想要摻和咱們的生意。
還有更貪心的,直接明奪暗搶。
到時候,我們的身份就會被迫暴露。
這就變成了最壞的情況。
”
“姑娘是不是杞人憂天?
”喜春小心翼翼地問道。
宋安然擺手,“我說的這些,絕非杞人憂天。
京城不是南州,在南州通行的規矩,拿到京城來完全行不通。
不過張治是個圓滑的人,我相信他已經意識到在京城做生意和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
希望他已經有了應對辦法,既能做好生意,又不會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
喜春有些憂心,“那萬一咱們鋪子上的生意很好,真的引起了别人的關注,那該怎麼辦?
”
宋安然冷笑一聲,“真到了那時候,說不定隻能拼一拼了。
”
馬車來到西市,西市一如既往的熱鬧繁華。
主仆幾人下了馬車,徑直前往珠寶鋪子。
她們當中隻有白一來過,所以白一當仁不讓的走在前面領路。
遠遠的就看到‘世寶齋’三個鎏金大字。
宋安然心頭湧出一股自豪感,短短三四年的時間,她一手建立了自己的船隊,自己的造船廠,自己的海貿線路,自己的珠寶連鎖鋪子。
接下來還要建立糖廠,紡織廠。
宋安然心中早就有了一個龐大的商業計劃,就算不能富可敵國,也要成為大周朝商界說一不二,一聲咳嗽就能讓商界震動的人物。
即便她身為女子,即便她隻能幕後操控指揮。
但是那種掌控一切,身為商業王國的女王的感覺,真是太棒了。
光是想想,就能讓自己顫抖不已。
上輩子她還來不及實現的目标,這輩子她一定不會辜負大好年華,一定要将兩輩子的夢想在手中實現。
宋安然跨進鋪子大門,裡面很亮堂,也很寬敞。
珠寶玉器分門别類的擺放,每一個貨架邊上,都有兩個小厮守着。
一個負責貨物,一個負責招呼客人。
大廳靠裡面的位置,還設置了供客人休息喝茶的地方。
再穿過一個門簾,裡面又是别有洞天。
真正值錢又稀罕的寶物,全在那門簾後面。
不是大富大貴的人,是沒資格進入裡面的。
世寶齋的蘇掌櫃,是從南州調過來的,自然認識宋安然。
一見到宋安然一行人,蘇掌櫃趕忙迎了過來。
“小的見過二姑娘。
”
宋安然微微颔首,“蘇掌櫃去忙吧,不用招呼我。
我就是過來看看。
”
“小的遵命。
”蘇掌櫃也沒廢話,趕忙去招呼新來的掌櫃。
宋安然在鋪子裡四處轉悠,看上去就像是一位來挑選珠寶的女客。
宋安然發現鋪子裡的貨物,有一半都是從海外運來的珍品。
其餘一半,又多是南邊那邊流行的款式。
北方這邊流行的款式顯得很稀少。
也是,南邊的首飾工藝精湛,美觀,精巧,于細節處理方面有獨到之處。
北方這邊首飾工藝,則顯得質樸厚重,不流行精巧的花紋裝飾,隻在意整體的表現力。
兩種不同的風格,南方的首飾更得大姑娘小媳婦喜歡。
北邊的首飾則被太太老夫人們喜歡,她們會覺着莊重一點,更顯身份氣度。
對于鋪子裡的經營方式,宋安然暫時不打算發表任何看法。
她對京城市場的了解隻是皮毛,沒有了解就沒有發言權,而且宋安然也相信張治的能力,他做出這番安排應該是有考慮到市場需求。
等年底的時候,鋪子裡的業績出來後,宋安然就能對鋪子裡的經營情況有個直觀了解。
如果這種側重南方和海外風格的經營方式有問題的話,到時候再修改也不遲。
宋安然進入門簾,穿過一間偏房,便進入真正招呼貴客的貴賓室。
于是她就發現裡面的布置又貴氣又奢靡,讓人暗暗咋舌。
地上鋪的是波斯地毯,家具全都用黃花梨木打造,宋安然還有發現有兩個小件竟然是用金絲楠木做的。
器具都用金銀,花瓶瓷器全是前朝官窖燒出來的精品,世間罕見。
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象牙制品,如象牙制作的筷子,簪子等等物件。
另外博古架上還放在兩顆夜明珠,以及從緬甸運來的各色珠寶玉石。
所有貴重的東西,就那麼明目張膽的放在博古架上,任人觀賞。
不說這份膽子,光說這屋裡的布置,加起來絕對不下兩萬兩。
張治好大的手筆,這是将錢不當錢花啊。
前面的鋪子還可以違心的說不起眼,門簾後面卻是别有洞天。
僅僅隻是布置一個讓人舒服的購物地方,就這般奢靡。
要是将那些珍貴的珠寶玉器拿出來,豈不是要閃瞎所有人眼。
宋安然有些皺眉,這屋裡的布置不是不好,放在南州的話,還顯得有些寒酸。
可是這裡是京城,這番布置就顯得太富貴,太張揚。
宋安然擔心,會被有心人盯上,自家的‘世寶齋’成為别人眼中的肥肉。
喜春嘀咕了一句,“姑娘,難不成京城都流行這種風格?
奴婢在侯府也沒見到這般奢靡的布置。
”
“侯府是侯府,就算有錢也該背着人,不可大肆張揚。
而且即便侯府想這麼布置,也沒有足夠的金錢支撐。
”宋安然平靜無波地說道。
喜春小聲問道,“姑娘是不是覺着不太合适?
那要不讓喜秋轉告張治,讓他将這裡的布置改一改。
”
宋安然蹙眉,“暫時不用。
反正快到年底了,先看看效果再說。
要是實在不行的話,等過了年,換個風格就行了。
”
“奴婢聽姑娘的。
”
宋安然又去庫房看了看,庫房裡面都是好東西。
不過還是比不上宋家庫房裡那些幾代積攢下來的寶貝。
宋安然又查看了院子裡的保安措施,對這個宋安然是外行,幹脆直接問白一,“白一,要是換做你,你能從這裡偷走東西嗎?
”
白一四下查看了一番,“若是奴婢親來,問題不大。
不過還是有三五成的可能會觸動機關,驚動外面的護衛。
比奴婢武功差的蠢賊,肯定沒辦法從這裡偷走任何一件寶物。
”
宋安然暗皺眉頭,按照白一的說法,那換做大胡子男人親來,這裡豈不是對他不設防,随他來去自如。
一想到,這世上有大胡子男人那樣的變态開挂存在,宋安然心頭就有些不安。
“白一,晚一點你去找張治,和他商量一下,看看怎麼加強這裡的護衛工作。
那麼多寶物放在這裡,沒點嚴密的保護措施,我心裡頭不放心。
”
“奴婢遵命。
”
查看完這裡的一切,宋安然又回到鋪子裡面。
坐在供客人休息的地方,端着茶杯,安靜地打量每一個進來購物的客人。
坐了小半個時辰,小厮們招呼了三五個客人,賣出了幾對珠花,一根珍珠項鍊,還有一對赤金镯子,都是很普通,不太賺錢的首飾。
宋安然放下茶杯,正準備離開。
恰在此時,鋪子裡來了一群人
說是一群人,其實就是七八個丫鬟仆婦拱衛着一個打扮得極為富貴的姑娘。
那姑娘大約十五六歲,身量很高,快趕上宋安然的身高了。
眉眼長得極好,雙眼顧盼生輝,一颦一笑都極具女人風情。
年齡瞧着不大,魅力倒是十足。
那張臉白嫩嫩的,配上姣好的五官,倒是一個十足十的美人。
而且看她的打扮和氣質,很顯然出身富貴人家。
喜春卻偷偷嘀咕,“那人沒姑娘好看。
”
宋安然有些不相信,她自然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可要說這位女客沒自己好看,似乎有些違心。
白一也在點頭,“那人是沒姑娘好看。
太輕浮,沒姑娘穩重。
眼神也有些飄忽,沒姑娘的雙眼有神。
而且她還沒姑娘長得高,身材雖然好,不過奴婢目測,應該比不上姑娘的身材。
姑娘前凸後翹,才算極品。
”
“閉嘴。
”越說越不像話。
再放任下去,白一是不是會将她的三圍全都說出來。
宋安然微微紅了臉頰,身邊有這麼一個實心眼的人,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宋安然示意喜春白一都不準說話。
她對這位女客有些好奇,難得遇上一個容貌不輸自己,出身富貴人家,而且年齡相當的人,不多看幾眼,那怎麼行。
宋安然這種心理,就像是突然遇見了一個同類,所以想要暗暗較量一番的情況。
宋安然默不作聲的打量女客。
女客顧盼之間,顯得很張揚。
她從一個貨架看到另外一個貨架,數次撇嘴,顯得很嫌棄。
也就是看到海外運來的那些珠寶時,有些興趣。
可也僅僅隻是有些興趣,還不能勾起她的購買欲。
等女客看完了鋪子裡的貨物後,她身邊一個容貌出衆的紅衣丫鬟就叫嚷起來,“這麼大的世寶齋就這點東西嗎?
我們可是聽說新開的世寶齋有不少稀罕寶物,才特意趕過來的。
結果你們就拿這些下三濫的東西敷衍我家小姐,你們好大的膽子。
”
蘇掌櫃趕忙出面,對着女客說道:“不知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珠寶,不妨說出來,我們世寶齋會盡量滿足。
”
女客沒說話,又是紅衣丫鬟在叫嚷,“有好東西還不趕緊拿出來。
得罪了我家小姐,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
“是是是,隻是不知貴府小姐喜歡什麼樣的。
”蘇掌櫃陪着笑。
紅衣丫鬟哼了一聲,“你這老頭子聽不懂人話嗎?
凡是好的都拿出來,還怕我們付不起錢嗎?
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我家小姐可是京城明珠,晉國公的嫡長女。
”
蘇掌櫃恍然大悟,“失敬失敬,原來是顔大小姐。
”
顔飛飛矜持的颔首,不屑同蘇掌櫃說話。
女客竟然是顔飛飛。
宋安然大吃一驚,偷偷的盯着顔飛飛,這就是那位和她一樣穿越過來的老鄉顔飛飛。
真是出乎意料。
宋安然的感覺很複雜,事先她是真沒想到這位一直沒吭聲的女客竟然會是久聞大名的顔飛飛。
宋安然突然笑了起來,早點見面也好。
她也想稱一稱這位顔飛飛到底有幾斤幾兩。
是真有本事,還有僅僅仗着家世才能活的這麼肆意。
蘇掌櫃不動聲色的朝宋安然這邊看來,分明是在請示宋安然,要不要将顔飛飛帶到貴賓室招待。
宋安然微微搖頭,顔飛飛帶着一群人進來,身邊的丫鬟那麼嚣張跋扈,進了貴賓室,靠蘇掌櫃一人肯定彈壓不住。
蘇掌櫃面對晉國公的嫡長女,心裡頭也有些忐忑。
他怕的不是顔飛飛,而是顔飛飛背後的國公府。
“顔大小姐稍候,小的這就讓人将珍品拿出來供顔大小姐挑選。
”
“快去,快去。
”紅衣丫鬟催促道。
蘇掌櫃讓一位小厮去後院拿珠寶。
至于他則親自招呼顔飛飛一行人在休息區坐下,又讓人奉上香茗。
“顔大小姐請用茶。
”蘇掌櫃笑呵呵的。
顔飛飛又嗯了一聲。
她身邊的紅衣丫鬟揮揮手,“這裡不用你招呼,趕緊将好東西拿出來才是要緊的。
”
“是,是,小的這就去庫房看看。
”
蘇掌櫃又朝宋安然瞥了眼,宋安然微微點頭,示意蘇掌櫃離去,這裡有她看着出不了事。
蘇掌櫃這才放心地離開。
顔飛飛早就注意到了宋安然,宋安然容貌不下于她,一身打扮和氣質,一看就應該是出身官宦世家。
可是顔飛飛在這之前愣是沒見過宋安然。
她很好奇,京城什麼時候多了宋安然這麼一位容貌出衆的官宦女子。
宋安然這回大大方方的打量顔飛飛,她眼中帶着溫暖的笑意,讓人生不出防備之心。
于是顔飛飛回了宋安然一個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不過顔飛飛身邊的紅衣丫鬟着實夠嚣張跋扈,她指着宋安然,“你誰啊,幹嘛老盯着我家姑娘看。
之前我就注意到你呢,你是不是在打什麼壞主意。
”
宋安然沒理會紅衣丫鬟,反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顔飛飛。
顔飛飛在宋安然的目光下,猛地覺着難堪。
明明小翠的行為是她默許的,以前也不覺着有錯,反而覺着很爽,為何面對宋安然的時候卻感覺難堪心虛。
于是顔飛飛不輕不重的呵斥了紅衣丫鬟,“小翠,不許對這位小姐無禮。
”
小翠很吃驚,很受傷,臉上的表情瞬間龜裂,“姑娘,她總是盯着你,奴婢見不慣才會出聲呵斥。
”
“閉嘴!
”顔飛飛臉色一沉,“不許再說話。
”
宋安然輕聲一笑。
“你笑什麼?
”小翠受了委屈,一聽宋安然竟然在笑,就以為宋安然在看她們主仆笑話。
顔飛飛也朝宋安然看過來,“這位姑娘,你是在笑我們嗎?
”
宋安然笑着搖頭,“你是顔姑娘吧。
我聽說過你,你很有名,大家都說你是京城明珠。
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
宋安然露出友善的笑容,總算讓名叫小翠的丫鬟收起了爪子。
不過小翠還是偷偷嘀咕了兩句,“哼,又是個攀關系的。
”
顔飛飛矜持的沖宋安然笑笑,顯然她和小翠的想法一樣,也認為宋安然是來攀關系的。
宋安然暗自偷笑,這主仆二人還真有點意思。
喜春有些不忿,不過宋安然沒發話,她也不好同小翠針鋒相對。
顔飛飛認定了宋安然是來攀關系的,之前那點好奇心頓時大跌,對宋安然再沒有半點興趣,自然也不樂意同宋安然說話。
宋安然也不在意。
這種我認識你,你卻不認識我,我可以借此機會觀察你的機會可不多見。
所以宋安然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手上捧着香茗,饒有興趣的觀察顔飛飛。
很快,蘇管事領着幾個小厮,拿着名貴珠寶從門簾後面走出來。
珠寶整齊的擺放在托盤上,用綢布墊着。
小厮們守在一旁,以備随時聽候使喚。
蘇管事笑着說道,“顔大小姐,這些都是我們店裡面最精緻最名貴的珠寶首飾,不知道有沒有顔大小姐喜歡的。
”
顔飛飛面對這些名貴的讓人閃瞎眼的珠寶,頓時雙眼發亮。
拿起一件鑲嵌紅寶石的簪子,好喜歡。
又拿起一對上等翡翠手镯,也好喜歡。
啊,還有紫玉耳環,怎麼能這麼漂亮,這造型她從來沒見過,這應該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吧。
和她那件紫色的新裙子好配。
世寶齋果然名不虛傳,這裡果然有不少好東西。
怎麼辦,這些她全都喜歡,好想全都買回去。
顔飛飛輕咬薄唇,心中實在是難以取舍。
宋安然在一旁看得好笑,卻沒出聲,隻是做個安靜的看客。
喜春偷偷撇撇嘴,什麼京城明珠,顔大小姐,在珠寶面前還不是露出了原形。
哼,這點珠寶就難以取舍,要是見了我家姑娘的庫房,豈不是要被吓死。
顔飛飛突然開口問宋安然,“這位姑娘,你不買嗎?
”
宋安然笑了笑,“顔姑娘,我姓宋,你可以叫我宋姑娘。
這些珠寶是掌櫃拿來給顔姑娘挑選的,我怎麼好插手。
晚一點再讓掌櫃另外拿幾樣給我挑選就行了。
”
丫鬟小翠嘀咕道:“說什麼大話。
我看啊,分明是沒錢買吧。
”
顔飛飛輕輕呵斥了一句,“小翠,不準胡說。
宋姑娘,我這丫鬟嘴碎的很,你别介意。
”
宋安然笑着搖頭,“當然不介意。
顔姑娘盡管挑,我看這些都挺好的,要不顔姑娘全部買回去?
”
難得遇上顔飛飛,又是國公府的嫡長女,肯定是不差錢的主。
這麼一個好主顧,自然不能放過。
買買買,買得越多越好。
最好每個月都能來照顧她的生意。
反正這些珠寶啊,寶石啊,出海一趟就全有了。
顔飛飛笑了笑,心道宋姑娘好大的口氣,還讓她全部買回去,真以為這些都是白菜價嗎?
可是真的很好看啊,每一樣她都想要。
咬了咬牙,最後她挑選了兩根簪子,一對手镯,兩對耳環,五對珠花,還有一個玉佩。
“掌櫃的,算算賬,這些要多少錢?
”丫鬟小翠替顔飛飛問蘇掌櫃。
蘇掌櫃笑呵呵的,“顔大小姐稍候,小的這就算賬。
”
蘇掌櫃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巧如巴掌大的算盤,噼裡啪啦算了一番,最後得出一數字,“多謝顔大小姐惠顧,一共四千三百六十兩。
抹掉六十兩,就收四千三百兩。
”
“這麼貴?
”顔飛飛忍不住叫出聲。
之後臉一紅,連忙輕咳一聲,躲開宋安然的視線。
接着輕聲問道:“掌櫃的,你是不是算錯了?
”
蘇掌櫃笑呵呵的,“不貴,不貴,一點都不貴。
因為是顔大小姐,小的在算賬的時候已經打了八五折。
否則按照原價得五千多兩。
”
喜春低頭,偷偷笑了起來。
顔飛飛有些難堪,卻也不能在人前失了面子。
她闆着臉,對蘇掌櫃說道:“這些全都包起來。
”
“好的。
”蘇掌櫃爽快答應。
今兒總算做了一單大生意。
果然京城人不差錢啊。
小厮們忙着将貨物包起來,蘇掌櫃則眼巴巴的看着顔飛飛。
顔飛飛蹙眉,“做什麼?
”
蘇掌櫃被噎住,小心翼翼地說道,“不知顔大小姐打算怎麼付賬?
是用銀票還是……”
顔飛飛輕咳一聲,對身後的丫鬟小翠說道,“死丫頭,還不趕緊付賬。
”
小翠一臉傻愣,付賬。
四千三百兩,就算是将她賣了,她也付不出來。
顔飛飛見小翠沒動靜,回頭瞪了她一眼,極為不滿。
小翠嘴唇扭曲,想要說今天出門沒帶那麼多錢,可是當着外人的面她又不能說實話。
真要當着所有人的面說沒錢,顔飛飛肯定會弄死她的。
焦急之下,小翠隻好說道:“姑娘,奴婢剛想起有一件要緊事要對你說。
姑娘能不能行個方便。
”
顔飛飛又瞪了她一眼,然後尴尬的沖人笑道:“我這丫鬟都被我寵壞了。
掌櫃的,你且等等,我先聽聽我家丫鬟要說些什麼。
”
“顔大小姐請自便,小的候在這裡就行。
”
顔飛飛拉着小翠到了角落裡,壓低聲音,厲聲問道,“你是怎麼回事,叫你付錢,你沒聽到嗎?
”
小翠一臉委屈,都快哭出來了,“姑娘,奴婢身上沒帶那麼多錢。
今兒出門的時候,奴婢将匣子裡的銀票都拿了出來,加上夫人給的,一共隻有一千五百兩。
”
“怎麼才這麼一點?
”顔飛飛大怒,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提高。
說完了話,才反應過來,連忙朝身後看去。
見大家都沒注意到,這才放心下來。
小翠苦着臉,不敢抱怨一句,隻能老老實實地說道:“姑娘最近開銷挺大的,奴婢出門前清點過,姑娘的私房銀子本來就隻剩下五百多兩。
要不是夫人又私下裡給了一千兩,奴婢連一千五百兩也沒有。
”
“行了,行了,不要再說了。
”顔飛飛一臉煩躁,“既然銀子不夠,那你就趕緊去‘稻香村’取銀子。
”
小翠一臉苦逼,“姑娘使不得。
半個月前才在‘稻香村’取過一次銀子。
當時掌櫃的就說鋪子上缺錢,連貨款都沒付清。
而且掌櫃還說,最近生意不太好。
好多人都說,咱們的面包蛋糕,多吃兩次就發膩。
”
“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之前怎麼不同我說?
現在缺銀子了,你才說出來,你是成心同我作對嗎?
”顔飛飛氣不打一處來。
小翠低着頭,“上次取銀子的時候,奴婢就同姑娘說過。
姑娘說有辦法讓鋪子裡的生意好起來,掌櫃那裡還等着姑娘的主意。
可是這都過了半個月,姑娘還沒想出主意。
奴婢,奴婢之前本來想問問的,可是姑娘太忙,奴婢也不好打攪。
”
顔飛飛哼了一聲,“蠢貨。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讓本小姐在人前這丢臉,讓人笑話顔家的大姑娘買不起首飾?
”
小翠小心翼翼地說道:“姑娘不如記賬,讓掌櫃明兒上府上收銀子。
”
顔飛飛氣不打一處來,“你想害死我嗎?
上次就因為記賬,賬房告到老夫人那裡,最後二嬸娘和三嬸娘都鬧了起來,我還被母親大罵了一頓。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記賬。
否則二房和三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
“那怎麼辦?
”小翠眼巴巴的望着顔飛飛。
顔飛飛大怒,她還想找個人來問一句怎麼辦。
那麼多好看的首飾,款式一看就是獨一無二,做工和材質都沒話說,尤其是簪子上的紅寶石,藍寶石,綠寶石,她簡直愛死了。
讓她不買,這是要她的命嗎。
而且她都放話讓掌櫃的将貨物包起來,這會又說不買,她顔大小姐的裡子面子豈不是全丢光了。
這種事情要是傳揚出去,她以後還怎麼有臉出去見人,還不如死了算了。
雖然大家都聽不見顔飛飛和小翠說了什麼,不過在座的聰明人不少,都猜到是在說錢的事情。
宋安然抿唇一笑,真沒想到堂堂京城明珠也會為錢發愁。
在蔣菲兒她們的描述中,顔飛飛是個無所不能的人,聰明,有才華,家世好,容貌好,還有個極品美顔哥哥,這樣的人不就是常說的白富美麼。
在衆人的認知裡,白富美是不需要為錢發愁的,白富美隻需要買買買,各種買就行了。
宋安然給蘇掌櫃使了個眼色,蘇掌櫃很識趣的提高音量,沖顔飛飛說道:“顔大小姐,這些首飾你還要嗎?
”
顔飛飛怒極,“誰說我不要?
放在那裡。
”
蘇掌櫃一臉為難,“那這錢,不知顔小姐是付銀票還是記賬?
若是記賬的話,還請顔大小姐給個憑證,方便小的上國公府要賬。
”
顔飛飛氣呼呼的沖到蘇掌櫃跟前,“不記賬。
本小姐付銀票。
”霸氣側漏,果然是有錢任性的白富美。
宋安然笑眯眯的,付銀票才好啊,等錢一收到,這單生意就成了。
隻是很明顯顔飛飛缺錢,那她打算怎麼付錢,宋安然有些好奇。
顔飛飛一邊霸氣,一邊着急。
不能丢臉,一定不能丢臉。
那些首飾說什麼她也要買回去。
顔飛飛四下張望,各種主意在腦子裡亂飛。
突然之間,顔飛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狂喜間,她沖鋪子門外大叫一聲,“大哥!
大哥,是我啊,飛飛。
我在這裡。
”
顔飛飛沖到門口,朝街面上行駛而過的馬車大聲呼叫。
馬車緩慢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一個少年露出半截身子,朝顔飛飛看來。
宋安然愣住,馬車上的人分明是她記憶中的名士風流公子。
原來公子竟然是顔飛飛的大哥。
顔飛飛的大哥是京城四大公子之首。
如此名士風流,身為四大公子之首,他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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