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現在的人，可是比野獸還要恐怖的存在。

　　“誰！”

　　金枝很敏銳，手裡的小刀立馬就飛了出去。

　　“啊——”

　　黑暗中傳來一聲尖叫，果然有人藏着！

　　金枝迅速上前，火把照亮了他的臉，小刀精準無誤紮進了他的褲裆，牢牢釘在了地面。

　　那小刀若是再近一分，隻怕他兄弟難保。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我怕不是壞人！”

　　少年臉色都白了，渾身抖如篩糠。

　　畢竟金枝的刀都夾在他脖子上了，他能不怕麼。

　　“我……我是來謝謝你們的，你們今日路過我們的村子，丢了一包藥，救了我爹一命。”

　　“我、我娘讓我來給你們送點兒糧食，以表感謝！”

　　少年生怕自己沒有開口的機會就嗝屁了，語速飛快地說着，眼睛更是一眨不眨。

　　怕自己一眨眼，腦袋和脖子就分家了。

　　金枝看着他手裡的糧袋，用刀子挑開，發現裡面果真是裝着不少的糙米，還有一些番薯南瓜等東西。

　　這種時候，糧食是稀缺的。

　　他們居然拿了那麼多來。

　　恐怕這少年，是一路悄悄跟過來的，他們走了那麼遠，他居然都能找到。

　　“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

　　她們可是騎馬的，腳程比步行快多了，他居然能找到？

　　少年連忙說：“我、我從小嗅覺過人，我記得那娘子身上的味道。”

　　金枝嘴角一抽：“所以你是一路聞過來的？”

　　這麼空的地方，他狗鼻子啊？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似這是什麼難以啟齒之事：“我娘說我是狗鼻子，要是誰家丢了人，丢了東西，都是讓我去找的。”

　　“你這鼻子，的确堪比狗鼻子。”陸晚走過來，把他從地上拉起來，這的确是村子裡的那個小少年。

　　瞧着年歲不大，十四五歲的樣子。

　　臉上都是皲裂凍瘡，手上也是，身上穿着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不合身的棉衣，用繩子緊緊勒着，免得灌風進去，那風簡直能吹到人的骨頭縫裡，冷得發顫。

　　“你爹沒死呢？”

　　“托娘子的福，沒、沒死……”

　　“這些！這些都是送給娘子的，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罷了，如今食物緊缺，這些東西你拿回去吧。”

　　“那不行的！”少年急了，說：“我娘要是知道我拿回去了，肯定會打死我的！”

　　“娘子的藥堪稱神藥，命重于這些食物，綿薄之物，如何能比得上我爹的性命？”

　　“諾，看到了嗎？”金枝指着一旁還沒收完的鐵鍋：“雞湯！”

　　“小子，那是雞湯！”

　　少年懂她的意思，那張稚嫩的臉龐立馬就紅了，似有些局促。

　　“我們會自己打獵，自給自足，這些糧食自個兒拿回去，大晚上的跑出來也不怕遇到搶劫的。”

　　王昭：“……”

　　還真是會睜眼說瞎話，剛剛說是偷的，這會兒說是打獵打來的，那明天是不是要去說是搶來的？

　　實在不行，她還能說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呢。

　　反正這母女倆說起謊來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的跟真的似的。

　　“這夜黑風高的，難不保就會有土匪出沒，小兄弟，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少年看自己帶過來的糧食，她們一點兒都不要，而外面那些人，卻恨不得沖進他們的村子，将他們的糧食洗劫一空。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區别麼？

　　倒也并非如此，陸晚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都是個好人，之所以沒有淪為和他們一樣的人，是因為她有着充足的物資，在這天災亂世中，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若她沒有空間，沒有靈泉，身上無一樣可傍身之物，下場不會比他們好到哪兒去。

　　說不定最終也會泯滅人性，做出違背本心道德之事。

　　故而，人的善惡，往往都隻在一念之間罷了。

　　“這是一些種子，等到來年開春，冰雪消融，将種子灑在莊稼地裡，相信這片土地，一定會收獲頗豐。”

　　陸晚扔給他一包糧種，有玉米的，有小麥的，還有水稻的。

　　她說：“你隻管種，它們會盡情瘋長，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應該是不會讓每一個心懷希望的人失望。

　　她手裡的種子，随便種一種都能實現高産量。

　　少年苦笑：“娘子好意，感激不盡。”

　　“隻是這場大雪将我們的土地都凍住了，連鎬頭都無法将其掘開，這場雪……還能停麼？”

　　邊城就算是氣候條件惡劣，但這樣漫長的大雪，他們也是第一次經曆。

　　而且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的，根本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會停的。”她說：“總會停的。”

　　“雪不會一直下下去，隻要有種子，就一定會有希望。”

　　少年的眼睛亮了又亮：“嗯，謝謝娘子！謝謝您的種子，您真是個大好人！”

　　少年高高興興地又拿着自己帶來的糧食離開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場雪到底要下多久。”陸晚怅然地歎了口氣。

　　這樣冷的天兒，不知道凍死了多少人，凍死了多少莊稼。

　　天災無情，在一切自然災害面前，站在食物鍊頂端的人類，脆弱如紙。

　　其實，也許站在食物鍊頂端的，不是人類，而是這整個大自然界。

　　少年回了村子，村裡的漢子們已經站在村口來回巡邏，他們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東西當做武器。

　　砍柴刀，殺豬刀，鎬頭，鐵鏟等……

　　他們還牽着大黃狗，大黃狗威風凜凜地站在村口，昂首挺胸，目光警惕。

　　和村子裡的人一樣，它們也在守護自己的村子。

　　“娘，你看！”

　　“那位娘子不曾收了我們的糧食，還送了我們糧種。”

　　“她說，等到來年開春，這些糧食就會長滿整個邊城！”

　　他把那一袋子的糧種攤開，種類豐富，且完好無損。

　　“種子……”

　　“她給了我們種子。”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也許這場大雪，要不了多久就會停的，隻要雪停了，他們就能挖開土地種糧食了。

　　這些糧種，将會成為他們的希望。

　　“娘，她一定是上天派來幫我們的！”

　　“嗯，也許是吧。”小小的村落燈火如豆。

　　站在山峰上遠遠地看着，漆黑的雪原隻剩下那一點稀稀拉拉的葳蕤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