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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94章 到沈家相親

一品嫡妃 我吃元寶 18407 2025-02-21 11:28

  東邊剛剛露白,喜春就将宋安然從床上拉起來。

  洗漱,打扮,最後呈現在人前的宋安然,看上去是那麼的端莊,優雅,完全是一副原配正室範。

  “趁着老爺那裡還沒派人來催促,姑娘趕緊吃點東西。
”喜春緊張地說道。

  要去沈家相親了,宋安然身邊的丫鬟們,一個個比宋安然本人還要緊張。
簡直是如臨大敵,生怕有一點點細節沒做到位,會遭到沈家人的笑話。

  沈家是有一百多年曆史的書香世家,據說規矩大得吓死人。
侯府姑娘們争搶首飾,整日裡吵吵鬧鬧的事情,在沈家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據說,沈家人走路都是沒聲音的。
還有,據說沈家人每天做什麼事情,都是早早安排好了,絕對不準随意亂來。
據說沈家的女眷,除了出門做客外,平日裡是絕對不能走出二門一步。
據說……

  “哪有那麼多據說!

  宋安然輕聲呵斥了一句,“真要像你們說的那樣,那還有一點點生活的氣息嗎?
活的還像個人嗎?

  “可是世人都說,要像沈家那樣才體面。

  宋安然翻了個白眼,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都一闆一眼的,這樣的生活她絕對不會要。
不管有多少人羨慕沈家,總之沈家真要是傳說中的那樣,她是絕對不會羨慕的。

  到時候,就算沈玉江千好萬好,世上第一好,她也不會嫁給沈玉江,到沈家受罪去。

  用過早飯,宋安然便準備啟程。
出門的時候,宋安然回頭看着喜秋。

  喜秋微微點頭,表示已經将紫玉葡萄帶上了。
白一也出發去找秦裴。

  宋安然松了一口氣,找秦裴幫忙送禮這件事情,宜早不宜遲。
誰知道韓王府的小公子,最後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在二門上了馬車,宋安然随宋子期一道,前往沈府。

  馬車行大約兩刻鐘,就到了沈府。

  從側門進入沈府,直接在前院下馬車。

  宋安然跟在宋子期身後,目不斜視,腳步從容的往前走。

  沈家的管事在前面領路,說一帆先生正在書房候着,沈玉江也在。

  聽到沈玉江三個字,宋安然的眉毛輕輕一挑,心想趁此機會,問問沈玉江到底有幾個意思。
是不是之前說的話,全都當做了放屁。

  管事将宋家父女迎入書房院門,躬身說道,“宋大人,我家老爺就在前面書房等候,宋大人直接過去就行了。

  “辛苦你了。
”宋子期微微颔首。

  洗墨趕緊将一個小荷包放在管事的手上。
管事則不動聲色的将小荷包收起來。

  宋安然嘴角微翹,都說沈家規矩嚴,看來傳言有誤啊。
沈家的下人和别家的下人并沒有什麼不同嘛,不都一樣收銀子。

  宋子期領着宋安然,走入書房。

  書房亮堂,宋安然透過紗布窗簾,發現沈家的書房窗戶全都鑲嵌了一整塊的透明琉璃,也就是後世俗稱的玻璃。

  沈家可真富啊,而且沈家真有膽子啊,直接用透明琉璃炫富,這可比宋家高調張揚多了。

  宋子期先和一帆先沈互相見禮,接着宋安然上前行禮。

  宋安然的一舉一動,都顯得端莊有禮,一颦一笑,都具有大家風範。
此刻的宋安然,完完全全就是一本大家閨秀模範教科書。
就是最挑剔的教養嬷嬷,也挑不出宋安然絲毫差錯。

  一帆先生暗暗點頭,對宋安然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宋子期也很驕傲,這個閨女不僅聰明懂禮,而且知道輕重,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極少有讓他操心的時候。

  宋子期和一帆先生分賓主坐下,宋安然就坐在宋子期的右後方。
而沈玉江也端坐在一帆先生的右後方。

  宋子期開始和一帆先生寒暄,兩人一起回憶曾經的同窗生活。
從他們的對話中,宋安然聽出,宋子期屬于那種年少成名,生來自負的人物。
而一帆先生則屬于厚積薄發,先苦後甜的典型代表。

  宋安然是個敏銳的人,從兩人的對話裡,宋安然還感覺到二人的同窗關系,并不如外界想象得那麼好。
似乎一帆先生有點不服氣宋子期,貌似宋子期也有點看不上一帆先生。

  這兩個人就好比,一個十八歲,一夜成名,成為當紅炸子雞。
一個通過多年打拼,到了四十歲才從二線躍升一線,享受到成名帶來的各種好處。

  十八歲的當紅少年看不起四十歲才成名的老大叔,認為老大叔老了,思想落伍了,就是個十足的老古董。
老古董最多再紅兩年,就該丢到垃圾桶裡發黴。

  四十歲的大叔則看不上十八歲的當紅少年,認為當紅少年沒學識,沒見識,沒品德,沒職業素養,隻是一個運氣比一般人好一點的四無産品。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偏偏外界都以為他們是忘年交,好朋友。

  于是兩個人就各種尴尬的相處,在外人眼裡,越發坐實了好朋友,好同窗的關系。

  等各自的子女成年,到了需要說親的時候,這兩個相處尴尬的人又坐在了一起,繼續尴尬,卻不妨礙他們有可能成為親家。

  這種奇妙的相處模式,奇妙的心理活動,宋安然準确的捕捉到了。

  她趁着沒人注意她的時候,偷偷的翹起嘴唇,笑了笑。
似乎是在嘲笑兩個老男人的虛僞,也是在嘲笑自己的妥協,妥協在世俗的力量之下。

  宋安然很清楚,沈玉江正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不過自始至終,宋安然都沒給沈玉江一個正眼。

  說好的給她兩年時間來考慮,結果轉眼就開始相親。
這個節奏太快了點,之前和沈玉江說過的話,在此時看來都成了放屁。
放屁還聽到一個響動,沈玉江說過的話連放屁都不如。

  很顯然,沈玉江知道宋安然為什麼不肯拿正眼看他。

  對于相親這件事情,他也感到無能為力。

  當他對自家親爹說出暫緩和宋家結親的事情後,反而激起了自家親爹對宋安然的好奇心。
不管沈宋兩家會不會結親,一帆先生的态度就是非要見宋安然一面。

  如今宋子期高升都察院左副都禦使,這份好奇心就越發的強烈。
于是才有了今天這個見面。

  宋安然端坐如松,自始至終,身體都沒動一下。

  兩個老男人的寒暄終于結束,一帆先生這才有空詢問宋安然,“老夫聽聞你有讀書?

  宋安然微微躬身,“回禀一帆先生,正是。

  “有讀什麼書?
”一帆先生直接問道。

  宋安然猶豫了片刻,她本想像回答太太們的提問那樣,就說略微認識幾個字。
可是很快宋安然又醒悟過來,對面坐着的人是一帆先生,是學問大家。
略微認識幾個字的回答,很顯然不能讓對方滿意,反而會讓對方誤會她是在敷衍了事。

  于是宋安然鄭重其事地回答道:“回禀一帆先生,小女子有讀四書五經,也會看一些雜書。

  “哦?
”很顯然,這個回答讓一帆先生有些意外,“那老夫就考考你。

  “請先生出題。
”宋安然恭敬地說道。

  一帆先生捋着胡須,沉吟片刻,這才開口問道:“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此話何解?

  咦!
宋安然有些啞然。
這是單純的問她問題,還是意有所指。
宋安然不由得朝宋子期看去。

  宋子期面上平常,不過眼中卻有利芒閃過。
顯然想得太多的人不止宋安然一個。

  宋安然微微躬身,一闆一眼地說道:“回禀先生,此話解釋為:君子不可以用小事情考驗他,卻可以接受重大任務;小人不可以接受重大任務,卻可以用小事情考驗他。

  一帆先生勉強點點頭,“說得還算清楚。
就是理解得不透徹,浮于表面。

  要求太高。
她一個閨閣女子,又不用考科舉,理解得那麼深刻做什麼。

  宋子期卻微微垂眸,嘴角一撇,态度分明有些不以為然。

  宋安然忍不住猜測,莫非一帆先生口中的小人就是自家老爹宋子期。
當着當事人的面罵小人,似乎不太合适吧。

  一帆先生還想繼續考察宋安然的學問,沒想到沈玉江卻主動站出來,阻攔道:“父親,母親那裡還等着見宋姑娘。
時辰不早了,不如就讓兒子領着宋姑娘去内院。

  一帆先生心裡頭不痛快,瞥了眼沈玉江,胳膊肘往外拐,像話嗎?

  沈玉江微微挑眉,今天是相親,可不是同窗鬥氣的日子。
真要考察學問,也不該逮着人家小姑娘考察。
傳聞出去,所有人隻會說一帆先生小氣,不會說宋安然學問太差。

  一帆先生不滿地擺擺手,“罷了,你先領着宋姑娘去内院拜見你母親。

  “兒子遵命。
”沈玉江微微躬身,又對宋安然說道:“宋姑娘,請這邊走。

  宋安然微微颔首,禮儀絲毫不差。
跟在沈玉江身後出了書房院門。

  下人們遠遠地跟在後面,聽不到兩人說話的聲音,很顯然這是沈玉江刻意為之。

  宋安然卻沉默不說話。

  沈玉江歎了一口氣,“宋姑娘難道就沒問題問我嗎?

  宋安然挑眉冷笑,“問你就有用嗎?
你口口聲聲說給我兩年時間,結果轉眼兩家就開始正式相親。
沈玉江,沈公子,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我當然要給你一個解釋。
很抱歉,我食言了。
”沈玉江的表情真的很抱歉。

  宋安然哼了一聲,“光說抱歉有什麼用。

  沈玉江也很無奈,“我沒想到,我提出推遲婚事,家父反而對你産生了更大的好奇心,非要見你一面不可。
我阻止不了。
本想事先給你送個信,又怕引來誤會,所以隻能等到今日見了面,當着你的面說清楚。

  “見了面又如何?
難道你真要娶我?
”宋安然冷着一張臉。

  沈玉江卻笑了起來,“我是真想娶你為妻,你不妨考慮考慮我。

  宋安然沉默下來。

  沈玉江也不逼她,說道:“看樣子家父對你很滿意。

  宋安然卻說道:“我怎麼覺着一帆先生和我父親之間有過節,兩人相處,看似親熱,實則尴尬無比。

  沈玉江哈哈一笑,“原來你也感覺到了。
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
他們兩個人,很顯然不僅僅隻是同窗關系那麼簡單。

  宋安然望着沈玉江,“一帆先生是狀元,我父親隻是探花,為什麼一帆先生面對我父親的時候,就像是如臨大敵?
我父親還威脅不到一帆先生吧。

  沈玉江笑了笑,“你難道不知道,你父親是泰甯三年的探花,而那一年我父親卻名落孫山,連個同進士都沒考上。
直到永和四年,我父親才考中狀元。

  原來如此。
難怪兩個人會不對付。
就因為宋子期年少聰明,同年下場考試,遠遠的将一帆先生甩在了後面。
而一帆先生知恥而後勇,終于在六年後追上宋子期,考中了狀元。

  啧啧,這兩人是相愛相殺吧。

  宋安然一撇嘴,對老男人的矯情勁很看不上眼。
十幾二十年前的事情,還這麼斤斤計較,至于嗎?

  當然至于。
老男人也有自己的節操和驕傲。
就算矯情,也是矯情給同為老男人的對手看。
和宋安然這小姑娘沒關系。

  “這是我家,你覺着怎麼樣?
”沈玉江指着花園,問宋安然。

  宋安然放眼四顧,隻想說一句話,沈家是真富,絕不會比宋家窮。
隻是因為沈家人口多,大家一分攤,所以顯不出來。

  宋家顯得富,是因為宋家人口少,宋子期出手又大方。
那麼多錢平攤在每個宋家人頭上,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沈玉江已經從宋安然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知道宋安然在想些什麼。

  他笑道,“其實沈家以前和如今的侯府差不多,也就是外表看着光鮮,内裡早已經空空如也。
後來多虧了我家二叔的關系,還有沈維堂叔的經商天賦,沈家才慢慢變得有錢。

  宋安然有些意外,“沈維經商?

  沈玉江點點頭,“你應該還不知道吧,沈維堂叔可是兩榜進士。
但是他卻不肯做官,反而做起了生意。
而且生意越做越大,人脈越來越廣。
在北邊,沈維堂叔的名号可是響當當的。
就連家父很多事情都需要靠沈維堂叔來解決。

  這個消息猶如石破天驚,宋安然心頭一驚,張治在京城跑了這麼長的時間,竟然還沒聽說過沈維的名聲。
可見,張治接觸的人,層面太低了。
低到還沒有資格接觸到沈維這個層面的人。

  由此可知,沈維的生意真的做得很大。

  宋安然想着,接下來有必要讓人仔細打聽沈維的消息。

  兩個人慢慢地往前走,都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樣子。

  說完了沈維,沈玉江也跟着沉默下來。

  宋安然卻突然擡頭,問他:“你真想娶我?

  沈玉江笑了起來,“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嗎?

  宋安然的表情很嚴肅,“我身邊所有人都說,你是良配,我該嫁給你。
錯過了你,以後肯定找不到比你更好的。

  沈玉江風度翩翩地說道:“這是我的榮幸。

  “他們還說,沈家規矩大,除非是走親訪友,女眷平日裡都不準出二門。
還說沈家每個人每天該做什麼事情,一早就安排好了。
而且不準改變,必須按照規定做事。
這些都是真的嗎?
”宋安然問得很認真。

  沈玉江失笑,“有些真有些假。
比如沈家的女眷,不需要走親訪友的時候,的确很少出門。
至于你說的每個人必須按照規定做事,這是指下人吧。
反正我肯定不是這麼長大的。

  “那你的姐妹們呢?
她們是不是按照一早安排好的行程,一闆一眼地長大?
”宋安然繼續追問。

  沈玉江有些遲疑,“應該沒有吧。

  宋安然笑了笑,“看來傳言不虛啊。

  沈玉江有些着急,“傳言是傳言,你是你,這是兩回事。

  “不,這是一回事。
如果我嫁給了你,作為沈家的女眷,我就必須守着沈家的規矩,日日按照規定做事,不能有自己的主張,自己的想法,更不能随心而為。
很顯然,這違背了我的本性。
這樣的生活,我能勉強自己過一年,兩年,但是絕對沒辦法過十年八年。

  宋安然的表情很嚴肅,沈玉江卻大皺眉頭。

  沈玉江反問宋安然,“你現在是在尋找新的理由,好方便拒絕我嗎?

  “當然不是。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我也承認你是個良配。
如果嫁給你能過上幸福自在的生活,我也願意嫁。
隻是,目前看來,我們對幸福的标準有些不一樣。

  沈玉江鄭重其事地說道:“沈家并不是一成不變的。
你如果嫁給我,我可以幫你掌管沈家内務。
到時候你可以先小範圍的改變沈家。

  宋安然搖頭,“你騙我。

  “我沒騙你。
”沈玉江有些着急。

  宋安然盯着沈玉江,“你不是沈家長子,我如果嫁給你,就算有你幫忙,我也不可能掌管沈家内務。
以沈家的家規,絕對不可能放着嫡長媳不用,讓别的兒媳管家。

  沈玉江頓時啞然。
片刻之後,他又說道:“就算你不能改變沈家,但是在我們住的小院子裡,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改變。

  宋安然搖頭,“困在小小的四方天地裡,動彈不得,那樣的生活一定很乏味。
我有預感,我如果嫁給你,不出兩三年的時間,我就不再是我,而是一個很無趣的人,到時候,要麼我被沈家的規矩逼瘋,要麼我将沈家人給逼瘋。
不會有第三條路可走。

  “有第三條路。
我們可以搬出去住。

  “你确定?
”宋安然了然一笑。

  沈玉江頓時就很難堪,他不能确定。
沈家家規,父母在,子女不能分家,更不可以搬出去住。

  就比如沈維,一個大老爺們,家資豐厚,可他依舊同兄弟們擠在一個宅子裡過生活。
最多就是花點錢,将自己住的地方重新修葺一番。

  沈家家規如此,以沈玉江個人的力量和威望,根本改變不了哪怕一點點。

  沈玉江一拳頭砸在身邊的樹幹上,問宋安然,“不能忍受?

  宋安然點頭,“對,我不能忍受。
我相信以你的性格,也無法忍受一闆一眼的生活。
沈玉江,你仔細想想你的姐妹們,她們是有趣的嗎?
是可愛的嗎?
是活潑好動的嗎?
還是一闆一眼,一言一行都有章法,人人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經過宋安然提醒,沈玉江開始回憶自己和姐妹們相處的情景。
姐妹們有趣嗎?
好像并不有趣,話題總是圍繞着針線女紅,閨閣小事打轉,對外面的事情像是一無所知,也從來沒有表現出對外界有興趣的樣子。

  要說可愛,活潑好動,在姐妹們身上更加看不到。
她們總是一副端莊的模樣,即便在他這個親兄弟面前也是彬彬有禮,客氣疏離。

  記憶中,姐妹們沒有誰大聲喧嘩過,沒有誰會提起裙擺在院子裡飛奔,沒有人會随着自己的性子歡喜哭鬧,更不會有人像宋安然一樣,同他讨論各種各樣的話題。

  姐妹們真的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她們顯得有些呆闆,可這并不是天生的,而且後天養成的。
沈家的家規就是這樣要求女眷,言行舉止都得像教科書規定的那樣,一闆一眼的。

  以前外面的人都說沈家姑娘規矩好,是兒媳婦的首選。
沈玉江還為此驕傲過。

  可是今日被宋安然毫不留情的戳破真相,沈玉江頓感恐怖。

  幾代人,幾十個姑娘,全都被養成一個模樣,這樣是不是太苛刻,太殘酷。

  沈玉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千人千面,世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
可是在沈家姐妹身上,沈玉江看不到個性,隻看到被嬷嬷教養出來的共性。

  沈玉江再看宋安然,宋安然整個人是鮮活的,生氣勃勃,活力十足。
她的表情是豐富的,情感也是豐富的,她會哭,會笑,會怒,會罵,會反駁,會争取。
她做事主動,有主見,也有見識。
她能孝順父母,替姐妹出頭,教養兄弟,還能管家理事。
可以說樣樣能幹。

  這樣鮮活的人,沈家養不出來。
沈家可以培養一千個賢惠懂事,孝順公婆,不争不搶,又會管家算賬的姑娘。
可是培養不出一個受了委屈,不會忍着,自己就敢掄起棒子直接揍男人的女人。
更培養不出敢争敢搶,敢将丈夫的小妾姨娘統統發賣,敢和公婆據理力争的姑娘。

  宋安然這樣的姑娘,或許不合時宜,或許不得公婆喜歡。
可是她活的真實,活的自在,活的有煙火味。

  自家的姐妹也很好,可是卻少了活人氣,好像個個都是軟柿子,一點脾氣都沒有,公婆丈夫可以随便欺辱。
受了委屈,也隻會忍氣吞聲。
她們會容忍小妾姨娘的存在,會接受庶子庶女的出生。
她們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子女上。
就好比自己的母親。

  沈玉江想到這裡,自嘲一笑,“宋安然,非得将話說得這麼明白嗎?

  宋安然眨眨眼,沈玉江難看的臉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宋安然說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以為我隻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的确是事實,可是事實太殘酷。
”沈玉江搖頭苦笑。

  “走吧,我帶你去見我母親。
無論如何,這場見面是避不開的。

  沈玉江不提婚事,似乎打算一切順其自然。
能娶到宋安然是福氣,娶不到有遺憾,卻不會失望。

  宋安然連忙叫道:“等一等,我還有問題要問你。

  宋安然四下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問道:“你認不認識秦裴?

  沈玉江挑眉,沒回答宋安然。

  宋安然心頭了然,沈玉江不吭聲,就代表認識。

  宋安然繼續說道:“你知道劉素素來京城的消息嗎?

  這一回沈玉江是真的吃驚了。

  宋安然自嘲一笑,“秦裴問我要劉素素的下落。
但是我并不知道劉素素來京城,更不知道她的下落。
關于劉素素的一切消息,我都是聽秦裴說的。
我就想問你,你知不知道秦裴究竟是哪個衙門裡的人?
他為什麼那麼關注劉家的事情?

  沈玉江皺眉,“秦裴真的找過你?

  宋安然點頭,“當然。
要不是因為他,我怎麼會知道劉素素跑到京城送死。

  沈玉江想了想,說道:“秦裴具體在哪個衙門裡當差,其實我也不清楚。

  宋安然瞪眼,要不要這麼欺負她。

  沈玉江攤手,他是真不知道秦裴究竟在哪個衙門當差,隻知道他的身份有些神秘,身負重要任務。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有死傷。

  其實沈玉江對秦裴的身份早有猜測,而且離真相**不離十。
不過沈玉江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測告訴宋安然。
有些秘密,讓他永遠成為秘密,對大家都好。

  “我雖然不知道秦裴的身份,不過關于劉素素的下落,或許我能幫上一點忙。

  卻不料,宋安然連連擺手,一臉敬謝不敏的樣子。
“千萬别告訴我劉素素的下落,她的事情我不關心,她的下落我更不想知道。
我還想多活幾年,所以你要是知道劉素素的落腳處,也别告訴我。

  沈玉江笑了起來,“好吧。
下次要是遇見秦裴,我會提醒他,讓他不要再去騷擾你。
你一個小姑娘,天天被個大男人騷擾,這樣很不好。

  宋安然頓時松了一口氣,“你果然是正常人。
那個秦裴,就是個瘋子。

  “的确是個瘋子。

  兩人說說笑笑的進了二門。

  沈夫人是個端莊婦人,看着快五十歲的模樣,眼神很銳利。

  頭發一絲不亂的梳在腦後,頭上隻有兩件銀質首飾,額頭上帶着暗紅色抹額,身穿暗青色衣衫,臉上的肌肉線條是往下拉的,法令紋特别的深,整個人顯得又老氣又嚴肅。

  至于沈家的女眷,同樣個個面容嚴肅,打扮老氣,身上也隻有幾件不起眼的首飾。
姑娘們身上,甚至連首飾都沒用。

  沈家那麼富,至于如此嗎?

  宋安然恭恭敬敬地行禮,得了允許後,才端坐在椅子上。

  沈夫人随意的問着宋安然,問她平日裡做什麼消遣,會不會女紅廚藝等等。

  宋安然微微躬身,臉上帶着笑容,說道:“回禀夫人,以前住在南州的時候,我負責管家。
每天上午大半的時間都用來打理内務。
餘下的時間則會用來讀書作畫練字,偶爾也會彈琴。
至于女紅和廚藝,不敢瞞着夫人,我并不擅長。

  不過我身邊專門培養了兩個擅女紅和廚藝的丫鬟,她們的手藝都是一等一的。
如今住進侯府,用來打理内務的時間少了,上午一般都是到學堂,和表姐妹們一起學琴棋書畫。
下午則是陪着外祖母說話,餘下的時間會培養一些興趣愛好。

  沈夫人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你說你專門培養了兩個擅長女紅和廚藝的丫鬟,是打算将來定親後,所有的針線活都交給丫鬟做嗎?
就連嫁衣和蓋頭,以及孝敬公婆,還有給丈夫準備的針線活,都交給丫鬟做嗎?
如果你将來嫁到沈家來,第一餐飯,也打算全部交給丫鬟做嗎?

  沈玉江有些急切,有心想替宋安然辯解。
可是瞧着自家娘親一臉嚴肅的樣子,沈玉江就知道,自己若是幫宋安然開脫的話,事情隻會越來越糟糕。
所以他忍住了。
他相信以宋安然的智慧,一定能夠應付眼前的難關。

  宋安然微微一笑,神情坦坦蕩蕩,大方地說道:“回禀夫人,我正是這麼打算的。
将繡活和做飯的事情全交給丫鬟們做。

  這話讓沈夫人皺眉,也讓沈家的女眷和姑娘們側目。

  宋安然繼續說道:“我信奉一句話,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才能将事情做到最好。
我不擅長女紅,也不擅長廚藝,就算我再努力十倍,也達不到讓廚娘繡娘們滿意的程度。
就算我勉強做出來,也隻會徒增笑話。

  我父親花費重金請夫子教我讀書,是希望我明理懂事,将來能挑起一個家的重擔。
如果我将寶貴的時間花費在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上,我認為這是一種浪費。
既浪費自己的時間,也是浪費别人的時間。

  而且我父親花費那麼多心思培養我,讓我讀書,不是想讓我成為一個可以比肩繡娘和廚娘的人。
如果我的目标就是做一個繡娘和廚娘,那我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讀書?
我想,我應該将時間花費在自己擅長的事情上,做自己擅長的事。

  宋安然的回答,大膽又叛逆,完全是不合時宜的。

  沈夫人闆着臉,“平日裡,你和你父親說話,也是這個樣子嗎?
隻要說到你不喜歡的話題,你就狡辯嗎?

  宋安然微微一笑,“夫人誤會了。
我之所以說那些話,隻是想讓夫人對我有個清晰的了解。
沒想到會引來夫人的不滿,是我的錯,請夫人責罰。

  “你不是沈家人,我不能責罰你。
”沈夫人嚴肅的說道,“不過對于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我是很不滿的。

  宋安然恭敬的說道,“請夫人指教。

  沈夫人一本正經地說道,“雖然你父親并沒有打算将你培養成一個繡娘或者廚娘,但是你身為姑娘,身為官宦世家的千金,你應該有這個自覺:為了你将來的丈夫,你的子女,你應該有意識的培養這方面的才能。
你不擅長繡活和廚藝,這是技能問題。
你做不做,則是态度問題。
你一副理直氣壯,覺着自己讀了書,就不應該學繡活和廚藝,這個态度就很有問題。

  身為女兒家,就該賢惠安靜,無論是琴棋書畫,還是廚藝女紅,都應該努力學習。
還有,長輩問你話的時候,你該恭恭敬敬地回答,而不是仗着讀了幾本書,就當着長輩的面強詞奪理,振振有詞。
你那不叫修養,隻能說你們宋家的規矩太松散,才會允許你用這樣不恭敬的态度和長輩說話。

  還有,既然準備定親,就該将态度端正。
比如你今日的打扮,就太過豔麗。
一整套頭面首飾,是在彰顯宋家的富有嗎?
有錢也不該顯擺出來,更不應該小小年紀就穿金戴銀。
還有,身為女兒家,一定要懂得忍讓。
無論是長輩說話,還是自己的丈夫說話,你都該認真聽着,而不是反駁。

  我不知道老爺看中了你哪一點。
按照沈家的要求,你是不合格的。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嫁到沈家來,你身上的這些毛病都得改過來,你的衣服首飾都得換掉,得像沈家女眷一樣打扮,知道嗎?
我的要求很嚴格。
或許一開始你不習慣,但是時間長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一個合格的沈家兒媳。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她該不該沖沈夫人大吼一聲,本姑娘不稀罕嫁到沈家來。

  沈玉江頻頻給宋安然使眼色,他知道宋安然正憋着一肚子火氣,他希望宋安然能夠看在他的面上克制。
不要和他母親起沖突。

  以前沈玉江從來不覺着自家母親姐妹有什麼錯。
可是如今有了宋安然這麼一個鮮活的對比,沈玉江就覺着家裡的氣氛真的太沉悶了。
瞧瞧她們嚴肅端莊的表情,那麼多人都是一個樣子,真的挺可怕的。

  宋安然語出驚人,竟然沒人交頭接耳,沒人私下嘀咕議論,沒人偷偷嘲笑宋安然。
這太不正常了。
自家姐妹難道一點個人情緒都沒有嗎?

  還有,如果宋安然真的按照自家母親的要求改造,變成如同自家姐妹的樣子,他還會喜歡嗎?
還會想娶她為妻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想娶宋安然為妻,想娶的是那個個性鮮明的宋安然,敢說敢做敢當的宋安然。
而不是不會哭鬧,不會怒罵,不會做表情的,不會流露情緒的宋安然。
更不是年紀輕輕,就打扮得老氣橫秋的宋安然。

  沈玉江偷偷扶額,他發現他和宋安然之間,真的隔着千山萬水的距離。

  這真是個悲劇。

  沈玉江的懇求,終于還是起了效果。

  宋安然壓抑着内心的不滿,恭敬地說道:“沈夫人教訓的是,小女子會謹記在心。

  宋安然内心怒吼,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踏入沈家一步。
再和沈家女眷來往,她就是蠢貨。

  至于沈玉江,讓他去死吧。
有多遠就給本姑娘滾多遠。

  什麼良配,就是天仙配,她也不答應。
要她嫁到這樣壓抑的人家來做兒媳婦,不如趁早死了,說不定還能穿回後世。

  狗皮倒竈的規矩,狗屁倒竈的沈家兒媳,她不稀罕。
她就是嫁貓嫁狗,也不會嫁給沈玉江,以及沈家任何一個男人。
這次就算宋子期用父女關系來逼迫她,她也不會就範。

  沈玉江知道宋安然快要忍不住爆發了,于是趕緊說道,“母親,父親還在外院等着。
兒子這就帶宋姑娘出去。

  沈夫人瞪了眼沈玉江,“宋姑娘是女眷,還是留在内院比較好。
正好趁着這個機會,我和宋姑娘好好說說咱們沈家的規矩。

  不等沈玉江開口,宋安然就率先說道:“沈夫人,真的很抱歉。
家父還在外院等着我一起回侯府。
等改日有機會再來聆聽沈夫人的教誨。
小女子就此告辭。

  “慢着!
”沈夫人叫住宋安然,問道:“你是對我不滿?

  宋安然微微低頭,“夫人誤會了。

  “有沒有誤會,你心裡最清楚。

  沈夫人先是冷哼一聲,接着又緩緩說道:“我家玉江年少英俊,才學出衆,可謂狀元之才。
沈家世代書香,家資豐厚。
我家老爺又得陛下看重。
沈家這樣的家世,玉江這樣的條件,就是公主郡主也是能娶的。
玉江看中你,我家老爺看中你,你還有什麼不滿?

  “小女子不敢有不滿。
”宋安然依舊低着頭。
她怕自己一擡頭,對上沈夫人那張臉,就控制不住的想要諷刺對方幾句。

  沈夫人冷冷一笑,“我看你就是個缺乏教養,沒有規矩的野丫頭。
所謂不滿,就是不滿沈家的規矩,是不是?
可是你既然想要嫁到沈家來,就必須按照沈家的規矩辦事。
沈家絕不容忍有一個出格的兒媳婦。
還有,在我看來,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家玉江。

  宋安然猛地擡頭,沈玉江心頭頓時一驚。
宋安然,你可别沖動啊!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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