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老爺子過世,據說甯皇後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昏了過去。
等甯皇後醒來,又聽到第二個噩耗,元康帝下旨奪了甯家的爵位。
甯家的承恩伯爵位一代而斬,還是在甯家沒有犯錯的前提下。
甯皇後得知甯家沒了爵位,強撐着身體沒有昏過去。
甯皇後呵呵冷笑兩聲,自言自語地說道:“沒了也好,沒了也好。
大不了一了百了。
”
心腹宮女見狀,十分擔心。
生怕甯皇後有個三長兩短。
心腹宮女趕緊勸慰道:“皇後娘娘務必保重身體。
承郡王,平郡王,還有甯家都指望着娘娘。
娘娘若是倒下,那可怎麼得了。
”
甯皇後點點頭,看着心腹宮女,說道:“這些本宮都知道。
本宮這輩子,就沒有為自己活過,全是在為别人活着。
年輕的時候,替甯家活着。
等有了孩子後,替孩子活着。
如今本宮貴為皇後,可是身為皇後這十多年,是本宮這輩子過得最憋屈最痛苦的十幾年。
如今老爺子過世,甯家徹底垮掉。
接下來就該輪到本宮。
本宮一死,兩個皇兒,本宮也不知道他們會遭遇到什麼後果。
”
心腹宮女當即跪了下來,急切地說道:“娘娘的苦,奴婢全都看在眼裡。
如今局面緊張,正需要娘娘振作。
娘娘切莫因為甯家老爺子過世就失去了信心。
奴婢堅信,就算有天大的困難,娘娘也能化險為夷。
”
甯皇後卻擺手說道:“你說錯了。
以前本宮也以為人定勝天。
如今想來,那時候太過輕狂,才會說出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話。
上天注定的事情,人力無法改變。
本宮在就看透了。
”
心腹宮女心頭大驚,難道皇後娘娘是要放棄了嗎?
“如果娘娘都放棄了,兩位王爺又該怎麼辦?
娘娘不擔心嗎?
”心腹宮女又是着急,又是緊張。
甯皇後長歎一聲,有些虛弱地說道:“本宮會盡力。
”
心腹宮女長舒一口氣。
隻要皇後娘娘肯盡力,事情就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甯皇後吩咐心腹宮女,代表她去甯家吊唁。
親生父親過世,甯皇後卻不能親自回甯家吊唁,也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更讓甯皇後感到悲哀的是元康帝的絕情寡義。
元康帝将事情做絕,斷了甯家的前程,也毀了他自己的名聲。
甯家愁雲慘霧,心腹宮女代表甯皇後到甯家吊唁,并沒有讓甯家高興起來。
甯家被奪爵,甯家人不蠢,自然聯想到甯皇後在宮裡的處境極為不妙。
甯家大老爺悄聲詢問心腹宮女,“娘娘在宮裡好嗎?
陛下對娘娘……陛下會不會廢了娘娘?
”
心腹宮女聽到這個問題,都吓了一跳。
虧甯家人竟然問得出這樣的問題。
心腹宮女闆着臉,說道:“大老爺慎言。
娘娘的事情,不是大老爺該關心的。
大老爺還是想想,甯家将來要怎麼辦吧。
”
大老爺說道:“老爺子臨終前,将甯家托付給了平郡王。
平郡王也答應會保住甯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
心腹宮女哼了一聲,“大老爺别以為有了平郡王的承諾,就能高枕無憂。
若是陛下下旨,要将甯家趕出京城,就算平郡王也沒辦法阻止。
”
甯家大老爺被唬了一跳,一臉緊張地問道:“陛下真的會将甯家趕出京城?
”
甯家人可不願意離開京城這個花花世界。
雖然京城開銷大,可同時也意味着機會多。
說不定什麼時候,甯家又走了好運,再次富貴起來。
總而言之,甯家隻能衣錦還鄉,不能灰溜溜的回到老家。
心腹宮女四下看了看,悄聲對甯家大老爺說道:“甯家老爺子一過世,陛下就下旨奪了甯家的爵。
以陛下的脾氣,此事肯定沒完。
大老爺若是信得過奴婢,就趕緊命人收拾行李,剛藏的趕緊藏起來。
等錦衣衛上門,不知道甯家的家私還能剩下幾場。
”
“這是皇後娘娘叫你說的?
”甯家大老爺驚疑不定地問道,心頭更是慌張無比。
如果元康帝真的将錦衣衛派了出來,那甯家可真的完了啊。
心腹宮女哼了一聲,面有怒容,“看老大老爺是不相信奴婢的話。
那奴婢也就不做這個惡人。
奴婢告辭。
”
甯家大老爺回過神來,趕緊給心腹宮女賠罪。
心腹宮女冷面說道:“大老爺是娘娘的兄長,奴婢自然不會欺瞞大老爺。
總而言之,大老爺好自為之。
奴婢還要趕着回宮複命,就此告辭。
”
心腹宮女急匆匆地走了。
甯家大老爺卻一臉膽戰心驚。
然後一腳跳起來,趕緊命人将值錢的東西收拾出來,以防錦衣衛上門。
元康帝對待甯家,沒有任何情面可講。
就連朝臣都很奇怪,甯家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為何元康帝這麼厭惡甯家?
非要除了甯家?
或許這就同愛屋及烏一個道理。
元康帝如今恨屋及烏,元康帝恨甯皇後,連帶着甯家也被恨上了。
等到甯老爺子一死,元康帝先就開始收拾甯家。
先是奪爵,等到甯家辦完喪事,元康帝就命人将甯家抓起來問罪。
這個時候,承郡王,平郡王,還有甯皇後都沒辦法再繼續冷靜下去。
就連朝臣也大皺眉頭,元康帝要問甯家的罪名,甯家到底有什麼罪名?
如果說甯三老爺當年有犯罪,可是甯三老爺早就死了。
正所謂人死萬事消。
承郡王同平郡王跪在大殿上,懇請元康帝收回成命。
甯家并沒有大錯,沒有理由将甯家抓起來。
元康帝惱怒,提起腳,對兩個兒子一人一腳,狠狠地将承郡王平郡王踢翻在地上。
兩位王爺時各受了一腳,緊接着又趕緊跪好。
元康帝怒道:“朕要治甯家的罪,難道還需要理由嗎?
”
難道不需要理由嗎?
平郡王心中充滿了不滿,攥緊了拳頭。
可是他沒有膽子跳起來,同元康帝面對面的對轟。
元康帝怒氣沖沖地說道:“朕要治甯家的罪,不需要任何理由。
如果你們非要一個理由,朕的内衛,随時可以找出甯家的罪名。
若是不信,你們大可以試試看。
”
承郡王叩首,說道:“父皇,甯家罪不至死。
看在幕後的份上,饒了甯家這回吧。
不如将甯家趕出京城,從今以後甯家再也不會出現在父皇面前。
更不會礙着父親。
”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來,“老大,你想替甯家求情?
朕告訴你,你們兩兄弟都不夠資格。
滾下去,不要讓朕說第二次,否則别怪朕連你們兄弟兩人一起治罪。
”
承郡王同平郡王臉色大變,心中大驚。
承郡王歎氣,起身告退。
平郡王卻跪在原地,眼中滿是怒火。
承郡王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都快丢了。
承郡王趕緊将平郡王拉起來,然後強行帶着平郡王離開大殿。
等遠離了大殿,承郡王才說道:“老五,你千萬不能亂來。
父皇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你萬萬不能忤逆父皇。
”
平郡王一臉陰沉得說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
有分寸的平郡王,甩袖離開了皇宮。
承郡王搖搖頭,無奈歎息,也跟着出了皇宮。
甯家凡十三歲以上的男丁,都被錦衣衛抓了起來,關進诏獄。
錦衣衛還在甯家抄家,将甯家弄得雞飛狗跳。
幸虧甯家大老爺事先将值錢的東西都藏了起來,這才減少了損失。
甯家被下了诏獄,誰也不知道元康帝下一步會怎麼做。
是殺了甯家?
還是将甯家流放到千裡之外的煙瘴之地?
朝堂上幾乎沒人替甯家求情。
甯家是外戚,同大家不是一路的。
而且甯家在朝堂上也沒有勢力,自然沒人替甯家求情。
就算有人想仗義執言,也被元康帝的怒火給吓住了。
……
國公府内,宋安然正帶着筝丫頭玩耍。
筝丫頭一歲多了,正是好動好玩的時候。
宋安然每天都會抽空陪着筝丫頭玩耍。
垚哥兒也陪在筝丫頭身邊。
自從陽哥兒進了軍營曆練之後,垚哥兒就少了許多樂趣。
人也安靜了許多。
宋安然也曾讓垚哥兒出門找二房三房的兄弟們玩耍,垚哥兒卻不願意。
别看垚哥兒性子安靜,其實這孩子也很獨。
宋安然沒有勉強垚哥兒。
垚哥兒不愛出門,就讓他在家裡面玩耍吧。
白一從外面進來,給宋安然帶了消息。
宋安然擡眼看着白一,“有什麼話盡管說,幹什麼吞吞吐吐的?
”
白一領命,開口說道:“啟禀夫人,平郡王想見夫人。
和夫人約定明日相國寺見面。
”
宋安然嗤笑一聲,說道:“你去告訴他,本夫人沒空和他見面。
眼看着甯皇後就要死了,甯家也即将被趕出京城,他竟然還有閑心去相國寺,真是荒唐。
”
白一愣住。
宋安然瞪了眼白一,“還愣着幹什麼。
将我這番話如實轉告平郡王。
你告訴他,如果還想要那個位置的話,最近都别出京。
除了進宮見皇後外,其他人都不要見。
你就這麼告訴他。
”
白一點頭領命,“奴婢遵命。
”
宋安然不關心平郡王,也不在乎平郡王聽了白一的轉述後,會是什麼表情。
現在,對于宋安然來說,還是陪着孩子玩耍最重要。
喜秋倒是好奇得緊。
“夫人為什麼這麼肯定甯皇後快要死了。
”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甯皇後不死,甯家滿門兩百多口人就全得死。
隻有甯皇後死,甯家人才能保住性命。
”
喜秋一臉懵逼,她搞不懂這裡面的邏輯。
宋安然又說道:“這麼同你說吧,元康帝命人将甯家人抓起來,并非真的要治甯家的罪名,而是要用這種手段逼迫甯皇後自盡。
當然,如果甯皇後不肯自盡,那麼元康帝就會處死甯家上下兩百多口人。
甯皇後顯然已經明白了元康帝的意圖。
甯皇後這個時候還沒死,不是為了反抗,而是為了布局。
等到甯皇後布局完成,甯皇後也就會死的。
等着吧,不出五日,宮裡面就會傳來喪鐘。
”
宋安然知道平郡王很着急,但是因為事情都已經注定了,所以這攤渾水,宋安然不打算參與進去。
宋安然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裡陪着孩子,靜靜地等待甯皇後過世的消息。
之後再去宮裡哭喪。
……
宋安然算準了一切,甚至連甯皇後的心理都算準了。
甯皇後現在的确無力反抗,隻能趁着最後的時間布局。
她可以死,她也不怕死。
但是她的死不能沒有意義,不能僅僅用來救甯家上下兩百多口人。
甯皇後要用自己的死,達到最大的收益。
不僅要救下甯家人,還要救下兩個兒子,甚至還要算計元康帝一把。
她死了,元康帝也别想好過。
甯皇後獨坐坤甯宮,心腹宮女和心腹嬷嬷都被她安排了出去。
甯皇後望着窗戶外面,回想自己的一生,沒想到最終會是這個結局。
不甘心啊!
接着,甯皇後又笑了起來。
笑容很美。
隻可惜,轉眼,甯皇後又變得陰沉可怖。
有小宮女敲門進來,“啟禀娘娘,承郡王在外求見。
”
“任何人求見,本宮一律不見。
将人趕走。
”
甯皇後冷酷地說道。
小宮女很為難,“王爺執意要見娘娘。
”
甯皇後卻面露怒色,“告訴他,他若是不想背上大不孝的罪名,就趕緊離開。
否則本宮就死給他看。
快去!
”
小宮女被唬了一跳,轉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大殿外,傳來承郡王憤怒的怒吼聲,甯皇後卻不為所動。
成大事者,必須冷心冷情。
承郡王就是太過感性。
甯皇後歎氣,她并非真的不想見承郡王,而是因為不能見。
在她臨死之前,她不能見任何人,她不能給大家添麻煩,不能讓元康帝有理由懷疑兩個兒子。
小宮女進來禀報,說承郡王已經離開。
請示下一步該怎麼做。
甯皇後沒吭聲,揮揮手,将小宮女打發了出去。
心腹宮女在外奔波了一天,等到天将黑的時候,才回到坤甯宮。
甯皇後關心地問道:“事情辦好了嗎?
”
心腹宮女點頭,“奴婢幸不辱命,終于說服了對方同意娘娘的條件。
”
甯皇後哈哈一笑,顯得極為興奮。
“天無絕人之路。
老天爺還是有良心的,終于肯給本宮一個希望。
”
“可是娘娘最終還是要……”死。
最後一個字,心腹宮女說不出口。
她絕望地看着甯皇後,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還有轉圜的希望。
甯皇後卻笑了起來,“本宮遲早是要死的。
如果用本宮的死,能換取兩個皇兒一生平安,本宮願意死。
”
“苦了娘娘。
”
甯皇後笑了起來,“本宮不怕苦。
本宮隻怕自己受苦,卻還是保護不了自己的家人和孩子。
不過現在,本宮終于放心了。
無論如何,會有人在本宮死後,替本宮報仇,給本宮一個交代。
”
甯皇後笑了起來,笑容端莊雅緻,不愧是一國之母。
甯皇後準備好了一切,然後命人伺候洗漱沐浴。
甯皇後将全身上下,裡裡外外洗的幹幹淨淨的。
穿上皇後朝服,帶上鳳冠,化了最美的妝容。
最後,甯皇後命心腹宮女将早就準備好的毒藥拿來。
心腹宮女跪在地上,懇求甯皇後三思。
甯皇後微微搖頭,對心腹宮女說道:“不要誤了本宮的大事。
”
心腹宮女頻頻磕頭,淚眼婆娑地望着甯皇後,“娘娘,真的走到這一步了嗎?
真的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
”
“是的,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本宮已經迫不及待。
”
心腹宮女嚎啕大哭,哭了幾聲,又漸漸止住了哭聲。
心腹宮女雙手顫抖着,拿出裝有毒藥的瓷瓶。
哆哆嗦嗦地朝甯皇後伸手。
甯皇後歎息一聲,幹脆利落地從心腹宮女手中接過藥瓶。
打開瓶塞,聞着裡面的毒藥,氣味有些古怪。
甯皇後也跟着古怪的笑了起來。
甯皇後對心腹宮女說道:“本宮過世之後,你一定要替本宮照看好兩位王爺。
如果你敢違背誓言,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
心腹宮女磕頭,哭着說道:“奴婢若是違背誓言,定要讓我受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
”
甯皇後含笑點點頭,盯着瓷瓶看了看,然後毫不猶豫的将毒藥灌進自己的嘴裡。
心腹宮女見狀,哇的大哭起來。
甯皇後卻一臉平靜,還有空将毒藥瓷瓶的瓶塞塞入瓷瓶口。
然後甯皇後起身,來到床邊,規規矩矩地躺在床上。
甯皇後聲音虛弱地對心腹宮女說道:“本宮先睡一會。
等本宮咽了氣,你就去見标下,告訴他,本宮如他的願已經自我解決了。
”
“娘娘……”心腹宮女痛不欲生。
甯皇後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小,甚至連神智也越來越迷糊。
僅靠着最後一點神智,甯皇後努力地說道:“照顧好本宮的兩個皇兒……”
“奴婢一定會照顧好兩位王爺,娘娘一路走好。
”心腹宮女大哭起來。
甯皇後徹底失去了神智。
小半個時辰過去,心腹宮女确定甯皇後已經過世,再次哭了一場。
然後不敢耽誤,急匆匆跑出去報喪。
“皇後娘娘薨了,皇後娘娘薨了……”
轉眼間,甯皇後過世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後宮。
又以最快的速度從後宮傳遍前朝,京城。
喪鐘響起,宋安然站在國公府最高處,眺望皇宮方向。
皇後娘娘果然如她所估算的那樣,沒有活過五天。
這才第三天,皇後娘娘就去了。
……
元康帝來到坤甯宮,看望甯皇後最後一眼。
見甯皇後嘴角還有血迹,元康帝拿出手絹,輕輕替甯皇後擦拭。
緊接着,元康帝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又轉瞬即逝。
元康帝對劉小七吩咐道:“吩咐下去,皇後谥号‘恭順’,命禮部治喪。
另外,讓錦衣衛将甯家人放出來。
等皇後下葬後,就将甯家人趕出京城。
沒有朕的旨意,甯家人終身不得入京。
”
這就從根本上掐斷了甯家的前程。
劉小七躬身說道:“奴才遵旨。
”
劉小七走出寝宮,命人去傳旨。
然後劉小七又回到元康帝身邊伺候。
元康帝坐在床頭,看着甯皇後的屍體,竟然出神了。
似乎死了的甯皇後,反而取悅了元康帝,讓元康帝竟然生出了一絲絲不舍的感情來。
恰在此時,承郡王和平郡王進宮奔喪。
兩兄弟還沒進入寝宮,就已經嚎啕大哭起來。
進入寝宮後,兩兄弟就朝床上的甯皇後撲去。
“放肆!
誰準你們亂來的?
”
元康帝怒斥兩個兒子。
承郡王和平郡王這才看清楚,元康帝竟然坐在床頭,離甯皇後竟然那麼近。
甯皇後活着的時候,元康帝不曾離甯皇後這麼近。
如今甯皇後死了,元康帝反而願意靠近。
真是一種諷刺。
平郡王卻大受刺激,突然爆發出來,怒吼一聲,“母後死了,父皇現在如願了嗎?
母後就是被你逼死的,你逼死了母後,逼死了所有人,下一個是不是兒子?
”
“你在說什麼?
”元康帝目光如刀,冷冷的刮着平郡王。
“老五,你給我閉嘴。
”承郡王出聲呵斥平郡王。
平郡王此刻卻沒有絲毫的懼怕,有些事情必須說出口,否則有一天他一定會不明不白的死在家裡。
平郡王憤怒地說道:“難道我說錯了嗎?
父皇,母後何錯之有,你為何要逼死母後?
難道就因為母後是皇後和,因為皇兒是嫡子,我們就都該死嗎?
是不是原配嫡出就是罪?
是不是我們死絕了,父皇才會罷手?
”
“将他拖出去,杖斃。
”
元康帝沒有一句廢話。
承郡王大驚失色,趕緊跪下,“父皇息怒,老五是無心之言,求父皇饒了他這一次。
”
“我不服,我沒有錯。
就算是杖斃我,我也這麼說。
”
平郡王豁出去了。
“父皇,兒子尊敬你,可是你先逼死了母後,如今又要杖斃兒子,你就是昏君。
兒子到了地底下,陪伴在母後身邊,兒子也要這麼說。
終有一天,我們全都會被你害死,到時候你就孤家寡人一個,再也不會有人同你搶皇位。
因為你已經沒有兒子,你的所有兒子都已經死在你的手上。
”
承郡王被平郡王的一番言行,吓得面無人色,屁滾尿流。
承郡王怒吼平郡王,“你給我閉嘴。
”
元康帝大怒,也在怒吼,“這個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
來人,快來人,朕要親自殺了這個逆子。
”
“父皇使不得。
”承郡王攔在元康帝面前,讓平郡王趕緊離開。
可是平郡王并不領情,還在大罵元康帝是昏君,注定孤家寡人一個。
他不怕死,隻怕死得沒有價值。
如果他死之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皇後是被逼死的,那麼他的死就是有價值的。
元康帝已經徹底暴走,從侍衛手裡抽出大刀來,就朝平郡王砍去。
“父皇,使不得。
”
承郡王沖了上去。
平郡王朝邊上躲去。
元康帝惱怒異常,一腳踢翻承郡王,然後提起大刀就朝承郡王身上砍去。
“啊……”
一陣刺破耳膜的慘叫聲響起,寝宮内宮女内侍全都瑟瑟發抖。
承郡王倒在地上,地上有一灘血,就是從承郡王身上流出來的。
平郡王傻愣住,元康帝要殺的是他,為什麼最後受傷的竟然是大哥承郡王。
這一刻,元康帝也突然清醒過來,大叫一聲,“快叫禦醫,快将禦醫叫來。
還有霍大夫,派人去宮外,将霍大夫請來。
”
平郡王緩緩地朝承郡王走去,心頭在瘋狂的呼喊,大哥,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
平郡王撲通一聲,跪在承郡王身邊。
大哥,我對不起你。
“你這個逆子,老大要是有個三長兩斷,你也休想活命。
”
元康帝一巴掌甩在平郡王臉上。
平郡王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沒有絲毫的反抗。
平郡王一臉冷靜地對元康帝說道:“如果大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不用父皇下旨賜死兒子,兒子自己就會替大哥償命。
”
元康帝一腳踢翻平郡王,“你這個逆子,你該死。
”
平郡王呵呵冷笑起來,“對,兒子的确該死。
可是逼死母後,砍死大哥的父皇又算什麼?
母後何錯之有,大哥何錯之有,父親如此狠心的對待我們,真的隻是因為我們是原配嫡出嗎?
難道原配嫡出就該死嗎?
”
“事到如今,你還敢質問朕。
你信不信朕現在就下旨處死你。
”
“好啊!
”平郡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父皇趕緊下旨處死我們。
正好今天我們一家三口在地底下團聚。
父皇一日内死妻死子,多吉利啊。
”
“你這個混賬,逆子。
”
元康帝狠狠地朝平郡王身上踩。
元康帝都快要被平郡王給氣死了。
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玩意兒。
就在元康帝要将平郡王弄死的時候,禦醫趕到了。
平郡王終于從元康帝手下逃過一劫。
平郡王緊張地看着禦醫,“禦醫,快看看我大哥,他不會有事對不對?
”
元康帝也在一旁說道:“救好承郡王。
如果他死了,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
平郡王聞言,冷冷一笑。
禦醫聞言,滿頭冷汗,吓都快吓死了。
戰戰兢兢地給承郡王檢查傷勢。
幸好,還有命在。
禦醫幹脆,直接用上好的藥治傷,又鬥膽将元康帝平郡王請了出去。
霍大夫也被請到了宮裡。
承郡王的傷勢其實很重。
元康帝那一刀,直接從承郡王的額頭砍下去,順着半邊臉,最後砍在肩膀上。
半個肩膀都被砍斷了。
目前還有性命在,隻能說命大。
之後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霍大夫和禦醫的手段夠不夠高明。
就算最後保住了性命,承郡王的手也會留下殘疾。
另外,承郡王臉上的傷勢,深可見骨。
肯定會落下疤痕。
霍大夫沒有隐瞞,将實情告訴了元康帝和平郡王。
平郡王聞言,頹然倒地,跌坐在地上,渾身沒了力氣。
元康帝臉色難看無比,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似乎下一刻就會殺人。
最終元康帝深吸一口氣,給霍大夫下令,全力救治承郡王,先保住承郡王的性命。
至于破相殘廢的事情,以後再說。
一天之内,皇後過世,承郡王被暴怒的元康帝砍傷,所有人都受到了嚴重的驚吓。
宮妃和皇子們跪在坤甯宮外,每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們不知道元康帝為什麼會砍傷承郡王,但是他們清楚,元康帝正處于暴怒之中,這會最好老老實實,否則就有可能被元康帝盯上。
朝臣也陸續進宮,禮部官員帶着内務府,開始料理甯皇後的喪事。
一部分官員則是關心承郡王的傷勢,以及事情發生的經過。
得知承郡王被砍傷,有生命危險,朝臣們心頭都在大罵元康帝。
當得知承郡王就算活了下來,也會破相殘疾,瞬間,所有的朝臣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所有的朝臣都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元康帝的嫡長子,大周朝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嫡出皇子被徹底廢了。
自古以來,為君者不能面相破損,身有殘疾。
承郡王破相殘疾,也就等于被剝奪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大皇子不能繼承皇位,這該如何是好?
朝臣們安靜過後,有一部分人徹底憤怒了。
元康帝犯頭痛症,時常表現得像個瘋子一樣,大家都忍了。
可是如今宮裡面不僅傳出皇後是被元康帝逼死的,承郡王也被元康帝砍傷,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
此事孰可忍孰不可忍。
朝臣們私下裡一商量,然後集體前往思政殿,問元康帝讨要說法。
元康帝必須對今天的事情給出一個解釋。
皇子是元康帝的兒子,同樣也是朝臣。
朝臣被無辜砍傷,難道不該給出一個說法嗎?
朝臣們來到思政殿,卻吃了閉門羹。
元康帝将自己關在大殿内,誰都不肯見。
朝臣們出離了憤怒。
元康帝敢做不敢當,莫非是孬種。
朝臣們守在大殿門口鼓噪,不讓元康帝有片刻的安甯日子過。
元康帝單手撐着頭,聽着外面的叫嚷聲,一臉無動于衷的樣子。
大殿内的光線越來越暗,宮人點燃了蠟燭。
元康帝終于回過神來,聽動靜,朝臣們還在外面。
元康帝緊皺眉頭,心裡頭很不高興。
元康帝問劉小七,“什麼時辰了?
”
劉小七躬身說道:“啟禀陛下,現在是酉時三刻。
”
已經過了這麼久?
元康帝緩緩的坐直身體,聽着外面的叫嚷聲,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
劉小七猶豫了一下,說道:“啟禀陛下,諸位大人關心承郡王的傷勢,想和陛下讨論一下救治方案。
”
元康帝呵呵笑了起來,笑得六小七心驚膽戰。
元康帝盯着劉小七,“你倒是會說話。
”
劉小七跪下來,請罪:“奴才知罪。
”
元康帝冷哼一聲,“你出去告訴那些人,皇家事務,不許朝臣插手。
誰敢将手伸到後宮,别怪朕不守規矩。
”
劉小七躬身應是,急急忙忙地出去傳達元康帝的旨意。
朝臣們聞言,再次鼓噪起來。
遠看帝簡直就是瘋了,他這是亂來,是會敗壞大周的江山的。
朝臣們鼓噪,元康帝不為所動。
劉小七幹脆叫來大内侍衛,試圖用武力将朝臣們趕出去。
卻不料,此舉瞬間惹怒了憋了一肚子火氣的朝臣。
朝臣紛紛朝侍衛内侍打去,還說皇帝身邊有弄臣,就是這些貼身伺候皇帝太監内侍。
思政殿的太監内侍被打慘了,可是元康帝卻無動于衷。
等朝臣們打累了,氣也消了。
大家商量商量,先出宮,明兒再進宮找元康帝理論。
劉小七頂着一頭的包進大殿請罪。
元康帝卻說道:“你沒罪,朕還要獎賞你。
”
劉小七老老實實地說道:“替陛下分憂,這是奴才的本分。
”
元康帝贊許地說道:“知道守着本分,很好。
不像有些人,已經徹底忘記了什麼是本分。
”
劉小七縮着脖子,不敢接話。
這話實在是太過危險。
當然,元康帝也沒故意為難劉小七。
接着,元康帝又問起治喪的情況。
劉小七如實回答,禮部和内務府一起,已經靈堂布置好。
甯皇後的屍首已經入殓。
這會宮妃和皇子都在靈堂内哭靈。
元康帝接着又問起承郡王的情況。
劉小七告訴元康帝,承郡王還處于危險中。
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今天晚上會不會發燒。
如果發燒,那就慘了。
如果沒發燒,還有活命的機會。
元康帝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
劉小七将自己縮起來,盡量減少存在感。
元康帝怒氣沖沖地問道:“平郡王在做什麼?
”:
劉小七老實地說道:“啟禀陛下,平郡王一直守在承郡王身邊。
誰都趕不走。
”
“這個逆子,算他還有一點良心。
”元康帝對平郡王極為不滿,甚至一度想要殺了平郡王。
可是因為甯皇後過世,承郡王受傷,元康帝已經淡了殺平郡王的心。
皇後就留下兩個兒子,承郡王已經廢了,元康帝隻要還是個人,就不能将平郡王也給廢了。
雖然元康帝很想這麼做。
承郡王受了那麼嚴重的傷,沒有人知道,元康帝到底有沒有後悔。
所有人都在觀望局勢,觀望元康帝下一步舉動。
……
甯皇後過世第二天,宋安然早早的起來,穿上素服來到宮裡哭靈。
皇後過世,按照規矩停靈二十一天。
這二十一天,京城内凡是四品以上的诰命,都要進宮哭靈。
哭靈,是一件苦差事。
在宮裡哭靈,更是苦不堪言。
大家分身份高低,跪在靈堂内。
宋安然跪第三排。
前面兩排分明是宮妃和老封君。
宋安然拿着手絹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後跟着别人一起開始哭靈。
宋安然沒有想到,元康帝那麼恨甯皇後,竟然會命人大肆操辦甯皇後的身後事。
說實在的,甯皇後活着的時候還沒有死後風光。
這的确挺悲哀的。
甯皇後想用自己的死,保住甯家人的性命,保住兩個兒子的性命。
卻沒想到,剛剛咽氣,元康帝就親手砍傷了承郡王。
承郡王有沒有讀過危險期,宋安然并不清楚。
宋安然在宮裡的消息并不靈通。
宋安然希望承郡王能夠度過危險期。
隻有承郡王活着,才能時時提醒元康帝,當初他做了一件豬狗不如的事情。
如果承郡王死了,暫時元康帝會傷心難過甚至反省。
但是兩三年後,元康帝漸漸忘記了承郡王,接下來元康帝又會變本加厲的折騰。
到時候大家都沒有還哦日子過。
哭靈一個時辰後,大家退到偏殿休息。
宋安然靠近小周氏。
小周氏知道宋安然想打聽什麼消息,小周氏沖宋安然微微搖頭。
表示到現在,承郡王還沒脫離危險。
其實這會朝臣們的心也都懸着。
朝臣們和宋安然的想法一樣,都希望承郡王能夠活下來,時時刻刻提醒元康帝。
宋安然微蹙眉頭,沒想到承郡王的傷勢這麼嚴重,這麼時候還沒脫離危險。
宋安然朝站在最前面的宮妃們看去。
宮妃們的表情顯得很凝重,甯皇後過世,承郡王受傷,對她們打擊不小。
有皇子的宮妃更是心事重重,眉眼間隐有愁緒。
這個時候大家想的不是如何去争奪皇位,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甯皇後都被元康帝逼死了,她們這些同樣有兒子的人,會有好日子過嗎?
小周氏靠近宋安然,輕聲說道:“萬事小心。
”
宋安然點頭明白。
這個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休整了半個時辰,大家回到靈堂繼續哭靈。
正在大家哭得正傷心的時候,元康帝無聲無息的來到了靈堂。
元康帝站在棺木前,低頭,看着躺在裡面的甯皇後,心情很複雜。
元康帝突然問道:“可有對皇後不敬之人?
”
今日是鄧公公在元康帝身邊伺候。
鄧公公躬身回答:“啟禀陛下,無人敢對皇後不敬。
”
元康帝哼了一聲,說道:“傳朕的旨意,誰敢對皇後不敬,就是對朕不敬。
”
“奴才遵旨。
”
元康帝回頭,打算離開靈堂。
目光随意一掃,突然見到位于人群中的小周氏。
元康帝死死的盯着小周氏。
小周氏低着頭,心頭大驚。
元康帝為何看着她?
元康帝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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