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二,宋家啟程去京城。
先在南州上船走海路,三五天之後到達杭州。
下船登岸,管家張有貴同吳才奉命去租内河船,到時候就走運河上京城。
張有貴同船家談好了價錢,約定三日後啟程上京城。
宋子期憑借身份,在驿站要了兩個獨立的院子。
雖然有些擁擠,好歹是将全家人給安頓了下來。
坐了幾日船,宋安然也疲乏得很。
海上颠簸,就算已經腳踏實地,卻感覺好像還在船上,大地都是搖搖晃晃的。
喜春從廚房要來熱水,伺候宋安然洗漱。
又端來午飯。
宋安然沒什麼胃口,略微吃了幾口就不想吃了。
倒是宋安傑胃口挺好的,吃了三碗飯,連帶着幾盤菜都吃光了。
宋安然笑了起來,坐海船對宋安傑來說,似乎一點影響都沒有,精神依舊好得很。
宋安然摸摸他的頭,“傑哥兒,等去了侯府,在人前可不能表現得這麼能吃。
不過私下裡就沒關系。
”
宋安傑擡起頭來,問道:“姐姐,侯府是怎麼樣的?
外祖母外祖父會喜歡我們嗎?
”
“當然會喜歡。
母親是外祖母最疼愛的閨女,愛屋及烏,自然也會喜歡咱們。
”宋安然輕聲說道。
宋安傑放下心來,“其實他們不喜歡我也沒關系。
反正咱們隻是住在侯府,又不吃他們用他們的,他們也管不了咱們,對吧。
”
“那是當然。
”宋安然笑了笑。
她早就同宋子期商量好了,雖然會住進侯府,不過一應開銷都由宋家自己承擔。
另外還得對侯府做出一點表示,免得不知情的人以為宋家在侯府白吃白住,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宋安傑笑了起來,“傑哥兒是不是緊張了?
”
宋安傑搖頭,“我才不會緊張。
隻是侯府的人除了大表哥外,我都不認識。
姐姐,等住進侯府,我該去哪裡讀書?
”
“屆時父親會替你聘請夫子,你要是不喜歡在侯府讀書,也可以去書院。
就是不知道京城的書院收不收像你這麼小的孩子。
”
“我才不小。
姐姐,我想去書院讀書。
這樣就可以結識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宋安傑很認真地說道。
宋安然點頭應下,“既然你想去,那找個機會同父親說一聲。
有父親出面,此事應該不難。
不過你要是去了書院,平哥兒肯定也會跟着去。
”
宋安傑捏了捏拳頭,有那麼點不情願地說道:“他要去就去吧。
反正我有的他都要有。
”
宋安然笑了起來,揉揉宋安傑的頭。
喜夏進來,“姑娘,老爺派人來請你和二少爺去見客。
”
宋安然很意外,他們才剛住進驿站,竟然就有客人上門。
宋安然問道:“知道客人是誰嗎?
”
“奴婢不知。
”
宋安然點點頭,然後換了一身衣衫,帶着宋安傑去隔壁院子見客。
客人是宋安然所熟悉的,正是早早離開南州城的沈玉江。
隻是沒想到,大家又在杭州見面。
宋安然心想,此人真是陰魂不散。
劉家姐弟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他還跑來做什麼。
宋安然不動聲色,領着宋安傑同沈玉江見禮。
沈玉江溫和的笑着,态度好得不得了。
宋安然暗自撇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宋子期對沈玉江的到來感到很高興,吩咐宋安然宋安傑同沈玉江多多親近。
宋安傑朝宋安然看去,征求宋安然的意見。
要是宋安然覺着沈玉江可以結交,宋安傑覺着,勉為其難他也能接受沈玉江這個人。
宋安然笑了笑,偷偷的沖宋安傑搖了搖頭。
宋安傑秒懂,心裡面很高興。
宋安然沒勉強他去結交不喜歡的人,這一點很好。
宋子期還要去拜會幾個官場上的朋友,于是先行離開。
等宋子期一走,沈玉江就朝宋安然走來:“宋姑娘,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
大家都要去京城,正好順路。
宋大人已經答應捎帶我一程,到時候還請宋姑娘照拂一二。
”
宋安然淺淺一笑,“沈公子真是無處不在。
若非父親說沈公子是君子,我都要懷疑沈公子一路尾随我們。
”
尾随?
這話可真難聽。
沈玉江啪的一下,打開折扇,故作風流倜傥,“宋姑娘似乎不太樂意見到我。
”
宋安然笑道:“沈公子是明白人,又何必将話說透。
不過父親已經邀請了你,我自然不會反對。
隻是男女有别,以後沒事,咱們還是該避嫌。
安傑,我們走。
”
沈玉江笑了笑,沒做糾纏。
宋安然本想趁此機會到杭州城内逛逛,看看這裡有什麼商業機會。
結果沈玉江一來,宋安然當即取消了這個安排。
沈玉江出現得太過蹊跷,目的也不明,這個時候還是小心一點才好。
沈玉江每天早出晚歸,說是出門遊覽杭州的風景名勝。
宋安然偷偷觀察,好幾次都看到沈玉江在沒人的時候陰沉着一張臉,完全不同于平日裡如沐春風的樣子。
很顯然,說什麼出門遊覽風景名勝,根本就是個借口。
沈玉江出現在杭州城,肯定是有事要辦。
賴上宋家,隻怕目的也不單純。
三天轉眼就過去了,沈玉江卻突然說不走了,還要留在杭州城内。
宋安然聽聞這個消息,舉雙手贊成。
宋子期卻感到很遺憾,他還想趁着在路上的時間,讓自家的孩子同沈玉江多多親近。
沈玉江很抱歉,親自将宋家人送上船。
宋安然站在甲闆上,沖岸邊的沈玉江得意地笑着。
沈玉江笑得更歡樂。
這下子宋安然卻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看懂了沈玉江的意思,他讓她等着,等回到京城,大家還會再見面。
宋子期在一旁歎息,“可惜啊!
”
宋安然嘴角抽抽,“父親,沈公子不同咱們一路,其實也挺好的。
”
宋子期奇怪的看着宋安然,突然問道:“安然,你覺着沈公子這個人怎麼樣?
”
宋安然違心地說道:“挺好的。
”就是目的不純,危險得很。
宋子期捋着胡須,連連點頭。
“沈家乃是有名的書香門第,沈玉江才學出衆,品貌端正,乃是難得的良配。
”
宋安然一臉愕然,“父親?
女兒還小,還不到談婚論嫁的時候。
”
“不小了,是時候将親事定下。
此事為父自有主張,你無需緊張。
”宋子期不欲多說,轉身進了艙房。
宋安然頓時有種想死的感覺,宋子期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看不出沈玉江的蹊跷之處。
明知沈玉江此人不單純,很有問題,還想着将她嫁給沈玉江,莫非宋子期是利令智昏。
宋安然握緊拳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阻止此事發生。
宋安然追到艙房,“父親,女兒有話要說。
”
宋子期放下書本,微蹙眉頭。
“關于女兒的婚事,女兒有不同的想法。
”宋安然的表情很嚴肅,她是在認真的同宋子期探讨這個問題。
她絕不會像土著姑娘一樣,任由父親決定自己的婚姻大事。
宋子期沒吭聲,而是從書本裡抽出一封信交給宋安然,“這是你外祖家的來信。
你外祖母在信中透露出想同咱們家結親的意思,讓為父答應将你許配給侯府的二公子,你的二表哥。
”
宋安然頓感愕然,她的婚事什麼時候竟然成了香饽饽,連侯府也來插一腳。
宋子期繼續說道:“同侯府結親,此事為父不會同意。
隻是老夫人那裡,還需安撫一二。
至于沈家,沈玉江是個良配,卻也不是非他不可。
京城内,官宦子弟衆多,在其中仔細挑選一番,自會找到合适的。
總之一句話,你的婚事還要等了京城後,才能定下來。
”
宋安然頓時松了一口氣,“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了。
之前是女兒說話不當,還請父親責罰。
”
“你擔心自己的婚事也是情有可原,無需責罰。
”
宋安然笑了起來,接着又有些憂心地說道:“父親拒絕了侯府,那給侯府備下的禮物是不要加多兩成?
”
宋子期嘴角露出譏諷之色,又轉瞬即逝。
一本正經地說道:“如今的侯府可比不上當年。
與其加多兩成禮物,不如直接給銀子來得實在。
你讓人準備五千兩的現銀,到時候直接擡到侯府去。
無論有多不滿,在銀子面前,所有人都會開開心心。
”
宋子期一番話,就差沒直接譏諷侯府窮光蛋,侯府的人吃相難看。
宋安然嘴角抽搐,宋子期依舊不掩飾他對侯府的鄙視。
既然鄙視,卻又巴巴的要住進侯府,真是矛盾。
“女兒遵命。
女兒現在就去安排。
”
“去吧。
看在有這麼多真金白銀的份上,侯府就沒人會為難你。
”
“多謝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