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帝秋狩的決心很大。
元康帝從侯府手上拿了三十萬兩,又從另外幾家豪門貴族手中得了七八十萬兩。
加起來已經一百萬兩出頭,足夠辦一次秋狩。
于是在某個早朝,元康帝事先沒有任何鋪墊的情況下,突然宣布要去秋狩。
朝臣嘩然,直說國庫空虛,陛下要勤儉節約。
元康帝臉大的說道:“朕有錢,無需國庫出一文錢。
”
一句朕有錢,成功讓所有朝臣閉上的嘴巴。
元康帝對朝臣們的反應很滿意,所有反對者都被他啪啪打臉,這感覺真爽。
爽了片刻之後,元康帝開始指定人員負責這次的秋狩。
元康帝命晉國公,定國公兩位負責秋狩安保還有軍隊調派。
秋狩是給王公貴族們一次痛快玩耍的機會,同時也是給軍隊一次難得的鍛煉機會。
另外元康帝命宋子期和楊閣老負責後勤工作,保證秋狩能夠順利進行。
元康帝分配好了任務。
秋狩所需要的一百萬兩白銀,也在當天到了戶部的賬面上。
由宋子期楊閣老兩位一起分配這一百萬兩具體該怎麼用。
按照宋子期的意思,這一百萬兩需要精打細算,處處節省。
為期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的秋狩,正常情況下花費大約在一百五十萬兩。
通常情況下,隻高不低。
這次元康帝隻給了一百萬兩,不精打細算,不省着點用,這場秋狩就會成為一場笑話。
宋子期将這個意傳達給晉國公,定國公兩位國公爺。
兩位國公爺也都明白事理,并沒有同宋子期胡攪蠻纏。
晉國公直接說道:“宋大人,我們兩家是親家,你理财的本事我是知道的。
你說要省着點用,那我們就省着點用。
争取用一百萬辦一場合格的秋狩。
”
宋子期面容嚴肅地說道:“多謝兩位國公爺支持。
”
有了晉國公這番話,宋子期也松了一口氣。
秋狩的時間定在十天後。
從現在開始,朝廷就要圍着秋狩打轉。
這個時候,侯府的喪事還沒有辦完。
侯府停靈十四天,就連續辦了十四天的水陸道場。
侯府上下,孝子賢孫們被折騰得人仰馬翻,個個都哭到沒有眼淚,累到恨不得倒頭就睡。
唯一一個能夠躲過這場喪事的人,就是正在坐月子的宋安樂,以及剛出生的好姐兒。
侯府的人,累還是其次,關鍵是當初留下來的兩萬七千兩的治喪銀子不夠用。
十四天的水陸道場,光是這裡的花費就好幾千兩。
每天的流水席,下人的打賞,治喪用品的開銷等等加起來,已經快接近四萬兩了。
超支的部分目前一直是大房在墊付。
方氏身為侯府的當家太太,眼看着大房墊付了一萬多兩銀子,二房和三房什麼表示都沒有,心裡面就有一股火氣。
侯府已經分家,按理老侯爺治喪的超支費用,不該由大房一家墊付。
二房和三房也該站出來承擔費用。
二房三房全都裝聾作啞,不吭聲,方氏為了大房的利益不能不吭聲。
趁着還沒出殡,方氏就将這件事情同大老爺提了提。
大老爺蔣淮對二房和三房也有所不滿。
不過大老爺建議等出殡之後再來讨論這個問題。
方氏不同意,方氏說道:“出殡之後,二房就搬出去了。
到時候你會去找二房要錢嗎?
你要得回來嗎?
隻有在出殡之前将這件事情挑明,二房三房顧忌孝道,不敢耽誤老侯爺出殡的時辰,他們就必須拿出錢來。
”
大老爺蔣淮怒道:“你這是亂來。
父親都已經過世了,你還要利用一次,你的良心了?
”
“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
”方氏怒聲說道。
“這件事情你不開口,那我來開口。
我現在就去找老夫人說清楚。
”
方氏急匆匆的離開,去松鶴堂見老夫人古氏。
一見到老夫人古氏,方氏就開始訴苦。
之後又開始數落二房三房。
說二房三房沒有孝心,老侯爺治喪這麼大的事情,二房三房竟然還敢吝啬錢财。
要是耽誤了出殡的時辰可怎麼得了。
老夫人古氏這小半個月來,早就累得夠嗆。
這會她實在是不耐煩方氏的哭鬧。
老夫人古氏直接問道:“差多少錢?
老身補給你。
”
方氏愣住,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
神情有些激動地說道:“啟禀老夫人,差了,差了一萬五千兩。
”
方氏本想說兩萬兩,又擔心獅子大開口會引來老夫人古氏的厭煩和責罵。
這才将數目改成了一萬五千兩。
老夫人古氏聞言,面色平靜的讓丫鬟紅衣去裡間拿銀票。
紅衣點了一萬五千兩的銀票給老夫人古氏。
老夫人古氏拿着銀票,目光卻極為銳利地盯着大太太方氏。
老夫人古氏擲地有聲地說道:“這是最後一次。
以後再為了銀錢到老身跟前吵鬧,老身定不饒你。
就算你母親是老身的親姐姐,老身也不會半點客氣。
”
大太太方氏怯生生的看着老夫人古氏,“老夫人,兒媳,兒媳這次也是沒辦法,所以才會來打擾老夫人的清淨。
”
老夫人古氏冷笑一聲,冷冷地問道:“你沒辦法,所以就用耽誤老侯爺出殡的時辰來威脅老身?
”
“兒媳不敢。
兒媳絕對沒有威脅老夫人的意思。
”太太方氏急切地說道。
老夫人古氏嘲諷一笑,“方氏,你嫁到侯府已經有二十年了吧。
你是什麼性子,老身會不清楚嗎?
為了一萬多兩銀子,你竟然敢用老侯爺出殡的時辰來威脅,你簡直是大逆不道。
”
見大太太方氏吓得臉色煞白,老夫人古氏冷冷一笑,沒有半點同情。
老夫人古氏繼續說道:“不過你放心,老身還要臉,所以這件事情老身不會聲張。
但是老身告訴你,等老侯爺出殡後,你也不用繼續當家理事。
老身會讓大郎媳婦掌家。
從今以後,你就做個閑散的侯夫人。
”
大太太方氏如遭雷擊,呆坐在地。
大太太方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古氏,“老夫人,你不能這樣做。
兒媳當了二十年的家,如今你卻讓兒媳卸下重擔,讓大郎媳婦管家。
這,這是要逼死兒媳嗎?
兒媳不管家,兒媳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
老夫人古氏冷酷一笑,說道:“你活着有什麼意義,老身管不了。
總而言之,等老侯爺出殡後,你就将鑰匙賬本交出來。
”
大太太方氏心頭有一股怒火,她突然爆發,怒吼一聲,“兒媳不服。
”
老夫人古氏面無表情地看着大太太方氏,說道:“你可以不服,但是你必須按照老身的安排做事。
你若是敢亂來,老身有的是辦法收拾你。
”
大太太方氏剛剛提起的那點勇氣,在老夫人古氏的威脅下,瞬間就洩了了。
大太太方氏頓時一慫,哭了起來。
說她當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夫人不能這麼對待她。
老夫人古氏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直接讓下人将大太太方氏轟出去。
就連一萬五千兩銀票,老夫人古氏也是交給了莊清夢,而不是大太太方氏。
這就等同于宣布,在老夫人古氏心目中,莊清夢才能當得起侯府這個家。
大太太方氏被打擊得不輕。
當天晚上連飯都沒吃,就躺在床上裝病。
然而第二天,大太太方氏就真的病了,高燒不退,人也開始說胡話。
請了大夫給大太太方氏診脈,開藥。
大太太方氏喝了藥,燒退了,但是人還是昏昏沉沉的。
她這個樣子,如何擔起嫡長媳的重擔?
侯府馬上就要出殡了,方氏不到場,場面太難看。
沒有辦法,隻能請來霍大夫,讓霍大夫給方氏用藥。
霍大夫開了一劑藥,給方氏灌下去。
方氏吃了藥,發了汗,又吃了一碗稀粥,勉強能下床。
老夫人古氏又安排莊清夢和方媛一起照顧方氏,然後大家披麻戴孝,給老侯爺出殡。
國公府設了路祭,宋安然顔宓,蔣菀兒顔定都站在祭棚裡,目送出殡的隊伍。
蔣菀兒悄聲對宋安然說道:“大太太病了。
剛才他們過去的時候,你有看到嗎?
是大嫂和二嫂一起扶着大太太往前走。
”
宋安然點頭,表示看到了。
莊清夢和方媛一起扶着方氏往前走,走得滿頭大汗。
蔣菀兒又說道:“因為治喪錢超支的事情,老夫人很生氣。
奪了大太太的管家權,讓大嫂管家。
大太太急怒攻心,才會病倒。
哎……侯府現在真是多事之秋。
”
宋安然看着蔣菀兒,悄聲問道:“過兩天,二房搬家。
你要去嗎?
”
蔣菀兒點點頭,說道:“我要去看一眼。
大嫂會去嗎?
”
宋安然搖頭:“我就不去了。
不過我會派人送上一份心意。
”
“我替父親母親多謝大嫂。
”蔣菀兒客客氣氣地說道。
出殡之後,侯府從上到下歇息了兩天,一半的人都累病了。
方氏更是一病不起。
方氏一方面是郁結于心,一方面治喪也将她累壞了。
兩方面夾擊,方氏病得這麼重也能理解。
侯府有重孝,親戚朋友都不方便上門看望。
大家隻能派人送禮聊表心意。
宋安然也讓喜秋走了一趟侯府,給方氏送了一份重禮過去。
方氏生病後,見還有這麼多親戚朋友關心她,大家并沒有忘記她,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心情一好,病情也漸漸有了好轉。
不過方氏被奪管家權,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不容更改。
方氏依舊不服氣,不過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生氣,更不會氣到生病。
先不說侯府的事情。
元康帝定下秋狩的日子,朝廷和軍隊都開始緊鑼密鼓的忙活起來。
秋狩,不光是男人的事情,更是女人們的戰場。
宋安然身為國公府的當家少夫人,秋狩她肯定是要出席的。
不過不用騎馬狩獵。
宋安然出席秋狩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代表國公府,同京城各大世家豪門的女眷們應酬,擴大人脈,展示國公府的勢力。
丫鬟們忙着大包行禮。
這次去行宮秋狩,少說也是半個月的時間。
陽哥兒太小,宋安然不敢帶他去。
隻能将陽哥兒放在顔老太太那裡,請顔老太太幫忙照顧。
奶娘嬷嬷們也都搬到上房去住。
顔老太太叮囑宋安然秋狩時候一切小心。
大周朝建國已經有上百年的時間。
每個皇帝都舉行過秋狩。
就連隻做了幾年皇帝的泰甯帝,竟然也辦過秋狩。
這麼多次的秋狩,每次都會出點事情,無一例外。
要說秋狩上發生過的最嚴重的事情,就是數年前永和帝辦的那次秋狩。
不僅有人造反,還有人放炸藥要炸毀永和帝,甚至刺客直接摸到了永和帝的身邊。
幸虧永和帝身邊高手如雲,才沒有讓亂臣賊子得逞。
當然,上次秋狩,對國公府來說,最嚴重的事情是顔飛飛私闖行宮,最後嫁給魯郡王做側妃,年紀輕輕就死了。
顔老太太一想起過往的秋狩,就心驚肉跳。
顔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大郎媳婦,你書讀得多,應該知道本朝的秋狩從開始就帶着不詳。
每次秋狩,都會出點事情,死幾個人。
這次秋狩,老身估計肯定不平靜。
你同大郎去了行宮之後,一定要當心。
那麼多人住在一起,每個人一個心眼,好心壞心難以分清楚。
你去了行宮後,吃飯喝水,就連走路都要多留個心眼。
總而言之,小心無大錯。
”
宋安然點頭應下,“孫媳婦聽老太太的。
我們不在府裡的日子,陽哥兒還需要老太太多費心照顧。
”
顔老太太笑了起來,“你且放心,老身肯定會照顧好陽哥兒,不會讓陽哥兒出一點點意外。
你去了行宮後,也要經常和同府裡通消息。
”
宋安然點頭,“我和大郎商量好了,等去了行宮後,每隔兩天就會給府裡送一次消息。
”
“那就好。
說句心裡話,老身真不願意看着你們去參加秋狩。
可是皇命難違,老身隻能多囑咐你們萬事當心。
”
宋安然看得出來,顔老太太對秋狩有着很深沉的擔憂。
當然,顔老太太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誰讓大周朝秋狩,總是伴随着各種意外,甚至是造反。
偏偏皇帝們對秋狩還樂此不彼,巴不得年年都辦一次秋狩。
宋安然辭了顔老太太,又去安排别的事情。
晚上顔宓回來,宋安然同顔宓一起陪着陽哥兒玩耍。
宋安然同顔宓說道:“一想到至少半個月見不到陽哥兒,我心裡面就舍不得。
要是陽哥兒再大個三五歲,我肯定将陽哥兒帶到行宮。
”
顔宓安慰宋安然,:“有老太太照顧陽哥兒,你不用擔心他。
”
宋安然含笑點頭,“老太太今天還和我說,秋狩肯定會有意外發生。
因為這都已經成了本朝的傳統。
老太太讓我們萬事當心,千萬别做出頭鳥。
”
顔宓笑道:“我已經過了凡事争做出頭鳥的年紀。
你放心吧,我們肯定沒事。
”
宋安然也笑了起來,她突然覺着腹部有點不舒服,伸手揉了揉肚子。
顔宓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
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
”
宋安然微蹙眉頭,輕聲告訴顔宓,“我可能是有了。
”
“有了?
有什麼?
你是說有了寶寶嗎?
”顔宓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小心地盯着宋安然腹部,緊張地問道:“是真的嗎?
”
“時間太短,現在還看不出來。
不過我有這種感覺。
”宋安然輕聲說道。
顔宓瞬間咧嘴笑了起來,笑容特别的傻氣,“你一定是懷上小寶寶了,我一定要相信自己。
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去行宮,那裡不安全。
”
見顔宓如此激動,宋安然靜拉住顔宓,“大郎,你先别急着替我做決定。
我的身體你應該很清楚,懷孕對我的身體來說完全沒問題,我完全負擔得了。
還有,我是不是真的懷孕,現在還不能确定。
要等一段時間才知道。
最後,我要是不去行宮,府中誰能去?
婆母不能去,二嬸娘三嬸娘同樣不能去。
大郎,你該對我多一點信心,我去行宮是代表國公府交際應酬。
又不是要騎馬打獵。
再說了,我身邊還有丫鬟婆子伺候,就算有威脅還有白一在。
”
顔宓搖頭,一臉擔心地說道:“要是有人為難你怎麼辦?
要是有人逼着你喝酒怎麼辦?
要是有人陷害你又該怎麼辦?
”
宋安然聽了這麼多個怎麼辦,也覺着頭大。
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大郎,你看着我。
你覺着我是那種能夠被人牽着鼻子走的人嗎?
我宋安然不樂意做的事情,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逼我妥協。
你剛才說的這些,的确都有可能發生。
但是我不可能乖乖的站在那裡被人欺負。
誰敢動我,我必十倍報複。
大郎,你要對我有信心。
”
“非去不可?
”顔宓冷靜下來,面容嚴肅地問道。
宋安然點頭,“是,非去不可。
”
顔宓咬牙,“那就帶上霍大夫。
”
宋安然覺着頭痛,“霍大夫很忙,而且霍大夫也不是國公府的下人。
讓霍大夫跟着去沒必要。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就将霍延帶上吧。
順便讓霍延見見世面。
”
顔宓陰沉着一張臉,對宋安然說道:“帶誰都不好。
最好的辦法就是别出門。
”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顔宓:“女人一懷孕,就不允許出門。
真不知道是誰最早提出來的。
顔宓,我告訴你,女人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弱。
女人懷孕了,不代表什麼事情都不能做,也不意味着動一動就有危險。
你擔心的那種情況,隻會出現在少數身體虛弱的人的身上。
大部分的孕婦,懷孕之後都是正常飲食起居,像平常一樣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才是對胎兒最好的。
反倒是那種懷孕後什麼都不做,動一動就怕有危險的,整日裡要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這種方式養胎對胎兒才是真的不負責任。
霍大夫都說過,适量的運動,對孕婦和胎兒都有好處。
隻要沒出現流産的迹象,就不用擔心胎兒的健康。
大郎,懷陽哥兒的時候我聽你們的安排,家務不管,事情不做,大門也不出,每天無所事事。
你知不知道,這樣的生活差點将我逼瘋。
我本就不是閑得住的人,你非得逼着我天天沒事幹,你認為我會開心嗎?
我要是不開心,胎兒能健康發育嗎?
孕婦也需要生活,也需要一點寄托。
現在别說我還沒有确定懷孕,就算我真的懷孕了,我也要走出大門,去外面看一看。
我不會像懷陽哥兒的時候,天天窩在房裡,都快将自己憋死了。
”
“安然,你先别激動。
我沒說不讓你出門。
”顔宓小心翼翼的,生怕宋安然一激動,就會出現意外。
宋安然白了眼顔宓,又冷哼一聲,“你敢說你沒打過讓我整個孕期都不出門的主意?
顔宓,你混蛋。
”
“是,我是混蛋。
我是大混蛋。
但是你也該多關注一下肚子裡的孩子,對不對?
不能光顧着自己痛快,對不對?
”顔宓循循善誘。
宋安然冷哼一聲,面容嚴肅地說道:“誰告訴你,出門就是不關心肚子裡的孩子?
誰告訴你出門走動,就是隻顧自己痛快?
顔宓,這是偏見,更是無知。
你去問問太醫院的太醫,問問霍大夫,到底是我說的有理,還是你自以為是的養胎方法有道理?
”
“當然是你的話有理。
我就是胡說八道。
”顔宓見機得快,趕緊改口。
然後顔宓又對宋安然說道:“我也是擔心你的安危。
要是你去别的地方,我不會擔心。
可是這次是秋狩,一去至少半個月。
這期間會發生什麼時候睡都不知道。
要是有個萬一……”
“不會有萬一。
”宋安然果斷地打斷顔宓的話,“你要是真不放心,那就将霍大夫請來。
讓霍大夫判斷,我到底能不能出門。
”
“這是你說的?
”顔宓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昂着頭,哼了一聲,說道:“對,這是我說的。
要是霍大夫說我不能出門,我絕不同你廢話。
要是霍大夫說我能出門,你也别在我耳邊廢話。
”
“那好,我現在就将霍大夫請來。
”
顔宓說請就請。
也不管時間早晚。
宋安然偷偷算着時間,還沒到第二次月事時間。
就算将霍大夫請來,也未必能看出她到底有沒有身孕。
顔宓連夜将霍大夫請來,并沒有驚動國公府的人。
霍大夫老胳膊老腿的,大晚上還要被顔宓這樣折騰,真是好想吐槽。
霍大夫先給宋安然診脈,眉頭微蹙。
顔宓緊張兮兮地問道:“怎麼樣?
安然懷孕了嗎?
”
霍大夫慢條斯理地說道:“時日太短,單純看脈象,看不出有沒有懷孕。
不過少夫人覺着自己懷孕,肯定是有什麼反應才對。
”
宋安然抿唇一笑,“我身體上其實也沒什麼反應。
就是有種感覺,覺着自己應該是懷孕了。
”
霍大夫微蹙眉頭,再次給宋安然診脈。
這一次時間比之前長了一倍還要多。
顔宓緊張兮兮地盯着霍大夫,像是要在霍大夫的身上盯出個洞來。
片刻之後,霍大夫放開宋安然的手腕,直白地說道:“滑脈微弱,孕像不顯。
懷孕應該可以确定。
時間太短,再過個十天半月,老夫再來請一次脈,到時候就該清楚了。
”
“真懷孕了?
”顔宓不敢置信。
雖然早有準備,不過得到霍大夫的肯定回答,還是讓顔宓高興壞了。
霍大夫瞥了眼顔宓,微微點頭。
顔宓喜不自勝。
宋安然則含笑問道:“霍大夫,我這種情況能出門參加秋狩嗎?
我不騎馬,也不做劇烈的活動。
隻是平常貴婦間的交際應酬。
”
霍大夫斬釘截鐵地說道:“當然可以,懷孕又不是不能動。
如果動一動,胎兒就會流産。
那隻能說明這個胎兒沒發育好,就不該生下來。
生下來也是體弱多病,自小泡藥罐子,能不能長大都不确定。
像少夫人身體健康,平日裡又注重保養,那肯定不存在這種問題。
隻要不跑不跳,出門秋狩完全沒問題。
”
宋安然朝顔宓眨眨眼,很得意地笑了起來。
顔宓卻不放心。
他急切地問道:“霍大夫,安然參加秋狩真的沒問題?
要是有萬一……”
霍大夫盯着顔宓,說道:“萬一?
如果真有萬一,出不出去秋狩區别嗎?
老夫都說了,少夫人身體健康,保養又好,胎兒肯定沒問題。
不會出現動一動就滑胎的情況。
”
顔宓闆着臉。
宋安然含笑說道:“霍大夫,顔宓說的意外,是指人為意外,而不是我的身體。
”
“哦!
”霍大夫恍然大悟。
霍大夫捋着胡須,說道:“每次秋狩,總要出點意外,是應該防備一下。
要不這樣吧,少夫人将霍延帶上。
吃飯喝水之前,先讓霍延檢查一下有沒有毒。
如此一來,應該能保證安全。
”
宋安然笑道:“我正有此意。
正愁怎麼同霍大夫開口,沒想到霍大夫主動解了我的困難。
”
霍大夫哈哈一笑,“老夫也是急少夫人所急。
既然霍延要跟着去秋狩,那不如将安芸也帶上。
有安芸那孩子守在少夫人身邊,也能替少夫人防着點。
”
宋安然含笑點頭。
所謂宋安芸幫宋安然防着點,這話聽聽就行了。
霍大夫根本目的,還是制造機會,讓霍延和宋安芸見面。
宋安然是通透之人,自然不會反對。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宋安然照計劃去秋狩。
顔宓反對無效。
顔宓沒辦法改變宋安然的決定,所以他就盡量做好安保工作。
加派更多的護衛親兵,守衛在宋安然周圍。
就連陽哥兒身邊的人,顔宓都增加了一倍。
還把小厮小二留給了陽哥兒,确保陽哥兒的安全。
第二天一大早,宋安然先将陽哥兒送到上房,然後和顔老太太道别。
離開的時候,宋安然特别舍不得陽哥兒,對着陽哥兒的臉頰親了又親。
這一走少說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見不到陽哥兒,宋安然怕自己會思念成災。
有那麼一刻,宋安然都想幹脆将陽哥兒帶上。
可是陽哥兒真的太小了,還經不起外面的風吹雨打。
宋安然最後依依不舍的離開上房,帶着這丫鬟婆子,坐上馬車,啟程出發前往行宮。
行宮離京城不足百裡,以大部隊的速度來說,大約在午飯後能夠順利到達行宮。
宋安然坐在馬車裡,看着前面綿延不絕的隊伍,暗歎一聲,走得真慢,人真多。
敢情京城所有王公貴族,所有豪門大戶全都來了。
顔宓沒有和宋安然走在一起。
晉國公和定國公負責軍隊和安保,顔宓從兩位國公手裡也領了差事。
定國公本想對顔宓委以重任,是晉國公推辭了一番,定國公才退而求此次,任命顔宓負責外圍的安保。
定國公私下裡還笑話晉國公,說晉國公太小心了。
顔宓有本事,将顔宓安排在要緊的位置上,沒人敢說三道四。
晉國公笑道:“我不怕有人說三道四,我就怕宮裡面有想法。
”
定國公肅穆而立,“你也太小心了點。
陛下并非不能容人。
”
晉國公笑呵呵地說道:“小心無大錯。
顔宓年紀不大,以後曆練的機會還有,不急在這一會。
”
定國公深想了一下,也覺着晉國公說的有道理。
很多時候,就是一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事,甚至在常人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偏偏就引起了上位者的猜忌。
類似的情況一旦發生,他們這些辦差的人,說不定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到時候也隻能自認倒黴。
晉國公的舉動雖說太過小心,卻也是一種明智的做法。
定國公認可了晉國公的做法,這才同意将顔宓安排在外圍,顔宓不用直接接觸到元康帝,這樣做少了立功的機會,同樣也少了闖禍礙眼的機會。
一舍一得之間,說不清誰更好一些。
顔宓領了差事,自然要辦差。
從天不亮就開始忙碌,忙了幾個時辰還沒來得及喝口水。
宋安然偶爾透過車窗,都能看到顔宓騎着馬忙裡忙外,四處檢查。
有人掉隊了,他要負責。
有人馬車散架了,他同樣要過問。
宮裡面的内侍宮女遇到什麼麻煩事,也來找顔宓。
随行的朝臣家眷,遇到問題同樣找顔宓。
與其說顔宓是在負責外圍的警戒,不如說顔宓成了背鍋俠,大總管。
宋安然暗自吐槽,有些不歸顔宓管的事情,也找上顔宓。
顔宓還不能明着拒絕。
晉國公給顔宓安排的這個差事,真不是什麼好差事。
宋安然放下車窗簾子,不再吵外面看。
越看越火冒三丈。
喜秋對宋安然說道:“少夫人,要不要将三姑娘叫來?
”
宋安然問道:“宋家的馬車離我們多遠?
”
喜秋說道:“中間隔了十多戶人家的馬車。
”
“離得太遠,算了。
這次聽說太太也來了?
”宋安然輕聲問道。
喜秋點頭,“正是。
太太還将雙胞胎給帶了過來。
”
宋安然點點頭。
小周氏身為宋夫人,秋狩這樣的事情,她理應參加。
宋子期上無長輩,宋子期同小周氏一走,宋家就沒有适合照顧小孩子的人。
小周氏就隻能将雙胞胎孩子帶在身邊親自照顧。
宋安然對喜秋說道:“等到了地方,記得提醒我一聲,我要去給太太請個安。
”
“奴婢遵命。
”
宋安然開始閉目養神。
照着現在這個速度,她都懷疑午後能不能達到行宮。
突然隊伍停了下來。
宋安然挑起車窗簾子朝外面看。
很多人都如同宋安然一樣,紛紛伸出頭來打量。
宋安然前後看了眼,馬車隊伍估計綿延了十幾裡。
消息從最前面傳過來。
原來是元康帝突然興緻大發,命人停下車駕,要上山賦詩一首。
随行大臣紛紛跟在元康帝身邊湊趣。
宋子期身為秋狩的後勤大總管之一,自然要随時跟着元康帝。
這會宋子期肯定也在元康帝身邊。
宋安然聽到這個消息,暗自嗤笑一聲。
元康帝擅武,不善文。
一般的文字工作難不倒元康帝。
但是說到吟詩作賦,以元康帝的水平真的有點勉強。
真不知道元康帝哪裡來的自信,竟然想上山賦詩一首。
隊伍一停,就停了小半個時辰。
像宋安然,還能躲在馬車裡閉目休息。
大部分的人隻能站在外面苦等。
這個季節天氣還是比較熱的,加上還沒吃東西。
大家站在太陽底下,又累又餓,還不能抱怨。
像顔宓他們更辛苦,還要來回警戒,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要來回奔走,吃一肚子的灰塵。
宋安然叫來白一,讓白一給顔宓送點食物和水。
白一說道:“世子爺不要。
之前少夫人讓奴婢送的那些食水,世子爺就沒要。
奴婢怕少夫人擔心,就沒同少夫人說。
”
宋安然眼一瞪,有些生氣,問道:“世子為什麼不要?
他不渴嗎?
”
白一說道:“世子爺說,他要以身作則。
士兵們都沒喊苦,他更不能說苦。
士兵們沒有喝的,他也不喝。
”
宋安然哼了一聲,“既然他不要,那就不送。
”
喜秋笑道:“少夫人可是生氣了?
”
宋安然哼了一聲。
喜秋笑道:“少夫人息怒。
少夫人應該對世子爺多一點信心。
世子爺是有大本事的人,經常在外行走,肯定懂得照顧好自己。
”
宋安然闆着臉說道:“我知道。
以前我沒親眼看到,他到底是餓了還是冷了,我也不清楚。
我就當做他照顧好了自己。
可是今日,我親眼看到他有多辛苦,從早上開始他就沒有喝過一口水。
我明明見到了,卻要當做視而不見,我做不到。
當然,我也不會怪世子爺。
世子爺的做法也不算錯,隻是讓人心疼罷了。
”
白一面無表情地問道:“少夫人,還需要奴婢給世子爺送食水嗎?
”
宋安然咬牙切齒,說道:“送,當然要送。
不過隻送水,按照二十人的分量送過去。
他要是不收,就交給他的親兵。
就說這是少夫人吩咐的,誰敢不聽少夫人的,誰就沒有好果子吃。
”
“奴婢遵命。
”
白一領命而去。
喜秋在旁邊勸宋安然寬心,又讓宋安然吃一點東西。
宋安然沒什麼胃口,馬車晃悠悠的,空間又小,讓人氣悶。
偏偏大中午的,元康帝還要上山賦詩一首,真是閑得蛋痛。
好在元康帝不會永遠停留在山上賦詩一首。
停留了小半個時辰後,車隊重新啟程,繼續前往行宮。
晃晃悠悠,到了半下午,大部隊終于到行宮。
這比原先預計的時間遲了将近兩個時辰。
元康帝同宮裡面的娘娘,還有皇室宗親,都住在行宮内。
其餘人等,全部在行宮外面的草場上搭帳篷居住。
晉國公府有自己的帳篷,也有熟悉搭帳篷的人。
很快七八個帳篷就搭了起來。
鋪上木闆地毯,放上桌椅闆凳各種家具,一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帳篷就搭建成功了。
宋安然走進帳篷,看着帳篷内的擺設和采光,還算滿意。
宋安然在帳篷裡歇息了一會,喜春從外面帶來消息,“啟禀少夫人,奴婢得到消息,今晚行宮有宴席。
女眷這邊是由皇後娘娘操辦。
”
宋安然點點頭,“傳旨的人什麼時候到?
”
“應該快了。
”
宋安然說道:“那等傳旨的人來了後,我再去給太太請安。
”
很快傳旨太監就來到宋安然的帳篷。
傳皇後懿旨,讓宋安然天黑之前趕到行宮參加宴會。
宋安然躬身領命。
送走了傳旨太監,宋安然又躺着歇息了一會,才去給小周氏請安。
宋家的帳篷也早就搭建好了,起居用品也非常齊全。
宋安然到達宋家帳篷的時候,小周氏正帶着兩個孩子吃飯。
宋安芸就陪在小周氏身邊說話。
宋安然笑道:“見過太太。
太太怎麼這麼早就給浩哥兒琪姐兒喂飯?
”
小周氏見宋安然來了,趕緊招呼宋安然坐下。
然後說道:“晚上要去行宮參加宴席。
擔心我一走,這兩個孩子又不肯好好吃飯。
所以趁着現在有空,趕緊給他們喂一點。
”
“辛苦太太了。
太太晚上參加宴席,那誰照顧浩哥兒琪姐兒?
”
宋安芸舉起手,說道:“我來照顧。
”
宋安然和小周氏都笑了起來。
小周氏可不敢将雙胞胎交給宋安芸照顧。
宋安芸自己還是個孩子,哪裡能照顧人。
小周氏對宋安然說道:“老爺都安排好了。
六個婆子,兩個奶娘,丫鬟四個。
另外還有洗墨同六個護衛。
有他們在,孩子安全不成問題。
”
宋安然點點頭。
别的人她不清楚,洗墨的本事她還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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