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流逝。
顔宓到了江南,開始整頓江南官場,收攏兵力,訓練水師,督造戰船。
這個過程中,牽涉各方利益,難免會得罪人。
于是乎,顔宓再一次成為朝中彈劾的熱門。
什麼以權謀私,與民争利,狂妄自大,嚣張跋扈,目無法紀,毆打朝廷命官等等罪名,全都按在了顔宓的頭上。
宋安然給顔宓去信,照着這個趨勢,顔宓要背上一百個罪名,成為本朝罪名最多的當朝官員。
顔宓給宋安然回信,說他會努力朝一百這個目标奮鬥。
努力讓朝中禦史每天都有事情做。
宋安然見了顔宓的回信,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了,顔宓的脾氣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至于朝中禦史,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一天不彈劾顔宓,就渾身不舒服。
元康帝惦記着東南局勢,更惦記着自己的财源,在海盜沒被剿滅之前,自然不肯治顔宓的罪。
至于禦史們的彈劾,元康帝采取的手段非常簡單粗暴,那就是留中不發,保持沉默,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禦史們很憤怒,元康帝這是在縱容顔宓。
等哪天顔宓成了東南王,元康帝就該知道後悔了。
更讓禦史們憤怒的是,原本應該和他們站在一邊的朝中大臣,竟然紛紛支持顔宓。
禦史們很痛心,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大臣在海貿上都有股份,有的大臣家裡甚至本身就是大海商。
這一年,朝中因為顔宓攪動江南局勢,顯得很熱鬧。
每天都跟菜市場一樣。
據傳聞,收到的關于彈劾顔宓的奏章,壘起來足有四五個成人高。
這一年的東南沿海同樣很熱鬧。
因為顔宓的到來,東南官場被攪得雞飛狗跳,沿海一帶深受影響,就連海盜也變得謹慎起來。
奈何,培養水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目前,顔宓手下的兵隻能守住海岸線,還沒有足夠的勢力下海同海盜們決戰。
就算如此,也讓當地的老百姓很滿意。
至少海盜不敢輕易上岸禍害。
至于那些海商們,則大大的不滿。
因為他們的船一旦出海,必然遭到海盜的打劫。
這讓海商們損失慘重。
海商們串聯起來,給官府施壓,希望官府能夠上報朝廷。
讓朝廷督促顔宓趕緊出兵海上,護衛海船。
經過海商們這一番串聯,于是顔宓的頭上又多了一個罪名,那就是平亂不利。
如今連海商都對顔宓有意見,這是不是意味着顔宓根本不合适留在東南平亂?
禦史們認為自己發現了一個新的攻擊點,于是不遺餘力的彈劾顔宓,勢要将顔宓從東南弄走。
元康帝看着上蹿下跳的禦史,感覺非常心塞。
這幫禦史純粹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當初元康帝想要将顔宓弄回京城收拾,結果這幫禦史不給力,讓顔宓順利去了東南。
如今元康帝需要顔宓在東南穩定混亂的局勢,結果這幫禦史又開始拖後腿,說要将顔宓弄回來。
元康帝很想問問這些禦史,他們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彈劾顔宓,好歹也該掌握一下時機,
現在東南需要顔宓,朝堂需要顔宓,元康帝的錢袋子,戶部的錢袋子統統都需要顔宓留在東南平亂,禦史偏偏在這個時候搗亂,要将顔宓弄回來。
弄走一個顔宓簡單,顔宓走了後,誰來主持東南平亂?
誰有資格主持這場海戰?
誰有威望整合東南沿海幾個省份的資源?
誰有本事壓制當地的官員?
這幫禦史做事,全憑一股子不合時宜的勁頭,真是氣煞人也。
元康帝不耐煩聽禦史們叨叨,幹脆任性的退朝。
正在**的禦史見狀,頓時就跟中風了一樣,恨不得将元康帝抓回來。
元康帝氣呼呼地回到思政殿,順手就将手中的茶杯給砸了。
劉小七趕緊命人将地面收拾幹淨,他自己則老實地伺候在元康帝身邊。
元康帝背着手,走來走去。
越想越是氣憤。
元康帝對劉小七說道:“去将東南的資料全部拿來,還有那些奏章。
”
“奴才遵旨。
”
劉小七帶着人,将紫所有的資料放在元康帝的案頭。
元康帝一本本的翻看,顔宓去了東南之後,還是有點建樹的。
至少岸上是安全的。
目前麻煩的還是海上。
沒有足夠的水師,就不能真正打擊海盜。
那麼海貿就不能正常的開展。
海貿不能開展,關稅就成了問題。
連帶着元康帝的錢袋子也跟着縮水許多。
元康帝很惱怒,提筆給顔宓下旨,命顔宓盡快平亂。
至少要先到海上打一仗,檢驗一下自家的戰鬥力。
旨意經過半個月的奔波,終于到了顔宓的手上。
顔宓看完了旨意,直接就丢在一邊,理都不理。
元康帝腦子是有包,才會下這種旨意。
軍隊還沒有訓練好,更沒有适應海上作戰。
這個時候将軍隊拉到海上和海盜幹仗,純粹就是送死。
每一個兵都是寶貝,顔宓當然不會為了滿足元康帝的腦抽舉動,就讓手下的兵去送死。
顔宓打心裡頭鄙視元康帝這種急功近利,近乎腦抽的舉動。
不過身為臣子,顔宓還是要給元康帝一個交代。
顔宓口述,由師爺代筆,寫了一封辭藻華麗的奏章。
顔宓在奏章裡面,詳述了十大困難,兩大劣勢,還有海洋季風的影響。
這下海,不是什麼時候都能下,得看天氣。
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等到三樣都湊齊了,顔宓自然會帶着兵将下海作戰。
至于這段時間,除了照常訓練外,顔宓讓手下的兵将順便剿滅東南的山匪盜賊。
自從東南鬧海盜以來,東南的山匪盜賊也趁勢而起,一個個嚣張得不得了。
衙門捕快和地方守備的戰鬥力有限,往往剛剛到山腳下,山匪就已經轉移了陣地。
更有甚者,當地官軍竟然被那些山匪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
如今顔宓來到了東南,顔宓自稱東南第二,沒人敢稱東南第一。
顔宓隻準自己的兵嚣張,那些山匪盜賊,是不允許嚣張的。
偏偏山匪盜賊不知道顔宓的厲害,在顔宓到達東南後,還成天嚣張,毫無顧忌地打劫過路客商。
當地官府能夠容忍,老百姓能夠容忍,但是顔宓不能容忍。
顔宓奉命平亂,這亂,從字面意思來說自然也包括當地的山匪盜賊。
于是顔宓一聲令下,兵将出動,開始剿匪。
就當是練兵了。
山匪盜賊遇到顔宓手下的兵,全都倒了大黴。
顔宓手下的兵,全都是從屍山血海裡面殺出來的。
收拾幾個山匪盜賊,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顔宓領着兵,從北向南,一路殺過去。
所過之處,殺了個屍山血海。
凡是上山為寇,不管理由,全都成了刀下亡魂。
有當地官員說,顔宓殺戮太重,有傷天和。
這些山匪盜賊,還是需要甄别一番的。
說不定裡面有無辜者。
顔宓冷冷一笑,一鞭子抽在官員的肩頭上,将官員吓了個半死。
顔宓冷酷地說道:“本國公隻負責平亂,甄别好壞這種事情,不歸本國公管。
即便其中有冤魂,也隻怪他們自己有好日子不過,偏偏和山匪盜賊混在一起。
凡是和山匪盜賊混在一起的人,統統該死。
李大人,本國公的話你記住了?
既然記住了,那就将本國公的話傳達下去。
以後誰敢在本國公面前叽叽歪歪的說教,本國公手中的鞭子可不會認人。
”
“你,你……”李姓官員震驚地看着顔宓。
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如此嚣張跋扈的人。
竟然敢當衆毆打朝廷命官。
顔宓的眼中還有皇權嗎?
顔宓莫非是想當東南王?
顔宓不管旁人怎麼看,他隻做自己的事情。
就算因此多了三五個罪名,顔宓也不在乎。
顔宓頭上的罪名越多,元康帝才會放心他在外平亂。
如果顔宓在東南親民如子,同當地官員士紳打成一片,元康帝就該緊張了。
到時候元康帝再也顧不得自己的錢袋子,他會不顧一切地将顔宓召回京城法辦。
總而言之,一個嚣張跋扈不得人心的顔宓,比一個愛民如子得人心的顔宓更值得信任,更值得托付重擔。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
顔宓帶着兵,從北到南,又從南到北,将東南一帶徹底的梳理了一遍。
盤踞在東南的山匪盜賊,被殺了七七八八。
剩下的也不敢繼續留在東南為禍,全都離開了東南,跑到别的省份禍害。
一時間,東南的治安空前良好,達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
顔宓帶兵清剿山匪盜賊,老百姓舉雙手雙腳贊成,私下裡都說顔魔王還是很不錯的。
雖說脾氣大了點,手下的兵紀律差了一點,但是打仗殺匪,這些兵都是一等一的強悍。
隻要這些兵不禍害當地百姓,百姓就對顔魔王沒意見。
甚至百姓還希望顔宓能夠長久留在東南。
這是結果,是顔宓事先沒想到的。
自己沒事找事幹,順手解決了山匪盜賊,沒想到還給自己赢來了好名聲。
顔宓捏捏下巴,他要好名聲有用嗎?
沒用。
所以顔宓就去撩撥當地官員。
希望當地官員多多彈劾他。
最好能夠将他說成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當地官員對顔宓無比的氣憤。
世上竟然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顔宓剿滅山匪盜賊,對老百姓是好事,可是對官府未必是好事。
顔宓将山匪盜賊都解決了,當地官府拿什麼做政績?
顔宓此舉,分明是在搶當地官府的飯碗和政績。
這在官場上是大忌。
于是東南的官員們,非常有默契的,紛紛開始寫奏章彈劾顔宓。
顔宓撈過界,此事不能容忍。
彈劾奏章到了京城,到了朝堂,又掀起了一場彈劾顔宓的新**。
元康帝看着從東南來的奏章,心裡頭很滿意。
顔宓幾乎是将整個東南官場都給得罪了,這樣好,如此一來,元康帝至少放心一半。
有整個東南廣場幫他監視顔宓,元康帝不相信顔宓還能翻起風浪來。
哼,隻要整個東南官場同顔宓作對,顔宓就得寸步難行。
為了補給,裝備,顔宓就隻能低頭。
一想到驕傲如顔宓也要低頭,元康帝心中有些難掩的興奮。
這會,元康帝看着群情激奮的禦史,都覺着他們是一群可愛的人。
有這群禦史在朝中折騰,這個朝堂才不會顯得死氣沉沉。
照例,那些彈劾顔宓的奏章,全都被元康帝留中不發。
元康帝自己樂呵一下,事情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海盜一日不平,顔宓一日不回京。
事情說起來就這麼簡單,可是做起來卻很難很難。
關于海戰,顔宓是菜鳥。
菜鳥就要有菜鳥的态度,所以顔宓很虛心的給那些海戰老将們學習經驗。
每三天都會下海實地感受一番。
随着時間的推移,顔宓對海戰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和理念,就連他手下的兵,一個個全都成了水猴子,跟那些漁民們相比,表現看起來已經沒有絲毫的差别。
熟悉了海洋,接下來就是實戰對練。
這一切,顔宓都是背着其他人偷偷在做。
顔宓不希望外人知道士兵的訓練進度。
因為顔宓不想過早的和海盜對上。
顔宓需要将時間盡量的拖延下去。
京城内,因為顔宓風頭正勁,不管喜歡還是不喜歡顔宓,都會在日常生活中提到顔宓此人。
因此,在京城宋安然也跟着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每天都有人下帖子請宋安然赴宴。
除了關系比較親近的,其他人的邀請,宋安然全都以各種理由拒絕。
時日長了,大家也都知道宋安然的态度。
識趣的人,不再輕易給宋安然下帖子。
不識趣的人,還是一次又一次的給宋安然下帖子。
這天,宋安然接到了一個她不能拒絕的請帖。
宮裡面的德妃娘娘請宋安然帶着兩個孩子進宮。
宋安然同德妃,以及德妃的娘家都沒有來往。
宋安然想不明白,德妃為什麼會請她進宮。
可是德妃的邀請,宋安然不能拒絕。
過了兩日,宋安然帶着垚哥兒還有筝丫頭去了皇宮。
垚哥兒和筝丫頭還是第一次來到皇宮,兩個孩子都很好奇。
不過兩個孩子都是知道規矩的人,知道在宮裡面不能東張西望,故此兩個孩子的表現還算沉穩冷靜。
宋安然一手牽着一個,跟着宮人來到瑤華宮面見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沒有拿架子,見到宋安然的時候顯得特别的親切,特别的熱情。
這份親切熱情,沒有讓宋安然放心下來,反而讓宋安然心頭警鈴大作。
宋安然暫時不知道德妃見她的目的,于是以不變應萬變,少說多看,總是沒錯的。
德妃一開始和宋安然拉家常,見宋安然客客氣氣的,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肯說,德妃暗自點點頭。
接着德妃将重點放在兩個孩子身上。
德妃指着垚哥兒問道:“這是你的次子?
”
宋安然微微躬身,說道:“啟禀娘娘,這是臣婦的次子。
大名顔垚。
不怎麼懂事,有做得不好的,還請娘娘見諒。
”
德妃掩唇一笑,“夫人太謙虛了。
這孩子看着就是個機靈孩子,本宮非常喜歡。
”
德妃沖垚哥兒招手,讓垚哥兒到她身邊去。
垚哥兒沒動,他挨着宋安然,有點小小的不安。
他朝宋安然看去,宋安然對垚哥兒點點頭。
垚哥兒得到了鼓勵,這才緩緩地朝德妃走去。
垚哥兒先是給德妃行禮,德妃滿臉堆笑地拉起垚哥兒的手,說道:“好孩子,多大了,可曾讀書?
”
垚哥兒點頭,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禀娘娘,小子已經十歲了,跟着先生讀了幾天書。
”
德妃娘娘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道:“喜歡讀書嗎?
”
垚哥兒想了想,“讀書能學到知識,小子喜歡讀書。
”
宋安然低頭,偷偷一笑。
垚哥兒這話也算是言不由衷。
三個孩子,就數垚哥兒最不喜歡讀書。
就連筝丫頭,在讀書方面都強過了垚哥兒。
而且筝丫頭在讀書方面非常有天分,宋安然感覺自己閨女有成為才女的一天。
就是脾氣太大了點,就算成為了才女,也是霸王龍級别的才女。
而非淑女級别的才女。
德妃又問了垚哥兒幾個問題,然後終于放過了垚哥兒。
垚哥兒如蒙大赦,趕緊退回到宋安然身邊。
緊接着,德妃又對筝丫頭招手,叫筝丫頭到跟前說話。
别看筝丫頭小,膽子可不小。
大大方方的,還帶着笑容,來到德妃的面前。
德妃一見,頓時叫了起來,“這姑娘長得真好看,着氣度,這模樣,就連宮裡的公主都被比了下去。
”
筝丫頭有點小小的得意,正想自誇幾句,被宋安然偷偷瞪了眼,筝丫頭趕緊改口說道:“娘娘謬贊了。
小女子萬萬比不上公主娘娘。
”
德妃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真聰敏。
夫人,這就是你的寶貝閨女,叫什麼名字?
”
宋安然抿唇一笑,說道:“讓娘娘看笑話了。
這是我家三丫頭,大名顔筝。
”
“顔筝,好名字。
”德妃娘娘很滿意,拉着筝丫頭的手問個不停。
筝丫頭年紀不大,膽子大,回答德妃娘娘的問話,那是有理有據,毫不怯場。
而且聲音清脆,态度大方,讓人一見就喜歡。
宋安然暗自偷笑,筝丫頭今天表現得不錯。
這丫頭在人前還是知道掩飾的。
換做在家裡,這丫頭早就翻天了。
正所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形容的就是筝丫頭這孩子。
兩個孩子今天都沒有掉鍊子,全都順利完成了任務。
宋安然細心地留意德妃的反應。
看來看去,還是沒看出德妃的召見他們母子三人的目的。
宋安然越發小心,就連說話也要再三斟酌。
時間轉眼過去了小半個時辰。
大殿外一聲唱喝,元康帝來了。
宋安然驚訝,元康帝怎麼會來這裡。
沒時間猜測元康帝來這裡的目的。
宋安然趕緊站起來,跟在德妃身邊去門口迎接元康帝。
元康帝今兒心情不錯,高聲說道:“朕聽聞晉國公夫人帶着孩子進宮來了,朕也想見見。
人呢?
”
德妃娘娘含蓄一笑,“陛下可别将人吓着。
”
宋安然急忙領着兩個孩子上前行禮,“臣婦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
“免禮。
”
元康帝盯着宋安然手邊的兩個孩子,問道:“這就是你的孩子?
”
宋安然點頭,說道:“啟禀陛下,正是臣婦的孩子。
”
元康帝暗自點點頭,攜德妃一起走進大殿坐下。
宋安然帶着孩子,站在大殿上。
宋安然心裡頭有不好的預感。
隻怕德妃召見他們母子三人是假,元康帝要見他們母子三人才是真。
就是不知道元康帝的目的何在?
如果是為了牽制遠在江南的顔宓,元康帝又會怎麼做?
總不能将他們母子三人留在宮裡面吧。
元康帝在打量宋安然。
這麼多年過去,宋安然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還和當年一樣容貌美豔,氣質端莊。
倒是宋安然身邊的兩個孩子,看着都有顔宓的影子。
元康帝問宋安然:“顔宓不在京城,你可有為難的地方?
若是有,不妨說出來,朕替你做主。
”
宋安然微微躬身,說道:“多謝陛下,臣婦沒有為難的事情。
”
“果真沒有?
要知道錯過了今天的機會,以後可就沒了。
”
宋安然搖頭,“臣婦不敢欺瞞陛下,臣婦的确沒有為難的事情。
”
元康帝盯着宋安然看了會,突然放聲哈哈大笑起來。
宋安然懵逼,不知道元康帝究竟在笑些什麼。
元康帝笑着說道:“朕早就知道你很能幹,這世上隻怕沒什麼事情能難住你吧。
”
宋安然一臉惶恐,“臣婦惶恐,臣婦不敢當。
”
被元康帝誇能幹,可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宋安然是個男人,那就罷了。
可是宋安然是女人,還是顔宓的妻子,元康帝這麼誇她,宋安然不得不多想一想。
元康帝揮揮手,示意宋安然不必緊張。
德妃趁機對元康帝說道:“陛下,顔家的這兩個孩子着實聰明伶俐。
陛下不如親自考一考。
”
“哦?
果真?
那朕真的要親自考一考。
”
元康帝招手,讓兩個孩子走近一點。
然後元康帝就開始考察兩個孩子的功課。
筝丫頭雖說聰明,可畢竟年歲小,學的東西有限。
一兩個簡單的問題還能答上來,稍微難一點,筝丫頭就不知道了。
不過筝丫頭膽子大,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很大方。
這一點格外讨喜。
垚哥兒年紀大,元康帝問的深一些。
宋安然擔心垚哥兒真的長成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所以這兩年着實壓着垚哥兒學了點東西。
這會元康帝考察垚哥兒的功課,宋安然都替垚哥兒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垚哥兒真的很棒,這兩年的苦讀還是有作用的。
元康帝的問題,垚哥兒全都回答上了。
元康帝贊許地點點頭,“不錯,非常好。
夫人将兩個孩子都教的很好。
”“陛下謬贊了。
”宋安然謙虛了兩句。
宋安然以為元康帝該說到今天的目的,卻不料,元康帝張口就說道:“今天就到此為止。
夫人可以帶着兩個孩子出宮。
”
宋安然倍感愕然,這就結束了?
有點反常。
宋安然心裡頭忐忑不安,可是元康帝明擺着不想談下去。
宋安然躬身行禮,然後帶着兩個孩子離開了皇宮。
等宋安然離開後,德妃一邊伺候着元康帝吃茶,一邊問道:“陛下,你認為那兩個孩子怎麼樣?
給皇孫做伴讀,合适嗎?
”
原來德妃和元康帝召見宋安然,是為了給皇孫選伴讀。
元康帝很多年前就做了爺爺。
最大的孫子快要成年。
最小的,還在襁褓中。
元康帝以前從來不關心孫子孫女的教育問題,皇室子弟的教育,自有專人負責,不需要元康帝操心。
不過前段時間,元康帝心血來潮,突然想要給孫子孫女選伴讀。
這件事情元康帝沒有聲張,隻是小範圍的圈定了一些人。
至于晉國公府的孩子,因為涉及到顔宓,元康帝格外慎重。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召見。
元康帝沉默了片刻,說道:“顔宓的孩子自然不差。
讓顔宓的孩子做皇孫伴讀,朕樂見其成。
”德妃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就将人定下來?
”元康帝點點頭,“直接定下來。
改明兒朕會給顔家下旨,不怕顔家不同意。
”德妃娘娘含笑說道:“給皇孫做伴讀,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顔家沒資格嫌棄。
”元康帝沒說話。
顔家還真有資格嫌棄。
不過等他下了旨意,就算顔家嫌棄,也沒資格拒絕。
宋安然帶着兩個孩子出宮,回了國公府。
顔老太太宋安然,早早的派了人在門房守着。
一見到宋安然回來,就趕緊說道:“夫人,老太太請你去上房說話。
”宋安然點點頭,“你回去告訴老太太,我先去洗漱一下,一會就去上房見老太太。
”“奴婢遵命。
”宋安然帶着兩個孩子先回了遙光閣。
洗漱完畢,換了一身衣服,這才前往上房見顔老太太。
顔老太太很憂心,一見到宋安然就問道:“德妃娘娘召見你,所為何事?
”宋安然輕咳一聲,說道:“老太太,今兒在宮裡,真正想要見我和孩子的人不是德妃娘娘,而是陛下。
”“啊?
”顔老太太吓壞了,“陛下為什麼要見你?
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宋安然搖搖頭,說道:“陛下沒說為什麼要見孫媳婦。
不過孫媳婦還是猜到了一點。
”顔老太太好奇地問道:“你猜到了陛下的目的?
你快同老身說說。
老身今天一直在擔心。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這才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猜測的是不是對的。
我覺着陛下今日召見我和兩個孩子,目的是想讓垚哥兒還有筝丫頭進宮做伴讀。
”
“做伴讀?
”顔老太太明顯吃了一驚,“皇子們早就成年了,哪裡需要伴……”顔老太太自己打住了話頭。
沒有皇子,還有皇孫。
皇孫們現在正是讀書的時候,自然需要伴讀。
垚哥兒和筝丫頭都是晉國公府長房嫡出孩子,以他們的身份進宮做伴讀綽綽有餘。
對于一般人家來說,送孩子進宮做伴讀,那是一種榮耀。
但是對于國公府的孩子來說,那是一種負擔。
伴讀可不是一件好差事。
伴讀,顧名思義,陪伴皇子皇孫讀書,替皇子皇孫挨罵挨打還要背黑鍋。
以晉國公府的家世和地位,自然沒必要送孩子進宮吃這個苦。
宋安然也舍不得送孩子去吃苦。
顔老太太問道:“大郎媳婦,這事靠譜嗎?
”宋安然說道:“回禀老太太,孫媳婦有六成的把握,陛下召見我們母子三人,是為了給皇孫們挑選伴讀。
”顔老太太緊皺眉頭,說道:“别家想靠伴讀同皇室拉上關系,我們國公府可不需要。
大郎媳婦,你得想個辦法推了此事。
”
宋安然點頭,“孫媳婦也是這麼想的。
孫媳婦正打算派人去宗人府打點一番,想辦法将差事推了。
不過,孫媳婦擔心,萬一陛下下旨讓兩個孩子進宮做伴讀,那該如何是好?
”
顔老太太皺眉,“你的擔心很有道理。
如果陛下真的下旨,兩個孩子就必須進宮做伴讀,這可怎麼得了。
”宋安然也在發愁。
早知道宮裡是在為皇孫挑選伴讀,宋安然說什麼也不會讓兩個孩子表現得那麼好。
少不得要耍點手段,讓德妃還有元康帝對兩個孩子生出不滿來。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如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安然一邊派人去宗人府打點,如果是宗人府替皇孫們挑選伴讀,那麼筝丫頭和垚哥兒肯定選不上。
另外,宋安然還派人盯着宮裡面。
看看元康帝是什麼意思。
宋安然以為這事會拖延一段時間。
卻沒想到,過了兩天宮裡就下了旨意,讓垚哥兒筝丫頭進宮做伴讀。
至于伴讀的對象,垚哥兒給平郡王的嫡次子做伴讀。
筝丫頭給三皇子的嫡女做伴讀。
宋安然得了旨意,好想吐一口血。
元康帝真的太不要臉了,竟然在這種事情上面搞突然襲擊。
如今旨意已經下來,除非宋安然抗旨,否則垚哥兒和筝丫頭都必須進宮做伴讀。
垚哥兒已經是半大小子,别看他懶散,其實還是挺聰明的,進宮後自保不成問題。
宋安然最擔心的是筝丫頭。
筝丫頭還隻是個小姑娘,放在後世還在讀幼兒園。
這樣的小姑娘,就算天生聰明,也沒辦法給人做伴讀。
宋安然咬牙切齒,真的恨死元康帝。
宋安然心頭一邊恨着,一邊給兩個孩子講解宮裡的規矩,進宮之後要注意什麼。
做伴讀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項工作甚至可能持續幾年甚至十年以上。
為了安全,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宋安然必須給孩子灌輸一下自保的手段。
垚哥兒有些委屈,他問宋安然:“娘親,兒子不想做伴讀。
兒子能不去嗎?
”一想到做伴讀,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垚哥兒頓時覺着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
簡直是生無可戀。
筝丫頭也說道:“娘親,女兒也不想做伴讀。
宮裡面一點都不好玩。
那些宮女,個個都跟木頭人一樣,連笑都不會笑。
”宋安然揉揉兩個孩子的頭,心疼壞了。
可是這件事情,不能以宋安然的意志轉移。
宋安然耐心地對兩個孩子說道:“陛下下了旨意,這是聖旨,你們兩個都必須進宮做伴讀。
娘親知道你們不想去做伴讀,娘親也舍不得你們去給人做伴讀。
隻是此事已經定下,一時半會也想不到辦法改變此事。
以後你們兩個一起進宮做伴讀,一定要互相幫助,互相護持。
垚哥兒,你是哥哥,你要照顧妹妹。
要是有人欺負了妹妹,你要想辦法替她出頭。
如果對方勢大,暫時出不了頭,你就保護好妹妹。
等回來後,你将事情告訴娘親,娘親替你們出頭。
筝丫頭,你要替娘親看着哥哥。
要是有誰欺負了哥哥,你幫娘親記住那些人的身份和名字,改明兒娘親要替哥哥一個一個的報仇。
”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娘親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哥哥(妹妹)。
”宋安然很欣慰,兩個孩子都很乖。
宋安然抱緊了兩個孩子,一想到過幾天兩個孩子就要進宮做伴讀,宋安然的心都快碎了。
筝丫頭突然問道:“娘親,女兒在宮裡面可以打人嗎?
”宋安然搖頭,“在宮裡面不能打人。
”
“那如果有人動手打女兒,女兒也不能還手嗎?
”筝丫頭有點不服氣,心裡頭不痛快。
在國公府,隻有她打别人的份,沒有别人打她的份。
進了宮,竟然要挨打不還手,真是豈有此理。
宋安然揉揉筝丫頭的頭,笑着說道:“宮裡凡事都要講究規矩。
如果有人欺負了你,你就用規矩教訓她。
總而言之,在宮裡面,凡事都要先占個理。
正所謂先禮後兵。
”
筝丫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娘親,是不是女兒先講了道理就可以動手打人?
”
宋安然哭笑不得,她沒想到筝丫頭這麼愛打人。
宋安然刮了下筝丫頭的鼻子,嚴肅地說道:“娘親之前怎麼教你的。
在宮裡面不能打人。
隻要你動手打人,不管有沒有道理,都是輸家。
一旦做了輸家,就等于要受罰。
你可知道,宮裡面對輸家是要打闆子的。
那麼厚的闆子打在身上那得多痛啊。
你要記住,要是受了欺負,如果不能還擊,那就記住對方的身份和名字。
回來後,你告訴娘親,娘親會幫你想辦法找回場子。
”
筝丫頭眨眨眼睛,問道:“娘親,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
宋安然點點筝丫頭的額頭,說道:“這麼重要的事情,娘親豈能開玩笑。
當然都是真的。
”
筝丫頭頓時笑了起來,她抱緊宋安然,笑道:“謝謝娘親。
有娘親保護女兒,女兒就不害怕了。
”
宋安然好奇地問道:“果真不害怕?
”
筝丫頭點頭,“當然。
女兒很勇敢的。
”
宋安然頓時忍俊不禁。
宋安然又轉頭問垚哥兒,“垚哥兒,你是怎麼想的?
進宮做伴讀,你怕嗎?
”
垚哥兒可憐兮兮地看着宋安然,說道:“娘親,兒子怕早上起不來。
要是遲到了,會被打闆子嗎?
”
做伴讀最不人性的地方,就是小孩子每天必須早起。
趕得上上早朝的官員。
宋安然心疼的抱緊垚哥兒,“每天早上,娘親會親自叫你起床。
垚哥兒,你不要害怕。
一開始不習慣早起。
過個七八天,你就會習慣早起。
”
“真的嗎?
可是兒子還是不想去宮裡做伴讀。
兒子不喜歡讀書,夫子問問題,兒子答不上來,是不是要挨闆子。
”
宋安然好愁,暗歎一聲。
她的垚哥兒本是個懶散的性格,如今卻要進宮做伴讀。
宋安然真怕垚哥兒承受不住。
宋安然暗自想着,真的要想個辦法,将伴讀的差事給推了。
不過現在還不行。
要先讓孩子們進宮做一段時間的伴讀,等了解了情況後,辦法總會有的。
宋安然安慰垚哥兒,讓垚哥兒不要害怕。
垚哥兒豈能不害怕,他都快怕死了。
他這麼懶散的人,要他天天頭懸梁錐刺股的讀書,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聽說做伴讀,還要陪着皇孫們玩耍,甚至要替皇孫背黑鍋,垚哥兒更覺着生無可戀。
垚哥兒賴在宋安然這裡,不肯回房休息。
于是當天晚上,宋安然帶着兩個孩子睡覺。
等孩子睡着後,白一主動請命,“夫人,讓奴婢跟着小主子一起進宮。
有奴婢在,多少能夠幫點忙。
”
宋安然微蹙眉頭,她在斟酌白一的提議。
喜秋在旁說道:“夫人,還是讓奴婢進宮陪着兩位小主子吧。
宮裡面兇險,奴婢多次進宮,好歹又點優勢。
”
宋安然看着喜秋,其實喜秋最大的優勢就是穩重,遇事會動腦筋。
宋安然揮揮手,“你們兩個都别急。
離進宮伴讀還有好幾天。
我會趁着這段時間将所有事情安排好。
”
“奴婢聽夫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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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寶要得意的笑,哎喲,這也是一個進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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