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在小花廳裡見了蒙家母女。
顔笑笑也在旁邊作陪。
顔笑笑非常不客氣地問道:“大嫂,你怎麼想到将蒙靜嫁給你的兄弟?
你這不是亂來嗎?
”
宋安然先瞥了眼蒙家母女。
蒙太太臉色發青,顯然很不滿顔笑笑這麼說話。
至于蒙靜,倒是挺平靜的。
要麼她不在乎,要麼就是心性沉穩,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情緒。
宋安然對顔笑笑說道:“二姑奶奶什麼時候關心起宋家的的事情?
你這手伸得這麼長,就不怕我一刀斬斷它?
”
宋安然語氣溫柔,可是說出口的話卻像刀子一樣。
顔笑笑的臉色瞬間變了,“大嫂,宋家想娶蒙家的姑娘,我身為蒙家的宗婦,當然要關心。
”
宋安然嗤笑一聲,說道:“真沒聽說過宗婦還要插手族人的婚喪嫁娶。
二姑奶奶,這世上不是你一人在做宗婦,你别忘了我也是顔家的宗婦。
我就不像你,我不會一天到晚沒事瞎操心。
”
顔笑笑氣的臉色發白,“大嫂對我這麼不客氣,是不是對我有成見。
”
宋安然輕聲一笑,說道:“成見談不上,就是不想聽二姑奶奶在我耳邊唠叨。
說句大實話,二姑奶奶,你沒資格坐在這裡‘指教’我。
”
宋安然徹底撕破臉皮,不給顔笑笑留半點情面。
顔笑笑騰的一下站起來,臉色漲紅。
宋安然當着蒙家母女的面落她的面子,實在是太過分。
顔笑笑怒道:“大嫂,我先去見老太太。
此事我們晚一點再理論。
”
顔笑笑氣呼呼的離開了。
宋安然轉頭一笑,對蒙家母女說道:“讓你們看笑話了,請多包涵。
”
蒙太太趕緊說道:“夫人太客氣了,是我們給夫人添麻煩。
”
宋安然笑着,招呼蒙家母女喝茶。
接着宋安然同蒙家母女叙家常,了解一下蒙靜平日裡在家裡做些什麼。
蒙太太想說蒙靜每天在家裡繡花看書,卻不料蒙靜直接拆台,直說自己整日裡在家裡舞刀弄槍。
将蒙太太氣了個半死。
宋安然笑道:“蒙太太别生氣。
我就喜歡蒙姑娘直爽敢言的性格。
”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宋家并不要求女子必須會針線。
像我三妹妹,自小就學不好針線,家父也從來沒有指責過她一句,更沒有為此拘束着她,要求她必須如何如何。
宋家養十幾個針線娘子,針線的活,交給針線娘子去做就行了。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沒必要勉強一個人去學他不擅長的東西。
”
聽宋安然這麼說,蒙太太松了一口氣。
蒙靜則睜大了眼睛,一副很好奇的樣子。
宋安然含笑說道:“蒙太太今天帶着蒙靜過來,肯定是有什麼問題想問吧。
蒙太太不用拘束,有任何問題不妨直接問我。
婚事成不成在其次,至少我們兩家都能做到坦誠相待。
”
蒙太太斟酌着說道:“夫人說的極是。
今日我過府,的确有些疑問。
”
猶豫了一下,蒙太太又繼續說道:“宋家安平少爺的脾氣性格,我們也了解了一下。
想必宋家事先也了解過我家蒙靜的脾氣性格。
我就想問一問,宋家之所以看上我家蒙靜,是不是因為我家蒙靜像個野小子,能夠管得住宋家安平少爺?
”
宋安然放下茶杯,笑了笑,說道:“不瞞蒙太太,宋安平的确有些不像話。
他讀書不肯用功,習武也沒興趣。
雖說家父并沒有完全放棄他,依舊逼着他每日讀書,可是他卻将讀書的時間完全浪費了。
不僅如此,如今他還喜歡破罐子破摔,時不時的就搞出點事情出來。
家父想要管教,卻有心無力,畢竟沒辦法一天十二個時辰都盯着他。
就算家父派人在他身邊守着,他也隻能老實一段時間。
時間一長,他老毛病又犯了。
前段時間,家父還暴揍了他一頓,讓他好好反省。
不過我們都知道,他不可能誠心反省,過段時間他又會故态複萌。
說實話,我有點心疼蒙姑娘,讓蒙姑娘嫁給宋安平,實在是太委屈蒙姑娘。
如果蒙家不同意這門婚事,我們完全能夠理解。
宋家絕對不會對蒙家有怨言。
”
蒙太太聽到宋安然如此坦誠的說話,先是緊張,接着又松了一口氣。
宋安然如此坦誠,看來宋家是很有誠意的。
蒙太太想對宋安然說,蒙家願意這門婚事。
卻不料蒙靜搶先問道:“我能問夫人幾個問題嗎?
”
宋安然含笑點頭,“蒙姑娘請問。
”
蒙靜不顧蒙太太給她使眼色,擲地有聲地問道:“如果我嫁給宋安平,我能管教宋安平嗎?
”
宋安然笑了起來,“當然。
不瞞蒙姑娘,宋家從一開始,看中的就是蒙姑娘的勇猛無畏。
”
蒙靜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她還是繼續問道:“那我能動手打宋安平嗎?
要是我動手打了他,宋家會不會說我不守婦道,竟然敢對夫君動手。
”
宋安然抿唇一笑,鄭重說道:“蒙姑娘如果嫁給宋安平,當然可以動手打宋安平。
不過前提是有理有據,同時不能将人打殘打死。
如果蒙姑娘因為心情不好就打人,這肯定不行。
既然嫁給了宋安平,蒙姑娘就不能生出二心,必須對婚姻忠誠。
同時也不能做出有損宋家家族利益和臉面的事情。
”
蒙靜大聲的說道:“我肯定會對婚姻忠誠。
如果嫁給了宋安平,我就是宋家的一員,我自然不會做有損宋家臉面的事情。
如果我要對宋安平動手,我肯定是關起門來悄悄打。
不會大張旗鼓,鬧到人盡皆知。
”
蒙太太捂臉,她都快被直腸子閨女給打敗了。
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口口聲聲的說要打宋安平,這怎麼得了。
更讓蒙太太感覺不可思議的是,宋安然竟然給了蒙靜肯定的回答。
蒙太太睜大了眼睛,心想宋家人果然不走尋常路,全都是奇葩。
宋安然有些喜歡蒙靜的性格。
她笑着問道:“蒙姑娘,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
蒙靜這會才感到不好意思,臉頰有點紅,“夫人,剛才是我放肆,請你見諒。
”
宋安然含笑說道:“我說了,我就喜歡蒙姑娘直爽敢言的性格。
”
蒙靜偷偷一笑,說道:“多謝夫人欣賞。
”
宋安然轉眼看着蒙太太,“蒙太太,不知蒙家對這門婚事是怎麼打算的?
如果蒙家不願意的話,宋家絕不會勉強。
”
蒙太太笑着說道:“夫人多慮了。
能和宋家結親,是我們蒙家的榮幸。
不過我們想先見一見宋安平,方便嗎?
”
宋安斟酌了一下,說道:“不瞞蒙太太,宋安平之前被家父暴揍一頓,現在還躺在床上養傷。
如果蒙太太想見他的話,要等到正月才行。
”
蒙太太連忙說道:“正月可以。
”
宋安然說道:“此事我會和家父商量,等确定好了時間,我會派人同告訴蒙家。
蒙太太,你看這樣可以嗎?
”
蒙太太連連點頭,太可以了。
蒙太太第一次見到态度這麼誠懇,說話這麼坦誠的相親家屬。
宋家毫不掩飾宋安平的缺點,這一點讓蒙太太特别滿意。
就憑宋家這樣的行事作風,宋安平再壞,也不會比京城真正的纨绔子弟壞。
宋安平的壞,最多就是小打小鬧,遠遠沒上升到敗家的地步。
蒙靜能夠嫁到宋家這樣的好人家,也是一種幸運。
畢竟,這個世道對女子太過苛刻。
宋家不嫌棄蒙靜,能夠接納蒙靜,就說明宋家不是那種刻闆,不知變通的人家。
相反,宋家很開明,允許家裡的成員有不同的想法和喜好,前提要是積極正面的。
和宋安然的一場談話,讓蒙太太安心下來。
蒙太太決定先行告辭,不等顔笑笑。
顔笑笑說話實在是太不客氣,既不給娘家人面子,也不給夫家人面子。
以後還是盡量少和顔笑笑打交道。
宋安然送走了蒙家母女,這才前往上房見顔笑笑。
顔笑笑正陪在顔老太太身邊說話逗趣。
并且趁機給顔苗,顔婷婷說媒。
去年,顔瑤瑤出嫁,嫁給了鎮北侯世子。
如今,府中适婚的姑娘就隻剩下庶出的顔苗,和嫡出的顔婷婷。
顔苗和顔婷婷都是二房的姑娘,也是顔笑笑的妹妹。
顔笑笑想替兩個妹妹說媒,這是好意。
不過當顔老太太和二太太得知顔笑笑看中的人家後,紛紛皺起眉頭,心裡頭怪顔笑笑做事不靠譜。
讓自己的妹子給人做填房,這是什麼腦子,才做得出來。
二太太很不高興,顧及着顔笑笑的面子,才沒有出言呵斥。
顔老太太暗自歎氣,顔笑笑以前做姑娘的時候挺靠譜的一個人。
自從嫁給了蒙野,顔笑笑就狂奔在不靠譜的道路上。
一去不回頭。
顔老太太主動轉移了話題,免得大家尴尬。
顔笑笑看出大家對她有意見,心裡頭也很不高興。
正好這個時候宋安然過來,顔笑笑就将矛頭對準了宋安然。
“大嫂,蒙太太和蒙靜人呢?
怎麼沒帶她們過來給老太太請安?
”
宋安然先給顔老太太,二太太孫氏見禮。
然後才回答顔笑笑的問題。
宋安然說道:“蒙太太和蒙姑娘已經回去了。
她們讓我轉告二姑奶奶,感謝二姑奶奶陪她們走這一趟。
改天她們還會親自上門道謝。
”
顔笑笑蹙眉,不高興地說道:“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真是一點禮數都沒有。
”
顔老太太瞥了眼顔笑笑,沒理會她。
顔老太太問宋安然,“大郎媳婦,你兄弟的婚事說定了嗎?
”
宋安然躬身說道:“蒙家願意同宋家結親。
不過還是想先相看一下安平。
”
顔老太太笑呵呵的說道:“這麼說來,過一段時間就能喝到安平的喜酒。
”
宋安然笑着說道:“孫媳婦也喜歡此事能夠順順利利。
畢竟蒙靜這個姑娘挺好的,安平能夠娶到她,也是福氣。
”
本來沒人理會顔笑笑,卻不料顔笑笑在這個時候突然插話,說道:“蒙靜那姑娘男不男,女不女的,到底有什麼好?
為什麼宋家會看上蒙靜?
宋安平要娶妻,蒙家的好姑娘多的是,沒必要隻盯着蒙靜一人。
”
顔老太太微蹙眉頭,輕聲呵斥道:“笑笑,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
二太太孫氏也怒道:“笑笑,你是怎麼回事?
你大嫂正和老太太讨論宋安平的婚事,你插什麼話。
無論是蒙靜,還是宋安平,同你有什麼關系?
”
宋安然冷笑一聲,說道:“二姑奶奶的手太長,總喜歡伸到不該伸的地方。
”
顔笑笑連着被三個人斥責,心裡頭很是委屈。
顔笑笑絞着手絹,說道:“我說的都實話。
雖說話不好聽,但是我的出發點是好的。
”
二太太孫氏很生氣,大吼一聲,斥責道:“笑笑,你還沒認識到你的錯誤嗎?
不管你的出發點是什麼,你也不該用這樣的态度來議論宋安平和蒙靜的婚事。
作為親戚,如果這門婚事有問題,我們私下裡提醒一句就行了。
如果沒有問題,大家就真心的祝福。
你在哪裡陰陽怪氣的,誰樂意聽?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話,将人都得罪了。
别說你大嫂不高興,就是為娘也替你臉紅。
這麼大年紀了,連怎麼說話都不知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當年我教你的那些道理,你都忘記了嗎?
”
顔笑笑沒有想到自己的親娘會當着大家的面,如此嚴厲的怒罵自己。
顔笑笑感情上受不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得不能自已。
顔老太太暗歎一聲。
顔家的姑娘到底是怎麼了?
為什麼小時候看起來樣樣都好的姑娘,長大後一個個性子都這麼怪異。
顔飛飛是這樣,顔笑笑又是這樣。
目前看來,還是顔琴同顔瑤瑤比較穩重,兩個人出嫁到夫家,都沒鬧出什麼是非來。
二太太孫氏也心疼閨女,可是她不能縱容顔笑笑。
二太太孫氏怒罵一句,“你還有臉哭!
你自己想一想,這些年你回娘家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情合适嗎?
你怎麼就從來不知道反省?
”
顔笑笑哭着說道:“我反省什麼?
我沒錯,我憑什麼反省。
娘,你是我親娘嗎?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
”
“你……”
二太太也被顔笑笑氣了個夠嗆。
這死丫頭,腦子裡面都是水嗎。
二太太孫氏幹脆拉着顔笑笑出了上房,打算帶顔笑笑回二房好生教導教導。
顔笑笑被二太太孫氏帶走了。
顔老太太歎了一聲,一臉疲憊。
顔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安然,不要和笑笑計較。
笑笑在蒙家過得不如意,心裡頭積累了太多的怨氣。
每次回娘家,就是她發洩怨氣的時候。
老身看她這樣子,的确很不像話。
不過好在你二嬸娘是個明白人,沒有縱容笑笑亂來。
”
宋安然點頭說道:“老太太放心,孫媳婦不會和二姑奶奶計較。
孫媳婦就是心疼二嬸娘,二姑奶奶出嫁這麼多年,二嬸娘還要替她操心。
”
顔老太太無奈歎息,“兒女都是債。
看笑笑這樣子,你二嬸娘到死都要替她操心。
”
宋安然輕聲說道:“二姑奶奶去年終于生了兒子,如今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
顔老太太哼了一聲,“不就是那些老問題。
什麼婆媳不和啊,夫妻不睦啊。
就笑笑那個脾氣,誰能和她和睦相處?
她自己不反省,宗是怨這個怨那個,老身都聽煩了。
老身也苦口婆心勸過她,奈何她根本聽不進去。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
老身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
“老太太還需放寬心。
二姑奶奶的事情,總會解決的。
”
宋安然說着不要錢的安慰話。
對于顔笑笑的情況,宋安然根本沒指望。
顔笑笑的脾氣就那樣,想讓她改,何其艱難。
與其讓顔笑笑改變性格,不如讓顔笑笑将精力都用在孩子身上。
好好教養孩子,将孩子健康養大,讓他們成才,有個好的未來。
這樣做還實際一點。
不過顔笑笑未必會接受這樣的堅毅。
宋安然不關心顔笑笑的生活,見顔老太太累了,宋安然趁機告辭。
顔笑笑被二太太孫氏教訓了一通,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反正傍晚的時候,二太太親自将顔笑笑送出二門,一路上殷勤囑咐。
……
年底很忙,忙着過年。
今年過年,國公府比往年又要熱鬧一些。
一是孩子們一年年大了,跑跑跳跳,添了不少人氣。
二是大房出孝,顔宓即将起複。
這對國公府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隻有顔宓身居高位,晉國公府在朝中的地位才能穩固。
圍繞在晉國公府周圍的勢力,才會繼續堅定的站在晉國公府這邊,支持晉國公府。
過了年,時間就進入了元康六年。
顔宓要起複,蔣沐文出孝同樣需要起複。
不過蔣沐文是武将,他起複很簡單,無論是兵部還是元康帝,都不會故意卡着蔣沐文。
所以蔣沐文的差事很快下來了,正四品的廣威将軍,實缺西大營參将,屬于有兵權的将領。
顔宓的起複卻波折重重。
顔宓身為國公爺,偏偏又要做文官,這讓很多朝廷大佬們心頭打鼓。
下意識的就在防備着顔宓,防備勳貴蠶食文官的地盤。
顔宓聽從宋子期的意見,打算去吏部曆練。
結果吏部根本不接納顔宓。
内閣和元康帝也一直拖着顔宓起複的事情,遲遲不肯給一個答案。
宋安然私下裡調侃顔宓,顔宓平日裡給人的感覺太過危險,如今又做了國公爺,難怪所有文官都防備着顔宓,不肯輕易松口讓顔宓如願以償。
顔宓哼了一聲,“他們不肯給我,那我就自己搶過來。
”
宋安然笑着問道:“你打算怎麼搶?
你一個堂堂國公爺,總不能跑到吏部公然鬧場子。
好歹也要維護一下你身為國公爺的臉面。
”
顔宓再次冷哼一聲,沉默無言。
宋安然笑着說道:“實在不行,要不你幹脆棄武從文算了。
我看那些文官的意思,也是想逼着你放棄文職,走武職。
”
顔宓輕蔑地說道:“那都是他們的一廂情願。
真當我這個探花郎是擺設嗎?
”
“那你打算怎麼做?
”
顔宓神秘一笑,“我自有辦法。
”
宋安然翻了個白眼,顔宓分明是在故弄玄虛。
顔宓咬着宋安然的耳垂,輕聲說道:“嶽父大人早就想離開戶部,換個衙門做官。
或許這就是我的機會。
”
宋安然挑眉,“你想利用家父?
”
“當然不是利用。
我隻是在配合嶽父大人的計劃。
”
宋安然好奇的問道:“我父親有什麼計劃?
”
顔宓輕聲一笑,“這個問題,恕為夫不能回答。
娘子果真好奇的話,不如親自去問嶽父大人。
我相信嶽父大人肯定會替娘子解惑。
”
宋安然甩了個白眼給顔宓,真以為從宋子期嘴裡套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
根本不可能。
宋子期不想說的事情,就是宋安然也沒辦法打聽出來。
尤其是關于官場上的事情,出于謹慎的習慣,宋子期一般情況下不會同宋安然多說。
很多時候,都要靠宋安然自己去揣摩領會。
宋安然聽到顔宓這番話,就知道宋子期顔宓這對翁婿再一次聯手,又要在朝堂上掀起各種風浪。
宋安然坐等看戲。
當大戲看場後,宋安然自然能從其中看出宋子期的謀劃。
吏部同内閣一直拖着顔宓,不肯讓顔宓順利起複。
元康帝對這種情況樂見其成。
說到底,元康帝心裡頭還是防備着四大國公府,希望借助文官的力量,打壓一下四大國公府的嚣張氣焰。
顔宓表面上看很平靜,私下裡已經開始小動作不斷。
就連老國公都親自出面,替顔宓搖旗呐喊。
文官刁難顔宓,這就是在打勳貴世家的臉面。
勳貴世家好不容易有了顔宓這個探花郎,文官憑什麼不讓顔宓繼續走文官仕途。
大周朝又沒有規定,說國公不能擔任文職。
老國公在勳貴裡面的号召力還是很強的,經過老國公一番遊說,勳貴世家們紛紛義憤填膺。
因為很多勳貴世家的子弟都在讀書,都指望着科舉出仕。
身為勳貴裡面第一個科舉出仕的顔宓,是勳貴子弟們的榜樣。
如果顔宓仕途不順,被文官成功打壓,那麼以後勳貴子弟想要科舉出仕必定會難上加難。
文官連顔宓都能成功打壓,其他勳貴子弟,更不會被文官放在眼裡。
說簡單點,顔宓已經成為一個标準。
顔宓的成功,就意味着勳貴的成功。
顔宓的失敗,就意味着勳貴的失敗。
畢竟這麼多勳貴子弟裡面,沒有一個人能和顔宓比肩。
要是顔宓都失敗了,其他人更沒有成功的希望。
在早朝上,勳貴武将直接同文官幹了起來。
吵架,勳貴武将不是文官的對手,文官的嘴皮子實在是太溜了,引經據典,轉眼就能将人說得啞口無言。
不過勳貴武将比文官更能豁出去。
吵架吵不赢,那就打架吧。
脫掉腳上的鞋,直接朝說得正起勁的文官臉上扔去。
武将們扔鞋,那絕對是一扔一個準。
文官正侃侃而談,結果一張嘴,就吃了一嘴的土,外加熏死人的腳臭味,差點沒被熏暈。
文官被扔鞋,這下子文官們不答應了。
文官們也紛紛脫掉腳上的鞋子,朝對面的勳貴武将扔去。
奈何文官準頭有限,很難準确的扔到勳貴武将的臉上。
勳貴武将這邊,也在紛紛扔鞋,準确率幾乎百分之百。
瞬間,一隻鞋子引發的血案爆發了。
鞋子滿天飛,兩邊都在對罵。
仍完了鞋子,又開始仍别的東西,什麼帽子啊,奏折啊,甚至大漢将軍手裡的殺威棒都被當做了工具。
元康帝坐在龍椅上,看着滿屋子飛舞的雜物,耳邊響着各種謾罵,一時間氣的後牙槽都在隐隐作痛。
這哪裡是朝堂,分明連菜市場都不如,比潑婦罵街還更不要臉。
元康帝氣的抄起桌面上的硯台就朝地面上扔去。
劉小七當即呵斥朝臣,“像話嗎,像話嗎?
陛下還在這裡,你們身為臣子就是這樣做事情的嗎?
你們眼裡還有陛下嗎?
”
“都給朕住手。
”
元康帝一聲怒吼,所有朝臣都回過神來。
大家都老老實實的跪在地上,跪在一屋子的鞋子上面。
這個時候,讓人心驚的不是元康帝怒火,而是整個大殿都彌漫着一股濃濃的腳臭味。
那酸爽,簡直就是一場極緻盛宴。
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意識到,原來有腳臭的人竟然這麼多。
難道大家平日裡都不洗腳嗎?
不然為何如此酸臭,人都快被熏暈了。
元康帝也受不了這個味道,都快閉氣過去。
元康帝怒道:“你們跪在這裡好好反省。
”
用盡所有力氣說完這句話後,元康帝趕緊捂着鼻子離開了大殿。
徒留一地的文武大臣,享受這場極緻的腳臭盛宴。
這場文武大戰,被好事者以最快的速度傳了出去。
當天市面上就出了打油詩,譏諷這些打鞋仗的‘文武大臣’。
全京城下至老百姓,上至王公貴族,聽到這件事情的第一反應,就是哈哈大笑,笑得一點同情心都沒有。
說不定還要說一句活該。
活該的文武大臣們,當然不可能乖乖的跪在大殿内聞着腳臭味。
等到元康帝一離開,文武大臣們紛紛找到自己的鞋子,趕緊穿起來。
明明鞋子都已經穿在了腳上,為什麼大殿上依舊有一股濃濃的散不開的腳臭味。
聞聞自己的手,哎呀,也有一股腳臭味。
今天這日子實在是倒黴透頂。
内閣幾位老大人,氣的吹胡子瞪眼。
他們有身為大佬的矜持,自然不可能脫鞋參與文武大戰。
不過人有失手的時候,幾位老大人很不幸的也挨了幾隻臭鞋子的攻擊,這會還在氣頭上。
看着文武兩邊劍拔弩張的氣氛,幾位老大人突然意識到顔宓的分量。
就算顔宓做了文官,顔宓始終代表的都是勳貴武将的利益。
今天這場大戰,分明是勳貴武将的一次集體狂歡,他們就是要聯合起來,蠶食文官的地盤,搶占貧寒子弟讀書做官的機會。
幾位老大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擔憂。
勳貴在向文官宣戰,可是文官卻一直在忽略武将的地盤。
勳貴世家會讓自家子弟讀書科舉做文官。
官宦世家卻不可能讓自家子弟氣溫從無做武官。
長此以往,文官的利益該如何維持?
老大人們沒理會兩幫人馬,他們先回到簽押房,讨論這個大問題。
顔宓隻是冰山一角,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勳貴子弟讀書出仕,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
有人提議,限制勳貴子弟科舉名額。
一出口就被人否決了。
文官敢限制勳貴子弟科舉名額,勳貴就敢打上文官家,讓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過。
說來說去,還是要在兩幫人馬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有人提議,要不順其自然。
大家讨論來讨論去,沒有結果。
顔宓要是是個普通人,内閣大佬們一巴掌就能将他拍死。
可是顔宓不僅不是普通人,還是本朝史上最年輕的國公爺,他的起複,就不能等閑視之。
最後這個問題還是抛給了元康帝。
元康帝留中不發,先拖着。
因為元康帝自己也沒想清楚,到底要如此安排顔宓。
不讓顔宓起複,那是不可能的。
暫時沒抓到顔宓的把柄,元康帝就沒有理由不讓顔宓當官。
更何況顔宓還是正兒八經的探花郎。
如果連探花郎都沒資格做官,那其他比顔宓名次低的人更沒資格做官。
元康帝使用拖字訣,顔宓和宋子期卻不肯讓元康帝這樣拖下去。
宋子期早在數年前就謀求禮部尚書的位置,為自己進入内閣攢資曆。
以前時機不合适,今年宋子期覺着自己可以動一動了。
宋子期開始在私下裡活動,聯絡各方人員。
于是某天早朝,有人站出來,大膽的提議六部尚書輪換。
還說一個人在某個位置上坐久了,就容易出現貪腐。
元康帝本以為這是有人心血來潮,胡說八道。
卻沒想到贊成者還不少,大家都提議六部的職務是時候做出調整。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掃了眼朝臣,接着又朝内閣幾位老大人看去。
元康帝想知道一下内閣幾位老大人的意見。
内閣幾位老大人都沒吭聲,顯然有些話不能在早朝上說。
于是元康帝再一次甩袖退朝。
退朝後,元康帝同内閣大佬們進行了一場小朝會,讨論六部問題。
楊閣老就提議,六部某些官職的确該換人了,但是某些官職是萬萬不能動的。
比如兵部,比如刑部,還有工部,這幾個部門都需要專業人士掌管。
換了人,就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
元康帝就問其餘三個部門,禮部,吏部,戶部,該怎麼換人?
楊閣老當場就提議,撤換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實在是太老了,光是去年就病了兩場,耽誤了不少事情。
這樣一位老大人,讓他主持今年的會試,肯定是不合适的。
禮部尚書是時候回家養老。
元康帝暗自點頭,他也嫌棄禮部尚書太老,做不好本職工作。
接着楊閣老提議,戶部尚書宋子期宋大人年輕力壯,精力充沛,資曆也夠,可以出任禮部尚書。
卻不料此話一出,就遭到了其餘幾個人的反對。
反對的理由很好很強大,大家認為宋子期宋大人更适合出任吏部尚書,而不是禮部尚書。
楊哥兒吃了一驚。
吏部可是六部之首,讓宋子期出任吏部尚書,這是捧殺?
還是說宋子期私下裡已經做通了這些人的工作?
楊哥兒猜對了,這的确是捧殺。
他們不樂意看到宋子期出任禮部尚書,于是抛出吏部這個誘餌,以期引起元康帝的反感,讓宋子期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很顯然,他們都料錯了元康帝的想法。
自元康帝登基以來,宋子期就開始出任戶部尚書,在戶部尚書這個位置上建功頗多。
當年赈災,可以說宋子期一人力挽狂瀾。
這些年,戶部在宋子期的打理下,不僅還清了當年借貸商家的糧食和欠款,而且年終還有幾百萬兩白銀的結餘。
這樣的成績,值得任何一個皇帝褒獎。
元康帝心裡頭琢磨着,宋子期是個能臣,有手段有想法,是那些屍位素餐的人不能比的。
将宋子期放在禮部尚書的位置上,貌似有點浪費。
現在天下吏治敗壞,元康帝早就想找機會整頓吏治。
奈何一直沒有合适的人選和契機。
剛才内閣幾位老大人的提議,讓元康帝腦中火花閃現。
讓宋子期出任吏部尚書,能不能出現另外一個奇迹?
宋子期能将戶部管理得井井有條,想來打理吏部,也是不在話下。
元康帝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幾位愛卿的提議很好,那就讓宋子期宋大人出任吏部尚書。
”
捧殺宋子期的幾位老大人頓時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尼瑪,元康帝不按套路做事,這讓臣子們怎麼混。
原本的吏部尚書,是由内閣的一位老大人出任。
如今元康帝讓宋子期出任吏部尚書,原吏部尚書都快氣死了。
這些豬隊友,沒有一個能幹事的。
元康帝大笑着,很樂意看到幾位老大人臉上精彩的表情。
看了笑話之後,元康帝才宣布,原先吏部尚書改任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職責要清閑一些,而且老大人出任禮部尚書也能服衆。
正好今年的會試就交給老大人操辦。
楊閣老捋着胡須,一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同僚們的笑話。
宋子期誤打誤撞做了吏部尚書,這可比禮部尚書好多了。
等宋子期當上吏部尚書之後,就可以趁機謀求進入内閣。
楊閣老掃視着屋裡的幾位同僚。
内閣一共九個人,宋子期想要進入内閣,首先得掃除一個人騰出位置。
楊閣老打量着其他八人,在心裡頭估量着每個人的分量。
誰能動,誰不能動,瞬間心裡頭就有了底。
楊哥兒暗暗想着,得找個機會同宋子期好好聊一聊。
順便将兩家的親事給定下來。
宋子期前程無量,宋安傑青年俊才,這樣好的親家萬萬不能錯過。
宋子期原本謀求的是禮部尚書,結果意外之喜,竟然被任命為吏部尚書。
接到任命旨意的那一刻,宋子期心裡面也是難掩激動。
吏部身為六部之首,身為天下文官都要巴結的地方,在這裡做一部尚書,那絕對是人生赢家。
宋子期收下旨意,跪下對元康帝叩首,說了一番忠君的話。
元康帝也勉勵了宋子期幾句,希望宋子期能夠再接再厲,在吏部也幹出一番成績來。
同時元康帝詢問戶部尚書的人選。
宋子期趁機推薦了幾個人,充分發揚了舉賢不避親的精神。
元康帝表示會慎重考慮。
宋子期出任吏部尚書的消息很快傳開,親朋好友紛紛上門送禮恭喜。
宋子期回到府裡,吩咐下去,不收禮,不待客。
已經收下的禮物全部退回去。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宋家閉門謝客,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恭賀。
宋子期将宋安傑叫到身邊說話,宋子期要求宋安傑接下來一個月都别出門,也别去書院。
那些送禮托關系的人,沒機會接觸宋子期,肯定會想辦法打宋安傑的主意。
宋子期讓宋安傑接下來一個月暫時不出門,就是為了幫宋安傑擋住這些麻煩。
宋安傑一臉認真的樣子,說道:“父親放心,兒子在家讀書也是一樣的。
書院那邊,兒子會讓人幫忙請假。
”
宋子期點點頭,接着說道:“你的婚事該定下來了。
”
宋安傑一臉老實的樣子,說道:“兒子全聽父親的的安排。
”
宋子期斟酌了一下,說道:“為父打算和楊家聯姻。
楊家三個姑娘,你打算選誰?
”
宋安傑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楊家三個姑娘都挺好的,要不三個都娶了吧。
”
“胡說八道!
荒唐!
”宋子期厲聲呵斥。
宋安傑笑了笑,沒吭聲。
宋子期哼了一聲,說道:“如果你沒意見的話,那為父替你做主。
就選楊家二房的姑娘,那個叫楊寶書的。
”
宋安傑挑眉,“可以。
楊寶書挺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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