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沒想過要害全家,那你為什麼會有這麼糊塗的想法?
你說,究竟是誰在你耳邊進了讒言。
你全告訴娘,娘去收拾她。
”
“沒有人,就是女兒……哇,娘,嗚嗚,女兒知錯了,女兒真的知錯了,求娘不要再吓唬女兒了。
”
“哈哈,到了現在你還以為我是在吓唬你,你這個蠢貨!
”葉太太氣的一巴掌打在葉芙的頭上,“我精明一世,怎麼就生了你這個蠢貨。
你說啊!
”
“嗚嗚,我真的知錯了。
求娘饒了女兒吧。
”葉芙蹲在牆角委屈的哭了起來。
葉芙哪裡知道不能對宋安然動手啊。
以前從來沒有人對她講過這方面的道理。
她在葉家的時候,見過别人這樣做,也沒出事,就以為自己也可以這麼對付宋安然。
哪裡想到剛開口,就被葉太太給收拾了。
葉太太看着哭得可憐兮兮的葉芙,也傷心的哭了起來。
她是做了什麼孽,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蠢女兒。
明明前面三個兒子,個頂個的出色。
葉太太傷心欲絕,幹脆抱着葉芙也大哭起來。
母女兩哭得驚天動地,自然驚動了在廂房讀書的葉川。
葉川急匆匆地趕過來,“這是怎麼了?
娘?
妹妹?
難道是妹妹出事了嗎?
”
葉太太擦擦眼淚,對葉川說道:“沒事。
娘就是想到一點傷心事,就忍不住哭起來了。
”
“娘,您真的沒事?
”葉川很不放心。
葉太太站起來,點點頭,表示真的沒事。
還掏出手絹,擦拭眼淚。
“那妹妹呢?
”葉川擔心地問道。
葉太太瞥了眼葉芙,歎了一聲,“你妹妹,心眼大了,需要受教訓。
你别管她。
”
“娘别太拘束妹妹了。
眼看着妹妹就要出嫁了,就讓妹妹過幾天痛快日子吧。
”葉川覺着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全家人也都是這麼想的。
卻不料這一次葉太太卻厲聲呵斥他,“你給我閉嘴。
就因為你們一個個慣着她,寵着她,才讓她養成了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你再寵着她,将來她闖了禍害了全家,又該如何是好。
”
“不會的,妹妹做事有分寸。
”
“有屁的分寸。
”葉太太氣的說了句粗話。
這話将葉川給震住了。
葉太太指着葉芙,對葉川說道:“你自己問問她,問問她到底想幹什麼?
她是想害死我們全家啊。
幸虧我發現得及時,要不然我們全家都要給她的愚蠢陪葬。
”
這麼嚴重?
葉川有點不敢相信。
葉芙還在哭,哭得傷心欲絕。
葉太太幹脆将葉芙的打算告訴了葉川,“這死丫頭喜歡上了顔宓,就想下藥暗害宋安然,壞了宋安然的名聲。
指望着宋安然名聲壞了,顔宓會休了宋安然,然後她就可以嫁給顔宓。
簡直是愚不可及。
還沒等她嫁給顔宓,國公府同宋家,就會先弄死我們葉家,從上到下,一個都不放過。
三郎,你現在知道慣着她,寵着她有什麼後果了吧。
”
葉川一臉懵逼。
他不是天真無知的葉芙,不懂外面的世界。
葉太太一說,葉川就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葉川也跟着連連變了臉色。
他走近葉芙身邊,“妹妹,你真的這麼想的?
你難道不知道大表嫂的父親是戶部尚書宋大人嗎?
你難道不知道國公府的人都很護短嗎?
你難道不知道顔宓有殺神的外号嗎?
你要是真害了宋安然,不僅宋大人會弄死我們全家,顔宓也不會放過我們全家人。
到時候連半歲的小侄兒都要跟着陪葬,你忍心嗎?
”
葉芙連連搖頭,“三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事情會這麼嚴重。
”
“我相信你。
”葉川輕撫葉芙的頭,“妹妹,你要乖一點。
記住這個道理,凡是比我們葉家強的人,你都不要去招惹。
以後你千萬别再喜歡不該喜歡的人,也不要想着動歪腦筋害人。
哎,老家那裡文風不盛,風氣太壞,将我的好妹妹都教壞了。
”
葉芙呆愣愣地看着葉川,都忘了反應。
葉川站直身體,對葉太太說道:“娘說的對,不能再縱着妹妹了。
以前在老家,我們葉家最強,自然不用顧慮别人的感受。
如今到了京城,遍地貴族,我們葉家瞬間變得不起眼,說話行事都要收斂。
妹妹還不懂這些道理,隻能靠我們慢慢教。
”
葉太太歎氣,“希望能教會她懂人情世故。
”
接着葉太太又惡狠狠地說道:“真不知道這死丫頭從哪裡學來的下三濫手段。
”
對于這個問題,葉川倒是知道一點。
無非就是從大嫂或者二嫂,或者嬸娘那邊學來的。
“娘,你别生氣了。
妹妹她知錯了。
現在我們住在國公府,不宜将事情鬧大。
這件事情咬死都不能說出去。
要是讓國公府知道妹妹曾對顔宓動過心思,還想算計少夫人,國公府肯定不會讓我們繼續住下去。
連姑母都會被我們連累。
”
葉太太揉着眉心,“這個道理我當然懂。
我就怕這死丫頭不知道悔改,将來又鬧出事情來。
”
“那就早點給妹妹定一門親事吧。
定了親事,就将妹妹拘在屋裡繡嫁衣。
還有妹妹身邊的丫鬟也該清理一遍了。
”
葉川很平靜地說道。
可是言下之意卻帶着冷酷和殘忍。
葉芙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縱然有做兄長做長輩的責任,可是葉芙身邊的丫鬟也逃不了幹系。
沒有丫鬟們包庇打掩護,沒有丫鬟們挑唆,葉芙也不敢肆無忌憚的亂來。
葉太太點點頭:“是該将阿芙身邊的人全部清理一遍。
”
“不要!
”葉芙很怕。
要是将她身邊的人都清理幹淨,将來她連偷偷出門都辦不到。
“你給我閉嘴!
你差點鑄成大錯,娘沒有一刀劈死裡,都是因為你是我親閨女。
你要不是我親閨女,我現在就将你交給國公府處置。
”
葉芙大哭起來,卻不敢再說話。
葉川微蹙眉頭朝葉芙看去,他很喜歡妹妹的。
葉家姑娘本來就少。
可是如今看着妹妹這模樣,葉川很不喜歡。
或許他應該對葉芙更嚴厲一些。
“三郎,你去忙你自己的,這裡我會料理。
”
“兒子遵命。
”
等葉川走後,葉太太就将葉芙拉起來,輕言細語卻又十分嚴厲的的同葉芙講解道理,分析葉家的優勢,葉家同京城名門世家的差距,尤其是國公府同國公府的姻親。
可憐天下父母心。
葉太太苦口婆心地對葉芙說了一兩個時辰,也不知道葉芙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
夜涼如水。
文敏帶着心腹丫鬟,偷偷出了小跨院,來到花園湖邊。
文敏坐在湖邊一個石頭上,姿勢優美,微微低着頭,似有帶着一點點愁緒。
湖邊小路,是去遙光閣必經之路。
她知道一會顔宓就會從這裡經過。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當身後傳來腳步聲,文敏知道顔宓來了。
她低頭抽泣,哭聲惹人心碎。
按照文敏設計的劇本,顔宓必定會停下來問她為何在此哭泣,到時候她就可以借機一訴衷腸。
文敏算計好了一切,可是唯獨沒有算計到顔宓的反應。
顔宓經過文敏的身邊,然後繼續往前走,連個眼神都沒給文敏。
将文敏徹底當做了一團空氣。
文敏止住了哭聲,張大了嘴巴,一臉深受打擊不敢置信的模樣。
顔宓就這麼走了?
走了?
文敏呆呆的望着顔宓遠去,她想喊一聲大表哥。
可是四周寂靜,她不敢喊叫,怕驚動巡夜的人。
到時候她真的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跳進黃河?
文敏看着身後的湖水,要是她跳進了湖水裡面,顔宓會不會回頭看她一眼,會不會跳下水救她起來。
“撲通!
”
文敏幹脆利落的跳進了湖水。
站在遠處放風的丫鬟見了這一幕,頓時慌了。
想叫又不敢叫,隻能急匆匆地跑到文敏跳水的地方,哭着說道:“姑娘,你千萬别想不開啊!
”
文敏在湖水裡沉浮,即便是盛夏季節,半夜跳進湖水也很不好受。
文敏被灌了幾口湖水,艱難地對丫鬟說道:“快向大表哥求救,快啊!
”
“奴婢,奴婢遵命。
救命啊……”
丫鬟扯着嗓子大喊起來,也不怕會不會驚動人。
文敏頓覺自己不如死了算了,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丫鬟。
丫鬟喊了幾聲,然後哭了起來:“姑娘,沒有人來。
奴婢下去救你上來。
”
“大表哥人呢?
”
“奴婢沒看到世子爺,世子爺已經走了吧。
”
文敏這一刻真的想要死了算了。
顔宓為何要如此的狠心絕情。
文敏浮浮沉沉,想要放棄自己。
就這麼淹死吧。
卻不料有人突然跳進水裡來救人。
文敏頓時充滿了希望,是顔宓來了嗎?
他總歸沒辦法眼睜睜看着她死的。
可是當看清來人的容貌後,文敏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跳進湖裡救人的竟然是個醜陋的婆子。
婆子抓緊文敏的衣領,就将文敏從水裡面提了起來。
然後拉着文敏朝岸邊走去。
文敏突然開始掙紮,顔宓不來,她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婆子卻不理會文敏,一掌劈在文敏的脖頸上,就将文敏給劈暈了過去。
文敏順利被救,後又被婆子悄悄送回小跨院。
從始至終都沒有驚動國公府的人。
隻是文老太太那裡,怎麼都瞞不住。
文敏的心腹丫鬟跪在文老太太跟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前因後果給說了。
文老太太聽完,臉色灰暗。
暗道孽障啊,怎麼就鬼迷了心竅。
一個葉芙是這樣,一個文敏又是這樣。
此事要是傳揚出去,文家哪有臉面繼續住在國公府。
文老太太很清楚,此事能瞞過國公府其他人,但是顔老太太那裡肯定瞞不了。
說不定顔老太太這會已經得了消息。
文老太太又問丫鬟,救人的婆子是哪裡來的?
丫鬟也不知道婆子是什麼來路,不過看身上穿的衣服,肯定是國公府的下人。
丫鬟又說道:“會不會是世子爺派人來救姑娘!
”
“你給我閉嘴。
以後不準在姑娘面前提起世子爺一句,要是有犯,你就不用在姑娘面前當差了。
”
丫鬟噤若寒蟬,不敢再亂說一句話。
文老太太審完了丫鬟,又去照顧文敏。
這會幸虧是盛夏季節,文敏落水,喝了幾口湖水,受了點驚吓外,并無大礙。
連感冒發燒流鼻涕都沒有。
而且婆子打在文敏脖頸上的那一掌很有分寸,文敏隻昏迷了小半個時辰就醒了過來。
文敏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祖母陪在自己身邊,頓時就知道什麼都瞞不住了。
文敏看着文老太太,無聲哭了起來。
文老太太闆着臉,輕聲呵斥:“你還有臉哭,瞧你做的什麼事,文家的臉面都要被你丢盡了。
幸虧世子爺沒理會你,要不然我們文家最好的閨女就要給人做妾,遭人恥笑啊。
”
文敏無聲流淚,咬着唇一句話都沒說。
文老太太又歎氣,“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現在撞了南牆該回頭了吧。
”
文敏突然抱住文老太太,“祖母,孫女好難受。
”
“這都是孽緣,你就是糊塗啊。
”文老太太輕輕拍着文敏的背部。
文敏終于哭出了聲,“祖母,孫女該怎麼辦?
”
“自然是忘了今晚發生的一切,忘了世子爺。
祖母會替你尋一門好親事。
”
文敏痛苦地說道:“忘不了!
”
“忘不了那就埋在心裡面,誰都别告訴,也别露出痕迹。
”文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
文敏淚眼汪汪地看着文老太太,完全沒想到文老太太會這麼說。
文老太太輕拍文敏的背脊,“别多想,好好睡一覺,明兒又是新的一天。
”
“祖母,你不責罰孫女嗎?
”
“罰了你,然後你心裡面就能好受一點,就能少一點羞恥和愧疚?
”文老太太眼神陰沉沉地盯着文敏。
文敏瞬間哆嗦了一下。
文老太太轉眼又表情和緩地說道:“老身不罰你。
老身要讓你永遠記住你所犯的錯。
要你一直為此事感到羞恥和愧疚,直到你出嫁為止。
”
文敏心頭大驚,不敢置信。
文老太太厲聲說道:“不如此,又如何能夠給你一個深刻的教訓。
不如此做,将來你就會還犯同樣的錯誤。
”
文老太太順着文敏的頭發。
文敏的性子和葉芙不同,所以教訓兩個人的方式也大不同。
不需要打罵,光是愧疚和羞恥感就能讓文敏痛不欲生,再也不敢踏錯一步。
文老太太也是人老成精。
她也是氣狠了,才會用這種辦法收拾文敏。
文敏嘴唇哆嗦着,“祖母……”
文老太太冷冷一笑,“敏敏,文家的臉面丢不起。
你要麼按照老身的安排老實出嫁,要麼就死在京城吧。
死後就隻能做一個孤魂野鬼。
總而言之,老身是不可能讓你嫁給顔宓做妾的。
”
文敏大哭起來,心中又驚又怕。
這會她已經沒有求死的勇氣,被文老太太這麼一吓唬,她也是真的後悔了。
心裡面暗恨顔宓好狠的心啊,竟然視她的芳心如無物。
文老太太歎息一聲,說道:“睡吧。
以後做事規矩一點,不要丢了文家的臉面,懂了嗎?
”
“孫女,孫女懂了!
”
文敏哭哭啼啼,一晚上都沒睡好。
文老太太同樣沒睡好,一大早起來就硬着頭皮去見顔老太太。
既然國公府沒有事情能瞞過顔老太太,關于文敏這件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到顔老太太跟前認錯賠禮。
文老太太一見顔老太太,就是一臉愧疚地說道:“妹妹啊,是姐姐教養無方,敏敏才會行差踏錯。
幸好沒有鑄成大錯。
還請妹妹體諒她年幼,給她一次改過的機會。
若是大郎那裡有意見,那我們祖孫兩今兒就搬出去。
”
“老姐姐說的什麼話。
敏敏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小姑娘有點小心思也是難免的。
既然沒有鑄成大錯,事情過去了就算了,老姐姐也别太苛責敏敏。
敏敏那個孩子我看着挺好,挺文靜的一個小姑娘。
老姐姐以後也不要再說搬出去的話,不然我真要生氣了。
”
顔老太太一臉和顔悅色。
心裡卻想着自己的老姐姐還是這麼會做人,一開口就将話給堵死了。
至于文敏,顔老太太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一個小姑娘又能翻起多大風浪。
更重要的是,無論是文敏,還是葉芙,以顔老太太的眼光都看不上。
文敏太過清高,以為在老家有個才女的名聲就自視甚高,目下無塵。
這種性子當不好兒媳婦,也當不好母親。
至于葉芙,沖動愚蠢,更是一無是處。
國公府性格最蠢的顔飛飛同葉芙比起來,也甩了葉芙十條街。
至于葉芙同文敏幾乎同時喜歡上顔宓的事情,顔老太太更不在乎。
顔宓視她們為空氣,顔老太太自然也不會将兩個姑娘放在心上。
文老太太倒是松了一口氣,接着又是一聲歎息,“都是老身不好,沒将敏敏看牢,讓她……哎,真是丢臉啊。
”
“老姐姐不用介懷,小姑娘嘛,見了好看的人難免想要多看兩眼。
對了,敏敏沒事吧?
需不需要請大夫?
”顔老太太關心地問道。
文老太太連忙拒絕,說道:“不用,不用。
她睡一覺就沒事了。
”
“那就好。
”
“少夫人來了!
”
丫鬟一聲通報,宋安然帶着丫鬟婆子進了上房大廳。
文老太太朝宋安然看去,一眼就認出跟在宋安然身後的婆子同昨晚救文敏上岸的婆子正是同一個人。
文老太太頓時心虛起來。
宋安然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宋安然含笑給兩位老太太見禮,然後擔心地說道:“今兒起來,聽說敏敏妹妹落水了,不要緊吧?
要不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
”
文老太太連連擺手,“多謝少夫人關心。
敏敏昨晚貪玩,跑到湖邊散心,不小心落了水。
幸虧有巡夜的婆子及時将人救起來。
敏敏睡了一覺,如今已經沒事了。
”
文老太太解釋文敏落水的原因,半點沒牽扯顔宓。
言下之意,其實就是想結交宋安然,讓宋安然放心,她絕不會讓文敏攀扯顔宓。
宋安然含笑道:“敏敏妹妹落水,真是吓死人了。
虧得現在是盛夏,要是冬天豈不是出大事了。
”
顔老太太點頭,“大郎媳婦說的沒錯,幸虧是夏天。
要不大郎媳婦去看望一下敏敏,問問她有什麼需要。
”
“孫媳婦正有此意。
”宋安然含笑領命。
“這,這……”文老太太一臉尴尬。
讓宋安然去見文敏,還是帶着救人的婆子一起去,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吓都能将文敏吓死。
顔老太太擡手,阻止了文老太太。
顔老太太說道:“敏敏是嬌客,她落水,也有我們國公府照顧不周的原因。
大郎媳婦是掌家人,她理應代表我們國公府去看望敏敏。
此事就這麼定了。
”
顔老太太拿出氣勢,擺出一副不容反駁的态度。
文敏算計顔宓,難道就不許宋安然出面敲打文敏?
就文家姑娘金貴,國公府的孫媳婦難道就是擺設嗎?
顔老太太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文老太太反駁不了。
文老太太也知道,文敏是少不了一頓敲打的。
可見顔老太太嘴上雖說不介意文敏的事情,其實心裡面還是介意的。
文老太太沒有辦法,隻好眼睜睜看着宋安然去小跨院見文敏。
文敏歪躺在床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宋安然沒經通報,直接闖了進來。
頓時就将生無可戀的文敏給驚住了,臉色煞白,身體還跟着哆嗦了兩下。
她趕緊從床上坐起來,怯生生地說道:“見過大表嫂。
”
宋安然在床邊小凳上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敏,“文妹妹還好嗎?
要不要請大夫?
”
文敏低頭,臉色煞白煞白,心虛的不敢看宋安然一眼。
宋安然伸手,替文敏掖了掖被子。
宋安然裝似随意地說道:“原本昨日大家都好好的,妹妹怎麼會半夜落水?
我聽婆子說,落水的時間都快接近三更了。
那麼晚,妹妹跑到那麼遠的地方,莫非是想做什麼?
難不成妹妹是在等誰嗎?
”
“沒,沒有等誰?
我就是睡不着,随意走動,沒想到會走到那麼遠的地方,還耽誤了那麼長的時間。
”
文敏心虛地說道。
宋安然呵呵一笑,“妹妹是有心事吧。
不如同表嫂說說,或許我能幫你。
”
文敏燃起希望,宋安然真的會答應她嫁給顔宓嗎?
卻不料,宋安然緊接着又說了一句話,“昨晚的事情我定要查清楚的。
要不然,妹妹以後要是又不小心落水了,我們國公府豈不是要背上一個管理不善,草菅人命的罪名,到時候,說不定連花園那個湖都要被填起來。
文妹妹,你快告訴我,昨晚究竟是怎麼掉下湖裡的?
”
文敏看着宋安然身後的婆子,眼中有驚恐之色閃過。
她對上宋安然的目光,更顯心虛恐懼,“我,我就是心不在焉,不小心落水的。
”
“心不在焉?
那麼晚不睡覺偏要到湖邊散步,可見妹妹心裡頭肯定有心事。
文妹妹,你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無論如何,總要将你落水的隐患給除掉。
”
“沒有心事!
”
文敏連連擺手,又急又怕,“我保證以後都不會靠近湖邊走動,更不會在晚上去到湖邊。
還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落水了。
”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文敏,“文妹妹真能保證?
”
文敏連連點頭,“我能保證。
”
她隻求宋安然趕緊離開。
宋安然含笑說道:“這可是文妹妹親口說的。
要是文妹妹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這做表嫂的,少不得要親自出手,将文妹妹身邊的人都料理一遍。
若是文妹妹覺着我管得太寬的話,那就隻好禀報老太太,請老太太親自料理文妹妹的事情。
”
文敏驚了一跳。
宋安然竟然用顔老太太來威脅她,真是好狠的心。
顔宓落到這樣的女人手裡,真是大不幸。
現在文敏一心認為,昨晚顔宓不理她,肯定是懼怕宋安然的緣故。
文敏想到這裡,頓時潸然淚下,隻覺自己的命好苦。
對于文敏的反應,宋安然隻想說腦補要不得。
自作多情到讓人發笑的地步。
文敏一副收起小媳婦的模樣,對宋安然點頭說道:“表嫂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肯定辦到。
”
“這就太好了。
文妹妹果然乖巧。
”
宋安然又替文敏擦拭眼淚,文敏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
替文敏擦完眼淚,宋安然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文敏,說道:“對了,世子昨晚回房,對我說了一句話。
他說,這年頭世風日下,姑娘多不自愛,讓人不齒。
希望我們國公府的姑娘都能自尊自愛,努力上進。
”
這一回,文敏臉上的血色,刹那退去。
她身體顫抖,似乎下一刻就會倒下去。
宋安然又說道:“文妹妹别多心,我知道文妹妹自尊自愛,肯定不會做那等有辱門風的事情。
文妹妹好生養身子,改天我再來看你。
”
宋安然帶着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出了卧房。
文敏枯坐在床頭,冷汗直冒,心中又痛又苦,無聲落淚,心頭好比有萬千螞蟻在啃咬她。
都知道了,他們全都知道了。
顔宓不僅知道,還将此事告訴了宋然。
好狠的心啊!
她以後要如何見人。
文敏想到傷心處,幹脆趴在被子上大哭起來。
文老太太回來,就看到這一幕。
文敏撲到文老太太的懷裡,委屈地喊道:“祖母,孫女好苦啊!
”
文老太太問發生了什麼事,文敏卻不肯說。
最後文老太太從丫鬟的嘴裡得知了前因後果。
文老太太聽完,歎了一聲。
文敏就給文老太太告狀,“祖母,大表嫂好狠毒的心腸啊!
她是想逼死我啊。
”
文老太太卻說道:“你大表嫂并沒有說錯。
你昨晚做的事情,同自尊自愛扯不上半點關系。
”
文敏大驚失色,“祖母?
為何……”
“你是奇怪祖母為什麼要替宋安然說話,對嗎?
因為宋安然說的那些話,就是老身想對你說的。
做姑娘家,别的可以沒有,但是不能沒有自尊,不能不自愛。
你昨晚的行徑,同外面那些輕浮浪蕩的女子有何區别?
”
文敏離開了文老太太的懷抱,縮到床角,一副孤苦伶仃的模樣。
文老太太不心疼,她嚴肅地說道:“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最近你就不要出門,好好在房裡反省吧。
我已經托了你姨婆,很快她就會位你挑選一戶好人家,到時候我會親自帶你出門相親。
”
文敏有些茫然無措,相親?
她都這樣了,還需要相親嗎?
她能嫁給誰?
她誰都不想嫁。
可是文老太太的态度很堅決,要麼嫁人,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要是文敏再敢行差踏錯,她就徹底放棄文敏,轉而去幫扶其他孫女。
反正文老太太又不止文敏一個孫女。
文敏想到了死,可是轉念她又想到家中父母對她的期盼,她又不敢死了。
她要是死了,父母肯定會受牽連,那她就真的成了不孝女。
文敏天天哭,夜夜哭,連哭了三天,将眼淚都哭幹了。
終于下定決心将自己對顔宓的一番感情埋在心底,再也不要翻出來。
文敏這件事情,隻限于遙光閣同顔老太太知道真相。
在國公府連點浪花都沒有激起來。
大家都繼續過着自己的日子。
又一個休沐日,顔定盛裝打扮,由國公爺帶着前往侯府二房。
雙方家長正式見面,進行了一場非常友好的談話。
雖然侯府的人都很好奇為什麼周氏不出面,不過面上卻都喜笑顔開。
能讓國公爺親自踏入侯府的大門,這多不容易啊。
國公爺同侯府二老爺進行了親切的談話,表達了對雙方結為親家的願望。
侯府二老爺喜不自勝,自然是滿口答應。
于是當天兩家交換了庚帖。
隻等測過八字之後,國公府就會送上豐厚的聘禮,以示對這門婚事的重視。
侯府上下見到顔定的新面貌後,都快樂瘋了。
顔定這模樣,雖說臉上還是有疤,卻也是一等一的人才。
蔣菀兒能夠嫁給顔定,果然是福氣滿滿。
老夫人古氏特意将蔣菀兒身邊,一番語重心長的囑咐。
國公府位高權重,家風同侯府不一樣,規矩也不相同。
将來蔣菀兒到了國公府,一定要謹慎行事。
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宋安然。
蔣菀兒一一答應,心裡頭對宋安然十分感激。
國公爺請欽天監的監正給顔定蔣菀兒測八字。
測出來的結果是天作之合,國公爺哈哈大笑,表示極為滿意。
為此,還包了一個大紅包給欽天監監正。
之後顔定就帶着豐厚的聘禮,上侯府正式提親。
這一日侯府熱鬧非凡,請了不少親朋好友來幫襯,也是見證兩家的婚約。
因為顔定和蔣菀兒年齡都不小了,兩家都有些着急。
走完了各種程序後,最後就将婚期定在了冬月。
趕在過年之前将人娶進門,蔣菀兒也好在夫家一起過年。
時間很緊,如此一來留給蔣菀兒繡嫁衣的時間有限。
同時留給二房置辦嫁妝的時間也很有限。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要給蔣菀兒置辦出一份像樣的嫁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如今的侯府也不差錢。
老夫人古氏親自做主,讓公中給蔣菀兒一萬兩銀子置辦嫁妝。
同時老夫人古氏又私下裡給了二房五千兩。
羅氏自己還有點私房。
雜七雜八的加起來,也能置辦一份兩萬兩出頭的嫁妝。
有了這些嫁妝,蔣菀兒嫁到國公府也不丢人。
比不上宋安然數十萬的嫁妝,好歹也不會讓人說閑話。
有兩萬兩的嫁妝,蔣菀兒很滿意。
不過蔣蓮兒卻很嫌棄。
到了明年文襲白就該出孝,到時候蔣蓮兒就要嫁給文襲白。
蔣蓮兒對方氏說道:“娘,明年女兒出嫁的時候,你可要給女兒多置辦一點嫁妝。
否則女兒拿什麼同文家大房的人争。
”
“知道。
娘都給你打算好了,嫁妝三萬五千兩,另外還有五千兩的嫁妝銀子。
你說好不好?
”
聽到方氏給自己準備了四萬兩的嫁妝,蔣蓮兒挺高興的。
可是轉念一想,宋安然有上十萬的嫁妝,就連宋安樂這個庶出,也有五六萬的嫁妝,頓時蔣蓮兒又不高興了。
蔣蓮兒嘟着嘴巴說道:“娘,如今家裡不差錢,你不能給女兒多準備一點嫁妝嗎?
再添個一二萬兩,好不好?
”
方氏大皺眉頭,“今年先是你大哥成親,到了年底沐元還要成親,菀兒又要出嫁,家裡今年銀錢緊張。
”
方氏給蔣沐元定的婚事,是她娘家方家的姑娘。
“哪明年呢?
明年三叔父送銀子回來,娘可不可以多給女兒置辦一點嫁妝。
”蔣蓮兒可憐巴巴地說道。
方氏有些不滿地看着蔣蓮兒,“四萬兩還不夠嗎?
菲兒出嫁的時候,也和你差不多。
”
“二姐姐出嫁的時候同現在不一樣啊。
二姐姐嫁人的時候,家裡還沒現在這麼有錢。
既然現在有錢了,娘,你就給女兒多準備一點嫁妝吧。
女兒不要多了,隻要五六萬就好。
”
好歹也要和宋安樂一樣多,不能嫡出的連庶出的都比不上。
蔣蓮兒拉着方氏的手,不停的左右搖晃。
方氏被搖得頭暈腦脹,“行了,行了。
年底等錢送來了,娘就給你預留一點。
”
“謝謝娘!
”
蔣蓮兒心滿意足,終于肯放過方氏。
方氏看着閨女,卻一臉發愁。
蔣蓮兒沒有蔣菲兒會理财。
蔣蓮兒拿着這麼多嫁妝能行嗎?
萬一被文家人騙了去,哄着她拿嫁妝出來花用,該如何是好。
方氏叫住興奮出門的蔣蓮兒,“蓮兒,以後你就跟着娘一起管家算賬,不可懈怠。
”
蔣蓮兒卻不樂意,聞言,一臉的不高興,“娘,女兒不喜歡做那些瑣事。
”
方氏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不學着管家算賬,将來你如何打理自己的嫁妝,又如何同文家大房争爵位?
蓮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學着長大了。
你看你二姐姐嫁到了古家,每天都要早早起來管家理事,伺候婆母。
雖說你婆母已經過世了,可是文家大房可不是省油的燈。
你要是不學着點,将來被人家算計了都不知道。
而且你公爹說不定還會續娶,到時候你要如何面對?
人家蔣菀兒想學管家算賬,我都不耐煩教她。
你倒好,有機會卻不肯好好學,像話嗎?
”
蔣蓮兒一臉怯怯的,“娘,你别生氣。
女兒以後一定跟着你好好學。
”
“這還差不多。
”方氏總算能松口氣。
方氏拉着蔣蓮兒的手,悄聲說道:“你要知道,娘給你置辦這麼多嫁妝,擔了很大的幹系。
幸虧你三嬸娘不在府裡,她要在肯定會鬧起來。
所以你要記得娘的苦心,懂嗎?
”
蔣蓮兒點點頭,然後又不屑地說道:“三嬸娘在南州賺地盆滿缽滿,大家都沒計較她的事情,她又有什麼資格同娘争執?
”
方氏笑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是按照道理做事。
你三嬸娘成心鬧場子,她怎麼都能鬧起來,懂了嗎?
就比如文家大房,他們要是成心争奪爵位,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可能真的對你好,他們隻會算計你。
所以等你嫁到了文家,一定要多個心眼。
小心被大房算計,鑄下大錯,讓你在文老侯爺面前失信丢臉,惹來厭惡。
”
“娘,女兒不是笨蛋,肯定會防着文家大房。
”
蔣蓮兒信誓旦旦地說道。
可她越是這樣說,方氏心裡頭越是擔心。
蔣蓮兒太自大了,沒吃過虧就不知道這世道有多險惡。
罷了,罷了,趁着出嫁之前,她多教一教蔣蓮兒。
不指望教出一顆玲珑七竅心,好歹也要讓蔣蓮兒有一雙火眼金睛。
此時有丫鬟進來,“啟禀太太,二太太來了。
”
“二嬸娘來做什麼?
”蔣蓮兒好奇地問道。
方氏笑道:“還能為什麼,肯定是為了蔣菀兒的嫁妝。
蓮兒你先退下,為娘要和你二嬸娘好好唠叨唠叨。
”
“女兒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