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一月,就是臘月。
離過年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臘月裡,臘梅花開。
今年的梅花宴在梅園舉辦,由定國公府周家做東道,時間就定在臘月初十。
提前幾天,侯府上下都忙了起來,都在為今年的梅花宴做準備。
準備新衣服,準備新首飾,準備梅花宴上吟唱的詩詞,琴譜,書畫,等等。
總之,梅花宴就是京城豪門貴女們一年一度的騷浪時刻,也是衆人聯絡感情的地方,更是大展才華的舞台。
在梅花宴上,大家鬥富,鬥貌,鬥才華,鬥家世,更要拼爹,拼娘,拼錢财。
那是一個富貴的地方,也是一個捧高踩低的地方。
奢靡,勢利,利益,樣樣都有。
不要指望在梅花宴上靠真心交朋友。
靠爹靠錢财來交朋友會顯得更實際。
依着往年的例子,凡是在梅花宴上大放光彩的人,無一例外都得到了好姻緣。
如此騷浪的梅花宴,凡是有機會前往的姑娘們,沒有誰敢不重視。
侯府的姑娘們忙得腳朝天,個個着急上火。
今天你搶了我的首飾,明日我拿了你的衣服。
後日我破壞了你精心準備的書畫,之後你又弄壞了我的琴。
梅花宴還沒開始,侯府的姑娘們就開始内讧起來。
不管嫡出還是庶出,人人都想在梅花宴上大放光彩。
誰都不想做醜小鴨,襯托别人的美麗。
這股戰火,最終還是燒到了荔香院。
先是蔣菲兒來找宋安然借首飾。
挑挑揀揀的,都不滿意,嘟着嘴問道:“安然妹妹,就沒有更好的首飾嗎?
”
宋安然揉着額頭,有些發愁。
“菲兒姐姐,這些首飾都很好,你不要一臉嫌棄的樣子。
你再這樣,我就不借首飾給你。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蔣菲兒撇撇嘴,“好啦,好啦,我不嫌棄就是了。
”
喜春又拿了兩套首飾出來給蔣菲兒挑選,“菲兒表小姐,我家姑娘也要參加梅花宴。
你将好首飾都挑走了,我家姑娘用什麼?
”
蔣菲兒瞪了眼喜春,“你這死丫頭。
你家姑娘還能缺了首飾用嗎?
真是笑話。
”
蔣菲兒說完話,拿起一支鑲嵌了綠寶石的簪子,插在頭上,對着鏡子左顧右盼。
“安然妹妹,你這鏡子照得人真清楚。
這鏡子是在哪裡買的,我也想買一塊這樣的鏡子。
”蔣菲兒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越看越滿意。
喜春搶先說道:“這是從南邊帶來的。
泉州那裡有琉璃商家,用透明琉璃做成了鏡子,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我家姑娘是頭一批客人,鏡子剛做好,泉州的商戶就派人送到了南州。
這都是一年前的事情,沒想到這種琉璃鏡子還沒賣到京城來。
”
說完撇撇嘴,“京城也沒有大家說的那麼好嘛!
”
“死丫頭,就知道嘴硬。
”蔣菲兒哼了一聲。
然後一臉燦爛笑容,“安然妹妹,我想借這套綠翡翠頭面首飾,可以嗎?
”
一整套綠翡翠頭面首飾,那真是又名貴又張揚又好看。
喜春輕聲哼了下,她不樂意。
蔣菲兒臉皮太厚了,前段時間還在和宋安然吵架,還放了狠話。
今天又若無其事上門借首飾。
喜春給宋安然頻頻使眼色,然宋安然不要答應蔣菲兒。
哪想到宋安然渾不在意,“既然菲兒姐姐看上了,那就拿去用吧。
等過完梅花宴,你再還我。
”
“安然妹妹,你可真好。
那我就借走了。
喜春,趕緊給我包上。
”
喜春瞥了她一眼,直接說道:“沒空!
”
“你……”蔣菲兒很是惱怒,不過醒悟到這是宋安然的地盤,當即又笑了起來,另外叫了丫頭将首飾包起來。
蔣菲兒臨走之前,拉着宋安然的手,“安然妹妹,到了梅花宴那天,你一定要盛裝打扮。
到時候我領你去參加宴會,介紹你認識京城的貴女們。
”
“多謝菲兒姐姐。
我會的。
”
蔣菲兒心滿意足的走了。
一臉的得意洋洋。
喜春就開始抱怨,“姑娘幹嘛要将首飾借給她。
奴婢擔心蔣菲兒有借沒還。
”
宋安然輕聲笑了笑,并不在意,說道:“不就是一套首飾,瞧把你急成什麼樣子。
再說了,咱們還要在侯府過年,還有許多地方需要麻煩侯府。
借她首飾,也算是投桃報李。
大家有來有往,以後才好相處。
”
“姑娘說的有理。
可是奴婢就是見不慣蔣菲兒。
”
宋安然笑道:“既然見不慣她,那以後她要是再來荔香院,你就别在跟前伺候。
”
“不行。
奴婢一定要盯着她,免得她欺負姑娘好說話。
”喜春态度堅決。
宋安然搖頭笑笑,沒有多說。
蔣菲兒開了頭,後來蔣蓮兒,蔣菀兒,蔣英兒都跑來找宋安然借東西。
一般的要求,宋安然都會滿足。
不過遇上刁蠻霸道的,比如蔣蓮兒,宋安然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到了臘月初九,蔣蔓兒也來到荔香院。
喜春見到蔣蔓兒,率先問出口,“大表姑娘也是來借首飾的嗎?
”
蔣蔓兒臉頰微紅,“不是的。
我不是來借首飾的。
我是想同安然妹妹借一件大氅。
”
咦!
有借首飾的,有借衣服的,有借喜夏的,唯獨沒有人借大氅。
蔣蔓兒倒是有些出奇。
宋安然招呼蔣蔓兒坐下,“蔓兒表姐想借哪件大氅?
”
蔣蔓兒先是猶猶豫豫的,羞于開口。
見喜春虎視眈眈的盯着她,蔣蔓兒急忙說道:“安然妹妹,我記得你有一件孔雀翎大氅,不知道能不能借給我穿一天。
”
宋安然坐直了身體,蔣蔓兒的眼光挺高的嘛,竟然看中了價值上千兩的孔雀翎大氅。
宋安然笑了笑,“蔓兒姐姐開了口,我自然要借。
隻是蔓兒姐姐比我矮小半個頭,那件大氅對蔓兒姐姐來說,似乎長了點。
我擔心蔓兒姐姐穿在身上,會不合身。
”
宋安然的身高,以後世的标準來測量,大約在一六五,到一六七之間。
其實這個身高,在後世也不算很高,當然,也不能說矮。
不過放在這個時代,宋安然在女子中就顯得太高了。
到目前為止,宋安然隻見到顔飛飛能趕上她的身高。
其他人,多半都比她矮了半個頭。
比如蔣蔓兒,宋安然目測,她的身高應該有一五九左右,不到一六零。
而且身形比宋安然顯得圓潤一些。
穿上孔雀翎大氅,宋安然真的很擔心,大氅會被拖在地上。
這樣一來,既不能顯出孔雀翎大氅的高貴華麗,反而會有一種小孩子穿大人衣服的可笑感。
孔雀翎大氅不能水洗,這年頭又沒有幹洗。
若是被拖在地上走一天,宋安然估計喜春喜夏會氣瘋去。
“不會長,一點都不長,我肯定能穿。
”蔣蔓兒急切地說道。
宋安然揉揉眉心,其他侯府姑娘來借東西,她都借了。
如果蔣蔓兒來借大氅,她卻不肯借,不說蔣蔓兒會多想。
就是其他人也會猜測,宋安然是不是對蔣蔓兒有意見。
最後,宋安然揮揮手,罷了,不就是一件孔雀翎大氅。
真弄髒了,那隻能辛苦喜春喜夏兩人。
宋安然示意喜夏将孔雀翎大氅拿出來。
喜夏不樂意,慢騰騰的,半天都不動一下。
宋安然苦惱,身邊四個大丫頭,全被她養出了小姐脾氣,而且一個比一個脾氣大。
不過宋安然并不生氣,這是她縱容的結果,所以她也不能抱怨。
宋安然又指指喜春。
喜春扭頭,裝作沒看見。
這幾天已經借出去太多東西,她不樂意,而且她很不高興。
宋安然揉頭,又朝喜秋看去。
喜秋連連擺手。
衣服鞋襪全由喜夏負責,沒有喜夏的同意,她不能随便翻箱籠。
就好比沒她的同意,喜夏也不能翻看賬本和銀錢一樣。
宋安然沒法子,扯開嗓子喊了一聲,“白一,白一在哪裡?
”
白一從門外飄進來,“姑娘叫我?
”
“你去卧房,将那件孔雀翎大氅拿出來。
”
白一奇怪地四下張望,這種事情為什麼不讓喜夏她們去。
宋安然眼一瞪,“我叫你去,你就趕緊去。
不準看她們。
”
“哦!
”白一不明所以,老老實實地進了卧房,将孔雀翎大氅拿出來。
宋安然将大氅交給蔣蔓兒。
蔣蔓兒一見孔雀翎大氅,眼睛瞬間發亮,笑容特别燦爛地和宋安然說道:“多謝安然妹妹。
梅花宴一結束,我就還給你。
”
“行!
明天的梅花宴,我期待着蔓兒姐姐閃亮登場。
”
蔣蔓兒羞澀一笑,“一定不會讓安然妹妹失望。
”
蔣蔓兒急匆匆地走了。
幾個丫頭剛要張口數落宋安然,宋安然擡手制止,“誰都不準說話。
有意見可以私下裡讨論,但是不準在我耳邊叽叽歪歪。
還有,我的态度就是借一個是借,借兩個也是借。
就算她們想要有借無還,本姑娘也有辦法讓她們灰溜溜地将東西吐出來。
”
喜秋笑道:“姑娘好威風!
”
宋安然哼了一聲,起身去見宋安樂。
她不和這些小丫頭們一般見識。
宋安樂正在埋頭做嫁衣。
宋安然來了後,她也僅僅擡頭看了眼。
宋安然陪着她坐了會,這才開口問道:“明天的梅花宴,大姐姐要去嗎?
”
宋安樂搖頭,“我就不去了。
一天的時間,我可以做不少事情。
二妹妹和三妹妹一起去吧。
”
“大姐姐真不去?
錯過了今年的梅花宴,大姐姐明年嫁了人,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去參加梅花宴了。
”宋安然覺着有些可惜。
梅花宴隻接待未婚的姑娘,已婚的小媳婦不在邀請的名單上。
宋安樂停下手中的針線活,輕聲一笑,“我就不去了。
梅花宴啊,我都訂婚了,去不去都沒意義。
而且那樣的場合我也不習慣,人一多就渾身不自在。
二妹妹,你隻管去,你不用管我的。
”
宋安然見勸說無效,也隻能放棄。
于是她辭了宋安樂,又去見宋安芸。
為了去梅花宴,宋安芸和夏姨娘兩個人已經忙碌了好幾天。
宋安芸穿不了宋安然的衣服,所以她将目光盯在宋安然的首飾上。
在蔣菲兒來借首飾之前,宋安芸就搶先借了一套紅寶石頭面首飾。
不過宋安然私下裡認為,還是蔣菲兒借去的那套綠翡翠頭面首飾更好看,也更配衣服。
宋安芸是個小姑娘,審美還有些奇奇怪怪,總認為紅色肯定比綠色好看,也更顯富貴。
得,宋安然什麼話都沒說,讓她自己折騰。
宋安芸穿着一身大紅,轉了兩圈,“二姐姐,我這一身好不好看?
”
宋安然偷笑,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好看!
”
衣服首飾都很好看,可是穿在宋安芸身上,就顯得很悲催。
以她的氣質和身高,根本撐不起一身的大紅。
夏姨娘也是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闆着臉,說道:“全都脫下來。
這身不好看。
”
“我不要。
我就喜歡穿紅色的。
”宋安芸急忙躲開夏姨娘的魔爪。
夏姨娘苦惱,“二姑娘,你幫我說說她。
她穿這一身真的不合适,對不對?
婢妾想着,她一個小姑娘,就該穿得清清爽爽的,讓人看着舒服,她自己也自在。
”
宋安芸嘟着嘴,“我不要,我就要穿紅色。
”
宋安然含笑問宋安芸,“三妹妹,你确定?
就算明天有人笑話你,說你不是人穿衣服,而是衣服穿人,你也不在意?
”
宋安芸哼了一聲,“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好。
”
宋安然輕聲一笑,“衣服好看,首飾也好看,三妹妹的眼光沒得說。
隻是穿在你身上,你個子不高,所以這一身就不太适合你。
”
宋安芸咬牙,偷偷朝夏姨娘看去。
夏姨娘連連點頭,宋安芸穿一身紅是真不好看。
宋安芸跺腳,“好啦,我換下來就是。
姨娘,你替我另外找一身衣服。
另外,頭面首飾我還是要用這套紅寶石的。
”
“行行行!
”隻要宋安芸不穿一身大紅色出門丢臉,夏姨娘怎麼樣都會滿足。
宋安芸好奇的問宋安然,“二姐姐,明天你穿什麼?
”
宋安然抿唇一笑,“不告訴你。
”
“誰稀罕知道啊!
”
宋安然笑了笑,轉身離去。
這一晚,許多人都沒有睡好。
當然不包括宋安然。
當晚,宋安然早早的就上床睡覺,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喜春叫了起來,洗了把臉,瞬間神清氣爽,精神好到飛起。
洗漱完畢,就開始上妝。
瞧丫鬟們如臨大敵的模樣,宋安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就是一個梅花宴,至于這樣嗎?
她又不去梅花宴上出風頭嫁人,犯不着緊張兮兮的。
“姑娘坐好!
姑娘不在意自己出不出風頭,好歹也要想想宋家的名聲。
姑娘表現好了,别人才會說宋家的姑娘如何如何好。
”喜春說道。
宋安然挑眉一笑,“行吧,今天就讓你一展所長,給我化個漂亮的妝容。
”
“奴婢當然要将姑娘打扮得美美的。
花了大半個時辰,總算化完妝。
然後穿上水藍色的衣裙,披上同色系的披風,拿上手爐袖筒,就準備出門去了。
喜春看着自己的傑作,笑道:“姑娘身量高挑,膚色又白,穿這一身真好看。
比那什麼紅色綠色好看多了。
今天梅花宴上,姑娘一定能夠豔壓群芳,名動京城。
”
宋安然笑了笑,她不喜歡太高調,更喜歡低調賺錢,然後再用錢糊别人一臉。
今天的梅花宴,千萬别給她這個機會。
否則她會魔氣全開,讓對方丢臉丢到姥姥家去。
宋安然領着打扮一新的宋安芸,先去松鶴堂拜别老夫人古氏。
侯府的姑娘們還沒到齊,隻來了二房和三房的。
大房的三個姑娘估計還在梳妝打扮。
古氏見到宋安然盛裝打扮,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姑娘家就該打扮得漂漂亮亮。
老身一看你們滿頭珠翠,渾身華麗,老身這心裡頭就高興。
這可是興旺之兆啊。
”
所有人都笑起來,紛紛恭維古氏。
宋安芸有些不自在。
丢掉大紅,穿上一身鵝黃紅花的衣裙,她自認為自己打扮得很美。
可是和相對素雅的宋安然一比,還是輸了。
輸得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宋安芸拉了下宋安然的衣袖,“二姐姐,你這套藍寶石頭面首飾,是什麼時候準備的?
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
宋安然含笑,悄聲說道:“來京城之前就有了。
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衣服來配這套首飾。
”
“那我找你借首飾的時候,你怎麼沒将這套藍寶石的拿出來?
”
“因為我要戴啊!
總不能你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我一個灰頭土臉,豈不是丢咱們宋家的臉面。
再說了,三妹妹喜歡大紅大綠,就算拿出來給你挑選,三妹妹也看不上。
”
宋安芸嘟嘴,不說話了。
大家閑坐了一會,大房的三個姑娘總算來了。
蔣蔓兒,蔣菲兒,蔣蓮兒全都盛裝打扮,
尤其是蔣菲兒,蔣蓮兒兩姐妹。
兩人一個塞一個的富貴,滿頭珠翠不說,手上還戴了好幾個寶石戒指。
至于蔣蔓兒,相對低調一點。
不過将宋安然的孔雀翎大氅一穿上,頓時就有了富貴範。
隻可惜大氅長了點,差不多快要拖在地上。
喜春見了,一陣難受。
多好的大氅啊,竟然被蔣蔓兒給糟蹋了。
方氏拍拍手,提醒大家安靜下來,“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那就出發吧。
”
梅花宴是姑娘們的聚會,太太媳婦們不在邀請名單上。
所以方氏不能去。
但是為了姑娘們的安全,方氏将身邊的伍嬷嬷,金桔派了過來。
古氏也将袁嬷嬷,紅衣綠衣都派上了。
高氏和羅氏也都紛紛派了心腹下人伺候。
侯府還準備了龐大的護衛隊伍,務必保證姑娘們的安危。
至于宋家這邊,有馮三帶領護衛們,宋家兩姐妹的安全肯定沒問題。
大家在二門上了馬車,啟程前往郊外的梅園。
梅園緊挨相國寺,從梅園的後門一出去就是相國寺的後山。
不過去梅園和去相國寺,是分走兩條路。
在山腳下,兩條路分開。
去相國寺的路全是階梯,需要人一步一步走上去,如此才顯得足夠虔誠。
去往梅園的路,則是一條石闆路,修得很寬敞,也很平坦。
馬車可以直接駛入梅園。
馬車進入梅園,大家一起下了馬車。
梅園内已經有不少人,遠遠的就聽到吵雜的人聲。
蔣菲兒跺腳,“我們還是來晚了。
”
宋安然含笑問道:“來晚了有什麼關系嗎?
”
“人家來得早的,早就聊在一起了。
哪有空看後來的人打扮得好不好看。
”蔣蓮兒小聲嘀咕。
原來還有這麼一個理由。
宋安然失笑。
這些人的好勝心還真強。
侯府的姑娘和宋家兩姐妹一起前往聚會的場所,那是位于梅花中的一處樓閣。
樓閣很寬敞,同時容納上百個人不成問題。
樓閣被梅花包圍,透過透明琉璃窗戶,朝外一看,像是身在仙境。
宋安然暗自感歎,這處梅園好大的手筆。
宋安然悄聲問蔣蔓兒,“這處梅園是誰建的?
”
蔣蔓兒笑道:“是勳貴世家們集資建了這處梅園,我們侯府也出了兩千兩銀子。
所以每年的梅花宴,都是各個勳貴世家輪流做東道。
上次輪到咱們侯府做東道,那還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
”
哇!
真是讓人意外。
蔣蔓兒又順便給宋家兩姐妹介紹廳堂裡的各位姑娘。
宋安然就發現,來參加梅花宴的人,十有*都是勳貴世家的姑娘。
文官家的姑娘極少,除掉宋家兩姐妹,似乎就隻剩下小貓三兩隻。
宋安然還有很多問題要問,突然間,她對這個梅花宴興趣大增。
結果蔣菲兒猛地鑽出來,拉起宋安然的手就超前走,“安然妹妹,我給你介紹顔飛飛認識。
上次我答應過你,我一定說到做到。
”
宋安然沒有反抗,她也想正式認識顔飛飛這位穿越同鄉。
“飛飛,秦娟,這就是我家安然表妹。
安然妹妹,這位個子高的是顔飛飛。
這位是秦娟,鎮國公府嫡女。
”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秦娟,鎮國公府,那豈不是秦裴的妹妹。
不過秦娟和秦裴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當然,秦裴一臉大胡子,也沒人看得出他的長相。
宋安然對秦娟微微颔首,“見過秦姑娘。
”
秦娟矜持的點點頭,“宋姑娘第一次來吧,随意一點,不用太拘束。
”
至于顔飛飛,宋安然含笑點頭,“顔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
“咦,你們見過嗎?
”蔣菲兒好奇地問道。
顔飛飛想都沒想,以最快的速度否定,“沒有見過。
我和宋姑娘怎麼會見過面。
”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沒錢賣首飾的事情,曾經被宋安然看在眼裡。
那太丢人了。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顔飛飛,“或許是我記錯了。
今天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
蔣菲兒笑道,“我就說嘛,你們怎麼可能見過面。
”
将宋安然介紹給顔飛飛,蔣菲兒算是完成了承諾。
接下來,她就要遊走四處,展示自己的新衣服新首飾。
至于宋安然,蔣菲兒已經不關心。
秦娟也沒有和宋安然閑聊的興趣,點點頭,便走開了。
于是幾米範圍内,就隻剩下宋安然和顔飛飛。
顔飛飛壓低聲音,對宋安然說道:“别以為你那樣說,我就會感謝你。
”
宋安然挑眉一笑,“顔姑娘脾氣不太好啊。
”
“哼!
我知道你,你父親是新上任的左副都禦使。
不過以你的家世想嫁給我大哥,那是妄想。
所以你趁早歇了那個心思,别再妄圖接近我,更别想着讨好我。
我是不會讓你接近我大哥,更不會讓你嫁給我大哥。
”
果然神經病是會遺傳的。
顔宓神經病,顔飛飛同樣神經病。
宋安然沒接這話,而是說道:“前些日子,我去了稻香村,買了一塊蛋糕。
吃了一口就不想吃,因為甜得發膩。
我想我以後都不會再照顧稻香村的生意。
”
“你什麼意思?
”顔飛飛就跟争地盤的雄雞一樣,瞬間進入戰鬥狀态。
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這樣子就能讓宋安然知難而退似得。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聽人說顔姑娘開稻香村,是想掙一點零花錢花花。
不過以那些蛋糕面包的味道,我想應該掙不了幾個零花錢吧。
”
“要你管!
”顔飛飛發現自己又上當了。
宋安然根本不是想和她讨論稻香村,而是要轉移話題,順便羞辱她。
顔飛飛怒氣橫生,“宋姑娘,你别以為避重就輕,我就會上你的當。
你不配嫁我大哥。
”
“顔姑娘,你知道我想說什麼嗎?
我想說你想得太多,太自以為是。
别人看重晉國公府的身份地位,我卻看不上。
還有一句話,也要轉告你,顔宓不配娶我。
這是真心話,希望你牢記。
”宋安然含笑轉身,離去。
加上上次在世寶齋,兩次試探顔飛飛,宋安然已經大緻摸清楚了顔飛飛的來曆。
在後世,顔飛飛應該還是個學生,介于高中生和大學生之間。
拜後世發達的咨詢,顔飛飛什麼都懂一點,不過什麼都不精,純粹是半桶水響叮當。
而且顔飛飛一直在吃穿越老本,來到古代這麼多年,情商智商半點長進都沒有。
除了見識廣博,性子外向外,論心機,論手段,論謀略,在場的土著姑娘們甩她三條街。
對于顔飛飛這個穿越老鄉,宋安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相認。
至于做朋友,她們脾氣不同,想法不同,見識不同,所以做不了朋友。
在後世,宋安然是一個成功的商界領袖,富二代裡面的标杆人物。
而顔飛飛還是學生,家庭背景估計中産小康。
在後世,生活在同一個天空下,她們二人就算認識,也做不了朋友。
更何況是來到古代,橫隔着人生志向這樣遙遠的距離,做朋友更不可能。
不過宋安然還是祝福顔飛飛這位穿越老鄉,這輩子能幸福安康。
隻要她自己不作死,以晉國公府的背景,顔飛飛這輩子無憂。
宋安然在大廳裡走動,順耳聽幾句八卦閑話。
侯府的姑娘們全不見了蹤影,就連宋安芸也不知道跑哪裡去。
“宋姑娘!
”
宋安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
回頭一看,竟然是古明月。
古明月自然也是盛裝打扮,“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安然妹妹,你是和蔣家表姐妹們一起來的吧。
”
宋安然點點頭。
“見過古姐姐。
”
“不用客氣。
”
宋安然想到心裡頭的幾個疑問,于是問道:“古姐姐每年都來參加梅花宴吧。
我見場中多半都是勳貴家的姑娘,文官家的姑娘都沒幾個。
”
古明月哈哈一笑,“那是當然。
梅花宴本來是勳貴世家合辦的,目的就是為了方便自家孩子交際應酬。
至于文官家的姑娘,每年四月份有一個百花宴,她們都去參加百花宴。
不過等到九月的時候,還有一場菊花宴。
到時候無論勳貴家的姑娘,還是文官家的姑娘都能去。
”
宋安然含笑點頭,“如此說來,我參加梅花宴,算是異類。
”
“不算,不算。
看到那位穿枚紅色衣服的姑娘嗎,那是内閣首輔的孫女,每年梅花宴她都來。
其實梅花宴沒有規定不接待文官家的姑娘,就好像百花宴也沒說不接待勳貴家的姑娘一樣。
隻是大家都有了默契,文官家的姑娘不來梅花宴,我們勳貴家的姑娘也不去百花宴。
唯有每年的菊花宴,大家才會聚在一起。
”
文官和勳貴武将之間還真是泾渭分明。
宋子期身為文官,住在侯府,這算是異類吧。
幸好侯府是宋子期的嶽父家,才不會引來非議。
宋安然又好奇地問道:“一帆先生名動天下,那沈家的姑娘會來梅花宴嗎?
”
沒想到宋安然剛提起沈家姑娘,古明月就撇撇嘴,一臉嫌棄的模樣。
“誰樂意和沈家姑娘來往啊。
一個個呆頭呆腦,木納笨拙。
以前我也好奇沈家的姑娘,心想一定是一群才氣斐然,特别有靈氣,有巧心思的姑娘。
結果見了面,我和她們聊衣服首飾,聊京城新奇見聞,聊姐妹感情。
結果她們和我聊《女戒》,聊規矩,聊針線,聊怎麼讨好将來的公婆。
我真是……我這暴脾氣,當時差點就發作起來。
安然妹妹,我和你說。
不僅梅花宴不歡迎沈家姑娘,就連百花宴也不喜歡她們。
她們一來,氣氛絕對會被破壞,大家都尴尬。
還有那位沈夫人,無論什麼時候見到她,都闆着一張臉,好像别人欠了她一樣。
難怪沒人想去沈家做客。
就連文官家的姑娘們,也都不樂意和沈家姑娘來往。
除非被長輩們逼着,為了讨好沈夫人和一帆先生,才會勉為其難的和沈家姑娘來往。
”
古明月将宋安然拉到邊上。
宋安然發現古明月這姑娘性子特别耿直,也特别喜歡八卦閑聊,難怪和沈家姑娘合不來。
估計京城之内,能和沈家姑娘真心做朋友的,也是鳳毛麟角,絕對屬于珍稀動物。
古明月壓低聲音,說道:“安然妹妹,我有個遠方表姐,就嫁到沈家。
嫁給了一帆先生的侄子。
以前我那位表姐也是個清秀美人,她沒嫁人的時候,我們還經常一起玩耍。
後來她嫁了人,過了一年,我再見她,結果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
穿着連我祖母都不會穿的老氣橫秋的衣服,身上一件首飾都沒有。
我們一開始,還以為她被沈家人虐待。
結果她告訴我們,沈家的媳婦,都像她這麼打扮。
因為沈夫人要求沈家的媳婦,必須按照沈家的規矩做事。
誰敢不按照規矩來,沈夫人就收拾誰。
你知道沈夫人怎麼收拾兒媳婦嗎?
她不讓兒媳婦和兒子同房,讓兒媳婦天天在身邊伺候。
連晚上也要睡在她的床榻邊,像個丫鬟一樣,伺候她喝水,還要倒痰盂,倒屎尿盆子。
沒幾個人受得了這樣的折磨。
我當時一聽,差點将我惡心得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我那表姐真是可憐,竟然嫁到了沈家。
你不知道我表姐還一心一意的替沈夫人說好話,要不是我們逼着她說漏嘴,這些事情沒人清楚。
宋姑娘,你父親是文官,肯定會和一帆先生有來往。
你可千萬把持住,千萬别被你爹逼着我沈家姑娘來往。
反正我是受不了”
說完,古明月又做了一個惡心想吐的樣子。
宋安然聞言,也被惡心到了,早上吃下去的早飯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宋安然苦笑一聲,“古姐姐,你可将我害慘了。
”
古明月哈哈一笑,“你也覺着惡心,對吧。
我第一回聽到這些事情的時候,當着我表姐的面就吐了出來。
我表姐氣死了,說再也不和我們來往。
後來果然沒有和我們來往。
宋姑娘,我真心勸你,你以後千萬别和沈家姑娘來往。
也千萬别嫁到沈家去。
否則,你肯定受不了,會惡心死的。
”
宋安然揉揉眉心。
她要是告訴古明月,自家老爹正和沈家議親,古明月一定會用同情和嫌棄的眼光看着她吧。
突然之間,宋安然發現自己很悲催。
明明沈玉江是個良配,偏偏有那樣變态的娘。
這門婚事轉眼就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宋安然決定閉緊嘴巴,絕對不能讓人知道她和沈玉江相親的事情。
古明月嫌這裡人多,吵得很。
于是又拉着宋安然走到更為僻靜的地方,悄聲問道:“安然妹妹,我聽說田嘉被接到文家去了。
安然妹妹,你實話告訴我,田嘉那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我聽說你們表姐妹關系好,你不會同情她吧。
”
宋安然越發的愁了。
轉來轉去,全是親戚。
偏着田嘉還是偏着古明月?
宋安然呵呵兩聲,“她的事情我不過問。
”
古明月哼哼兩聲,“那你說我該和文襲民退婚嗎?
”
“那要看你父母的意思。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
孤明月一臉犯愁,“我娘堅決要退婚,我父親還在猶豫。
文家那邊倒是三天兩頭的上門道歉,文襲民也找了我兩回,不過我都沒見他。
”
宋安然攤手,表示婚姻大事,她一個小姑娘愛莫能助,最多就是傾聽幾句。
古明月一臉發愁,“我很矛盾。
或許我該退婚,或許我可以接受田嘉。
哎,反正我是愁死了。
”
恰在此時,場中有驚呼聲。
“你幹嘛?
你放開我,打人啦……”
宋安然一聽那個聲音,頓時驚住,那是宋安芸的聲音。
宋安然顧不得古明月,趕緊往人群中沖去。
宋安芸被圍在中間,臉色煞白。
強撐着一口氣,不敢露出絲毫膽怯的模樣。
在她旁邊,有幾個打扮富貴的姑娘,正在對宋安芸指指點點。
其中一個高挑的姑娘,指着宋安芸,怒道:“你弄髒了我的裙子,扯壞我的首飾,你還有理了。
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很丢臉。
我看你根本不配來梅花宴。
”
宋安然還看到蔣家的幾個姑娘都躲在人群裡,一副不認識宋安芸,嫌棄宋安芸丢她們臉面的樣子。
宋安芸強撐着,“你誰啊?
你憑什麼指責我。
不就是一條破裙子,兩件破首飾嗎?
大不了我賠給你。
”
“你賠得起嗎?
就你這副沒教養的樣子,别打腫臉充胖子。
等等,你還沒告訴大家,你究竟是誰家的姑娘,跟着誰來的?
說!
”高挑姑娘不依不饒的。
宋安芸漲紅了臉,“我幹嘛要告訴你!
”
“夠了!
都給我閉嘴。
”宋安然再也忍不住,推開兩邊的人群,主動站了出來。
“這位姑娘,安芸是我的三妹妹。
她弄壞你的任何東西,我照原價十倍賠給你,當場付錢給你。
所以還請你嘴上客氣點,有什麼事情大家好商量。
”
“喲!
這是來了幫手啊。
你誰啊,你說賠就賠,誰知道你是不是說大話。
”高挑姑娘雙手抱臂,眼神輕蔑。
宋安芸一見宋安然出現,頓時慫了,躲在宋安然身後不露頭。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姓宋,名安然。
弄壞你衣服首飾的是我三妹妹,我替她道歉。
姑娘貴姓,怎麼稱呼?
姑娘開個價吧。
無論你開價多少,我都按照十倍賠償給你。
我宋安然說出的話,釘是釘,卯是卯,絕無虛言。
”
好大的口氣啊。
“秦姑娘,你快開價啊!
”有看熱鬧的人叫嚷起來。
姓秦?
宋安然微微眯起眼睛,莫非眼前高挑姑娘是秦裴的哪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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