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公确定已經病入膏盲,藥石無效。
現在還活着,也隻是拖延時間而已。
這個事實對晉國公府的打擊,猶如晴天霹靂,讓人完全招架不住。
三大國公府裡面,吳國公是晉國公府最堅定的盟友,兩家這些年來一直是共同進退。
至于定國公府,因為是外戚,自有别的想法。
如果吳國公真的過世,朝堂必定會經曆一次地震級别的震蕩,武将這邊會來一次大洗牌。
總而言之,吳國公過世隻會便宜了元康帝,晉國公府則會連帶受損。
宋安然心中有些慌亂,事情怎麼會發展得這麼快。
宋安然問白一,“吳國公的病情怎麼會發展得這麼快?
之前不是說隻是老毛病犯了。
”
“啟禀夫人,大夫說吳國公身上暗傷太多,能夠活到今天已經是奇迹。
”
言下之意,吳國公以前表現出來的強壯,多半都是裝出來的。
吳國公一直強撐着身體,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他被病痛糾纏的身體。
如今吳國公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或許一天,或許幾天,吳國公就會與世長辭。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對白一說道:“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請霍大夫。
讓霍大夫給吳國公診脈。
我要第一時間知道确切的消息。
”
白一小聲地說道:“夫人,容家沒有請霍大夫。
”
“容家沒有請霍大夫不要緊。
你告訴容家人,是我請霍大夫上門替吳國公檢查身體,容家人不敢拒絕。
”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
白一點頭,“奴婢遵命。
奴婢這就去請霍大夫。
”
宋安然心中很是煩亂。
見二房和三房的人還在周圍不肯走,宋安然心裡頭突然生出一股怒火。
不過轉眼間,宋安然又壓下了怒火。
顔老太太生病,二房和三房擔心,緊張,也是情有可原。
宋安然長歎一聲,吳國公一旦過世,京城局勢勢必發生震動。
到時候晉國公府要如何避開這場禍事?
宋安然叫來喜秋,讓喜秋将吳國公即将過世的消息告訴老國公。
希望老國公會想出好一點的辦法。
喜秋領命而去。
接着宋安然又想到了顔老太太的身體。
萬一顔老太太又個三長兩短,加上吳國公過世,那晉國公府真的危矣。
宋安然當機立斷,趕緊回到遙光閣,給顔宓去信。
顔宓必須抓緊時間處理江南的事情,以便随時回京策應。
宋安然在信裡面寫了吳國公病入膏盲,顔老太太偶感風寒的事情。
還寫了自己的擔心。
宋安然希望顔宓能過做出正确的判斷。
信件寫完,宋安然命人送出去。
白一帶着霍大夫上吳國公府。
得知霍大夫親自上門給吳國公看病,容家人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就将霍大夫請了進去。
白一理所當然地跟在霍大夫身後,一起進了吳國公府。
吳國公府躺在床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枯瘦的老人,完全沒有征戰沙場的威武形象。
回想起吳國公曾經的形象,再對比現在的形象,讓人不由得生出英雄遲暮的悲涼感。
霍大夫面無表情地的給吳國公檢查身體。
之前的大夫并沒有說錯,吳國公身體上暗傷太多。
當年帶兵打仗受傷,沒有好好治療,故此留下了暗疾。
如今,吳國公年紀大了,曾經還能靠身體素質硬抗的暗疾,段時間内全都發作起來。
加上天氣乍暖還寒,吳國公一下子就病倒了。
吳國公的病情來勢洶洶,短短時間内,就摧毀了吳國公的健康,讓吳國公走到了最後關頭。
吳國公對這一天早有準備,隻可惜容玉詐死躲在西北,吳國公府後繼無人,隻能将爵位傳給無能的後人。
想到在他死後,吳國公府就要被元康帝拆分,吳國公府的榮光不在,吳國公就很不甘心。
可惜人争不過命。
現在沒有時間讓吳國公懷念過去,他要在臨死之前安排好所有事情。
無論如何,總要保住家人的性命。
吳國公卻沒想到,晉國公府會派霍大夫上門替他診治身體。
不過一轉眼,吳國公就想明白了。
吳國公府一垮,晉國公府的好日子也不剩多久少了。
從晉國公府的立場來看,自然是希望吳國公長久活着,替晉國公府擋在前面。
人就是這麼現實。
吳國公側頭,虛弱地問道:“霍大夫,老夫還有幾天活頭?
”
霍大夫皺眉不說話,順便還瞪了眼吳國公。
吳國公頓時笑了起來,笑了兩聲,又控制不住的咳嗽起來。
連連咳嗽,讓吳國公臉上出現了一種不正常的紅潤。
襯托着枯瘦的身體,顯得很是恐怖。
吳國公終于止住了咳嗽,他說道:“霍大夫不用說,老夫也明白。
老夫這是離死不遠了。
”
霍大夫不客氣地說道:“國公爺既然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為什麼還不愛惜身體?
國公爺在過去要是肯多愛惜一下身體,也不至于出現現在這般情況。
”
吳國公強撐着一股勁,哈哈大笑起來。
吳國公笑完後,才又說道:“已經有很多年,沒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說話。
今日聽猛地聽到霍大夫的訓斥,老夫心裡頭舒坦,真的舒坦。
”
白一偷偷翻了個白眼,吳國公這是在找虐吧。
霍大夫罵他,他竟然還覺着舒坦,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霍大夫檢查完吳國公的身體,平靜地說道:“準備後事吧。
”
吳國公一點都不意外,隻是很遺憾。
遺憾自己不能活久一點。
吳國公問霍大夫:“老夫還能活多少天?
”
霍大夫沉吟片刻,才又說道:“如果由老夫替國公爺調理身體,最多還能活七天。
如果沒有老夫,照着國公爺的身體狀況,最多還有三天。
”
“哈哈……霍大夫了不起。
連太醫都說老夫最多隻有三天可活,沒想到霍大夫一出手就能讓老夫多活四天。
”
吳國公盯着霍大夫,鄭重地懇求道:“請霍大夫幫幫老夫,讓老夫多活幾天。
老夫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安排下去,老夫現在還不能死。
”
活大夫微蹙眉頭,說道:“國公爺不求老夫,老夫也會想辦法幫助國公爺。
隻是過程有點痛,國公爺忍耐一下。
”
吳國公再次笑了起來,“老夫這輩子就沒怕過痛。
霍大夫盡管放手去做。
”
霍大夫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霍大夫給吳國公紮針治療,保吳國公還能活七天時間。
治療完了後,霍大夫起身離去。
答應明天再過來。
白一将霍大夫送回霍家,然後回到國公府。
白一見到宋安然,就開口說道:“夫人,吳國公最多還能活七天。
如果霍大夫不出手幫忙的話,吳國公隻能活三天。
”
才七天?
宋安然表情凝重。
七天很短,做不了什麼事情。
可要是下定決心,拼着身家性命不要,這七天也能做不少事情。
宋安然深思了一番,然後對白一說道:“你繼續留在霍大夫身邊,替我盯着吳國公還有吳國公府。
如果吳國公做了什麼決定,記得及時告訴我。
”
“奴婢遵命。
”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老國公得知吳國公到和油盡燈枯的地步,于是上門看望吳國公。
兩人具體說了什麼,宋安然不清楚。
老國公從容家回來後,表情很凝重,将自己關在書房裡面将近一天沒出門。
從老國公的反應上就能看出來,兩人的談話不太樂觀,吳國公肯定給老國公帶去了不少麻煩。
這期間也有一個好消息,顔老太太的病情很穩定,還有好轉的趨勢。
這讓國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氣。
隻要顔老太太不死,晉國公府就倒不了。
七天時間轉眼過去。
深夜,白一從外面偷偷回來,告訴宋安然:“夫人,吳國公去了。
就是半個時辰前的事情。
”
宋安然輕歎一聲,得到這個消息,宋安然一點都不意外,因為早就有了準備。
宋安然問道:“吳國公的身後事都安頓好了嗎?
”
白一點頭,“吳國公臨走之前,已經安排好了最後一件事情。
”
頓了頓,白一又說道:“吳國公交給奴婢一封信,讓奴婢轉交給夫人。
”
白一從懷裡拿出信封,交到宋安然的手上。
宋安然很意外,吳國公竟然會留給她一封信。
宋安然撕開信封,拿出信件看起來。
看完之後,宋安然很激動。
宋安然猛地站起來,臉上帶着難以掩飾的興奮,她對白一說道:“去将那幾個親兵叫來,我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他們。
”
白一領命而去,宋安然則坐下來提筆寫信。
吳國公在信件裡就告訴了宋安然一件事。
他在西北留下了一支武裝力量,這支武裝力量表面上屬于西北軍,所以容玉沒辦法接手。
現在吳國公将這支力量交給了宋安然,嚴格來說是交給了顔宓。
前提是顔宓能夠趕在元康帝之前,接手這支武裝力量。
如若不然,等元康帝的人将這支武裝力量拆分打散,顔宓什麼都撈不到。
宋安然很意外,也很驚喜。
她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竟然換來這麼大的回報。
吳國公竟然将這麼重要的力量拱手交給了顔家。
已經來不及通知顔宓。
就算來得及,顔宓也沒辦法趕在元康帝之前到達西北接手這股武裝力量。
所以宋安然打算直接派人接管。
她手裡有吳國公的親筆信,還有一枚不起眼的令牌。
這就是吳國公給宋安然的憑證。
能不能靠這兩件憑證接手西北的力量,就要靠宋安然的手段和智謀。
親兵被叫了來,宋安然當即将自己的計劃說了。
親兵們很激動。
可是宋安然卻很愁。
宋安然直接說道:“靠你們幾個人,根本沒資格接手西北的武裝力量。
說不定還會弄巧成拙。
”
“請夫人明示。
”親兵小隊長恭敬地說道。
宋安然皺眉,“必須有一個足夠分量的人同你們一起前往西北。
”
以宋安然的身份,去了西北,萬事容易。
可是宋安然不能離開京城。
宋安然想讓三房的顔宗跑一趟西北,可是顔宗資曆不夠,身份也還差了一點。
最主要的是,顔宗在軍隊曆練,無故不得離開軍營。
如果顔宗請假離開,很容易引起多方關注。
至于在西北做官的顔甯,他更不方便出面。
那麼多人盯着他,他沒辦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駐地。
其實顔垚是合适的。
顔垚是顔宓和宋安然的兒子,國公府的小公子,到了西北,别人不認可顔垚這個人0,也會認可他的身份。
隻可惜顔垚太小,還擔不起這樣的重擔。
如今隻剩下一個人,就是顔定。
宋安然将顔定的優缺點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顔定身為顔宓的親弟弟,身份是足夠了。
而且顔定是白身,沒人關注他的動靜。
顔定要出京,定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而且顔定有急智,能夠随機應變。
唯獨讓宋安然擔心的就是顔定的身體。
宋安然不确定顔定的身體,能不能承受長時間高強度的奔波。
宋安然轉眼想通,這個時候沒時間讓她挑三揀四。
宋安然當即命人将顔定請來。
深夜被請到遙光閣,顔定心裡頭有些忐忑不安。
小叔子同大嫂,光是這個關系,就應該有所避諱。
萬一傳出不好的流言蜚語,對宋安然的名聲有很大的損傷。
所以顔定将蔣菀兒叫上,讓蔣菀兒同他一起來到遙光閣。
等到了遙光閣,隻見燈火通明,親兵,丫鬟,婆子,全都各司其職。
顔定瞬間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宋安然做事,豈會給人留下把柄。
顔定拍拍蔣菀兒的手背,對蔣菀兒說道:“你先回去。
我獨自去見大嫂。
”
蔣菀兒有些擔心,“相公,會不會出事了?
”
顔定深吸一口氣,看這陣仗就知道出事了。
不過顔定卻對蔣菀兒說道:“哪有什麼事。
老太太好着,你别胡思亂想。
”
打發了蔣菀兒,顔定這才整整衣領,去見宋安然。
宋安然招呼顔定落座,命人奉茶。
然後将下人都打發了出去。
宋安然開門見山地說道:“吳國公死了。
”
眼定驚訝。
顔定不能走仕途,每日醉心琴棋書畫。
和蔣菀兒成親後,一半的心思又都花在了孩子身上。
用後世的話來說,顔定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宅男。
不同的是,後世的宅男還可以通過網絡了解這個世界,不至于同社會脫節。
顔定整日宅在家裡,卻從來沒有關注外面的事情,尤其是朝政。
偶爾聽下人議論的時候,如果感興趣,顔定會去了解。
如果不感興趣,顔定轉頭就忘。
吳國公命不久矣的消息,宋安然沒有聲張,老國公同樣沒聲張。
所以當顔定猛地聽說吳國公去世的消息,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整個人都呆了,除了震驚就是懷疑。
宋安然再次肯定地說道:“就在一個時辰前,吳國公因病去世。
吳國公過世,京城局勢動蕩,武将這邊肯定會被牽連。
我今天叫四弟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你去辦。
”
顔定回過神來,說道:“大嫂請說。
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
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要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西北,憑着我手裡的印信,接手位于西北的一股武裝力量。
這件事情要保密,而且要足夠快,一定要趕在元康帝動手之前。
因為一旦元康旦動手,也就意味着我們失去了這次機會。
”
顔定心中有許多疑問,“請問大嫂,西北這股武将力量從何而來?
”
宋安然輕聲一笑,然後将吳國公的信件交給顔定過目。
顔定看完,腦袋飛快轉動。
他雖然不關注外面的事情,不代表他是笨蛋。
顔定很聰明,看完了信件,很多問題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也意識到吳國公死會帶來多大的震動。
顔定對宋安然說道:“多謝大嫂信任我,我明天一早就出門。
總而言之,我不會錯失這次機會,一定盡全力替大哥接手這股武裝力量。
”
宋安然關心地問道:“你的身體吃得消嗎?
我可不想讓四弟妹怨我。
”
顔定笑了笑,說道:“大嫂放心,我的身體沒問題。
養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出門走一趟。
”
“你不要逞強。
晚個一兩天,應該沒多大問題。
”
宋安然話雖然這麼說,其實心裡頭還是很着急的。
她擔心元康帝早就給西北的官員下了旨意,隻等吳國公的死訊傳到西北,就要開始整頓西北軍。
顔定保證不逞強,同時保證會盡快趕到西北。
宋安然對顔定說道:“那好,你回去準備準備,明兒一早就和那幾個親兵出門。
記住,路上一定要低調,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
顔定說道:“隻要我不說,外面沒人會知道我的身份。
”
以前顔定臉上有醜陋的疤痕,這就是他的标簽。
就算别人沒見過他,隻要見到他臉上的疤,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如今顔定臉上的疤痕很淡,遠看根本看不出顔定臉上有疤痕。
隻需要稍微遮掩一下,外面那些沒見過顔定的人,根本就認不出顔定的身份。
而且這些年顔定極少出門,真正見過顔定現在模樣的人,也隻限于京城範圍内。
出了京城,真沒人能認出顔定。
宋安然又交代了幾件關鍵事項,這才讓顔定回去準備。
顔定要出門,最擔心的人莫過于蔣菀兒。
見顔定表情堅定,眼中隐有興奮之意,蔣菀兒原本想要反對的話,頓時全都咽了下去。
蔣菀兒也沒問顔定出門做什麼,隻是沉默地幫顔定收拾行李。
顔定後知後覺注意到蔣菀兒的沉默,趕緊開口安慰蔣菀兒。
顔定沒說自己出門要幹什麼,隻說這次出門幾天,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蔣菀兒回頭看着顔定,擔心地問道:“有危險嗎?
”
顔定搖頭,“不會有危險。
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
蔣菀兒歎氣,她怎麼可能不擔心顔定的安危。
兩個人成親十多年,顔定第一次出遠門,她比誰都緊張。
顔定不喜身邊人啰嗦,蔣菀兒也就不敢多說。
隻是囑咐顔定保重身體,她和孩子在家裡等他回來。
次日一早,城門剛開,顔定就和親兵出了京城,往西北而去。
同日,吳國公府派人往各家府邸報喪,同時将吳國公的臨終奏素送到通政司。
由通政司送到元康帝的案頭。
元康帝得知吳國公過世的消息,大悲。
當中朝臣的面,說:“朕失臂膀,悲呼。
”
朝臣勸元康帝保重身體,看開一點。
元康帝擦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恢複帝王威嚴。
下旨賜吳國公谥号武德。
這是身為武将所能得到的最高的評價。
朝臣們說元康帝英明。
緊接着元康帝就露出了猙獰的犬牙,同朝臣們商讨西北布防,委派官員的事情。
朝臣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元康帝這吃相特難看了一點。
上一秒還在痛呼朕失臂膀,下一秒就挽起袖子瓜分吳國公府的勢力,全方位的打壓吳國公府。
不過文臣們對此樂見其成。
文臣們早就看不慣這些勳貴世家做派,更嫉妒勳貴世家累世富貴,生來就擁有普通人奮鬥一輩子才得到的東西。
至于武将這邊,自然是心有戚戚焉。
吳國公屍骨未寒,元康帝就露出了猙獰的一面,實在是讓人寒心。
吳國公這樣位高權重的人,都不能庇護自家人,換做其他武将又有什麼本事同皇權鬥争。
武将們心灰意冷,心裡頭替吳國公感到不值。
不過也又武将躍躍欲試,想要趁機在在場盛宴中撈取好處。
吳國公已死,舊時代結束,新時代來臨。
不管元康帝如何清洗西北軍,元康帝始終需要人領兵打仗。
這就是他們的機會。
元康帝擔心夜長夢多,于是快刀斬亂麻,當天就将事情定下。
下了旨意給西北,同時派出得力人員前往西北整頓軍武,勢要将吳國公府在西北的勢力徹底鏟除,從根本上消滅吳國公府對西北的影響。
之後,元康帝又連下旨意,調整京城三大營,調整禁軍。
甚至對兵部,五軍都督府也做了調整。
罷免了一批官員,同時也提拔了一批官員。
連消帶打,短短幾日功夫,京城的勢力就完成了一次洗牌。
老勢力到下,新勢力崛起。
京城這攤渾水是越來越亂了。
隻可憐吳國公,才剛閉眼,就已經人走茶涼。
臨死之前的安排,十有七八都被人破壞。
要是吳國公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元康帝很滿意自己的手段。
這種大權在握,乾綱獨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登基十多年,頭一次嘗到這種滋味,元康帝已經沉醉其中。
如果永遠都能這樣,那該多好。
而且這次的事情,還讓元康帝看明白一件事情,除了定國公府同晉國公府外,勳貴世家在朝中的話語權已經被削弱了大半。
這其中有人為因素,也有曆史慣性的作用。
太平盛世,總是文官更受重視。
武将的作用自然會被邊緣化。
隻可惜顔宓努力了十多年,還是幹不過大勢。
顔宓很牛,有理想,并且有同理想相匹配的勢力。
奈何他的隊友,那些勳貴子弟多半已經迷失在富貴溫柔鄉裡面。
能同他并肩作戰的人太少,反而拉後腿的人不少。
比如之前的秦家,就是典型的拉後腿。
就連定國公府也有拉後腿的迹象。
這次元康帝發威,定國公就沒有出面替吳國公府求情。
至于顔宓,遠在東南,鞭長莫及。
老國公沒有職務在身,除非陛下召見,他連早朝都沒資格出席。
私下裡串聯,也需要勳貴世家同聲共氣。
可惜,勳貴世家并非鐵闆一塊,每家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不少人還想趁火打劫,從吳國公府咬下一塊肉。
這種情況下,也就難怪元康帝能夠在短短幾日内,将京城勢力重新洗一遍。
隻等西北那邊傳來好消息,元康帝的計劃就等于是圓滿完成。
由此,元康帝手中的權柄相比較過去,更勝一籌。
朝臣們并沒有真正忘記吳國公府。
有朝臣站出來,詢問元康帝,吳國公府的爵位繼承,是不是該定下來了。
吳國公臨終前寫的奏章,也是關于爵位繼承一事。
這麼多天過去,元康帝一直沒表态,這不合适。
元康帝像是個一個永不滿足的饕餮,一口接着一口蠶食了吳國公府留下來的勢力。
好歹也要給吳國公府一個體面吧。
除非元康帝打算趕盡殺絕。
元康帝不太樂意讓吳國公的後人繼承國公爵位。
在元康帝看來,容家那些後人,都配不上國公爵位。
可是看看朝臣們的表情,元康帝猶豫了。
他要真敢對容家趕盡殺絕,不說文臣,勳貴武将那邊首先就會跳起來反對。
元康帝斟酌了一番,最後妥協。
讓容家後人繼承了吳國公的國公爵位。
元康帝下旨的時候,心裡頭想着,“便宜了那些人。
”
旨意一下,容家人喜極而泣。
這些天,他們每個人都沒有睡好。
京城風雲突變,更是讓他們瑟瑟發抖。
要不是定國公府和晉國公府派人幫忙治喪,容家人怕是要吓死。
宋安然見了容家人懦弱的一面,暗自搖頭。
可憐吳國公英雄一世,結果他的後人如此無能。
更可憐容玉,本是吳國公府當之無愧的繼承人,如今卻隻能隐姓埋名在西北做馬賊。
還有容秀,同樣隻能隐姓埋名在西北生活。
其實吳國公嫡出的兩個孩子,都是人中龍鳳。
隻是運氣差了些。
如果今天容玉在這裡,吳國公府不會垮,吳國公府的勢力,以容玉的本事至少能夠保存七成。
有了七成勢力,就有底氣同元康帝繼續鬥下去。
可惜啊可惜,容家人時運不濟,注定要被元康帝吞吃入腹。
宋安然在容家見到了定國公。
定國公也是來吊唁吳國公。
宋安然冷漠地看着定國公。
這一次定國公自始至終都沒有出面說一句話,此舉等同是背叛了三大國公府的聯盟。
定國公察覺到了宋安然的視線,不過他并沒有理會宋安然。
宋安然冷冷一笑,率先走出了靈堂。
宋安然走到花園小徑,這裡安靜。
宋安然低頭,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賞花。
過了沒多久,身後傳來腳步聲。
宋安然回頭,果然看到了定國公。
宋安然主動迎上去,直面定國公,“國公爺有話同我說嗎?
”
定國公微蹙眉頭,“我以為夫人有話同我說?
”
宋安然挑眉一笑,“國公爺的立場是什麼?
”
定國公沉默了片刻,然後擲地有聲地說道:“自然是忠君愛國。
”
宋安然眼中露出了然之色。
果然如此。
定國公府外戚身份,就注定定國公的立場是搖擺的。
宋安然輕聲一笑,說道:“國公爺的立場我明白了。
之前的事情,不怪國公爺。
”
定國公不客氣地說道:“因為夫人沒有資格責怪本國公。
”
宋安然嗤笑一聲,“國公爺,我們三家的聯盟雖說沒有白紙黑字記錄下來,不代表不存在。
國公爺另有立場,為何不早點說?
我真的好奇,要是吳桂工在天有靈,得知國公爺所作所為,會不會氣的活過來?
”
定國公闆着臉,說道:“夫人,你管得太寬了。
内宅婦人就該安心待在内宅。
朝堂上的事情,你不該插手。
”
宋安然嘲諷一笑,“國公爺是在教訓我嗎?
”
定國公面無表情地說道:“本國公是在好心提醒夫人。
我們周家和宋家,以及顔家都有親戚關系。
我不希望我們三家人為了不相幹的人翻臉。
”
宋安然連連譏笑,說道:“真是難得,原來國公爺是在替我着想。
多謝國公爺的關心。
既然我們道不同,那就不相謀。
以後見了,我不會手下留情。
”
宋安然轉身離開。
定國公站在原地,眉頭緊緊地皺起來,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定國公還是第一次同宋安然打交道,沒想到宋安然的态度如此強硬。
定國公搖搖頭,暗歎一聲。
宋安然顔宓兩口子的确很猛,可是再猛,也不能同皇權作對。
可惜這兩人,最終都會死在屠刀下。
宋安然離開吳國公府,坐上馬車直接回國公府。
雖然早就猜到定國公改變了立場,已經隐隐站在了元康帝那邊。
可是親耳聽到,宋安然還是被震驚了。
難怪周家能夠穩穩的立在京城上百年不倒,就憑這份見風倒的本事,就足以秒殺許多官場老油子。
誰讓周家抱的是全天下最粗的金大腿。
有了皇帝的金大腿,周家無憂。
宋安然譏諷一笑,定國公可以改變立場,但是晉國公府不能改變立場。
顔宓一旦改變立場,唯元康帝馬首是瞻,等待顔宓的絕對不是優待,而是血腥屠殺。
現實早已經注定,顔宓同宋安然都要鬥争到最後一刻。
唯有如此,才能有一線生機。
回到國公府,宋安然不再關心吳國公府的事情。
宋安然在等顔定的消息,還有顔宓的回信。
宋安然已經将最近京城發生的事情,寫信告訴了顔宓。
宋安然現在急需要同顔宓交流,确定彼此的想法和計劃。
從今以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讓元康帝逮住任何把柄。
十日後,容家發喪,宋安然設了路祭,就當送吳國公府最後一程。
送葬隊伍從面前走過去,宋安然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等等,那人真的是容玉嗎?
還是同容玉長得相似的人?
宋安然還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可惜,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宋安然暗自想着,莫非容玉容秀姐弟兩人真的回到了京城?
吳國公過世,容玉容秀身為子女,理應披麻戴孝。
而且這兩人都是膽大包天之人,偷偷回到京城,絕對幹得出來。
再說了,容玉和容秀離開京城十多年,如今還能記住他們的人少之又少。
二人隻需要稍作改裝,就能混過去。
宋安然在人群中搜索,奈何,人太多,宋安然再也沒有看到容玉的蹤影。
路祭過後,宋安然回到國公府,讓白一盯着容家。
說不定容玉容秀兩姐妹會出現。
接過容玉容秀沒有出現在容家,反而是定國公府遭賊了。
聽說賊人嚣張,定國公府損失慘重。
還聽說,就連定國公也受了驚吓。
宋安然聽到這個消息,嘴裡正含着一口茶水。
然後嘴裡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潛入定國公府的大膽賊人必定是容玉。
容玉潛入定國公府,肯定是為了找定國公對質。
定國公受到驚吓這個傳聞,自然是為了掩蓋真相。
宋安然拿出手絹擦擦嘴角,看來容玉真的到了京城,而且還要攪風攪雨。
宋安然笑了笑,容玉攪風攪雨,她樂見其成。
這之後,宋安然很少聽到同容玉相關的消息,也不知道容玉是離開了京城,還是藏了起來。
顔定的信到了京城。
顔定憑着手中的印信,已經順利的拿下那股武裝力量。
顔定在信中慶幸,他們就比朝廷官員早了一天半。
再晚一天,所有努力就全白費了。
“太好了。
”
宋安然收起顔定的信件。
這麼長時間,總算有了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
有了這股武裝力量,晉國公府在西北的影響力會進一步擴大。
而且還能暗中給元康帝下絆子,制造各種麻煩。
顔宓的信也到了。
顔宓在信裡面說,他在東南一切順利,讓宋安然不要擔心他。
京城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他會抓緊時間。
顔宓還在信裡面誇宋安然,說宋安然做得很好。
至于定國公府背叛聯盟的事情,讓宋安然不用計較。
早在當初聯盟的時候,顔宓就已經猜到了這種情況。
反正現在晉國公府也不需要靠定國公府,隻要顔宓一日不回京,元康帝一日不敢動晉國公府。
除非元康帝肯無視全國大亂後果,那麼元康帝就敢趁着顔宓領兵在外的時候,對晉國公府下死手。
不過顔宓料定元康帝沒有這個魄力,更沒有這個膽子。
顔宓敢賭全部身家,但是元康帝賭不起。
所以元康帝一定會等顔宓回到京城之後,才會對晉國公府動手。
顔宓對元康帝的分析很透徹。
這些年,元康帝無數次考慮過要收拾晉國公府,不趕盡殺絕,雅要抄家流放。
而且有幾次,元康帝已經提起筆準備書寫聖旨。
可是每一次,到了最後,元康帝都會打退堂鼓,将那股*壓下去。
元康帝每次都勸解自己,還不是時候,時機還沒到,再耐心等一等。
這一等,就是數年時間。
等到現在,元康帝已經沒剩下多少耐心。
元康帝不會容忍顔宓一直在外面掌兵。
或許再過一年半載,元康帝就要圖窮匕見,對顔宓動手了。
宋安然收起顔宓的信件,心裡頭已經做好了準備。
宋安然先去看兩個孩子。
筝丫頭和垚哥兒正在書房裡面書寫作畫,兩個孩子都很認真。
宋安然站在門口,臉上帶着溫柔慈愛的笑容。
這樣的日子很美好,唯一的遺憾就是顔宓同顔均不在。
見兩個孩子如此認真,宋安然就沒有打攪他們。
宋安然悄悄離開了小書房,帶着丫鬟婆子前往上房見顔老太太。
宋安然打算同顔老太太商量一下二房和三房出府的事情。
眼看着元康帝的耐心越來越少,二房和三房繼續留在國公府沒有任何好處。
說不定最後還會被牽連進去。
顔老太太的身體已經好轉,國公府上下也都松了一口氣。
趁着天氣好,顔老太太在院子裡曬太陽。
宋安然在顔老太太身邊坐下,陪着顔老太太一起曬太陽。
顔老太太看着宋安然,問道:“大郎媳婦,你有話和老身說嗎?
是不是要緊的事情?
”
宋安然點點頭。
顔老太太沖下人揮揮手,所有下人全都退了下去。
顔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大郎媳婦,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渣才開口說道:“老太太,是時候讓二房三房搬出去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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