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隻是在盡臣子的本分?
”
永和帝不喜不怒,宋安然的一顆心卻快要跳出來。
此時此刻,宋安然備受煎熬。
感覺裡衣都被渾身的冷汗浸濕了,貼在肌膚上,渾身難受得要死。
永和帝問道:“這是宋子期讓你說的?
”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說道:“回禀陛下,這是臣女的真心話,沒有任何人教臣女這麼說。
而且家父事先也不知道臣女今天會進宮,更不知道臣女會見到陛下。
”
永和帝不置可否,對宋安然的回答,沒做任何表态。
永和帝繼續問道:“你已經見過太子和太子妃,你認為朕的兒子和兒媳怎麼樣?
堪當大任嗎?
”
宋安然額頭上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永和帝這是弄死她的節奏啊。
前面質問宋子期替太子說話,已經将宋安然吓得半死。
這會又問她怎麼看待太子和太子妃,這真是一個皇帝該問的問題嗎?
不僅宋安然一臉懵逼,其他人也都被震驚了。
個個都不敢喘氣,隻能在心裡面對宋安然報以同情。
宋安然暗歎自己的運氣不好。
她早就聽說過永和帝是個嘴炮,什麼話都敢往外面說。
被臣子們勸解了許多次,才收斂了一點點。
可也僅僅隻是收斂了一點點,卻沒有改掉嘴炮的屬性。
宋安然鬥膽,直接說道:“臣女不敢說!
”
“朕讓你說你就說。
”永和帝面目很嚴肅。
“臣女死也不敢說。
”宋安然幹脆給永和帝跪下了。
隻求永和帝放她一馬。
她就一個小姑娘,沒本事也沒能力摻和皇權大事。
她隻想做個縱橫四海的商人。
永和帝眼一瞪,就要發怒,“死也不敢說!
你倒是有膽子,就不怕朕現在下令處死你?
”
“臣女當然怕。
臣女說是死,不說也是死,求陛下給臣女指一條生路。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宋安然幹脆大着膽子擡頭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冷笑。
這個時候,一個小内侍悄悄進入偏殿,走到劉福身邊,悄聲說了一句話。
劉福點點頭,示意小内侍先出去。
然後躬身來到永和帝身邊,“啟禀陛下,都察院左副都禦使宋大人在宮門外求見。
”
“朕不見。
讓他滾回衙門辦差。
與其擔心閨女,不如想想山西的案子到底要怎麼辦。
”
劉福随意地瞥了眼宋安然,然後應下,“遵命!
”
宋安然心都涼了半截。
宋子期欲救她不得,顔宓和秦裴也不敢随意開口替她求情,鄭貴妃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她這是剛出狼窩,又進虎穴啊!
這樣一來,她隻能靠着自己自救。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救下來。
永和帝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會放過宋安然。
“朕讓你說,你就說。
不說肯定是死,說了朕保你沒事。
”
宋安然暗自歎氣,隻能認命,“朕要臣女說,臣女不敢不說。
”
“那就說吧!
”永和帝面無表情的樣子,“朕很好奇你的答案。
”
宋安然暗自叫苦,她能有什麼答案。
永和帝再不待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也是他的兒子。
沒有一個人喜歡别人說自己兒子的壞話,就算說的是事實也不行。
所以這裡面的分寸真的很難把握。
宋安然有一種被逼上梁山的感覺,簡直是生無可戀。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地說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有些顯老,還有些虛胖。
至于太子妃娘娘,保養得沒有貴妃娘娘好。
貴妃娘娘看着比臣女還要年輕,太子妃娘娘看着像是臣女的姐姐!
”
“咯咯咯……”鄭貴妃率先笑了起來。
鄭貴妃拿着手絹捂嘴,笑道:“宋姑娘可真會說話。
你是怎麼看出本宮比你還年輕,你不是在哄騙本宮吧?
”
宋安然連連搖頭,眼神真摯又誠懇,“臣女不敢哄騙娘娘。
娘娘若是不信,可以問身邊的人。
”
“你這小滑頭,這話本宮喜歡聽。
”鄭貴妃轉眼又朝永和帝笑道:“陛下,這小姑娘是個有趣的人,臣妾喜歡得緊。
要是年齡能再大幾歲,臣妾都想和東宮搶人,替老五聘她為妃。
”
永和帝輕撫鄭貴妃的手背,說道:“小滑頭這個三個字道盡精髓。
宋安然,拿這種小把戲來糊弄朕,你該當何罪?
”
宋安然一臉老實本分,“臣女不知。
”
永和帝冷哼一聲,“就沒有一句實話。
”
鄭貴妃笑道:“陛下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
她和太子殿下統共才見了一面,連頭都沒擡起來過,哪裡說得出有用的東西。
能夠做出這樣機智的回答,已經很了不起。
臣妾在她這個年齡的時候,可做不到。
臣妾像她這麼大的時候,要是遇見陛下,估計會吓得哭起來。
”
“哈哈哈……”永和帝大笑起來,“愛妃就是調皮。
”
宋安然的心随着永和帝的笑聲,緩緩的落到實處。
宋安然不明白鄭貴妃為什麼要幫她。
宋安然這會隻想找個地方靠一靠,讓她将氣息喘勻了。
永和帝盯着宋安然,似乎很滿意宋安然受到驚吓的模樣。
“宋安然,回去後記得将你說的那番話轉告宋子期。
讓他想清楚,他究竟是朕的臣子,還是别人的臣子?
”
宋安然悚然而驚,果然事情還沒有完結。
她躬身應道:“臣女遵旨!
”
永和帝輕飄飄地的說道:“起來吧。
”
“臣女謝主隆恩!
”
宋安然緩緩起身,站到邊上,盡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秦裴,顔宓,你們兩個都給朕站到前面來。
”
永和帝語氣嚴厲,态度不容置疑。
秦裴的顔宓齊齊站到永和帝的跟前。
永和帝冷哼一聲,“說說看,你們二人為什麼要幫宋安然?
莫非都看上她,想要娶她為妻?
”
秦裴和顔宓兩人,不動聲色間交換了一個眼神。
秦裴率先說道:“啟禀陛下,微臣确有此意!
”
永和帝哈哈一笑,“要不要朕給你們指婚?
”
宋安然聞言,面色微微一變。
之前有一瞬間,她的确想過可以嫁給顔宓或者秦裴。
但是不代表她現在就想嫁人啊!
而且秦裴從來沒有對她流露出男女之情,這會當着永和帝的面,突然說想要娶她。
宋安然怎麼聽,都覺着這話不夠真誠。
秦裴說道:“多謝陛下的好意。
微臣更願意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宋大人認可!
”
永和帝贊許地看着秦裴,“不錯,有志氣。
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插手你們的事情。
至于東宮那邊,朕也不會插手。
宋大人最終是将閨女許配給東宮,還是許配給别的人,朕都不會過問。
”
永和帝又問顔宓,“顔宓,你幫宋安然,也是為了娶她嗎?
”
“不是!
”顔宓回答得特别幹脆,“微臣隻是不樂意見到宋安然嫁給東宮世子。
”
“哈哈哈……你這小子說話夠直接!
不過朕就是喜歡你這一點。
這個理由勉強你算過關。
”
“多謝陛下。
”顔宓微微躬身。
在永和帝面前,顔宓收起了自己的驕傲和棱角,變身溫潤如玉的貴公子。
宋安然偷偷吐槽,顔宓的外表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
隻要他肯釋放一點善意出來,絕對是通殺。
此時五皇子殿下,魯郡王殿下來到景仁宮,拜見生母鄭貴妃和永和帝。
永和帝宣他進殿面見。
魯郡王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長得很英俊,外貌上更多遺傳了鄭貴妃,不過并不顯得羸弱。
宋安然私下裡聽過一個傳言,說魯郡王是個用劍高手。
這話究竟對不對,宋安然不知道。
但是宋安然看着魯郡王手指上的繭子,可以确定他會武。
很明顯,魯郡王有些私房話要和鄭貴妃永和帝私下裡談。
永和帝當即揮手,“所有人都退下!
”
宋安然跟在衆人身後,走出偏殿。
不經意之間,劉小七朝宋安然瞥了眼。
宋安然心領神會。
走出偏殿,下樓梯的時候,宋安然腳下突然一扭,整個身體朝前倒下去,正好她的前方就是劉小七和另外一個小内侍。
劉小七先是朝邊上讓了讓,然後慢半拍的扶住宋安然。
等宋安然站穩之後,又趕緊放開,緊緊跟上劉福。
自始至終,劉小七對宋安然沒有說過一句話,連嘴巴都都沒有張開過。
他完美的表現出一個不認識宋安然,也不想沾染宋安然的膽小怯弱的小内侍。
他的一舉一動,都是合乎情理,不會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宋安然半蹲着身體,揉着發痛的腳踝。
在沒有引起任何人關注之前,她已經将一張小紙條塞進了繡花鞋裡面。
是的,就在劉小七扶起宋安然的那一刻,兩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交換了情報。
同時宋安然還塞給了劉小七一張面值五百兩的銀票。
她就想着,劉小七在宮裡生活不易,有銀子旁身,多少能改善一下他的處境。
宋安然這裡的動靜,驚動了走在前面的顔宓和秦裴。
顔宓站在原地,冷漠得看着半蹲在地上的宋安然。
秦裴則來到宋安然身邊,也跟着蹲下身,“你的腳還能走路嗎?
”
宋安然點點頭,緩緩站起身,試着走了兩步。
然後對秦裴說道:“沒問題,我可以走。
”
“不要逞強!
如果不能走路,我讓人給你安排一擡小轎。
雖說有些打眼,總比傷了腳要好。
”
宋安然搖頭笑笑,“多謝秦公子仗義相助。
我真的沒事。
”
秦裴見宋安然不似作僞,“那好吧,那就走慢一點,反正沒人催你。
”
宋安然笑了起來,她又朝顔宓看去。
顔宓面無表情的樣子,見宋安然腿腳無恙,于是轉身迅速離去。
宋安然自嘲一笑,小聲說道:“我好像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得罪了顔宓。
”
秦裴看着顔宓遠去的背影,神秘一笑,“你沒有得罪他。
顔宓有個毛病,他不喜歡改變,尤其是不受他掌控的改變。
而你,就是脫離掌控的那個人。
他一見到你,難免會想起曾經敗在你手上,想起你一次又一次的挑戰他的底線。
所以,他的确不怎麼喜歡你,但是也不讨厭你。
他隻是不想太靠近你。
”
宋安然有些愣神,第一次聽秦裴說出這麼有内涵,有思考的話。
宋安然輕聲問道:“你很了解他?
”
“來往次數多了,該了解的自然會了解。
總不能讓他對我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卻對他的事情一無所知。
”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你們還真是冤家。
”
“我們隻是誰也不服氣誰。
”
秦裴陪着宋安然緩緩往宮外面走。
快要到宮門口的時候,秦裴停下腳步,對宋安然說道:
“宋姑娘,你不用擔心宋大人的處境。
陛下如果真的對宋大人有所不滿的話,他就不會問你那些問題。
你回去告訴宋大人,隻要用心當差,将山西的案子辦成鐵案,陛下那裡自會有回報。
”
宋安然問道:“這是陛下讓你轉告我的嗎?
”
“當然不是。
”
秦裴笑了笑,指着身上的官服,“我現在的身份是禦前侍衛,經常在陛下身邊當差,陛下的心意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一點。
”
宋安然想問秦裴,是不是退出了内衛。
可是又覺着在宮裡面問這種問題不太好,怕隔牆有耳。
宋安然微微颔首,“今日多謝秦公子仗義相助。
”
“客氣!
我們互相幫忙。
”
宋安然抿唇一笑,希望這一次不再有利用。
“宋安然!
”
一聲怒吼傳來。
蕭譯帶着人,急匆匆地追上來。
伸手去抓宋安然的手腕,卻被秦裴一把擋住。
“殿下要說話就好好說話,動手動腳成何體統。
”秦裴不假辭色,對蕭譯一點都不客氣。
蕭譯克制着怒火,沒沖秦裴發飙。
他深吸一口氣,問宋安然,“宋安然,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
還對我母妃做出那樣惡劣的事情,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
宋安然冷着臉,“我對太子妃娘娘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情,反倒是太子妃娘娘污蔑我要謀害她肚子裡的皇孫。
”
蕭譯怒道:“你胡說八道!
我母妃不是那樣的人。
肯定是你不樂意嫁給我,所以故意使壞,想讓東宮上下都讨厭你,然後你就能逃脫這門婚事。
我告訴你。
沒門!
”
宋安然昂着頭,說道:“我的确不想嫁給你。
可是我還沒有蠢到對太子妃娘娘的肚子動手。
不想嫁給你,我有的是辦法。
實在不行,我大不了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蕭譯,你蠢是你的事,可别将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樣蠢。
我宋安然敢做任何事,唯獨不會對小孩子動手,包括肚子裡的胎兒。
我還沒那麼下作!
”
“你給本殿下閉嘴!
”蕭譯怒吼。
“你才要閉嘴!
”秦裴擋在宋安然面前,“你沒聽見嗎,宋安然已經将話說得很清楚,她不會嫁給你,也沒對太子妃娘娘的肚子動手。
她不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
“秦裴,你包庇宋安然,你是成心想和我作對?
”蕭譯冷着臉問道。
秦裴冷笑一聲,“我想娶宋安然為妻,我為她出頭有什麼錯?
”
宋安然猛地轉頭,盯着秦裴的後腦勺。
秦裴不是開玩笑?
蕭譯大驚失色,手指着宋安然,秦裴,“你,你們,原來你們早就有了私情,難怪宋安然不想嫁給我。
宋安然,你無恥。
秦裴,你想要娶宋安然為妻,也得問問東宮答應不答應。
我現在就将話撂在這裡,宋安然我娶定了!
”
蕭譯做完宣言,一甩袖,怒氣沖沖的離去。
秦裴轉身看着宋安然,兩人相對無言。
秦裴的表情很嚴肅,似乎有些話不吐不快。
宋安然盯着秦裴,率先說道:“秦公子,謝謝你幫我出頭。
但是你大可不必如此,更沒必要拿婚事開玩笑。
在陛下面前,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會說想娶我,畢竟總要給陛下一個交代。
可是面對蕭譯,你就沒必要這麼做。
蕭譯現在恨上你,全是因為你說你想娶我,替我出頭。
不如找個機會,将話說清楚。
”
“沒必要。
宋安然,我說想娶你,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真的想要娶你為妻。
”秦裴一臉嚴肅地說道。
宋安然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她尴尬一笑,“别開玩笑了。
”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
秦裴留着大胡子,讓人看不清表情。
唯獨那雙眼睛,顯得很真誠,很執着。
宋安然微微搖頭,秦裴的确不像是在開玩笑。
“為什麼想要娶我?
”宋安然不相信,短短時間内,秦裴就對她生出了男女之情。
“我想娶你,還需要理由嗎?
”秦裴反問。
宋安然怒道,“當然需要。
你是看中我的貌,還是看中我的财,還是看中我的家世,亦或是對我生出了感情,所以想要娶我。
總之,男女成親做夫妻,總要有一個理由吧。
就算盲婚啞嫁,那也是因為男女雙方家世相當,各取所需。
”
秦裴有些猶豫,“真要找個理由,那我說看中了你所擁有的一切,行嗎?
還有,過去十多年,我沒有和任何女子有過親密來往,除了你。
我到了成親的年紀,也覺着應該成親,想來想去,我覺着我們兩個做夫妻一定會很合适。
這些理由夠嗎?
”
宋安然連連冷笑,“笑話!
你說想娶我,我就必須嫁給你嗎?
”
“當然不是。
”秦裴笑了起來,“我既然決定要娶你,我就一定會想辦法打動你的心,還要得到宋大人的認可。
宋安然,你且放心,我不是那種霸道不講理的男人,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做我的妻子。
”
宋安然挑眉一笑,“那行,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如何打動我的心,如何得到我父親的認可。
對了,友情提示,我父親不喜歡莽夫,他更欣賞會讀書有才學的人。
”
“我也會讀書,有才學!
”秦裴大聲說道。
宋安然嗤笑一聲,“本姑娘看你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江湖浪客的氣息。
至于讀書有才學這種事,靠你一張嘴可取信不了火眼金睛的宋大人。
”
“原來你也會為我擔心。
”秦裴一臉得意的笑了起來。
宋安然冷哼一聲,“不是在為你擔心,隻是在提醒你,做不到的事情就趕緊放棄。
”
“放棄娶你?
那肯定不行。
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适的人,絕對不能放棄。
”
宋安然盯着秦裴,“你真想娶我?
不怕我壓你一頭,讓你覺着有失男人尊嚴?
”
“當然想娶!
至于娶了之後的事情,現在就開始擔心,為時過早。
而且我也沒覺着娶你,會讓我失去男人尊嚴。
”
可是有些人就會這麼認為。
宋安然微微低頭,“你說顔宓不想靠近我,是因為無法掌控我?
”
“莫非你想嫁給顔宓?
”秦裴微微眯起眼睛,“顔宓不适合你。
你如果嫁給他,不會幸福。
你們二人最終注定隻能做一對怨偶。
”
宋安然冷笑一聲,“我沒想嫁給任何人。
我隻想讓你替我轉告顔宓一句話,故作強大隻會顯得更愚蠢。
”
秦裴哈哈大笑起來,“你放心,這句話我一定會替你帶到。
”
“多謝!
”
宋安然說完,轉身朝宮門走去。
走出皇宮,坐上馬車,急匆匆地離開。
回到侯府,松鶴堂派人請宋安然過去說話。
宋安然收拾一番,來到松鶴堂。
老夫人古氏一臉笑呵呵的,三位舅母也都在。
大家齊聲恭喜宋安然。
高氏笑道:“沒想到安然還有這麼大的福氣,果然是個好命的孩子。
”
二太太羅氏說道:“是啊!
當初安然剛來的時候,我見她又聰明又伶俐,就想她的婚事肯定差不了,沒想到竟然能夠嫁給東宮世子。
”
方氏掩嘴一笑,“看來我們侯府的風水也是極好的。
”
古氏則笑眯眯地問宋安然,“安然,你和老身說說,太子妃娘娘對你好不好?
上次東宮宣你觐見,老身就感覺很奇怪。
沒想到東宮那麼早就想替世子聘你為妃。
”
宋安然先是茫然,之後又一臉恍然。
不過她還是繼續裝傻,“外祖母,三位舅母,你們在說什麼?
我怎麼聽不明白。
”
“你這孩子,到這會還瞞着我們。
如今京城上下都傳遍了,東宮要替世子聘你為妃。
隻等黃道吉日一到,就會下聘!
”高氏笑道。
宋安然心頭大怒起來,這個消息肯定是東宮故意傳出來的。
目的就是逼着宋子期妥協。
宋安然也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她當時也當着太子妃的面表明的态度,東宮竟然還沒放棄這門婚事。
當真以為宋家是軟柿子,可以随便揉搓嗎?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說道:“外祖母,三位舅母怕是誤會了。
家父沒有答應東宮的提親,而且我也不樂意嫁給别人做妾。
”
場面瞬間冷了下來,大家的笑容都僵在臉上。
方氏率先打破尴尬場面,說道:“安然,婚姻大事可不是兒戲,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亂來。
東宮想要聘娶你,那是多大的面子,多少人羨慕,你怎麼能說不樂意嫁到東宮,竟然還說做妾。
側妃也是妃,一般的妾能和側妃相比嗎?
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側妃是會記錄在皇家玉牒裡,是皇家正兒八經的媳婦。
安然,你可千萬不能糊塗。
”
宋安然說道:“多謝大舅母關心。
外甥女不糊塗,外甥女想得很清楚,我是真的不想嫁給東宮世子,而且太子妃娘娘也不喜歡我。
”
大家齊皺眉頭。
不被太子妃娘娘喜歡,這問題可就大了。
大家都看着老夫人古氏。
古氏輕咳一聲,問道:“安然,你父親是什麼意思?
”
“家父之前和孫女提過這件事情,他說會想辦法拖延此事,找機會拒絕東宮。
隻是沒想到東宮的動作會這麼快。
”
宋安然心道,這年頭果然沒有正派人士的活路。
大家全都一門心思的耍心機。
古氏又問道:“你剛才說太子妃不喜歡你?
既然不喜歡你,為什麼又會放出風聲,說東宮要聘娶你?
”
“孫女也不知道。
若非三位舅母和外祖母提起此事,孫女也不知道這件事情竟然已經傳遍了京城。
”宋安然一臉委屈的樣子。
古氏皺眉,問道:“你父親真要拒絕東宮?
”
“是!
”
古氏連連搖頭,“事到如今,東宮這門婚事萬萬不能拒絕。
安然,嫁到東宮,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好處。
老身勸你三思。
你父親那裡,老身也會勸勸他。
”
宋安然不想和古氏争論。
因為和古氏争論沒有任何意義。
隻有宋子期才有權利決定他的婚事。
與此同時,東宮也在進行一場談話。
太子妃段氏讓宮女扶着她站起來。
她問身邊的嬷嬷,“消息都傳出去了嗎?
”
“回禀娘娘,如今全京城都知道東宮要替世子聘娶宋家嫡女為妃。
”
“很好!
宋安然竟然說不想嫁給世子,那本宮就逼着她不得不嫁。
等她嫁到東宮之後,本宮一定要狠狠教訓她,讓她知道什麼是規矩,什麼是上下尊卑。
”
“娘娘說的是。
宋安然的确是欠教訓。
”
門外小内侍大聲通報,“太子殿下來了。
”
太子妃段氏趕緊挺着大肚子到門口迎接。
太子殿下親自扶起太子妃段氏,“愛妃辛苦了。
”
“兒子見過母妃!
”原來蕭譯一直跟在太子身邊。
太子殿下扶着太子妃段氏在椅子上坐下,“事情孤都知道了,宋姑娘的脾氣确實令人擔憂。
好在父皇并不打算幹涉這門婚事。
”
太子妃段氏輕撫自己的肚子,說道:“殿下,妾身從心裡面不喜歡宋安然這個丫頭,太過桀骜不馴,竟然還妄想對妾身肚子裡的皇孫動手。
可是為了殿下的大業,無論如何妾身也會包容她,原諒她。
畢竟她還那麼小,比寶珠小了整整三歲。
加上年幼失母,缺乏管教,不懂事說錯話也是情有可原。
等她将來嫁給了譯兒,妾身會讓人好好管教她。
一定要将她改變得端莊優雅又識大體。
”
太子妃段氏恰如其分的表現了自己的委屈和大度。
“委屈愛妃。
”太子殿下心疼的說道。
他伸出手摸着太子妃段氏的腹部,“孩子沒事吧?
”
太子妃段氏甜蜜一笑,“孩子很結實,沒事!
”
“沒事就好。
”太子殿下有些發愁,“如果宋安然真的不堪管教,其實可以放棄這門婚事。
孤相信,就算不做親家,宋大人也會堅定的支持東宮。
”
“那怎麼行!
那不一樣。
”太子妃段氏一臉驚訝。
“隻有東宮和宋家做了親家,宋大人才會一如既往,不改初衷的跟随殿下,幫助殿下,支持殿下。
若是不做親家,萬一宋大人改弦易轍,殿下連個掣肘他的辦法都沒有。
到時候該如何是好。
宋家有錢,有人脈,殿下的大業不僅需要朝堂的力量,更需要民間和商行的力量。
有了宋家做橋梁,殿下以後也不用再為銀錢發愁。
而且世子也願意娶宋安然為妃,世子是真心喜歡宋安然。
就算是為了譯兒,殿下也該堅持這門婚事。
”
蕭譯面無表情的點頭,“啟禀父親,兒子願意娶宋安然為妃。
至于她的脾氣,她年紀還小,完全可以糾正過來。
大不了先讓母妃派兩個嬷嬷到侯府管教她。
”
太子妃段氏讪讪然一笑,“宋家住在侯府,本宮派嬷嬷過去,就怕落在有心人眼裡就變了味道,說東宮欲和侯府聯絡。
這話傳到陛下那裡,不知道又會生出多少是非來。
殿下,隻要東宮和宋家做了親家,以後東宮就可以堂堂正正,理所當然的和宋家來往,參與到宋家的生意當中。
隻要殿下的大業能成,妾身受再多的委屈都值得。
”
太子殿下緊緊握住太子妃段氏的手,“委屈愛妃了!
愛妃說的有理,的确不能派人去侯府。
既然你們都堅持這門婚事,那孤改天再找宋大人好好聊聊。
希望宋大人能趕緊應下這門婚事。
”
“殿下說的是,是該和宋大人好好聊聊。
”
太子妃段氏滿意地笑了起來。
她已經在全京城宣揚東宮欲和宋家做親家的意思,她就不信宋子期還能頂得住這個壓力拒絕東宮的提親。
宋子期擔心宋安然的安危,時間一到,就急匆匆的趕回侯府,連頭天約好的酒宴都取消了。
宋子期一回侯府就命宋安然到外院客房見他。
宋安然帶着喜秋喜春來到外院客房。
洗墨在院門口等候着宋安然,“姑娘快進去吧,老爺很擔心姑娘,也很生氣。
姑娘說話的時候,多注意一點。
”
“洗墨,你随老爺走了一趟山西,辛苦你了。
”
“伺候老爺是小的本分。
”
宋安然壓頂聲音,問洗墨:“今天衙門裡的人,都在議論什麼?
”
洗墨四下張望,悄聲說道:“都在議論我們宋家和東宮要結親的事情。
好多人都給老爺道喜,老爺很被動。
而且宋家和東宮結親的風頭,壓過了楊家和東宮結親的風頭。
老爺或許會擔心楊閣老那裡會有所不滿。
”
宋安然點點頭,對外面的局勢有了一個大緻的了解。
她對喜春喜秋說道:“你們都留在這裡,我一個人進去見老爺。
”
小書房内。
宋子期端坐在書桌前,閉目沉思。
宋安然放輕腳步,生怕驚動了宋子期。
宋子期卻猛地睜開眼睛,盯着宋安然,怒道:“給我跪下!
”
宋安然老老實實的跪下。
“知道錯哪裡了嗎?
”宋子期語氣嚴肅地問道。
宋安然老實地說道:“女兒不該和太子妃起沖突。
無論受了多大的委屈,都應該克制,穩住東宮。
”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做錯了。
為父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你,也和你說清楚,東宮那邊需要時間拖延。
結果你去了一趟東宮,就将太子妃得罪,還将我的計劃全部打亂。
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和整個宋家都陷入了被動之中。
東宮在全京城散布流言,如今人人都以為我們宋家已經和東宮定親,你讓為父怎麼化解這個危機?
為父直接告訴别人,說宋家拒絕和東宮結親,這豈不是赤裸裸地打臉。
陛下再不待見太子殿下,可是太子殿下畢竟是他的兒子。
陛下可以輕賤太子殿下,卻不代表做臣子的也可以輕賤太子殿下。
宋家敢讓太子殿下丢臉,陛下就敢讓為父以死謝罪。
到時候你就是不想嫁也必須嫁。
”
宋安然表情平靜地面對宋子期,“父親指責的對,女兒錯了,大錯特錯。
女兒事先沒想到東宮竟然會這麼不要臉,竟然想出輿論攻勢,逼着父親就範。
”
宋子期冷哼一聲,“到現在你還在指責東宮,還認為自己沒錯嗎?
”
宋安然搖頭,“女兒有錯,東宮同樣有錯。
女兒不瞞父親,如果今天的事情重來,女兒依舊會這麼做。
父親根本不知道當時的情況,當時楊寶珠也在場,太子妃就拉着女兒的手,讓女兒和楊寶珠做姐妹相稱,讓女兒和楊寶珠好好相處,共同侍候世子殿下。
别說宋家沒打算和東宮結親,就算真打算結親,可畢竟親事還沒定下來。
這種情況下,太子妃就急不可耐的讓女兒和楊寶珠做姐妹,她根本是在侮辱宋家,侮辱父親,侮辱女兒。
而且太子妃還嫌棄女兒規矩不好,還映射女兒是沒有母親管教的野丫頭。
那樣的情況下,女兒如果能忍,那就真的成了聖人。
更可氣的是,太子妃竟然用簡單粗暴的計謀,污蔑女兒打了她的肚子。
她這樣做,根本是在侮辱女兒的智商,欺負宋家沒人。
若非陛下身邊的人及時趕到,女兒的臉絕對會被東宮打到破相。
父親,事到如今,女兒絕對不可能嫁到東宮。
要麼父親直接拒絕東宮的提親,要麼我們就想辦法逼着東宮放棄這門婚事。
”
宋子期怒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跟着跳了起來,“你這不是在逼東宮,你這是在逼着為父和東宮反目成仇。
為父剛剛在朝堂上站穩腳跟,就和太子殿下反目,你讓文武大臣怎麼看待為父,你讓陛下怎麼看待為父?
你這是在斷送為父的仕途,斷送你們兄弟姐妹的前程。
”
宋安然沉下一口氣,盡量冷靜地說道:“父親,今天女兒出宮的時候,陛下讓女兒轉告父親一句話。
”
“什麼話?
”宋子期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今天女兒對太子妃說過這樣一句話:宋大人是陛下的臣子,不是太子殿下的臣子。
這句話傳到了陛下耳朵裡,陛下很滿意。
陛下讓女兒轉告父親,請牢記這番話,永遠記得自己究竟是誰的臣子,究竟是在替誰做事。
”
宋子期大皺眉頭,“陛下真這麼說?
”
“女兒不敢欺瞞父親。
當時聽見這番話的人不少,有鄭貴妃,有秦裴,還有顔宓。
”
宋子期皺眉深思,手指敲擊着桌面。
宋安然想了想又說道:“陛下還說,他不會幹涉父親嫁女兒。
不管父親将女兒許配給東宮,還是許配給别的人,陛下都不會過問。
”
宋子期起身,雙手背在身後,在小書房裡走來走去。
宋安然擡起頭,看着宋子期,“父親,自古以來任何一個皇帝都不希望看到臣子有二心。
陛下如此強勢,更不會允許手下的臣子一邊拿着朝廷的俸祿,一邊又在幫太子挖牆腳。
女兒以為,父親就應該做一個純臣,忠臣,永遠擁護皇帝,誰做皇帝擁護誰。
至于那個位置究竟應該由誰來坐,父親就不應該參與其中。
”
宋子期冷哼一聲,“為了得到左副都禦使的官職,為了得到文官集團的支持,為父幾乎付出了所有一切。
如今放棄,過去所付出的一切,都成了一場笑話。
”
宋安然低頭,愧疚道:“是女兒連累的父親。
不如就讓女兒絞了頭發做姑子去吧。
我就不信,東宮還能逼着一個尼姑嫁人。
”
“胡說八道。
你是我宋子期的女兒,誰也不能逼着你去做姑子。
”宋子期怒斥宋安然。
宋安然蓦地笑了起來,“多謝父親,父親還是關心女兒的。
”
宋子期冷哼一聲,“先别高興得太早。
東宮以輿論攻勢逼迫宋家,可我們卻不能用同樣的方式去打擊東宮。
一旦為父對東宮出手,整個文官集團都會視為父為仇寇。
為父在衙門裡,也會寸步難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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