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徐渡野翻臉
小窩囊這是被祖母養開了。
溫溫柔柔的聲音,卻帶著振聾發聵的力量。
道理是最樸素,卻也最讓人震撼的——沒有人,會真正意義上懂得另外一個人。
活著去爭,死了,什麼都沒了。
「你,繼續說。」半晌之後,周溪正道。
他想,河邊老嫗是李太白的人生轉折,那眼前的姑娘,是不是上天派來點化自己的?
孟映棠:「……我,我說完了……」
她說這些話,提前在腦子裡不知道翻來覆去多少次。
她哪裡敢臨場發揮,胡言亂語?
看似流暢從容,侃侃而談,其實都是她「作弊」,提前打好了腹稿。
否則,她這麼慫的人,在這樣厲害的紫微星面前,能說出什麼來?
周溪正:「……」
裴遇「噗嗤」一聲就笑了。
她總是這麼出人預料地真誠——真誠到讓人無言以對。
徐渡野推門進去。
孟映棠看見他,先是不敢置信,隨後把他從上到下看了一遍,驚喜道:「徐大哥,你沒事了!」
徐渡野面上有些不自然,因為他感受到了周溪正祖孫倆的目光在他和孟映棠之間徘徊。
「沒死。」徐渡野沒好氣地道,「你去給我做口吃的去,餓了。」
想了想,他加了一句,「我告假出來的。」
別啰嗦!
孟映棠果然鬆了口氣,「好,我這就去給你做。」
徐渡野看著她眼底的青黑,心說真是做牛馬的命,悶頭幹活,不知道替自己邀功。
他今日來,是聽裴遇說她已經到了山上,怕周溪正這個老匹夫罵她。
周溪正是個嚴厲的人,朝堂上都少有人敢和他正面相對。
小哭包還不得被他罵得淚水漣漣的?
等孟映棠出去,徐渡野用腳尖勾起一個方凳到身邊,大馬金刀地坐下,歪頭似笑非笑地盯著周溪正:「還沒死?」
周溪正尚能保持平靜,但是周賀到底是個孩子,在徐渡野的壓力之下,身體繃緊,想用自己單薄的身形擋住祖父。
他怕徐渡野一言不合就動拳頭。
「你和徐廣靈……」周溪正開口。
「我曾祖。」徐渡野道。
「像,像他。」周溪正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閔王徐廣靈,還是他中狀元殿試那次。
閔王姍姍來遲,衣衫不整,胸口都敞了一半,笑著和先皇道:「昨晚貪杯,遲了遲了,該打該打。」
那時候周溪正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為什麼閔王如此膽大,在皇上面前敢這般放肆?
後來周溪正中了狀元,入了翰林院的第二年,閔王一脈被先皇清算,好像僅剩下一個殘廢的兒子,流放西北。
那時候周溪正人微言輕,在翰林院也就是個打雜的,卻因為這件事感受到了「皇權」兩個字的不容挑釁。
徐渡野的身材相貌,和閔王有五六分的相似。
不料徐渡野聞言嗤笑一聲,「真會順杆子爬,像個屁。我祖父沒有留後,我爹是我祖母撿的,我也是。」
「撿的?」周溪正愣了一下,「你不是徐家血脈?」
「我祖母說,我姓徐,那我就是徐家血脈。但是你說像,那就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周溪正喃喃道:「竟然不是嗎?」
可是真的很像。
徐渡野懶得回答這個問題,翹起一隻腳,「要死趕緊的,用不用我給你根繩子?把這些人熬得,一個個跟縱慾過度似的,有氣無力。反正老子隻答應了把你們救出來,沒說保活。」
裴遇急了,「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死了,還要你救人做什麼?」
「你又是哪個?」周溪正目光警惕。
裴遇對他拱手行禮,恭敬道:「晚輩王岑,受魏王所託。」
徐渡野則懶洋洋地道:「魏王看上你這把老骨頭了,他覺得他被發配西北之後,還能支棱起來。我是不信,你信不信,就隨便了。」
裴遇被氣到臉紅,也不好當面和他吵,便對周溪正道:「魏王愛惜您才華,痛心於您的遭遇,聽聞有人要暗算您,所以才出此下策,並沒有害您之心。」
「天上從來不會掉餡餅。」徐渡野道,「王三,我勸你直接把條件都擺在這裡。他能接受,就好好活;接受不了,早死早投胎,免得拖累這些人,日夜熬著,累得像孫子一樣。」
「你閉嘴!」裴遇忍不住罵道,「你懂什麼!」
徐渡野眼神轉冷,「既然你懂,那人交給你了。反正我救回來的時候,人是全須全尾的。若是在你手裡有個三長兩短,那你自己兜著!」
他聽說裴遇把小哭包騙到山上,已經是一肚子火。
要不他怎麼會費盡心思告假,大清早就來?
「別鬧了。」見徐渡野起身要走,裴遇拉住他胳膊,口氣之中有不滿,也有央求,「你跟我鬧什麼?咱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差事辦不好,你我誰能好?」
「不要給你們點臉,就蹬鼻子上臉。」徐渡野居高臨下看著裴遇,「我告訴你裴遇,你再敢不經我許可,打擾我家人,別怪我翻臉!」
「哎,你這人,說翻臉就翻臉——」
「老子就這樣!」徐渡野往外走,「小哭包,我帶你下山去!」
「別,別,別——」裴遇追了出去。
周賀茫然,看著兩人出去的背影,又忍不住看向自己祖父,用眼神無聲詢問——這是怎麼了?
「怎麼能不是親生的呢?」周溪正還在糾結這件事,「相貌性情,簡直都一模一樣……」
周賀沒有得到祖父的回應,半晌之後才低聲道:「祖父,我,我們怎麼辦?」
他其實覺得,孟映棠說得很有道理。
周溪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咬唇道:「你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