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同偷偷找到燕雲歌。
他悄聲提醒,“妹妹,父親沒錢。
你指望他出錢,除非是想讓他破産。
”
燕雲歌忍着笑意,“多謝哥哥提醒。
你放心,我不會掏空父親的口袋。
正如你所說,他沒錢,我做女兒的,豈能不體諒。
”
真的?
燕雲同半信半疑。
總覺着這裡面有坑,暫時想不出坑在哪裡。
他鄭重說道:“我是世子,燕家未來的家主。
家裡的錢,也就是我的錢。
妹妹啊,你打父親的主意,讓他出錢,等于是在掏空我的錢包啊。
如今這年月,又是在苦寒之地,掙點錢不容易,還要養那麼多人。
”
“哥哥真的多慮了。
我從未想過要打燕家産業收入的主意,所以哥哥大可放心。
”
燕雲歌忍俊不禁,她做事向來有分寸,又豈會不知燕家的收入底細。
她沒急着和渣爹燕守戰談判。
而是讓長子蕭元初天天到渣爹燕守戰跟前盡孝,領着他四處遊覽,看一看京畿一地的大好河山。
西京府很熱鬧,正在重建的京城也很熱鬧。
甚至連燕雲歌起家的地方,富貴山莊,也很熱鬧。
但……
除開這些地方,京畿其他地方就顯得很蕭條。
偶爾,還能遇見倒斃路邊無人收屍的枯骨。
真是凄涼。
身為見慣生死的戰将,也難免會生出一番感慨。
他說道:“堂堂帝國京畿,曆經一二十年戰亂,好好的江山竟然成了這副衰敗的模樣,真是令人歎息。
這還是雲歌抓緊時間恢複生産後的面貌。
若是沒有雲歌,京畿一地的慘樣,哎,光是想想都讓人唏噓不已。
”
“王爺憂國憂民,實乃諸将表率。
”杜先生趁機拍了一記馬屁。
燕守戰毫不客氣地收下這記馬匹,“本王身為朝廷忠良,憂國憂民乃是本王的本分。
”
少年蕭元初是滿肚子話想說,忍了又忍,這一刻他終于沒忍住。
“孫兒有個問題想請教,不知該不該問。
”
燕守戰哈哈一笑,十分爽快,“說來聽聽。
”
少年蕭元初組織了一番言辭,甚至預備了遭遇怒火後該有的反應。
然後……
他才問出自己藏在心頭的問題。
“剛才聽外祖父說朝廷忠良,孫兒敢問一句,外祖父是哪個朝廷得忠良。
”
兔崽子!
燕守戰這一刻,眼神都變了。
果然和他娘一個脾氣,專門氣他。
啊啊啊……
這要是自己的孩子,早一鞭子抽過去,哪裡需要克制。
隻是,克制得好艱難。
臭小子,欠揍啊!
是真的欠揍啊!
手中的鞭子已經開始不聽使喚。
杜先生急了,“王爺冷靜,千萬冷靜。
”
那可是外孫,姓蕭,不姓燕。
可不能随便抽鞭子。
當心雲歌夫人翻臉。
蕭元初也知道危險,遠遠躲開。
面對危險及時跑路這個特點,倒是和他舅舅燕雲同一樣一樣的。
他躲得遠遠的,縮了縮脖子,有點悔不當初。
哎呀……
他是真的好奇嘛。
少年人太沖動,沒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莫怪莫怪。
不過……
外祖父也忒小氣。
一個簡單的問題,竟然要翻臉。
至于嗎?
呼吸!
深呼吸!
燕守戰終于壓住了自己的怒火,恢複了一張笑臉。
他朝外孫蕭元初招手,“臭小子,你跑那麼遠做什麼,本王不會吃了你。
你不是想知道本王究竟是哪個朝廷的忠良,你過來,本王親口告訴你。
”
蕭元初一個字都不相信。
可他也不敢離開。
他可是背負着孝敬陪伴外祖父的重任。
猶猶豫豫,遲遲疑疑,他還是近到跟前,然後主動認錯。
“孫兒知錯,請外祖父責罰。
”
“本王不罰你!
你看本王像是小氣的人嗎?
”
像!
特别像!
心頭是這麼想,但蕭元初沒膽子說出來。
他可是盯着外祖父手中的皮鞭,随時防備着皮鞭抽過來。
燕守戰再次露出一張燦爛的笑臉,然而落在對方眼裡,好似狼來了。
“本王問你,想不想做皇帝?
”
蕭元初緊閉雙唇,不回答。
燕守戰了然一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他繼續問道:“你父親和母親坐擁半壁江山,想必你也知道,遲早他們會稱帝登基。
屆時,你就是皇子。
身為皇子,就意味着你有機會繼承皇位做皇帝。
想不想做皇帝?
”
蕭元初直接反問:“外祖父想做攝政王嗎?
”
果然是臭小子!
燕守戰一張笑臉已經快繃不住了。
果然是雲歌生的孩子,脾氣一樣一樣,專門氣人。
杜先生再三提醒他,莫要動怒,千萬冷靜。
做祖父的人,好意思同外孫計較嗎?
有失風度!
還會叫人看笑話。
甚至有可能授人以柄。
畢竟……
蕭元初不是一般的公子,他可是有機會繼承皇位的公子。
燕守戰再次深吸一口氣,努力經營,露出笑容。
“等你稱帝的時候,本王很大可能已經不在了。
就算想做攝政王也做不了。
”
“可是,外祖父有地盤有人口有兵馬,可以自己稱帝啊,圓一圓皇帝夢。
”
燕守戰咬着牙,“本王是問你想不想做皇帝?
”
臭小子,轉移話題的本事倒是厲害。
蕭元初做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回禀外祖父,孫兒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孫兒眼下的任務,是好好讀書,争取早日達到母親地要求。
若是下場科舉,能一舉奪魁,或許後面的學習任務會輕松些。
”
耍花腔!
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顧左右而言他,每一句實話。
燕守戰哈哈一笑,掩蓋心頭的不爽。
他拍拍外孫的肩膀,“有空好好想一想,到底要不要做皇帝。
天下人,都願意做皇帝。
”
“或許孫兒就是那個例外。
”
“不!
你不會是例外。
”燕守戰擲地有聲,笑容滿面,像個奸賊。
少年蕭元初:“……”
嘤嘤嘤!
外祖父好可怕!
不過,他也算是順利完成任務,陪着外祖父遊山玩水,心情極度爽快。
……
燕守戰認為,很有必要提醒燕雲歌,要對蕭元初進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燕雲歌:“我家元初很好,不需要進行什麼深刻教育。
”
“他好在哪裡?
耍花腔,耍小聰明,這叫好嗎?
”
“父親是惱羞成怒嗎?
想想也是,鬥不過一個小孩子,的确該感到羞愧。
”
啊啊啊……
燕守戰差一點就要原地爆炸。
他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怒斥道:“慈母多敗兒。
元初那麼大,怎麼不讓他去軍營曆練?
”
燕雲歌要替兒子正名,“過去一年,元初一直在軍營曆練。
最近父親要來,我才将他從軍營叫回來。
過些日子,蕭逸還會回來。
父親是老武将,你要是有空可以指點指點蕭逸行軍作戰的經驗。
”
這話聽着,還有一點點順耳。
好歹撫慰了燕守戰一顆飽受摧殘的小心髒。
他還不忘擺着老父親的譜。
“記住,元初是你的嫡長子,對他一定要嚴加管教,不可嬌慣放縱。
還有,叫他以後不準耍小聰明。
”
燕雲歌卻說道:“多謝父親提點。
隻是,元初隻是個少年郎,耍小聰明是他這個年紀不可避免的事情。
而且,我認為他是很機智地回避了一些坑,并不是單純地耍小聰明。
”
燕守戰眼一瞪,“你是在指責本王挖坑?
”
燕雲歌笑了笑,“女兒可沒這麼說,父親不要過度揣測。
”
燕守戰怒斥一聲,“荒唐!
從一開始,你邀請本王南下,就沒安好心。
才剛拿下半壁江山,就開始打邊關的主意。
幾千裡邊關,你吃得下嗎?
”
燕雲歌笑道:“沒吃過,父親怎知我吃不下。
其實這個問題,應該由我來問父親。
沒有朝廷的糧草供給,單靠幽州的賦稅,燕家的産業收入,能養那麼多兵嗎?
”
燕守戰雙目微微眯起。
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對方,“你在威脅本王?
”
“父王誤會了。
我絕無威脅之意。
我隻是善意提醒,這些年,父親靠什麼養兵,大家心知肚明。
”
“你分明就是威脅。
”燕守戰拍着桌子怒斥。
燕雲歌揉揉眉心,感覺有點頭痛。
她覺着有必要将話攤開了說。
雖然,父女二人的談話本身已經足夠直接,放在别的家庭那都是不敢想象的場面。
但……
她依舊覺着不夠直接,嫌棄太迂回。
她幹脆問道:“父親,如果我說,我執意要拿走邊關控制權,什麼條件你才肯答應?
戍守邊關,可是一項極為繁重,損耗極大,開銷極大的事業。
單靠幽州,别說守一年,就算是守半年都成問題。
我,如今拿下半壁江山,我們之間沒有北梁阻隔。
所以,我認為我們之間的合作,需要換一種方式。
”
“你非得逼迫本王,奪走邊關?
”燕守戰語氣不善。
燕雲歌神情冷靜,“是!
我一定會拿下邊關。
當然,我會給父親補償。
所以,父親不妨直接開條件,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會推辭。
”
燕守戰冷冷一笑。
他指着她,“本王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連親父都算計,果然無情無義。
”
燕雲歌偷偷翻了個白眼。
這個時候講情義,話題扯遠了。
燕守戰繼續說道:“本王承認,這些年能堅守邊關,你居功至偉。
沒有你的物資援助,本王會十分吃力。
但……幽州兵馬不能被你随意犧牲!
你說拿走邊關就拿走,本王豈不是很沒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