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給足父親面子。
所以，請父親開條件，我盡量滿足。
”

　　燕雲歌誠意滿滿。

　　完全就是一副不差錢，土大款的模樣。

　　錢而已，本夫人大把。

　　想要糧草嗎？

　　本夫人糧食滿倉，要多少有多少。

　　真真是豪氣沖天，閃瞎人眼。

　　燕守戰那個郁悶啊。

　　死丫頭這是什麼态度，用錢打發他。

　　有錢了不起啊！

　　“你很有錢嗎？
”

　　他問出了一句，藏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問題。

　　他真的好奇啊，閨女這些年到底攢了多少錢。

　　燕雲歌遲疑了一下，“我應該，肯定，必須很有錢。
具體有多少錢，我得翻翻賬本。
反正就是很有錢。
”

　　真是牛叉大了！

　　燕守戰看不慣，怼她，“你富可敵國嗎？
”

　　燕雲歌偏着頭想了想，“我拿下半壁江山，沒有反賊作亂的地方，都在陸續恢複生産。

　　為了給小民一條活路，給他們創造掙錢吃飯的機會，我同時開了很多大工程，修路，修房子，修城池，修水利……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錢庫虧空的情況。
想來，差不多算是富可敵國吧。

　　或許，庫房裡面的錢，隻比南魏少府少那麼一點點。
肯定要比南魏戶部的錢多得多。
”

　　燕守戰心頭那個郁悶啊！

　　他問道：“這麼說來，你是打算用錢打發本王？
用錢買下邊關沿線？
簡直就是荒唐。
”

　　燕雲歌含笑搖頭，“父親這話，我不太贊同。
沒錢，能養兵嗎，能打仗嗎？
肯定不能！

　　據我所知，幽州兵馬這些年變得十分老舊沉重，老兵沒有退役，新兵年年招募，負擔一年比一年重，戰鬥力卻不見長進。

　　隻因為邊關沿線幾千裡，需要那麼多兵力駐守。

　　女兒鬥膽問一句，如此重的負擔，父親還能支撐多久？

　　要是哪一天，父親人不在了，哥哥繼承了王位，又能支撐多久。

　　另外，軍中光棍衆多，老兵戎馬征戰十幾年不得退役，還要繼續在軍中服役，敢問他們心中有無怨氣？

　　我再多問一句，若是安排老兵退役，父親可有足夠銀錢發給退役老兵嗎？
”

　　燕守戰臉紅脖子粗，都是被親閨女氣的。

　　啊啊啊……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

　　死丫頭不僅打他的臉，還揭他的短。

　　豈有此理！

　　他怒斥道：“一派胡言！
軍中将士忠心耿耿，願意追随本王，男人之間袍澤情意你不懂。
”

　　燕雲歌正色道：“女兒的确不懂袍澤情意，但是女兒懂一個道理，那就是當兵吃糧。

　　将士們辛苦征戰十幾年，為的什麼？
為的就是升官發财，榮華富貴。
有朝一日退役後，回到老家能做個小地主，一輩子吃喝不愁。

　　我能讓手下的兒郎達成心願，父親您能讓手下将士達成心願嗎？

　　你的将士，他們能得到榮華富貴，能安享晚年嗎？

　　那些光棍軍漢，當兵的時候娶不到老婆，退役後還能娶嗎？

　　父親，你承認吧，你做不到，你沒辦法給手下将士一個好的退路，沒辦法給他們一個前途。

　　但是我能！
這就是我給父親的條件，讓你免除後顧之憂！
”

　　燕守戰闆着臉，“敢情你是早就盤算好了一切，仗着手中有錢，肆意欺辱本王手下的将士。

　　你别忘了，這些年，是我的将士守衛着邊關，同樣是我的将士幫着你拿下半壁江山。
就算是論功行賞，至少你也要給足百萬貫錢的封賞。
”

　　燕雲歌笑了起來。

　　她十分大氣地說道：“拿下半壁江山，軍中将士居功至偉。
百萬貫封賞，明兒我就可以兌現。

　　其實，在父王來之前，已經封賞過一次，哥哥手底下的将士們十分滿意我給他們的待遇。

　　隻是……據我了解，軍中很多士兵思鄉心切，卻苦于遲遲不能退役，以至于離家一二十載，竟然不曾回家過一趟。

　　父王，你忍心嗎？
他們都是好兒郎，都是你手中的兵，為你征戰，為你犧牲流血，卻得不到一個前途，何其殘忍。

　　設難道真要眼睜睜看着他們老死在邊關？
”

　　燕守戰怒斥，“休要胡言亂語。
本王何時說過要讓他們老死在邊關？
”

　　“那麼，敢問父王可曾翻閱過兵将名冊，大頭兵最大的已經奔五，打了一輩子光棍。
再這麼下去，幾年後，必定是老死邊關的下場。
”

　　沉默！

　　許久的沉默。

　　這的确是一個問題。

　　幽州兵馬，裡面很多人早就超過了兵役年限，很多年前就該退役。

　　因為幽州兵馬任務繁重，戍守邊關，得不到足夠兵力補充，那些老兵隻能繼續服役。

　　若是能立下戰功，有一官半職，那還好。

　　但是，更多的老兵，服役一二十年，依舊是個大頭兵。

　　就算是個伍長，什長，也沒多少用處。

　　燕守戰也時常思考讓大頭兵退役的問題。

　　隻是……

　　他沒錢。

　　一旦開了退役的口子，一次性少說要退役幾千人。

　　每個人十貫錢到幾十貫錢的退役費用，對他來說可是一筆不小地開銷。

　　而且，後續兵源補充，也是個大問題。

　　不能妥善安置退役老兵，又怎麼能招募新兵。

　　如今啊，兵役不管用了。

　　天下大部分的軍隊，都靠募兵制，自願當兵吃糧。

　　沒錢就不要養兵。

　　就是如此現實。

　　燕守戰一張老臉十分嚴肅，顯得氣勢淩人。

　　燕雲歌不急不躁，繼續加重砝碼。

　　她抛出一個又一個誘餌，“要想吸引年輕人主動投身軍營，就要給足待遇。

　　如何保證老兵退役後的生活，如何讓當兵成為一個不錯的選擇，都在考驗着當權者的财政能力。

　　據我所知，軍中老兵，基本上都有賭博的惡習。

　　老兵退役，拿着退役安家的錢回到家鄉，多半會陷入賭博泥沼，落個窮困潦倒的下場。

　　旁人不會深究老兵為何窮困潦倒，他們隻會說，瞧，這就是當兵的下場，連飯都沒得吃。

　　這樣的遭遇，如何能吸引年輕當兵？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的想法是，設立軍屯。

　　退役老兵統一安排，每人分幾十畝到幾百畝不等的土地，确保退役後生活有所依靠。

　　眼下，災民甚多，男丁減少。
民間有許多孤女，寡婦，這些都是老兵媳婦的人選。

　　我會親自安排，在退役老兵中組織大型相親，官府幫忙辦理婚宴，盡可能解決大家的後顧之憂。

　　這些待遇，隻要父王肯讓出邊關，幽州兵馬退役老兵統統都有。
”

　　“你要設軍屯？
你在哪裡設軍屯？
”

　　很顯然，燕守戰更關心軍屯問題。

　　什麼相親，什麼婚宴，那都是細枝末節。

　　有了土地，有了糧食，娶媳婦那都不是問題。

　　燕雲歌輕聲說道：“我的治下，凡是無主之地，皆可成為軍屯。
不過，為了保持軍屯的純潔性，軍屯最好離軍營近一點。
互相影響，一起進步。
”

　　燕守戰嗤笑一聲，看透了一切。

　　離着軍營近的地方，土地質量都不怎麼樣。

　　軍營不會建在良田周圍，這是現實。

　　“你打的好算盤，試圖用老兵退役安置措施，打動本王。
然而，這些不夠！
”

　　“父親還需要什麼，不妨直接告訴我。
我會盡力滿足。
”

　　燕守戰呵呵一笑，張口就來，“本王想做皇帝，你能滿足嗎？
”

　　啊？

　　燕雲歌低頭笑出聲來。

　　“你是不是做不到？
做不到就直說。
”燕守戰嘲笑道。

　　燕雲歌斟酌了一番，“原來父王對皇位的渴求之心，竟然是如此強烈。
隻是，父王那麼一點地盤，治下賦稅收入又不多，當皇帝真的很勉強。
”

　　燕守戰似笑非笑，他就是吃定了死丫頭辦不到。

　　“不過……”

　　一旦談話出現‘不過’，意味着事情另有說法。

　　燕守戰都吃驚了，難道死丫頭能讓他當皇帝？

　　不能吧！

　　一定是他想多了。

　　一定是臭丫頭又在挖坑，想讓他入坑。

　　哼！

　　他堅決不上當。

　　燕雲歌繼續說道：“沒辦法讓父王做皇帝，但是做個太上皇，應該還是可以的。
”

　　咦？

　　這樣也行？

　　燕守戰都懵逼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剛才一定是幻聽。

　　燕雲歌了然一笑，“父親沒有聽錯，皇帝不行，太上皇還是沒可以實現的。
”

　　燕守戰：“……”

　　懵逼啊！

　　震驚啊！

　　感動啊！

　　不敢置信啊！

　　總而言之，心情很複雜。

　　他仿佛不認識閨女，不是他印象中處處算計他的閨女，竟然肯讓他做太上皇。

　　好意外！

　　“你說真的？
不是開玩笑，戲弄本王？
”

　　“要是父親嫌棄太上皇不如幽州王有派頭，我也沒辦法。
”

　　“不不不……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
”

　　燕守戰難掩激動，他覺着自己有必要冷靜冷靜，最好能沖個冷水澡。

　　“這事本王得好好想想。
”

　　“太上皇不好嗎？
莫非父王還在嫌我不夠誠意？
”

　　燕守戰連連擺手。

　　“你的誠意十足，本王感受到了。
但是，關于邊關一事，一時半會也談不攏。
今兒時辰已晚，改天我們再詳談。
”

　　話音一落，他起身就走。

　　他要趕緊離開，不能被糖衣炮彈裹挾，否則他會失去冷靜。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這事，他得花時間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