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溫的奏疏，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最短時間内送到建州朝廷。

　　轉眼間，布山郡王死于意外的消息，傳遍朝廷内外，并且向天下四散開。

　　布山郡王竟然死了？

　　還是噎死，如此奇特的死法。

　　怎麼可能？

　　九成九的人，得知此事，第一反應就是怎麼可能，編造瞎話都不知道編造一個象樣點的。

　　石溫幹什麼吃的，太不稱職。

　　他身邊的謀士又是幹什麼吃的，就不知道查漏補缺。

　　你編一個落水死，跌落假山死，病死，中毒死……無論怎麼死，也比噎死強吧！

　　太荒唐！

　　簡直是将滿朝文武當成了傻子戲弄！

　　一時間，石溫成了衆矢之的。

　　至于國本之争，就像是大家商量好的一樣，沒有人再提起此事。

　　仿佛持續兩年的國本之争，從來都不存在。

　　皇帝蕭成文内心哈哈大笑。

　　對于朝臣的識趣，他很滿意。

　　沒想到啊，石溫如此果斷，隻是竟然是噎死？
未免太過兒戲。

　　“先帝唯一的子嗣，死在了石溫的地盤上。
這件事，無論如何石溫都脫不了關系。
他必須給朕一個交代，給朝廷一個交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

　　“陛下的意思是？
”

　　“着禮部派人前往豫州，處理布山郡王後事，扶棺回建州。
同時，接回孝賢太後。
另外，着大理寺前往豫州，調查郡王噎死一事，必須查明真相，給先帝，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

　　“陛下英明！
”

　　朝臣齊聲高呼，果然是一群有魄力有眼色的朝臣。

　　有沒有人懷疑皇帝同布山郡王的死有關？

　　有沒有人懷疑皇帝和石溫在唱雙簧？

　　當然有人懷疑！

　　隻是……

　　先帝三個子嗣皆亡，這個時候追究死亡真相，已經毫無意義。

　　就算查明三位郡王的死，都是人為，是陰謀，又能改變什麼？

　　難道還能将皇帝趕下皇位，讓其他皇室成員繼承皇位嗎？

　　别開玩笑了！

　　皇帝要處死三位郡王，隻需一紙聖旨，就能辦到。

　　之所以沒有下聖旨，是礙于輿論，也是顧忌名聲。

　　這證明，皇帝還要點臉。
這

　　若是捅破窗戶紙，皇帝徹底不要臉，那才是朝廷之禍。

　　朝臣最擅長的事情，其實不是和皇帝作對，而是說服自己往前看。

　　死亡已經無法挽回，朝前看就是最正确地選擇。

　　……

　　下了朝，皇帝蕭成文急匆匆前往後宮。

　　他要告訴陶太後沈這個‘好消息’！

　　哪裡料到，剛走進大殿，就聽見一聲怒罵，“殺人兇手！
”

　　同時，一盞茶杯朝他面門飛來。

　　“陛下當心！
”

　　費公公身先士卒，替皇帝攔下茶杯攻擊。

　　茶杯直接在半空被擊碎，别說沒可能傷害到皇帝分毫，就連茶水都沒有濺到皇帝身上。

　　他很憤怒！

　　陶太後到底是不是皇帝的親母，為何如此狠心。

　　皇帝揮揮手，示意費公公讓開。

　　“母後這是做什麼？
誰惹母後生氣了？
”

　　陶太後指着他，憤怒充斥胸腔，幾度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好狠毒的心腸啊！
先帝隻有三條血脈，一年之内，全都斃命。
你怎麼這麼狠毒啊！
幹脆你将本宮也殺了吧！
反正本宮活着，也是活受罪。
”

　　她痛苦哀嚎，捶胸頓足。

　　皇帝蕭成文在她跟前蹲下，“母後說出這樣的話，就不怕傷了朕的心嗎？
”

　　“你鐵石心腸啊！
從小你就是個冷冰冰的人，你的心肝是黑的啊，你怎麼可能傷心。
你這會高興都來不及啊！
你兄弟斷絕血脈子嗣，從今以後再也無人威脅到你的地位，你滿意了吧！
”

　　“造成今日這一切的人，不是朕，是母後你！
母後你親手将三個侄兒推入死亡境地，是你害死了他們。
”

　　“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你害死了先帝的子嗣還不夠，還要冤枉本宮，讓本宮替你背黑鍋。
你怎會如此惡毒？
你到底有沒有人性啊！
”

　　陶太後一把抓住皇帝的衣領，不停地搖晃，不停地質問他到底有沒有良心，有沒有人性。

　　皇帝不為所動，他堅持說道：“當初，國本之争剛剛鬧起來的時候，但凡母後肯表态，肯支持朕，事情都不會發展到今日地步。

　　隻要母後肯說一句公道話，就說反對國本之争，三個侄兒或許這會還在封地過着不鹹不淡的日子，一輩子富貴可期。

　　是母後你，你野心勃勃，你想要用三個侄兒取代朕，你想要主弱臣強，你想要垂簾聽政，成為手握皇權的名副其實的太後，你故意拱火，讓國本之争越演越烈。

　　知道為什麼陶家人不肯來建州助你一臂之力嗎，因為他們知道這是死路一條，他們不敢啊！

　　母後當然不會怕，你從未将朕放在眼裡，你巴不得朕早點死。
朕今日就告訴你，就算朕死在你的前頭，朕也不會讓你的野心得逞！
”

　　啪！

　　這一巴掌，打在臉上生痛。

　　是憤怒，是仇恨，是厭惡，是母子情斷……

　　陶太後的手還舉在半空中。

　　皇帝蕭成文捂着發痛的臉頰，呵呵一笑，笑容極為瘋狂，就像是一個瘋子。

　　“你瘋了，瘋了！
你臭不要臉，你黑心爛腸。
你害死了先帝的子嗣，你會下地獄的。
天啦，本宮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竟然生出你這個逆子。
大魏江山落到你的手中，列祖列宗怕是都會被氣得活過來。
”

　　陶太後怒斥，大罵，控訴……

　　既然已經撕破臉，又何須假惺惺。

　　皇帝蕭成文輕聲一笑，眼神帶着邪氣。

　　“如果列祖列宗真的能活過來，他們一定會誇朕，不愧是蕭氏好兒孫。
而你，母後你将被父皇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

　　陶太後怒火高漲，再起舉起手，朝皇帝的臉上揮舞。

　　然而……

　　這一次，皇帝沒有讓她得逞。

　　他抓住她的手腕，“之前那一巴掌，是兒子應該承受的。
朕惹你不高興，你是母後，是長輩，打朕一巴掌也算應該。

　　但是……朕乃天子，容你打一巴掌已經是極限。

　　從今以後，你休想再對朕動一根手指頭。
既然我們母子兩看相厭，朕就不在母後跟前礙眼，告辭！
”

　　他走得很幹脆。

　　從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盡管陶太後連聲怒罵，也不值得他回頭。

　　就這樣吧！

　　母子關系，從他出身那一天開始就已經注定，這輩子都不可能改善。

　　他已經放棄了！

　　走出慈甯宮，他才放棄自我控制，咳了出來，咳得不能自已。

　　費公公驚吓不已，臉色煞白。

　　趕緊下令封口，在侍衛的簇擁下，回到暖閣。

　　一碗湯藥灌下，好歹止住了咳嗽。

　　看着蒼白虛弱的皇帝，費公公紅了眼圈。

　　“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弱，千萬當心身體啊！
”

　　皇帝蕭成文一副有氣無力，渾身被掏空的模樣。

　　他揮揮手，“朕頭痛，不要在朕耳邊叨叨叨，煩！
石溫那邊一有消息，不準隐瞞，即刻禀報。
噎死？
！
到底是誰想出來的辦法，簡直兒戲。
難道石溫沒腦子嗎？
”

　　費公公歎了一聲，“陛下這個時候還在操心國事，就不擔心身體嗎？
”

　　“早晚都要死！
朕若是不趕緊解決隐患，真的會死不瞑目。
你不要再勸，該怎麼做朕心頭清楚。
今日之事，不要告訴皇後，免得他擔心。
眼下，是要處理好布山郡王噎死一事，以免天下非議。
”

　　費公公忍着心疼，委屈，悄聲說道：“會不會郡王真的是噎死？
”

　　皇帝蕭成文嗤笑一聲，“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還噎死。
真要噎死，也該是石溫被噎死。
”

　　……

　　是啊，天下怎麼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竟然就噎死了。

　　石溫派出最得力的幹将，調查布山郡王噎死一事

　　沒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沒有任何人為制造意外的迹象。

　　要說唯一不正常的事情，就是布山郡王特愛吃雞，是雞肉的忠實愛好者。

　　或許是在深山老林子裡面呆久了，吃膩了水産，自從住進城中别院，布山郡王不愛吃魚，不愛吃蝦，不愛吃豬肉鴨肉，就愛吃雞肉，各種口味，鹹的淡的辣的……隻要是雞肉，他都接受。

　　除了雞肉，還喜歡各種冷飲。

　　大冬天喝冷飲，也算是獨特愛好。

　　冬天水果少，尤其是豫州，基本上見不到水果，吃不了水果冰，就吃冰粉，涼糕……

　　隻要是涼滋滋，冷冰冰，再放上白砂糖，布山郡王能一口氣連吃三五碗。

　　據伺候的丫鬟小厮交代，布山郡王在用餐之前，剛好吃了兩碗冰粉，一碗涼糕，然後啃食雞骨頭……

　　莫非就是這個原因，一會冷一會熱，傷了腸胃，影響到吞咽，然後就噎死了？

　　不能吧！

　　沒這麼巧吧！

　　隻是，眼下沒有比這個更合理的解釋。

　　“拿這種理由，如何說服大理寺那幫人？
本侯告訴你們，朝廷已經派出禮部和大理寺官員。
他們來做什麼，不用本侯說，你們該清楚。
不想背黑鍋，就繼續查，任何蛛絲馬迹都不能放過。
”

　　石溫真要被氣死了！

　　朝廷大軍退後一百裡，這是好事。

　　隻不過……

　　皇帝擺明了要查他，讓他背負罵名，這事忍不了。

　　憑什麼處處都讓他背黑鍋。

　　他都懷疑，皇帝在别院安插了探子，趁機弄死了布山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