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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認吳道長會長居平陽郡,經營山上道觀,錢聞錢老闆就像是找到主心骨。
仗着和吳道長關系好,他便鬥膽問道。
“道長看好楊小哥?
”
“錢老闆不也是因為看好他,才聘請他嗎?
”
“我和道長不一樣。
我的想法市儈,我看他資質好,想着提早結個善緣。
将來不求他如何,隻求錢家有難的時候,他若是有能力,可以照拂一二。
”
吳道長含笑點點頭,“錢老闆不藏私,坦然吐露想法,甚好。
”
“那,道長可否和我說說,楊小哥前程如何?
道長觀他面相,應該不錯吧。
”
“前程如何,貧道不敢妄言。
這些年,貧道已經不給人相面算命。
而且,貧道本就不擅長這些。
”
“道長謙虛了,太謙虛!
”
錢聞錢老闆哈哈一笑,語氣輕松。
吳局插了一嘴,“家父沒有妄言,這些年的确不再給人相面算命。
之前就是因為……”
“大郎慎言!
”吳道長打斷了吳局的話。
吳局立馬回過神來,有些事情,就算是到死,也不能出口。
他輕咳一聲,“總而言之,家父不再相面算命。
若是有人需要看看陰陽風水,倒是可以。
”
錢聞一聽,立馬就接話道:“真正是趕早不如趕巧。
我正打算再次置業,不知能否請道長出面,替我看看陽宅風水。
”
吳道長微微颔首,答應下來,“把地址給大郎,改明兒等我們父子安頓下來,約個時間去看風水。
”
“好啊,好啊!
”
錢聞喜不自勝。
雖說時辰還早,他還是吩咐管事去酒樓定一桌上等席面,今晚上他要和吳家兩位道長不醉不歸。
吳道長擺擺手,拒絕。
“貧道一會要上郡守府,拜見燕夫人。
晚上的宴請,大郎可以赴約,貧道就不湊這個熱鬧。
”
“那……我這就安排人準備馬車,送道長前往郡守府。
”
……
錢聞做事周到體貼,方方面面都替吳道長考慮到了,讓人處處滿意。
他将管事拉到一邊,細心叮囑,“這些天,你就伺候在兩位道長身邊,這裡不用你當差。
你将兩位伺候舒服了,就是大功一件。
無論兩位道長想做什麼,想要什麼,你盡管去辦,錢不是問題。
别多嘴多舌,仔細伺候,少說多看。
”
“老爺放心吧,小的一定将兩位道長伺候得舒舒服服,挑不出半點錯來。
”
錢聞拿出一疊銀票,面額有大有小,“拿着!
若是不夠,你差遣個人回來拿。
總而言之,你将兩位道長伺候好了,老爺我記你一功,重重有賞。
”
“諾!
”
吳道長沒有拒絕錢聞的體貼用心,乘坐錢家馬車,前往郡守府。
馬車搖搖晃晃。
吳局掃了眼車窗外面,“這麼熱的天,大街上的人一點都不見少。
一個個都不嫌熱。
”
“要讨生活,豈能嫌熱。
車窗關上吧,熱氣都跑了進來。
”
錢家的馬車寬敞舒服,地毯,小幾,外加冰盆。
坐在馬車内,輕微搖晃,半點不覺着熱,反而涼飕飕的。
車壁内還藏有暗格,裡面是各種點心,還有幾本話本傳奇用作消遣。
真會享受啊!
吳局吃了一塊點心,然後問道:“父親當真看好那個姓楊的少年?
兒子觀他面相,是個富貴相,卻有壯年早逝的迹象。
恐怕入了官場,也不會太順利。
”
吳道長着實嫌棄,“人的命數,并非一成不變。
某個小小的選擇,或許就會改變人的一生軌迹。
你隻看到他有壯年早逝的迹象,怎麼就看不到他有否極泰來的運勢。
隻要他在面對劫難誘惑之時,做出正确的選擇,未必不能富貴長壽。
”
吳局愣了下,“兒子的相面之術,果然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沒有學習到家。
”
“不怪你。
楊小哥的面相,介于大奸大惡和大忠大義之間,你沒能看通透,也是正常。
”
“聽父親這麼一說,楊小哥的面相着實罕見。
”
“的确罕見。
”
“既然如此,父親為何還要邀請他到道觀做客?
”
“不過是順手做個好事,希望能化解他心中戾氣吧!
”
“兒子沒有看出他身負戾氣。
”
“快了!
等他進入松山書院,見識了花花世界,心中自會生出戾氣。
”
吳局張張嘴,最後歎了一聲。
是啊!
這個花花世界,勾得人心動搖。
他跟随父親走南闖北,出入豪門士族,也能在山溝溝裡面吃着窩頭,咬着粗糧,幕天席地而卧……
做得了人上人,也吃得苦中苦。
但……
世間又有幾人能有他們父子這般坦然,面對人生起落,面對富貴貧寒能不動搖心志。
更何況是一個少年郎,一個從窮山溝走出來,剛剛接觸真實世界的少年郎。
松山書院,大部分學子出身普通。
可就算是普通,對比楊小哥一家的條件,也稱得上富裕體面。
少年自尊心強,強烈的貧富對比,不傷害其自尊心分毫,可能嗎?
過去,在識字班,同窗好友家庭條件基本上差不多。
就算有差别,無非是多出幾畝地,能吃一口飽飯。
這點差距,是能夠接受的。
等到了府城花花世界,進入松山書院,巨大的落差,沒有幾個少年能做到坦然處之。
一個不好,就會生出滿腹戾氣,且不得開解。
一旦擁有權力,就會瘋狂報複,行大奸大惡之事。
吳道長欣賞其天賦,還是個沒有被花花世界玷污的少年,他願意助其一臂之力。
隻是結果如何,現在下結論為時過早。
……
馬車到了郡守府,經過通報,父子兩人被請了進去。
前院書房。
燕雲歌一身素淨。
她走到門口迎接吳道長。
“盼啊盼,盼了這麼多年,望眼欲穿,總算将道長盼了回來。
”
“貧道怎敢勞煩夫人親自迎接。
”
“應該的。
分别數年,道長風采依舊,令人心中歡喜。
快請進,紀先生馬上過來。
他可是很想念你,一直唠叨着要去道觀清修下棋,隻可惜你人不在。
他去了也無趣味。
”
燕雲歌将父子二人請入書房,茶水點心招待。
片刻之後,紀先生胡子飛舞,急匆匆趕了過來。
見到吳道長,他上去就是兩拳頭打在對方肩膀上。
“臭道士,你可算回來了。
老夫還以為你在外面樂不思蜀,不打算回平陽郡。
前段時間,老夫還在唠叨,可惜了山中道觀,那麼好的地方,還是臭道士你親自勘定地址,卻得不到絲毫香火。
果然,這人啊,經不起念叨。
這不,你就回來了!
哈哈……”
紀先生格外暢快。
見到老朋友,老熟人,可謂是身心愉快。
吳道長含蓄一笑,“紀先生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在回程的路上,聽聞你已經辭去了郡丞一職,專心緻志辦學辦報,以及操持科舉一事。
先生老當益壯,擔負教化世人重任,令人欽佩。
”
“少拍老夫馬屁。
老夫就問你,這次還走嗎?
”
吳道長笑着搖搖頭,“走不動了,厚顔求夫人和紀先生收留,打算在山中道觀安家落戶,不知可否?
”
“歡迎之至!
本夫人一直盼着這一天,沒想到今日心想事成。
”
燕雲歌喜出望外。
一番苦心經營終究得到了回報,沒有枉費她在吳道長身上花費的那些心思。
錢财是小事,付出的精力是大事。
天不負她,令她心想事成。
幾人分賓主落座。
也沒聊正事,就聊聊這些年彼此的變化和以及路上的見聞。
聊到南北差異,吳道長也生出感慨。
南方富庶,北地貧寒,對比太過慘烈。
北地百姓,常年飽受戰火,生活困苦。
南地百姓遠離戰火,四周太平,安安穩穩過日子。
窮一點也沒關系,好歹不用提心吊膽,不用擔心今年有要打仗之類的問題。
“北魏現在是劉章做皇帝。
劉章治下,民生如何?
”
燕雲歌裝似閑聊,實則是在為年底北上做準備。
吳道長斟酌再三,“公允地說,劉章治理北魏,還是有幾把刷子。
至少吏治這一塊,要比南魏朝廷更清明。
沒人敢在劉章眼皮子底下貪腐。
當然,劉章對屬下官員也很大方,每次戰利品,都會拿出五成用作獎賞分潤。
”
“靠着戰利品養人,他能養多少人,能支撐多少年?
這不是長久之道啊!
”紀先生發出疑問。
吳道長說道:“貧道不曾當面見過劉章,但見過劉寶順。
”
“如何?
”
吳道長含蓄說道:“有大志向,也有大富貴。
”
哦!
燕雲歌秒懂。
言下之意,劉寶順有帝王之相。
這麼說來,北魏皇子争奪皇位,注定是劉寶順勝出嗎?
劉寶平呢?
他能甘心?
于是,她也含蓄問道:“劉寶順的大富貴,可有變數?
”
吳道長捋着胡須,随口說道:“任何人的命數,都不是一成不變。
一個小小的選擇,都有可能引起變數。
”
燕雲歌含笑點點頭,“如此說來,命數一事玄之又玄,沒有定論。
”
吳道長一派高人風範,高深莫測地說道:“信則有,不信則有!
”
信你個鬼!
燕雲歌似笑非笑,臭道士沒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