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安商行被砸,甯三老爺憋着勁要告狀。
他是男子,不方便進後宮。
他就讓自己的妻子第二天遞牌子進宮面見皇後,順便告狀。
同時甯三老爺去見掌管内務府的幾位公公。
他要在幾位公公面前,狠狠的告狀。
這次吃了這麼大的虧,不從晉國公府身上找補回來,他是不會罷休的。
甯老爺告狀,最終目的,就是想通過元康帝的手收拾晉國公府。
想要将消息傳給元康帝,肯定要經過劉小七的手。
内務府的幾位公公,拿着銀子來找劉小七。
希望劉小七能在适當的時候,在元康帝耳邊提一提此事。
同時他們也會在外面使勁,制造風波,逼着晉國公府讓步。
這幾位公公,還特意對劉小七說,他們不是想和晉國公府作對。
實在是順安商行這次損失慘重。
要是不找補回來,他們都沒辦法交差。
劉小七打着哈哈,表面上是答應幫忙帶話。
暗地裡,卻在第一時間,就派人将消息給宋安然送去。
想搞宋安然,也得問問他同不同意。
至于甯家,哼,不過是窮人乍富,行事肆無忌憚,遲早要栽跟頭。
之後,劉小七還是在元康帝耳邊提起兩家商行鬥毆的事情。
不過劉小七的态度很中立,就當是一個笑話講給元康帝聽。
元康帝聽了後,果然放在了心上。
私下裡命人調查此事的前因後果。
與此同時,甯三太太在甯皇後面前告狀,說話就直接多了。
甯三太太非常憤怒的控訴晉國公府。
說晉國公府的親兵将甯三老爺打傷了,很顯然晉國公府的下人根本就沒将甯家人放在眼裡。
同時,甯三太太還編排顔宓宋安然兩口子。
說顔宓跋扈,說宋安然吃相難看,貪得無厭。
四海商行欺行霸市不說,竟然還霸道的不允許别家商行做生意。
真是豈有此理。
甯三太太話裡話外的目的,都在挑起甯皇後的怒氣。
希望甯皇後能夠出面,狠狠收拾四海商行,以及商行背後的顔宓宋安然兩口子。
甯皇後嫁入皇室這麼多年,做皇後也做了兩年多,早不是當年單純的小姑娘。
甯三太太的話,甯皇後隻信三成。
至于剩下的七成,甯皇後有自己的判斷。
顔宓宋安然兩口子嚣張跋扈,這個不假。
但是兩口子不是做事沒分寸的人。
這次四海商行同順安商行的鬥争,肯定不是四海商行單方面的責任。
甯三太太的話,有很多值得推敲的地方。
甯皇後沉默片刻,然後不動聲色地詢問甯三太太:“本宮聽人說四海商行已經退出了京城糧食市場,此事可是真的?
”
“啊?
”甯三太太傻愣住。
甯皇後極為不滿地盯着甯三太太,就這幅蠢樣還想學别人告狀,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甯皇後闆着臉問道:“本宮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莫非你們還有事情瞞着本宮?
”
“沒有,臣婦不敢欺瞞皇後娘娘!
”
甯三太太急急忙忙地說道。
“回禀皇後娘娘,四海商行在正月的時候就已經全面退出了京城糧食市場。
”
甯皇後冷漠地掃了眼甯三太太,然後說道:“既然四海商行已經退出了京城糧食市場,那為何兩家還會打起來?
你們想讓本宮替你們出頭,卻不肯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你們當本宮是什麼?
是你們的傀儡嗎?
”
“娘娘恕罪!
甯家從上到下都将娘娘當做主心骨,絕不敢對娘娘有絲毫不滿。
”甯三太太趕緊請罪,接着又急急忙忙地說道:“臣婦不敢說謊,的确是四海商行先沖擊順安商行的生意。
四海商行仗着銀錢充足,肆無忌憚地破壞順安商行的生意。
不瞞娘娘,光是正月裡,我們就損失了三十萬兩。
老爺氣不過,這才帶着人砸了四海商行。
目的也是想給他們一個教訓。
哪想到他們竟然不依不饒。
顔世子甚至将親兵都派出來了。
商行裡裡的夥計傷的傷,殘的殘,連老爺都被他們打了。
顔家勢大,我們是沒辦法了。
隻能求到皇後娘娘跟前,希望皇後娘娘能為甯家主持公道。
”
甯皇後冷笑一聲,“生意場上的事情,按理就該用生意場上的手段來解決。
你們技不如人,輸給了四海商行,卻讓本宮出面替你們主持公道。
你們可曾想過,要是本宮真的出面,事情的性質就全變了。
到時候那些禦史又該上蹿下跳,說皇家與民争利。
屆時,又有誰能幫本宮化解這些危機?
”
甯三太太傻了。
她愣愣地望着甯皇後,“皇後娘娘若是不管,難道這事就這麼算了嗎?
”
甯皇後輕蔑一笑,“你們啊,遇到事情都不知道動動腦筋。
本宮不方便出面,不代表此事就沒有解決的辦法。
你剛才說顔宓的親兵毆打老三,還将老三給打傷了?
”
“是,老爺今天還躺在床上。
”
甯三太太這話純粹就是瞎胡說。
這會甯三老爺正摟着姑娘,同衙門裡面的官員推杯換盞,好不快活。
當然,甯三太太并不知道甯三老爺正在喝花酒。
但是甯三太太肯定清楚甯三老爺并沒有受傷。
挨了打是真的,受了驚吓也是真的。
受傷純粹就是胡說八道。
甯皇後卻信了甯三太太的話,至少信了五成。
甯皇後對甯三太太說道:“老三是官,顔宓的親兵将老三打了,那就是以下犯上。
你回去後告訴老三,讓老三去衙門告狀。
就告那些親兵毆打朝廷命官,讓衙門秉公處理。
”
甯三太太心頭有些虛,她問道:“皇後娘娘,這麼做有用嗎?
就算将那幾個親兵給告了,也奈何不了顔宓宋安然兩口子。
更奈何不了四海商行。
”
甯皇後用看白癡的目光看着甯三太太,沒什麼耐心地說道:“告那些親兵毆打朝廷命官,這隻是第一步棋。
正所謂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算了,同你說這些你也聽不懂。
你将本宮的話如實轉告老三,反正老三肯定能聽懂。
你讓老三按照本宮的話去做,記住了嗎?
”
“臣婦明白了。
臣婦一定會如實的将娘娘的話轉告給老爺。
”
甯皇後不太待見這個娘家弟妹,揮揮手,就将甯三太太給打發了。
甯三太太走後,裴公公來到甯皇後身邊。
裴公公告訴甯皇後,内務府已經将話遞到了元康帝跟前。
不過元康帝還沒表态,現在誰也不知道元康帝是什麼态度。
甯皇後沉吟片刻,說道:“既然陛下沒有表态,那我們就靜觀其變。
”
裴公公小心翼翼地問道:“娘娘,這一回是不是趁機給晉國公府一點教訓?
”
甯皇後搖頭說道:“不行!
晉國公府我們不能動。
不過四海商行不同。
正所謂在商言商,隻要沒牽扯到本宮,下面的人無所謂什麼手段,隻要有用就行。
”
裴公公瞬間理解了甯皇後的意思,他躬身說道:“奴才明白了。
奴才這就去安排。
”
甯皇後揮揮手,對裴公公說道:“去吧。
”
裴公公離開甯皇後的寝宮,先将事情安排下去。
然後找機會去見劉小七,想從劉小七的嘴裡掏出點有用的消息。
劉小七就同裴公公打哈哈,半句實話都沒有。
等應付了裴公公,劉小七一轉身,那臉色就變得陰沉如水。
眼神也帶着一種毀滅人心的火焰。
劉小七無聲冷笑,甯皇後想替娘家張目,想要找宋安然的麻煩,那是妄想。
國公府内,宋安然接到劉小七派人送來的消息,心裡頭很是感激。
宋安然同劉小七之間,不能有任何明面上的來往,宋安然也隻能将這份感激放在心裡面。
想到目前的局勢,宋安然挑眉冷笑。
甯家進宮告狀,此事宋安然早就料到。
甚至連甯皇後的态度,元康帝的态度,宋安然也做了各種預案。
宋安然已經做好了各方面的安排。
等到明日早朝,就會有禦史彈劾甯家,順帶内務府也要吃一壺。
甯家這兩年仗着外戚身份,沒少幹亂七八糟的勾當。
想找甯家的黑曆史,根本是一找一個準。
當然,甯家和内務府也不可能束手待斃。
見宋安然發威了,甯家和内務府肯定也會反撲。
宋安然想了想,叫來白一。
宋安然對白一說道:“你替我去見朱敬。
你告訴他,這幾天京城各處商鋪都要做好防範措施,小心有人狗急跳牆。
”
“奴婢遵命。
少夫人是擔心甯家會再次打砸?
”
宋安然笑了笑,“隻會比打砸更嚴重。
見了朱敬後,你再去見錦衣衛李指揮使。
你告訴他,最近有一夥街頭混混意圖對四海商行名下的商鋪不利,請李大人加派錦衣衛巡街。
隻要逮到一個意圖不軌的人,我私人出錢,抓人的錦衣衛兄弟每人一百兩白銀。
還有,此事了結後,我會親自對李大人道謝。
”
白一點點頭,“奴婢曉得了。
奴婢這就出門見朱敬,李大人。
”
宋安然笑道:“早去早回。
提醒朱敬,這幾天是關鍵,千萬不要松懈。
繼續攻擊順安商行的生意。
要将順安商行徹底打趴下。
”
白一愣了下,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
一旁的喜秋說道:“少夫人是動了真怒。
”
宋安然挑眉一笑,面色平靜地說道:“世道艱難,唯有真怒才能讓人恐懼。
”
白一晚上回到國公府。
告訴宋安然,話已經帶到。
朱敬正卯着勁同順安商行鬥。
李指揮使那裡也答應會加派人手在四海商行周圍巡邏。
一旦發現有人意圖不軌,絕對不會姑息。
李指揮使也暗示了宋安然,如果甯家人親自出面意圖不軌,那他是絕對不會插手的。
正所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李指揮使雖然承宋安然的情,但是在這種涉及到自身前途的大事情上面,李指揮使肯定是先考慮自己的利益。
這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可指責的。
宋安然對此表示理解。
事情按照宋安然的計劃發展。
早朝,禦史彈劾甯家,欺詐良民,強占良田,甚至還鬧出人命。
同時彈劾内務府與民争利,吃相難看得讓人不忍直視。
元康帝沒有急着表态,他默許朝臣們各抒己見。
對于内務府承受的壓力,元康帝也視而不見。
即便内務府是元康帝的私庫,元康帝也沒表現出偏袒的意思。
這讓朝臣們很滿意。
都說元康帝有明君之像。
宋子期同顔宓卻看出來,元康帝是在釣魚。
元康帝不表态的目的,無非就是想摸清楚朝臣們的心意,看清楚朝廷風向。
至于内務府的名聲,内務府有這玩意嗎?
從内務府成立的那一天開始,内務府就已經背上與民争利的黑鍋。
現在無非是在黑鍋裡面加了兩塊石頭,讓内務府上上下下的人倍感壓力罷了。
反正這點壓力,不會轉嫁到元康帝身上。
所以元康帝完全可以做到雲淡風輕,像一個真正的明君那樣,‘公正嚴明’的處理這件事情。
禦史彈劾甯家内務府,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一個是外戚,一個是皇帝的私庫,這兩者都是禦史們重點盯防的對象。
隻要能夠将甯家,内務府折騰得不得安生,彈劾的禦史保準能夠。
留名青史。
這樣大的好處,讓禦史們更加堅定心中的信念。
一定要将甯家人拉下馬,讓内務府從上到下來一場大換血。
很顯然,禦史們也不傻。
知道不可能讓甯家丢掉爵位,也不可能讓内務府裁撤。
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
但是禦史們表現出來的戰鬥力,那絕對是沖着甯家的爵位,還有裁撤内務府去的。
正當禦史們激動不已的時候,京城府尹大人突然出列,向元康帝禀報,甯家狀告顔宓親兵毆打朝廷官員。
此事京城府尹大人不敢做主,故特意請示陛下。
此言一出,瞬間打斷了禦史們的節奏。
節奏亂了,再想組織火力攻擊甯家和内務府,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甚至有可能被人掌控節奏,被牽着鼻子走。
禦史們憤恨地盯着京城府尹大人。
京城府尹大人一臉誠惶誠恐的模樣,顯得很無辜。
他覺着自己是真的無辜。
甯家同晉國公府打官司,雖說被告隻是幾個親兵,但是這種涉及到外戚和勳貴的官司,京城府尹大人真的沒膽子受理啊。
他隻有請示元康帝,按照元康帝的吩咐做事,才有可能保住自己。
至于禦史們憤怒的目光,京城府尹大人隻能裝作視而不見。
先将自己的難關過了再說。
元康帝問顔宓,“顔愛卿,甯家狀告你的親兵毆打朝廷命官,此事你清楚嗎?
”
顔宓出列,面目嚴肅地說道:“啟禀陛下,微臣不知。
不過等下朝後,微臣會親自問府尹大人了解案件情況。
如果甯家狀告屬實,微臣絕不敢包庇。
甯家若是誣告,微臣懇請陛下主持公道。
”
元康帝點點頭,“行,朕答應你。
如果甯家果真誣告,朕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
然後元康帝就命刑部調查此案,務必查清楚真相。
至于順天府衙門,則需要全方面配合刑部調查。
府尹大人頓時松了一口氣,總算将這個燙手山芋扔了出去。
至于禦史彈劾甯家,内務府的事情,元康帝也命人調查。
元康帝做足了公正嚴明的态度,又得到朝臣們的稱頌。
元康帝非常滿意的笑了起來,他很享受被人稱頌的感覺。
尤其是這種真心實意的稱頌,讓元康帝非常着迷。
退朝之後,元康帝将李指揮使叫到宮中,詢問甯家,内務府,還有甯家狀告顔宓親兵的事情。
李指揮使撿了可以說的内容,一一告訴元康帝。
元康帝冷哼一聲,“财帛動人心,此話果然不錯。
李愛卿,朕命宓嚴密監控量家商行的動靜。
同時派人将事情原委調查清楚。
兩日之内,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
“微臣遵旨!
”
早朝結束,早朝上發生的事情,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京城各個角落。
甯三老爺聽說禦史彈劾甯家,氣得跳腳。
在屋裡大罵顔宓還有宋安然。
甯三太太就勸解甯三老爺,讓甯三老爺趕緊做好準備,以便能夠應付刑部的調查。
甯三老爺怒道:“做什麼準備?
老爺我被人打,那麼多人看見,難道有假嗎?
”
甯三太太着急地說道:“可是老爺身上沒傷,刑部過來調查,見到老爺活蹦亂跳的,又怎麼會真的治那些親兵的罪。
說不定最後還會被顔家倒打一耙。
”
甯三老爺瞪大了一雙眼睛,怒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想老爺我自殘?
你這女人,好毒的心思。
”
“老爺誤會了。
妾身不是讓老爺自殘,妾身是讓老爺裝像一點,以便應付刑部的調查。
”
甯三老爺氣的咬牙切齒,這會他看甯三老太太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真是氣煞人也。
正當甯三老爺在氣頭上的時候,下人來報,說是刑部官員來了。
刑部官員是上門驗傷的。
甯三老爺狀告顔宓的親兵毆打他,總要有切實的證據吧。
傷勢就是最好的證據。
甯三太太一聽,頓時慌了。
“老爺,現在可怎麼辦?
你身上沒傷,刑部會不會說老爺誣告啊!
”
“胡說八道。
”甯三老爺呵斥甯三太太,“刑部敢說我誣告,我就拆了刑部。
顔宓親兵毆打本老爺,此事無數人都可以作證。
他們休想抵賴。
”
甯三老爺帶着一股怒氣,去見刑部官員。
刑部官員比較客氣,奈何甯三老爺脾氣比較大,雙方之間的見面并不算愉快。
不過該走的程序都走了,也問了下人的口供等等。
等刑部官員忙完後,甯三老爺就問刑部會怎麼定刑?
顔宓身為親兵頭子,是不是也要負責任。
刑部官員打了個哈哈,沒給甯三老爺一句實話就走了。
甯三老爺氣壞了,這幫刑部官員,簡直沒将他放在眼裡。
豈有此理,實在是豈有此理。
顔家很了不起嗎?
顔宓很了不起嗎?
正兒八經的說,顔家就是比甯家了不起。
顔家是考實打實的軍功,得以封爵。
甯家是因為外戚身份,才被封了爵位。
兩家爵位的分量,就不是一個等級的。
顔家有兵權,甯家無兵權。
當然,甯家其實也很想掌兵權,就像定國公周家一樣。
外戚做到周家的程度,那就很牛逼了。
奈何四大國公府,其他的侯府,伯爵府,都不是吃素的。
手上的兵權肯定不會輕易讓出來。
甯家想要兵權,哼,連血都沒見過,有什麼資格要兵權。
這是勳貴武将範圍内普遍的看法。
甯家靠外戚身份,也改變不了大家的看法。
最多能夠拉攏兩個不得志的人。
随着調查的深入,四海商行同順安商行都進入了刑部的視野。
來龍去脈也都調查清楚了。
至于甯三老爺被打一事,應該算是誤傷吧。
那時候那麼多人打群架,難免會有誤傷。
這種情況下,想要單獨定幾個人的罪名,不太妥當。
真要定罪,當時動手打架的人,無論順安的人還是顔宓的親兵,有一個算一個。
再說,甯三老爺隻是被人‘碰’了一下,連皮都沒碰。
說被打了,有點誇張。
刑部尚書沒讓這種事情為難自己。
直接将調查結果送到元康帝案頭,
有了調查結果,接下來就是如何處置這攤子爛事。
元康帝思來想去,還沒拿定主意。
幹脆去坤甯宮見甯皇後。
甯皇後得知元康帝來了,趕緊出門相迎。
“皇後免禮!
”
元康帝親自扶起甯皇後,然後帶着甯皇後坐下。
元康帝先是詢問了甯皇後的身體情況,又了解了一下後宮情況,這才切入正題。
“甯家的事情,想必皇後都清楚吧。
”
甯皇後笑道:“是,臣妾聽人說了。
”
元康帝問道:“不知皇後有何想法?
不妨同朕說說。
”
甯皇後斟酌了一下,說道:“順安商行有錯,四海商行同樣有錯。
如果兩家商行都是普通商行,那麼臣妾的建議就是各大五十大闆。
隻是無論是順安商行,還是四海商行,都不普通。
一邊牽連着甯家和内務府。
一邊牽連着宋家和晉國公府。
陛下為難,也是為難在這裡吧。
”
“皇後說的沒錯。
朕現在先聽聽皇後的高見。
”
甯皇後知道肉戲來了,接下來她要小心說話,才能達到一擊必中的目的。
而站在元康帝身後的劉小七,則不動聲色的,飛快瞥了眼甯皇後。
甯皇後小心翼翼的對元康帝說道:“内務府那群人都是陛下的家奴,就算犯了錯,也該由陛下決定罰不罰,怎麼罰。
外人哪有資格來幹涉陛下的私事,又有什麼資格打砸陛下的生意。
他們打砸順安商行,表面上看隻是生意上的争端。
可是往深處想,這何嘗不是說明顔家人在藐視皇權。
正所謂打狗還要看主人,顔家明知道順安商行是甯家和内務府的生意,就算不給甯家面子,按理也該給内務府給陛下面子。
可是他們在明知順安商行有内務府背景的情況下,依舊打砸了順安商行。
此舉,根本就是沒将陛下放在眼裡啊。
陛下,放眼全天下,還能找出第二個不給内務府,不給陛下面子的人嗎?
臣妾想來想去,隻怕是沒有的。
四大國公府,無論是吳國公府,鎮國公府,還是定國公府,生意上同内務府起了沖突,不都是客客氣氣的相讓嗎。
怎麼到了晉國公府這裡,就非要打砸。
有人說是甯家老三先動手,顔家隻不過是報複回去。
此話臣妾不太認同。
臣妾了解到,在打砸發生之前,四海商行惡意打壓對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緻使順安商行損失了幾十萬兩銀子。
幾十萬兩可是大數目,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陛下的銀子啊。
四海商行的行為,根本就是在挖陛下的牆角。
實在是太可惡了。
”
甯皇後一番話,有理有據,有情有義,簡直是搔到了元康帝的癢處。
不過元康帝不會輕易表态。
元康帝目光深邃地盯着甯皇後,“依着皇後的意思,朕應該借着這次機會,嚴懲晉國公府以及顔宓?
順便下旨關停四海商行?
”
甯皇後表情平靜地說道:“回禀陛下,此事臣妾不敢做主。
臣妾隻是說一說自己的想法,權當是給陛下一個參考。
”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甯皇後,“皇後,甯家人給你訴苦了吧。
”
甯皇後臉頰一紅,掩唇一笑,說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陛下。
甯家人的确有朝臣妾訴苦,不過臣妾剛才說那番話,并非全是替甯家出頭。
臣妾更心疼陛下的損失,心陛下被人下了面子。
陛下沒有面子,臣妾又怎麼會有面子。
”
元康帝笑了起來,“皇後說的不錯。
此事不能姑息。
”
甯皇後心下一喜,不過她很有分寸的沒有追問元康帝要如何處置四海商行。
元康帝同甯皇後又說了會話,然後就起身離開了。
無論甯皇後如何挽留,元康帝也沒有留在坤甯宮過夜。
劉小七緊跟着元康帝出了坤甯宮,心裡頭替宋安然着急。
看樣子,元康帝是要對晉國公府動手,這可如何是好。
這會宮門已經羅鎖,劉小七也沒辦法将消息傳遞出去。
劉小七着急上火,卻又無法可想。
元康帝心裡頭有了決定,但是他的想法,遠遠不是甯皇後猜測得那麼簡單。
元康帝也曾想過,要趁此機會收拾晉國公府,最好是能奪了晉國公府的兵權。
可是深想一下,這個想法目前根本辦不到。
想一想動吳國公府的時候,西北出了多大的亂子。
元康帝不敢冒險動晉國公府,就怕軍隊出現嘩變,地方上人心不穩,出現亂象。
元康帝打算退而求其次。
動不了晉國公府,至少能動四海商行。
關停四海商行,是完全可行的。
就如甯皇後所說,顔宓親兵的舉動,就是在藐視皇權。
他身為皇帝,必須對此事做出嚴肅的處理。
不僅要關停四海商行,還要下旨申斥顔宓,同時下令抓捕參與打砸的親兵。
将那些親兵統統關起來,流放斬首,怎麼方便怎麼來。
至于甯家,同樣需要敲打。
内務府的人也需要撤換。
元康帝剛有了決定,就有宮人來報,說錦衣衛指揮使李大人求見。
元康帝蹙眉,李指揮使這麼晚進宮求見,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
元康帝當即召見李指揮使。
李指揮使急匆匆的走進大殿,手裡面還抱着一個木匣子。
李指揮使今日進宮,是受人所托。
宋安然傍晚的時候,突然出現在錦衣衛。
然後親手交給李指揮使一個木匣子,請李指揮使務必在今晚将木匣子轉交給元康帝。
李指揮使本想拒絕的,奈何宋安然開出了讓他不能拒絕的籌碼。
無奈之下,李指揮使真要铤而走險走這一趟。
李指揮使交出木匣子,老老實實的告訴元康帝,這是晉國公府少夫人讓他轉交的。
元康帝一聽,這是宋安然讓人轉交的,頓時來了興趣。
宋安然可是出名的富婆。
隻要是宋安然出手,必定有不凡之物。
劉小七從李指揮使手上接過木匣子,還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指揮使。
李指揮使被看得心驚膽戰,心想這位劉公公果然如同傳聞中那樣犀利。
年紀不大,心性卻極沉穩,做事也極老練。
劉小七将木匣子放在案頭,得到許可之後,才打開木匣子。
李指揮使也很好奇木匣子裡面的内容。
宋安然交給他之後,他沒有打開看過。
匣子裡面裝着一封信,以及一大疊銀票。
劉小七親自清點銀票,然後告訴元康帝,“回禀陛下,裡面共計六十萬兩。
”
六十萬兩剛好是三十萬兩的兩倍。
宋安然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補償嗎?
元康帝冷笑一聲,宋安然想得太簡單了。
莫非她以為堂堂天子,能用銀子收買?
真是笑話。
元康帝正要出言斥責宋安然,劉小七及時提醒,“陛下,這裡還有一封信。
陛下要過目嗎?
”
元康帝哼了一聲,從劉小七手中接過信件,撕開一看,頓時愣住。
誰都不知道信件上到底寫了什麼内容。
大家隻看到元康帝被信件内容驚住,滿臉的訝異,甚至難掩激動之色。
李指揮使很好奇,宋安然使了什麼靈丹妙藥,效果竟然這樣好。
劉小七同樣好奇信件裡面的内容。
之前他還在擔心宋安然的安危,如今看來事情已經出現了轉機。
就是不知道宋安然用什麼話打動了元康帝。
元康帝放下信件,哈哈大笑起來,連說:“不錯,不錯。
”
究竟什麼不錯,大殿裡的人除了元康帝之外,全都一頭霧水。
元康帝笑呵呵的,示意劉小七掌燈。
然後元康帝就着燭火,點燃了信件。
劉小七離得近,瞄了一眼,隻看到信紙上面寫着西北字樣,還寫了一個容。
莫非是指容家?
劉小七趕緊低頭,不敢多看一眼。
燒完了信紙,元康帝一臉的神清氣爽。
他命劉小七将木匣子裡的銀票收起來。
天下沒有人會嫌棄錢多,即便貴為皇帝,依舊會有缺錢花的時候。
宋安然送來六十萬兩銀子,這算是一種誠意。
元康帝笑呵呵,細想一下,就覺着宋安然這人做事挺有趣的。
宋安然情願拿出六十萬兩白銀,也不肯對順安商行退讓一步。
可見宋安然這人氣性很大,将面子看得很重。
按理說,宋安然不同順安商行鬥,大家相安無事的做生意,自然不會有什麼損失。
就算有損失,最多也就是幾萬十來萬。
比起六十萬,那是小巫見大巫。
可是宋安然偏偏選擇了損失銀錢最多的辦法,很明顯就是為了争一口氣。
為了争這口氣,她不惜拉顔宓下水,将事情鬧到朝廷上。
宋安然這個人做事,還真是大手筆。
轉念,元康帝又想起宋安然在信件中所說的内容,越發覺着宋安然這人做事有不輸男子的氣概。
難怪當年永和帝那麼重視宋安然。
可見這個女子,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元康帝心情舒坦了,第二天的早朝,都是笑呵呵的。
這日早朝,元康帝對甯家同顔家的争鬥做出了裁決。
甯家三老爺身為官員,親自率人打砸四海商行,此舉有辱朝廷官員的形象。
元康帝直接下旨罷官,将甯三老爺給撸了。
從今以後,甯三老爺沒有官職在身,就成了一個白身。
至于内務府,從上到下大換血。
四海商行賠償順安商行三萬兩,用作湯藥費。
顔宓縱親兵打砸順安商行,罰俸一年。
凡是參與打砸的親兵,全部杖責二十輥。
至于躲在幕後的宋安然,元康帝自始至終都沒有提起過。
大家也很有默契的忘了宋安然這個人。
官員們的想法很簡單,宋子期還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坐着。
大家都要給宋大人面子,自然不能将宋大人的寶貝閨女牽連進來。
一場大風波就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
表面看起來,元康帝是各打五十大闆,兩家都沒讨到好處。
但是細想就會發現,甯家損失比顔家損失大多了。
甯三老爺不僅丢了官,而且之前順安商行損失了幾十萬兩,也沒辦法找補回來。
可是誰又知道,宋安然早就将這些損失,雙倍補償給了元康帝。
比下面的人層層貪墨,最後落到元康帝手上隻剩下可憐的三五成強多了。
這也是元康帝滿意宋安然的一點。
很顯然宋安然很懂得讨好人。
而且做事不留痕迹,簡直完美。
處置一下,甯三老爺差點氣瘋過去。
心裡暗罵元康帝沒病吧,竟然包庇四海商行還有顔宓兩口子。
同樣想不明白的還有甯皇後。
她确認昨天晚上她已經說動了元康帝,當時元康帝的神情分明是要嚴懲顔家和四海商行。
為何過了一個晚上,事情就全變了。
甯皇後想不通,就讓裴公公去打探消息。
從元康帝昨晚離開坤甯宮到今早早朝,期間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全部要打聽清楚。
裴公公深覺壓力山大。
隻是甯皇後有令,他隻能照辦。
裴公公用了各種手段,還托了人情,花了銀錢,才打聽出來昨晚錦衣衛的李指揮使曾偷偷進宮。
進宮的時候,懷裡抱着一個木匣子,等出宮的時候,木匣子已經不見了。
緊接着裴公公又打聽到,錦衣衛李指揮使同宋安然私下裡有聯系,兩人的關系貌似不錯。
裴公公甚至打聽到,當年李指揮使還不是指揮使,隻是一個鎮撫使的時候,就能拿出數十萬兩銀子出來走關系。
最後靠着這些銀子開道,才能坐上指揮使的位置。
裴公公深想一番,很快就明白了這裡面的關節。
京城内,能輕輕松松拿出數十萬兩銀子來投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鎮撫使,這樣的人很少。
宋安然的嫌疑最大。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昨晚李指揮使會偷偷進宮,肯定是為了宋安然說情。
裴公公趕緊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禀報給甯皇後。
甯皇後得知宋安然早在永和朝的時候,就已經買通了姓李的,甚至親自出錢将姓李的扶持到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甯皇後咬牙說道:“宋安然這個女人,好深沉的心思。
那個時候,她才多大,竟然能夠想到這麼遠。
還如此有魄力的拿出十幾萬兩銀子給姓李的買通關系。
”
裴公公心有戚戚焉。
“娘娘,我們都看走了眼。
”
甯皇後冷笑一聲,“我們并沒有看走眼,我們隻是太小看宋安然這個女人。
本宮要是沒記錯的話,宋家同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江忠有仇。
”
裴公公低頭說道:“娘娘說的沒錯,宋家同江家的确有仇。
結仇的原因,奴才也打聽清楚了。
當年宋家剛到京城,宋大人替前廢太子說話,被下诏獄。
當時所有人都躲着宋家,宋家唯有宋安然一人在外奔波,替宋大人尋找機會。
當時江忠的侄兒江道看上了宋安然,被宋安然嚴詞拒絕。
後來宋安然獨闖錦衣衛,聽說還在錦衣衛大鬧了一場。
就是在那個時候兩家結下的仇。
後來江忠被抓,死在大牢裡。
姓李的趁機就坐上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