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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306章 貴不可言

一品嫡妃 我吃元寶 19172 2025-02-21 11:28

  時間進入七月底。

  轉眼喜夏就要出嫁了。

  宋安然給喜夏放了自由身,又在外面替喜夏置辦了一棟兩進的小宅院。

  等到出嫁前幾天,喜夏帶着嫁妝離開了國公府,住進小宅院,準備發嫁。

  喜夏離開國公府之前,特意給宋安然磕了三個頭,哭着說道:“奴婢舍不得少夫人。

  宋安然也有些傷感,對喜夏說道:“和童伍好好過日子。
要是童伍欺負你,記住不要忍氣吞聲,一定要告訴我。
我會替你出頭。

  喜夏忍着眼淚,拼命地點頭,“奴婢聽少夫人的。
奴婢一想到以後不能再伺候少夫人,奴婢心裡頭就難受。
奴婢真的舍不得少夫人。

  宋安然拉起喜夏,玩笑道:“那要不我和童伍說一聲,你不嫁了。
你這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伺候,你覺着怎麼樣。

  喜夏點頭,“奴婢願意。

  宋安然在喜夏的額頭上戳了一下,“你願意我還不願意。
你心裡靈活,長得又漂亮,将青春都耗費在我身上,那多浪費。
還是趕緊嫁人生小寶寶。
以後你有空了,記得回來看望我。

  喜夏連連點頭,“奴婢隻要有機會,就一定會回來看望少夫人。
少夫人以後千萬别忘了奴婢。

  “你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

  喜夏一步三回頭,極為不舍的離開了國公府。

  三日後,喜夏出嫁。
宋安然沒有出席,隻派人送了賀禮。

  喜夏和童伍成親之後,兩人很快離開了京城前往江南。
童伍将在江南坐船出海,而喜夏則負責照看童伍在江南置辦的産業。

  童伍想得很清楚,他打算繼續在海上闖蕩個三五年。
三五年後就回到陸地上,同喜夏好好過日子。

  對于童伍的安排,宋安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隻要喜夏能夠接受童伍的安排就行。

  喜夏出嫁之後,時間轉眼就進入了八月份。

  八月初五,陽哥兒滿一周歲。

  因為今年是災年,宮裡面的元康帝都在提倡節儉,所以國公府也不敢大肆操辦。

  請了幾桌親朋友好上門,大家一起替陽哥兒慶祝周歲生日。

  宴席開始之前,安排陽哥兒抓周。

  國公府的人和親朋好友全都在場觀看。

  地毯上放着筆墨紙硯,放着小匕首,放着銀餅子,金葉子,金首飾,玉佩,小弓箭,小木馬等等玩意。
也不知是誰還放了一盒胭脂在地毯上。

  抓周要開始了,大家都挺緊張的。
其實真正緊張的人隻有宋安然和顔宓,其他人多半就是看個熱鬧。

  宋安然正準備讓嬷嬷将陽哥兒放在地毯上,卻不料這個時候國公爺突然發話,說道:“等一等,将我的印章放上去。

  國公爺拿出代表國公身份的印章,親手放在地毯上,供陽哥兒抓周。

  二房和三房的人見了,微蹙眉頭,覺着國公爺有點小題大做。
小孩子抓周,圖的就是熱鬧,何必當真。

  顔老太太倒是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國公爺,又看了眼國公爺身邊做方士打扮的這陌生人。

  站在一旁的宋子期微微挑眉,說道:“這樣的好事可不能讓國公爺專美于前,本官也湊個熱鬧。

  說完,宋子期也拿出自己的私人印章放在地毯上。

  兩枚印章,讓不少人又羨慕又刺眼。

  宋安然見準備好了,就示意嬷嬷将陽哥兒放在地毯上。

  陽哥兒坐在地毯上,沒去關注那些物件,根本不配合抓周。
他看到了宋安然,伸出雙手要抱抱。

  宋安然笑了起來,幹脆走到最前面,對陽哥兒伸出手,說道:“陽哥兒,到娘親這裡來。

  陽哥兒咯咯咯的笑起來,然後飛快地朝宋安然這邊爬過來。

  宋安然逗着陽哥兒,引導他去抓周。

  陽哥兒這回總算注意到地毯上還有好多新奇的東西,瞬間注意力全部被吸引過去。

  陽哥兒興奮地抓起一樣東西,大家定睛一看,竟然是國公爺的印章。
國公爺捋着胡須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

  顔二老爺說道:“陽哥兒抓大哥的印章,莫非是說陽哥兒将來要做官?

  國公爺含笑說道:“這可說不定,隻能說是有個好兆頭。

  大家都以為抓周到此結束。
卻沒想到陽哥兒又飛快的抓起宋子期的私人印章。
大家小小的驚呼了一下。

  緊接着陽哥兒又抓起一支筆,然後又是小匕首,至于銀餅子,金葉子,陽哥兒看都沒有多看一眼。
什麼胭脂玉佩,陽哥兒同樣也沒關注。

  陽哥兒左手抓着小匕首,右手拿着印章和毛筆,腳邊同樣放着一枚印章,顯得特别的興奮。
沖宋安然咯咯咯的直樂。

  宋安然輕撫額頭,這臭小子還挺得意的。
一次性抓了四件物品,到底代表了什麼?
莫非陽哥兒喜歡有長柄的東西,抓起來更順手嗎?

  宋子期看着這一幕,矜持的笑了笑。

  國公爺卻放聲大笑,說道:“乖孫不錯,将來肯定有出息。

  宋安然示意嬷嬷将陽哥兒,然後命人将所有物件都收拾好。
印章也還給了國公爺宋子期。

  下人來報,酒席已經備好。
顔宓趕緊招呼大家入席吃酒。

  宋子期走在最後面,悄聲對宋安然說道,“好好培養陽哥兒。
這孩子将來說不定有大出息。

  宋安然好笑地看着宋子期,問道:“父親真相信抓周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未來?

  宋安然笑了笑,說道:“為父不信,但是也不會去懷疑。
想當初,你周歲抓周的時候,就如今日的陽哥兒一般,什麼東西都要抓到自己手上。
事實證明,你的成就遠比當初為父猜測的更好。

  宋安然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是重生的,生來帶着上輩子的記憶。
抓周的時候将所有東西抓在手裡,純粹就是為了好玩,圖個高興。
沒想到宋子期竟然還在她抓周的事情上面聯想了這麼多。

  宋安然含笑說道:“抓周就是圖個熱鬧,女兒可不敢将這種事情當真。
免得耽誤了陽哥兒。

  “你當不當真,都耽誤不了陽哥兒。
陽哥兒是你和顔宓的嫡子,生來就比别人高貴,注定要繼承國公府。
以他的出身,無論多少誇贊都不過分。

  宋安然說道:“父親也太捧着陽哥兒。
他那麼小,可經不起父親這麼捧。

  宋子期含蓄一笑,“安然,等将來陽哥兒長大了,你再回想為父今日所說的話,肯定會有很多感慨。

  宋子期不欲多說,宋安然也就沒有多問。

  宋安然跟着宋子期一起來到花廳,客人們分别坐下,就等主人家開席。

  顔宓身為男主人,今日的宴席就由顔宓來主持。

  今天來的都是親戚,彼此都很熟悉,自然也就沒那麼多規矩講究。
大家吃了個賓主盡歡,宋安然還同顔宓一起敬酒。
倒是今日主角陽哥兒正在呼呼大睡,睡得可香了。

  吃完酒席,宋安然又陪着女眷們玩了幾把葉子牌,還同姑娘們一起吟詩作賦,也算快活。

  倒是顔宓,吃完了酒席就沒見到人影,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宋子期吃完了酒席,在國公府略坐了一會,就提出告辭。

  宋安然親自送宋子期出門。

  宋安然問宋子期,“父親,安傑的情況你知道嗎?
他現在有了過目不忘的本事,還需要父親多多提點他一下,免得他太過驕傲自負。

  宋子期點頭說道:“安傑的事情我已經知道。
你不用擔心安傑,我一直派人看着他,不會讓他在外面惹事。
至于過目不忘的本事,這個的确不錯。
我也參考了一些前人的經驗,打算好好訓練他,希望他将來不會傷仲永,而是能做出一番成績。

  宋安然又問道:“父親,安傑的婚事,你打算好了嗎?
真要和楊家結親?

  楊家的姑娘,宋安然已經派人了解過。
楊家的姑娘都很不錯,全在水平線以上。
但要說楊家姑娘有多麼好,也不至于。

  宋子期斟酌了一下,說道:“楊閣老誠意十足,為父打算先和楊家接觸一下,考慮一番再做決定。
你要是看到哪裡有好姑娘,也可以同為父說一聲。

  宋安然笑道:“等女兒得空了,就出門幫安傑相看婚事。

  宋安然送走宋子期,就回到内院繼續陪着女眷們玩耍。

  丫鬟來禀報,說顔宓在遙光閣書房等着宋安然,讓宋安然現在過去一趟。

  宋安然還有些好奇,顔宓怎麼跑回遙光閣去了。

  宋安然帶着丫鬟婆子,回到遙光閣。

  宋安然走進書房,就見顔宓正皺着眉頭,盯着躺在軟癱上熟睡的陽哥兒。

  宋安然好奇地問道:“奶娘和嬷嬷怎麼不在?

  顔宓招手,示意宋安然坐到他身邊說話。

  宋安然走到顔宓身邊,問道:“看你的表情這麼凝重,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

  顔宓看着宋安然,“安然,今天站在父親身邊的那位陌生人,你知道他是誰嗎?

  宋安然搖頭,“那人的身份很特别嗎?
大郎,你别和我賣關子,能一次性告訴我嗎?

  顔宓面有遲疑之色,說道:“我很猶豫,該不該将這件事情告訴你。

  “既然已經開了頭,沒道理半途而廢。
大郎,你必須告訴我。
無論事情有多糟糕,我都應該知道真相。
”宋安然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她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元康帝要抄家滅族。

  顔宓見宋安然表情凝重,笑了起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某種程度上說,也算是好事。

  “那你就别遲疑了,趕緊告訴我吧。
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宋安然催促着顔宓,都想去掐他的臉頰。

  顔宓握住宋安然的手,鄭重其事地說道:“今天陽哥兒抓周的時候,站在父親身邊的那位陌生人其實是一位方士。

  “方士?
公爹莫非信道要煉丹?

  宋安然好奇地問道。

  顔宓搖頭,“那位方士的确會煉丹,不過父親不煉丹。
這次父親請他上門,目的是為了給陽哥兒相面。
我之前才從父親的書房裡回來。

  方士給陽哥兒相面,當着我和父親的面說了一番話。
說的不多,但是有一句話非常關鍵,也非常危險。
他說觀陽哥兒的面相,陽哥兒未來貴不可言。
那位方士說完,還指了指天上。

  宋安然聽完,面色一驚,怒道:“哪裡來的方士,竟然敢胡說八道。
他這分明是在害我們國公府,更是在害陽哥兒。
要是這番話傳到有心人耳朵裡,國公府從今以後将永無甯日。
就連陽哥兒的安全都難以保證。

  那位方士說陽哥兒貴不可言,還指了指天上。
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說陽哥兒有問鼎天下的機會,将來有可能做天子。

  這話等同于造反,簡直是大逆不道,包藏禍心。
分明要緻國公府于死地。

  宋安然同顔宓兩口子關起門來說說造反的話題,還沒關系。
畢竟以顔宓的武功,保證沒人能夠靠近偷聽。
他們夫妻二人自然也不用擔心談話内容被傳揚出去。

  但是方士說的那些話,誰能保證不會傳到外面去?
誰又能保證方士會守口如瓶,不會對外走漏一點風聲。

  但凡走漏一點風聲,讓有心人知道陽哥兒的命格貴不可言。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用想都知道,絕對是腥風血雨。
晉國公府從上到下,上千口人會被皇室殺得雞犬不留。

  這樣的後果宋安然承受不起,她更不能讓小小年紀的陽哥兒去承受這樣血腥的責任。

  宋安然對顔宓說道:“大郎,你必須阻止方士。
方士現在還沒有出府對不對?
趕緊将他關起來。
無論如何,這番話都不能流傳出去。

  “你放心,方士已經被控制起來。
由小五他們看守,肯定出不了事情。
”顔宓安撫宋安然。

  宋安然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頓了頓,宋安然又一臉緊張的問道:“方士的話,大郎,你不會信了吧?
公爹是什麼态度,他相信方士的話嗎?

  顔宓鄭重對宋安然說道:“方士的話,我隻信一半。
不用方士相面,我也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富貴命。
他說什麼貴不可言,這還需要算嗎?
國公府長房嫡長孫,當然富貴無雙。

  至于那什麼隐含的意思,不用理會。
父親那裡……”

  提到國公爺,顔宓猶豫了一下。
很顯然國公爺并沒有顔宓這樣的冷靜。
否則國公爺也不會偷偷将方士請來。

  宋安然擔心地看着顔宓,“公爹是不是信了方士的話?

  顔宓點點頭,說道:“父親對方士的話深信不疑。
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至于父親心裡面真正在想什麼,我現在并不清楚。
不過我肯定會弄清楚。

  宋安然歎了一口氣,“公爹怎麼會想到請方士回來給陽哥兒相面?
公爹到底是怎麼想的。

  宋安然心裡頭充滿了疑問,同時又擔憂地朝熟睡的陽哥兒看去。
陽哥兒睡得很香,額頭上還出了點汗水。
宋安然拿起扇子給陽哥兒打扇子。

  看着陽哥兒天真無邪的睡顔,宋安然又幸福又心疼。
這麼小的小孩子,偏偏要背負那樣沉重的‘命格’,宋安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真怕‘貴不可言’這四個字跟長了翅膀一樣飛出國公府,最後引來殺身之禍。

  顔宓輕聲安慰宋安然:“安然,你不要多想。
父親肯定不會傷害陽哥兒。

  宋安然憤怒地說道:“公爹将方士請回來,就是變相的傷害。
顔宓,方士你打算怎麼處置?
殺了他還是放了他?

  “你說該怎麼處理?

  宋安然咬緊牙關,說道:“按理說殺了他才能一絕後患,可是我又擔心這個方士有師門有師兄弟。
要是他死在我們國公府的手上,他的師門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屆時兩邊鬥起來,隻怕陽哥兒的命格再也瞞不住。
思來想去,我還是覺着應該放了他。
不過不能讓他這麼輕易的走出國公府。

  大郎,你安派人,直接将方士送上船。
我們送他出海。
将他送到聞先生那裡,讓聞先生看管他。
我就不相信,他還能長翅膀飛走。

  “好!
我聽你的,将他送到海外。
”顔宓擲地有聲地說道。

  宋安然又再次說道:“大郎,請你務必提醒公爹,請他千萬不要将方士相面的事情說出去。
一旦外面有了三言兩語的議論,陽哥兒還能平安長大嗎?

  顔宓抱住宋安然,“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會保陽哥兒平安長大。
父親那裡我去說,此事你不必擔心。

  宋安然苦笑,事關陽哥兒,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顔宓離開,去找國公爺說話。

  宋安然就守在陽哥兒身邊,這會她還有點心驚膽戰,生怕陽哥兒因為方士相面就會夭折。

  顔宓先去見方士。

  方士被關在廂房裡,還一臉優哉遊哉的。

  顔宓見到方士,心裡頭就有一股火氣往上冒。
顔宓冷哼一聲,對方士說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方士哈哈一笑,“顔世子可能會殺了我,但是世子夫人肯定不會這麼做。

  顔宓死死地盯着方士。
如果方士說不出一個子醜卯寅,他一定會一刀宰了方士。

  方士捋着長須說道:“今日府上小公子抓周,我有幸出席。
在替小公子相面的時候,我也順便替顔世子,還有世子夫人看了看。
顔世子的戾氣太重,殺孽太深,若非娶了個好妻子,顔世子的命運,呵呵……”

  方士冷笑兩聲,雖然沒直接給顔宓批命,但是很顯然方士沒說出口的話一定不是好話。

  顔宓面無表情的盯着方士,不為所動。

  方士捋着長須,繼續說道:“反觀世子夫人,生來就帶着福氣。
以世子夫人的面相來看,她不是一個嗜殺的人。
而且世子夫人天庭飽滿,聰慧靈活,她如果知道我替小公子相面的事情,肯定不會殺我。
讓我猜猜,世子夫人是不是請顔世子放了我,還說将我往東邊送?

  顔宓緊盯着方士,他和宋安然的談話内容,這個方士怎麼會知道。
莫非這個方士有真本事?

  不管真本事還是假本事,顔宓都不打算對這個方士客氣。

  顔宓厲聲說道:“你替我兒相面,卻居心叵測的将我兒推到危險境地。
今日若不殺你,他日我們國公府上千口人都會被你害死。

  方士輕蔑一笑,“世子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你家小公子命格極貴,就算遭遇危險,也能化險為夷。
這世上真正能夠影響他,甚至傷害他的人隻有一個,就是世子夫人。

  至于世子,在小公子面前,都要避其鋒芒。
唯有世子夫人的大福氣,才能壓住小公子身上的貴氣,保佑小公子平平安安,富貴無雙。

  “一派胡言。
”顔宓大怒。

  方士冷冷一笑,說道:“世子爺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大可以将我殺了。
世子爺放心,我的師兄弟并不擅長相面。
他們并不知道小公子的命格,更不會對外亂說一句話。

  不過我的師兄弟雖然不擅長相面,但是别的本事卻比我強多了。
世子爺對上我的師兄弟,也不知誰輸輸赢。

  顔宓輕蔑一笑,“我顔宓,佛擋殺佛,神擋殺神,鬼擋殺鬼。
不管你的師兄弟有多少本事,在我這裡,他們都得死。

  “哈哈,顔世子好大的口氣。
不錯,不錯,難怪能夠生出小公子這樣的人物。
顔世子不必廢話,盡管殺了我吧。

  方士一臉慷慨赴死。

  顔宓卻笑了起來,“你想死,我偏不讓你死。
來人,帶這位方士下去打扮打扮,今晚就送出京城。

  顔宓不殺方士,方士并沒有感到意外。
方士睜開眼,盯着顔宓,擲地有聲的說道:“将來世子一定會慶幸今天做出的決定。
我在海外等着世子爺的到來。

  希望到時候世子爺能夠少點戾氣,多點平和。
另外,世子爺以後最好少造殺孽。
世子夫人雖然福氣無雙,卻也有顧不上世子爺的時候。

  世子爺若是信我,就聽我一言。
若是不信,那世子爺就盼着世子夫人能夠永遠陪伴在你的身邊,替你抵擋災禍。

  顔宓突然抽出腰間佩劍,抵在方士的脖頸間,“你是不是笃定我不會殺你?

  方士笑了起來,“之前非常笃定。
但是現在,我不敢肯定。
我感受到世子爺的心态正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或許下一刻,世子爺會真的殺了我。

  “我真應該殺了你!
”顔宓咬牙切齒地說道,“不過我不會殺了你。
我會将你送走,送到海外。
希望你離開國公府後,能夠好自為之,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要是讓我知道你在外面亂說,給我兒招災惹禍,到時候我會帶兵屠盡你滿門。

  方士哈哈大笑起來,“顔世子分明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今日我給小公子相面,所話的話隻限于今日。
自我踏出國公府大門那一刻起,關于小公子的事情,我一個字也不會吐露。

  顔宓冷冷一笑,說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這樣我也就不用殺你洩憤,更不用屠盡你滿門。

  方士冷哼一聲,顔宓連着兩次威脅要屠盡他滿門,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方士怒道:“顔世子好自為之。
”然後甩袖離去。

  送走方士,顔宓又去見國公爺。

  國公爺直接問道:“方士送走了?

  顔宓嗯了一聲,滿臉寒霜。

  國公爺瞧了眼顔宓,微蹙眉頭,“有什麼話就說吧。
我們父子之間,不用遮遮掩掩的。

  顔宓直接問道:“父親為何要請方士給陽哥兒相面?
父親難道不知道,一旦走漏風聲,将會給我們國公府招來禍事嗎?

  國公爺理直氣壯的說道:“為父當然知道請方士回來,有可能招來禍事。
但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郎,你要從長遠來看待這個問題。
陽哥兒是我們國公府未來的希望,我們國公府能不能更進一步,就全指望陽哥兒。

  顔宓神情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還有些了悟。

  顔宓笑了起來,“原來父親早有反志,兒子竟然到今天才知道。

  國公爺笑了笑,沒說話。

  顔宓擲地有聲地說道:“陽哥兒首先是我的兒子,其次才是父親的孫子,國公府的未來。
我不管父親要做什麼,隻是别利用陽哥兒。
父親若是要利用陽哥兒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别怪我這個做兒子的對你不客氣。

  “你放肆!
”國公爺震怒。

  顔宓冷笑一聲,說道:“我放肆的時候多了去,父親要和我秋後算賬嗎?

  國公爺吹胡子瞪眼,“我做了這麼多,為了誰?
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你。
等陽哥兒長大能做大事的時候,說不定我已經死了。

  到時候我名下所有的東西,包括我安插在各處的人,全都是你們父子的。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真正受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兩父子。
顔宓,你最好認清楚這一點。

  顔宓卻不客氣地說道:“我不稀罕。
我想要什麼,我自己會伸手去拿,不需要别人給我。
父親,你的打算不過是一廂情願,我絕不會配合你。

  還有,我也絕不會允許你将陽哥兒當做工具。
你想利用陽哥兒,還得先問過我。
我不同意,誰都别想動陽哥兒一根手指頭。

  “你簡直就是糊塗。
”國公爺痛心疾首,“大郎,你本來也心存反志。
這一次我們父子二人達成了一緻,你為什麼還不滿?
你要我怎麼做,你才肯配合?

  顔宓冷冷一笑,說道:“我對現在的朝廷的确有許多的不滿,但是我永遠都不會配合你。
因為我想要的,我會靠自己的雙手去獲得。
我絕不會利用自己的幼子,去達到自己的野心。
這就是我和父親最大的區别。

  “你簡直就是愚蠢。
”國公爺都快要氣死了。

  顔宓輕蔑一笑,說道:“這不叫愚蠢,這叫做有原則。
父親,你的打算我已經知道,你暗中的布置我也查出七七八八。
你以為你藏得很深嗎?
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還有那個沂州寶藏,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顔正顔玉這對野種究竟是什麼來路,真以為兒子查不到嗎?
父親,下次你想利用兒子之前,請你先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你不僅糊塗,而且大逆不道。
”國公爺怒斥顔宓。

  顔宓面無表情地說道:“兒子就是大逆不道。
父親要是不滿,大可以去衙門告我。

  “為父不敢去衙門告你,但是我會證明你的想法,你的原則全都是錯的。
”國公爺怒不可歇地說道。

  顔宓卻冷哼一聲,說道:“父親打算用什麼辦法來證明我是錯的?
父親,你已經一大把年紀了,我看你還是悠着點吧。
你真以為找到了沂州寶藏就真能起兵造反,取而代之嗎?

  父親,你的想法太天真。
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你這邊,你憑什麼認為手頭上有招兵買馬的錢就一定能夠取得勝利?

  “你給我閉嘴。

  國公爺雙目赤紅,怒斥顔宓。

  顔宓輕蔑一笑,“兒子隻是在說實話。
如果連實話都聽不進去,父親還是趁早打消起兵造反的謀算,安安穩穩的養老更靠譜一點。

  國公爺怒視顔宓,“你還是顔家人嗎?
你還有顔家人的血性和骨氣嗎?
你還有一點點孝心嗎?
你自己也知道,我已經一大把年紀,活不了多少年。

  我現在這麼努力的籌謀,為的是誰?
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弟兩人。
你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敢冷嘲熱諷。
你簡直是大逆不道。

  顔宓心裡頭有憤怒,也有失望。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看來我和父親沒辦法說到一塊。
父親忙你自己的大業去吧,兒子就先告辭。

  “你給我站住。

  顔宓卻沒有理會國公爺的怒吼,大步走出國公爺的書房。

  國公爺氣的将桌面上的文房四寶,茶杯茶壺全都砸了。
氣煞人也,顔宓這個臭脾氣,真是氣煞人也。

  國公爺感覺自己總有一天會被顔宓氣死。

  顔宓同樣很生氣,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籌劃造反的事情。
籌劃了這麼多年,最後還将主意打到了陽哥兒頭上,簡直是荒唐。

  顔宓突然停下腳步,擡頭望天,冷冷一笑。
看來以後他要加派人手盯着國公爺那裡。
尋找機會,一舉幹掉國公爺身邊的忠實走狗。
然後逼着國公爺退位讓賢。
唯有如此,顔宓才能在真正意義上掌控國公府,才能從根本上消除國公府的隐患。

  顔宓叫來心腹屬下,悄悄吩咐了一番。
心腹屬下領命而去,開始布置人員監視國公爺。

  這個時候,賓客們都已經散了。
宋安然還守在陽哥兒身邊。

  顔宓回到遙光閣,告訴宋安然,他已經将方士送走,也和國公爺談了談。

  宋安然問道:“你和公爹談得怎麼樣?

  顔宓盯着宋安然看,眼神有些痛苦還有決絕。

  宋安然猛地握住顔宓的手,“是不是有壞消息?
無論什麼壞消息,我都承受得起。
顔宓,請你同我說實話。

  顔宓蹲下身來,自嘲一笑,又輕輕摸了摸陽哥兒的臉頰。

  顔宓對宋安然說道:“你知道父親為什麼要請方士給陽哥兒相面嗎?
因為父親早已經心存反志。
沂州寶藏的事情,嶽父大人已經同你說過吧。
父親執着于沂州包藏,目的也是為了有足夠的銀錢招兵買馬。

  宋安然聽完,捂着嘴,低聲驚呼道:“公爹瘋了嗎?
他真的在謀劃造反的事情?

  顔宓點頭,神情有點痛苦。

  宋安然盯着顔宓,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笑了起來。
顔宓奇怪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搖搖頭,無奈的說道:“你們不愧是親父子。
國公爺謀劃造反,而你也有一顆造反的心。
隻不過你足夠冷靜,知道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在我們這邊,關于造反的事情你也就是想想而已。
不像公爹,竟然已經籌謀了這麼多年,甚至連陽哥兒都被他算計了進去。
天啦,我是嫁到了造反世家嗎?

  顔宓也笑了起來,他問道:“安然,你後悔嫁給我嗎?

  宋安然搖頭,“當然沒有後悔。
大郎,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公爹的事情,你要放任不管嗎?

  顔宓否定道:“當然不會。
我已經安排人監視父親。
一旦有合适的機會,我就會取而代之。

  “真的?
”宋安然有些驚訝。

  顔宓點頭,“當然是真的。

  宋安然輕撫顔宓的臉頰,“我以為你還要準備個三五年。

  “等不了那麼長時間。
我看他已經入魔了。
如果放任下去,隻怕全家人的性命都要給他陪葬。

  頓了頓,顔宓又對宋安然說道:“安然,那個方士或許真的有真本事。
我什麼都沒說,他就已經知道我要将他送到海外。

  宋安然皺眉,她看着顔宓,問道:“你想說什麼?

  顔宓猶豫了一下,說道:“或許關于陽哥兒的那些話,方士并沒有亂說。

  宋安然的怒氣騰的一下就冒了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平心靜氣地問道:“大郎,你想說明什麼?
說陽哥兒有天子命,我們做父母的從現在開始就該替他打算,為他籌謀二三十年以後的事情?

  你荒唐!
不管陽哥兒有什麼命,那都是我們的兒子。
在他長大成人之前,我們做父母的責任,就是保證他平平安安,開開心心的長大;保證他能夠接受最好的教育;保證他不會走上歪路。

  至于陽哥兒長大以後有什麼樣的境遇,會走上哪條路,我們可以給他建議,但是我們不能替他做出選擇。

  至于他會不會真的成為天子,更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
我們要做的,就是做一對合格的父母。
讓他過上幸福的童生活和少年生活。

  “安然,你别激動。

  “事關陽哥兒的性命和終身,我能不激動嗎?
”宋安然冷哼一聲,“大郎,你最好别做糊塗事情,否則别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當然不會做糊塗事,更不會利用陽哥兒。
安然,你難道不信我?
”顔宓死死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抿緊雙唇,毫不示弱的盯着顔宓。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哦裡啪啦,火光四濺。

  顔宓鄭重地對宋安然說道:“安然,我對陽哥兒的關心不會比你少。
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就像你說的,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做一對合格的父母,保證陽哥兒平安健康長大。
這一點,我絕對贊同。

  所以你不要要疑心我對陽哥兒有什麼打算。
說實話,方士那些話真的将我氣死了。
在方士眼中,我明顯比不上陽哥兒,真是氣煞人也。
安然,你說句公平話,無論是智謀還是武力,我真的比不上陽哥兒嗎?

  宋安然扶額,話題歪得有點嚴重。
她和顔宓之間,到底還能不能好好說話。

  宋安然歎了一口氣,對顔宓說道:“陽哥兒這麼小,你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
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陽哥兒的運氣肯定比你好。
你想造反,卻沒有天時地利人和。

  或許等陽哥兒成年後,天時地利人和就全都有了。
屆時,你這個老人家就該退位讓賢,讓陽哥兒發光發熱。

  顔宓輕聲抱怨道:“安然,你還真是冷酷無情。

  宋安然挑眉一笑,“我冷酷無情,我無理取鬧,你要怎樣?

  “我不敢怎樣。
”顔宓投降。

  宋安然得意一笑,這還差不多。

  顔宓在軟榻上坐下來,盯着陽哥兒看,自得的說道:“這個孩子像我,跟我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如果方士的話是真的,我真不想象不出,他如何能走到那一步。
安然,你覺着我們兒子真有那個命嗎?

  宋安然輕笑一聲,說道:“不管方士的話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會将方士的話放在心上。
将來無論陽哥兒是什麼身份,他在我心目中隻有一個身份,那就是我的兒子。

  什麼貴不可言,不過是唬人的。
就算不坐那個位置,我也能讓陽哥兒富貴無雙,逍遙八輩子。
大郎,你也不能将方士的話當真。
我們要做到平常心。

  你越是相信方士,越容易被方士影響,最後走火入魔。
反正據我所知,走火入魔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

  “你放心,我要和你長命百歲。
為了這個目的,我也不會被方士的話迷惑。
”顔宓肯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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