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帝指着馬公公,“你,你竟然是他的人?
”
馬公公面無表情地說道:“泰甯帝對我有活命之恩,我當湧泉相報。
陛下對我有殺父滅門之仇,我自然也該回報一二。
陛下搶了泰甯帝的皇位,我身為泰甯帝的人,自然有責任替他報仇雪恨。
”
“你以為朕死了,他就能繼續回來做皇帝嗎,朕,告訴你,那是妄想。
”
永和帝嘶聲力竭的怒吼。
馬長順竟然是泰甯帝埋在他身邊的釘子,這麼多年他竟然都沒發現。
永和帝狠狠地盯着馬公公,如果他還能動彈,他一定會親手殺了馬長順,親手宰了被關押起來的泰甯帝。
永和帝因為中毒的原因,不僅嗓子受傷,不能大聲說話。
就連身體也漸漸變得僵硬,不能動彈。
永和帝突然想到,看守泰甯帝一直是内衛負責,而馬公公則負責内衛。
永和帝厲聲質問,“你将他弄到哪裡去了?
朕告訴你,朕就是死,也不能将皇位還給他。
”
馬公公呵呵一笑,“陛下放心,他并不想要你的皇位。
他也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
這些年,他早已經看破了權勢富貴,他對皇位已經沒了想法。
陛下聽到這番話,是不是感覺很欣慰?
”
“你會不得好死。
”
馬公公平靜地說道:“我自幼年遭逢劇變,後來又進宮做了太監,我就知道我這輩子不可能善終。
”
永和帝喘着粗氣,厲聲問道:“你既然不是為了讓他重新得到皇位,那你究竟想要什麼?
難道就是要朕死?
”
“陛下難道不好奇,這些年我究竟都做了什麼事?
”
永和帝心頭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你做了什麼?
”
馬公公終于笑了出來,眉梢眼角都帶着一點得意之色。
馬公公鄭重其事地說道:“在這個世上,泰甯帝還有兩個兒子好好的活着,此事陛下知道嗎?
而且這兩個兒子,陛下還都認識。
”
“你說什麼?
他竟然還有兒子活着?
”永和帝不敢相信泰甯帝竟然還有後人活在世上。
他以為很多年之前,他已經斬斷了泰甯帝的血脈。
永和帝用力地抓着床角,厲聲說道:“快告訴朕,他的兩個兒子究竟是誰?
”
馬公公輕聲說道:“當初城破之時,宮中有一位宮女已經懷了将近兩月的身孕。
泰甯帝知道京城保不住,便讓皇後做主安排宮女的去處。
原本大家都對如何安排懷孕的宮女有些頭痛,卻沒想到唐王主動聯絡了泰甯帝,他願意替泰甯帝分憂。
泰甯帝沒有拒絕,由皇後的娘家人,帶着懷孕宮女出宮,将她送到唐王身邊。
數月之後,那位宮女生下一個兒子,單名一個瑾字。
”
“好一個唐王,你們瞞得朕好苦啊。
另外一個兒子是誰?
”永和帝伸手抓住馬公公的衣袖,怒聲問道。
馬公公神秘一笑,“另外一個兒子,陛下就更熟悉了。
他就是鎮國公的嫡長子秦裴。
”
“不可能,絕不可能。
秦裴是朕的兒子,不可能是泰甯帝的兒子。
馬長順,你敢蒙騙朕,朕要殺了你。
”
馬公公笑道:“陛下想要殺我,我能理解。
但是我沒必要在這件事情欺瞞陛下,秦裴的确是泰甯帝的兒子。
當初呂皇後自知無路可逃,她就想給泰甯帝留下一點血脈。
想來想去,呂皇後認為鎮國公夫人呂氏最合适。
呂氏是呂皇後的同胞妹妹,以鎮國公府的在朝中的地位,陛下就算當了皇帝也會善待秦家上下。
讓呂氏生下泰甯帝的兒子,沒有比這更合适的。
于是呂皇後将呂氏叫進了皇宮,苦口婆心說服了呂氏,讓呂氏和泰甯帝同房。
等到确定呂氏懷孕後,呂皇後又讓呂氏去接近陛下。
于是就有了當年的破廟之約。
之後陛下進城,登基為帝。
而呂氏也順利生下了一個兒子,那就是秦裴。
秦裴和先帝長得極像,也難怪陛下會認為他是你的親兒子。
”
永和帝咬牙切齒,“這件事情鎮國公知不知道?
”
“呂氏姐妹一直瞞着鎮國公,他雖然有所懷疑,不過并沒有證據。
”
永和帝面目猙獰地盯着馬公公,“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秦裴真的是他的兒子,不是我的兒子?
這一切都是呂皇後設計的?
”
馬長順點點頭,“是。
秦裴的确是他的兒子,不是陛下的兒子。
這一切都是呂皇後設計的。
呂皇後在自盡之前,曾囑咐老奴,讓老奴有機會多加照顧那兩個孩子,用心培養他們。
如果有朝一日,兩個孩子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有複仇和決心,和做皇帝的野心,就讓老奴幫他們一把。
隻可惜蕭瑾隻想報仇,卻無做皇帝的野心和手段。
至于秦裴,我本來以為陛下會認下他,公開他的身份,讓他入皇室。
可惜陛下竟然隻肯給他一個忠勇伯的爵位,而且連私下相認都沒有。
如此一來,我原本的計劃就隻能推翻重來。
”
“你原本的計劃是什麼?
是不是打算毒死朕,然後讓秦裴以皇子身份繼位?
”永和帝惡狠狠地說道。
馬公公點頭說道,“是。
如果秦裴能夠登基做皇帝,這也算是完成了呂皇後的囑托。
隻可惜秦裴的性子雖然偏執,可是他同樣沒有做皇帝的野心和手段。
縱然老奴想扶持他們二人其中一個上位,奈何他們自己沒有這份野心,光靠老奴一人,可完不成這樣的大業。
”
“瞞了這麼多年的事情,你為什麼現在要将真相告訴朕?
”永和帝臉色青黑的問道。
馬長順笑了笑說道:“陛下現在是不是很生氣,覺得血氣上湧,恨不得殺光所有人,恨不得将呂皇後從墳墓堆裡扒出來鞭屍?
光讓陛下輕輕松松的死去,豈不是太便宜了陛下。
讓陛下在臨死之前,再承受一下被人背叛戲弄的感覺,這樣做真是大快人心,讓人痛快無比。
對了,其實好多陛下不清楚的事情老奴都清楚。
就比如在最後一戰中,那支射中陛下的箭是怎麼回事?
還有那些被燒的糧草又是怎麼回事?
還有當初晉王謀反又是怎麼回事?
”
永和帝又驚又怒,氣的肝膽俱裂。
正如馬長順所說,此刻他氣血上湧,恨不得殺光所有人。
馬長順的背叛,讓永和帝認為所有人都不可信,都該死。
永和帝厲聲質問馬長順,“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當初陳美人會進宮,也是你安排的,對不對?
狗奴才,告訴朕。
朕要知道所有的真相,否則朕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
馬長呵呵笑了起來,“陛下想知道真相,我一定會滿足陛下這個要求。
先說陳美人吧。
陳美人本是白蓮教的聖女,這一點在她進宮之前我的确早已經知道。
不過陳美人進宮的事情,并不是我安排的。
陛下這些年殺的人太多,以至于很多人都想殺了陛下。
陛下想問是誰将陳美人安排到宮裡面,恕我不能告訴陛下。
我和對方有協議在先,不能透露對方的身份。
陛下不用生氣,我雖然不能告訴陛下,究竟是誰将陳美人送到陛下枕邊的,但是别的事情,我和對方沒有協議,自然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那你說,将你知道的全告訴朕。
”
馬公公輕聲一笑,“陛下想讓我先說什麼?
那就先說草原上那支突然射出來的箭吧。
其實哪一箭并非西戎人所射。
有人拿了西戎人準備的毒箭,暗中對準陛下放冷箭。
當時場面太過混亂,放冷箭這件事情自然沒人發現。
好在我耳目比較靈通,那人放冷箭的時候,我恰好就看到了。
”
“是誰?
是誰對朕放冷箭?
朕一定要将他千刀萬剮,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永和帝瘋狂怒吼,眼中全是不加掩飾的殺氣。
馬長順說道:“放冷箭的人就是陛下的好兄弟,唐王。
”
永和帝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好一個唐王,先是偷偷藏起泰甯帝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兒子養。
可想而知,早在當年,唐王就有了不臣之心。
如今唐王還敢對他放冷箭,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如果不殺唐王,他就不配活在世上。
永和帝厲聲問道:“白蓮教禍害京城,此事同唐王有沒有關系?
”
馬長順輕聲說道:“白蓮教禍害京城的事情,同唐王還真沒關系。
不過在草原上的時候,白蓮教會出現在西戎人中,此事倒是和唐王有一點關系。
”
“禍害京城的人究竟是誰,告訴朕!
”
“禍害京城的人自然是白蓮教,陛下為什麼要明知故問。
”
永和帝咬牙切齒,“朕不相信。
等等,朕明白了,禍害京城的人同送陳美人進宮的人是同一人,對不對?
”
馬長順笑而不語。
永和帝攥緊了拳頭,他現在隻想殺人,殺光所有的人。
他壓抑着怒火說道:“朕明白了。
現在你該告訴朕,火燒糧草一事的真相。
究竟和廢太子有沒有關系。
”
馬長順長歎一聲,“我真心實意的心疼陛下。
”
一句心疼陛下,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永和帝臉色越發的黑了。
他對馬長順說道:“朕要知道真相。
朕命令你将真相說出來。
”
馬長順搖搖頭,說道:“真相就是很多很多人都想陛下死在草原上。
老奴将事情說得簡單點,焚燒糧草一事,不是某個人做的,而是一群利益一緻的人做的。
至于白蓮教,不過是那些人手中的刀,也是他們的替死鬼。
”
“有幾幫人聯合起來燒毀糧草?
你可以不告訴朕具體的名字,但是朕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陰謀造反。
”
馬長順笑了笑,“陛下真是執着。
罷了,我就告訴陛下真相,一共有四夥人聯合起來。
當然,廢太子也是其中一夥。
不過廢太子有些冤枉,陛下也知道廢太子的性格,優柔寡斷,不堪大任。
那夥人給廢太子下套,逼着廢太子參與了焚燒糧草。
事後,廢太子怕被人發現真相,自然是極力隐瞞此事。
同時拖延糧食運送,意圖将陛下餓死在草原上。
原本他們的計劃應該可以成功的,隻可惜他們漏算了四海商行,漏算了宋子期。
誰會想到宋子期早早的就防備着,早就在西北存放了兩百萬斤糧食。
一旦出事,立馬起運糧食送往草原,這才救了陛下一條性命。
可見宋子期是陛下當之無愧的福星。
不過宋子期這個福星也做到頭了。
上一次宋子期能夠救下陛下,這一次他肯定救不了。
”
永和帝哈哈大笑起來,他質問馬長順。
“你毒死了朕,等朕死後,你打算讓誰來繼承皇位?
莫非是韓王?
”
“當然不可能是韓王。
陛下一死,韓王也必死無疑。
算算時間,韓王應該已經喝下了毒藥吧。
”
“那你讓誰做皇帝?
你如何和朝廷上下解釋?
”
“陛下連續兩次中毒,身體餘毒未清,毒性發作而死,這個理由如何?
”馬長順似笑非笑地看着永和帝。
永和帝将牙齒咬得咯咯咯作響,“朕知道了,你們會将廢太子放出來,讓他登基做皇帝。
過個幾年,唐王就會找借口逼着廢太子退位。
屆時唐王順理成章登基為帝。
好一個唐王,好一個馬長順。
馬長順,你當年答應呂皇後要扶持泰甯帝的兩個兒子?
你現在卻幫着唐王。
你可别忘了,當初逼死呂皇後和泰甯帝,唐王也是其中之一。
你幫唐王登基,就不怕呂皇後半夜找你算賬,不怕泰甯帝跑回皇宮找你拼命?
”
馬長順卻搖頭,說道:“陛下,你錯了。
除了秦裴和蕭瑾外,老奴沒有想過幫任何人登基稱帝。
老奴隻想報答泰甯帝的救命之恩,順便報仇雪恨。
至于陛下死後,由誰登基稱帝,老奴一點都不關心。
就算天下大亂,老奴眉眼也不會眨一下。
陛下放心,等你死後,老奴就會去地府找你,繼續在你身邊伺候。
陛下信任了老奴這麼多年。
老奴活着的時候不能報答陛下,隻能等到死後報答陛下。
還請陛下見諒。
”
“你這個狗奴才,趕緊給朕解藥。
如此,朕還能留你一具全屍。
否則朕定要将你千刀萬剮。
”
馬長順哈哈一笑,“陛下認為我會在意生死嗎?
給陛下的藥裡面下毒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無論是千刀萬剮,還是下十八層地獄,我都無所畏懼。
”
永和帝在馬長順的眼裡看到了死志和瘋狂,這麼多年,永和帝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
他盯着馬長順說道:“你,你……朕當年年少輕狂,不知人間疾苦,害了你的父親,朕給你道歉。
”
“哈哈哈……”
馬長順瘋狂地大笑起來,眼淚都出來了。
“沒想到我有生之年,竟然能聽到陛下給我道歉。
也不枉我花費這麼多年苦心經營這一切。
”
“馬長順,你放了朕,朕會下旨祭奠你的父親,給你們馬家修祖墳和族譜。
朕還會派人找到你的血脈親人,好好照顧他們。
如果有出色的晚輩,朕做主過繼一個給你,讓你死後有人給你掃墓祭祀。
”
馬長順搖搖頭,神情似喜似悲,“太晚啦!
如果早十年陛下肯對我說這番話,我一定會抛下仇恨,抛下泰甯帝的恩情,忠心耿耿地侍候陛下。
可是現在,我已經老了,沒幾年好活。
生啊,死啊,我早就看透了。
活着,也就難麼大一回事。
死了,也就是一口棺材的事情。
陛下,恕我不能答應你,還請陛下見諒。
陛下放心,到了下面會有我陪着裡,還有韓王陪着你。
如果陛下嫌人少,老奴這就去取廢太子的項上人頭,讓太子也到地底下陪着你。
陛下,你看這樣可好?
”
“你,你這個亂臣賊子。
你趕緊放了朕。
朕還不想死,朕也不能死。
朕要是死了,朝廷勢必會大亂,天下也會跟着大亂。
馬長順,你也是窮苦人家出生,你難道真的忍心看着生靈塗炭,民不聊生嗎?
”
永和帝先是大怒,之後又懇求馬長順放他一馬。
馬長順呵呵冷笑起來,“老奴活了幾十年,就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
老奴吃了一輩子苦,心早就冷了,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别人。
就算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那又如何。
老奴現在隻想報仇,順便報答泰甯帝的救命之恩。
”
“你非要殺了朕?
”永和帝雙目圓睜,又驚恐又仇恨。
馬長順說道:“陛下,你該上路了!
”
馬長順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裡面放着見血封喉的毒藥。
永和帝驚恐地盯着馬長順手中的瓷瓶。
馬長順笑道:“陛下,這瓷瓶裡裝的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陛下放心,吃了這個,隻會痛一下下就沒事了。
很快,我們又可以在地府相見,希望到時候陛下能對我客氣一點。
”
永和帝張嘴說道:“朕不能死,朕……你已經給朕下了毒藥,為何還要下毒?
”
馬長順笑道:“因為我想讓陛下快一點死。
之前給陛下下的毒藥,會讓陛下腸穿肚爛,遭受七天七夜的折磨。
可惜我沒有七天的時間陪着陛下,所以我改變了主意,打算用這種見血封喉的毒藥結束陛下的性命。
陛下别怕,所有的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
永和帝試圖掙紮,可是他的身體四肢僵硬,已經不能動彈。
馬長順從瓷瓶裡倒出一粒毒藥,毒藥呈暗紅色,顯得極為危險。
馬長順拿着毒藥,慢慢地朝永和帝的嘴邊送去。
突然之間,一隻凳子從門口扔過來,直接朝馬長順的手上砸去。
劉福大吼一聲,“陛下,老奴來救你了。
快來人啦,陛下遇刺,護駕,護駕……”
馬長順盯着劉福,臉色陰沉。
關鍵時刻來了一個程咬金。
馬長順猛地站起來,怒聲說道:“你找死。
”
伸手就朝劉福殺去。
劉福同樣身懷武功,隻是比不上馬長順那般精妙。
劉福一邊應付着馬長順,一邊沖外面大喊着,“抓刺客啊,馬長順是刺客,快抓住他。
”
永和帝看着這一幕,激動得快要哭出來。
劉福好樣的,關鍵時刻總能頂着。
侍衛們聽到動靜,從大殿外面沖進來,将馬長順包圍在中間。
劉福趁機脫身,來到永和帝身邊,護衛着永和帝。
“陛下,奴才救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
“不怪你。
是馬長順處心積慮想要殺了朕,你們防不住他。
快傳朕的旨意,朕要活口。
朕要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害朕。
朕要将所有人挖出來,将他們千刀萬剮。
”
“奴才遵命!
”
劉福沖侍衛們大喊一聲,“陛下要求留活口。
”
侍衛們領命。
馬長順呵呵冷笑一聲,“想要留我活口,休想!
”
馬長順直接将手裡的藥丸丢進嘴裡,轉眼間,七竅流血,倒地而亡。
那藥丸果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藥物。
“陛下,馬長順吃毒藥死啦!
”劉福大聲說道。
永和帝心頭大怒,他抓着劉福的衣袖,說道:“快派人去韓王府,保護韓王。
如果韓王無事,就将韓王召進宮裡。
還有去将霍大夫請來,朕中了毒藥。
快去!
”
“奴才這就去。
”劉福着急地應下。
“等等,讓别人去。
你留在這裡,替朕寫聖旨。
朕要下旨……”
“陛下别慌,奴才哪裡都不去,奴才就守在陛下身邊。
”
劉福一邊安撫永和帝,一邊命人将馬長順的屍體搬出去,同時派人去韓王府,将韓王請進皇宮。
另外還派人去将霍大夫請來。
劉福安排好所有事情後,又回到永和帝身邊,“陛下,你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
奴才就在這裡。
”
永和帝忍受着身體上的劇痛,對劉福說道:“替朕拟旨。
”
“奴才遵命!
”
永和帝咬牙切齒地說道:“有人陰謀造反,暗算朕,想治朕于死地。
傳朕的旨意,唐王,蕭瑾,秦裴,襲月庵的靜心師太,還有廢太子蕭堅,這幾人無需審問,即刻處死。
同時派人去相國寺,将智通和尚即刻處死。
凡是和這幾人有牽連的,讓錦衣衛上門抓人。
無論牽涉到誰,都不能放過。
另外,将廢太子妃段氏處死。
”
永和帝一口氣要處死這麼多人,頓時将劉福吓了一跳。
“陛下,這些人真的要全部處死嗎?
唐王那裡,還有廢太子那裡,會不會引來非議……”
永和帝怒氣沖沖地打斷劉福的話,“燒糧草的人就是唐王和廢太子,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呂氏和呂皇後這對姐妹在二十幾年前就開始算計朕,讓朕以為秦裴是朕的親生兒子,結果秦裴竟然是泰甯帝的兒子。
你說呂氏和秦裴該不該死?
還有蕭瑾,那也是泰甯帝的野種,他也該死。
至于妃太子妃段氏,那就是一個不安分的女人。
廢太子都死了,她自然也該去地府陪着廢太子。
”
劉福一臉驚慌不安,這消息實在是太震驚了。
“陛下,那奴才就照着陛下的意思拟旨。
奴才隻是擔心,旨意一下,朝中嘩然。
”
“朕都快要死了,朕還會在意死後的事情嗎?
”
永和帝瞪大了眼睛,盯着劉福。
如今,永和帝隻有眼睛嘴巴和頭能動,身體其他部位都僵硬不能動彈。
劉福連連磕頭,“奴才遵旨。
那廢太子一死,這皇位……”
永和帝沉默了一會,厲聲對劉福說道:“将宋子期還有定國公叫來。
朕要他們二人親自拟傳位诏書。
”
“奴才遵旨。
”劉福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副重擔總算被他推了出去。
一般的旨意,留福敢幫永和帝下筆。
可是這傳位诏書,他是萬萬不敢的。
先别說做太監的有沒有拟傳位诏書的資格,單說傳位诏書要是出自劉福這位太監的手,诏書的可信度誰建就被打了個五折。
之後文武大臣肯定會對诏書提出各種懷疑,屆時诏書的可信度又會再次打折。
到了最後,就算這份诏書是出由皇帝首肯書寫,诏書也失去了最後的可信度。
這樣嚴重的後果,劉福表示他承擔不起。
所以當永和帝傳召宋子期還有定國公的時候,劉福才會松了一口氣。
他總算不用背黑鍋了。
霍大夫最先來到東暖閣,之後宋子期和定國公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霍大夫先給永和帝檢查身體,頓時就被永和帝糟糕的身體狀況唬了一跳。
永和帝反倒是很鎮定,他對霍大夫說道:“霍大夫不用擔心,盡管用藥。
無論結果如何,朕絕不怪罪你。
”
“那草民就鬥膽給陛下用藥。
”
馬長順給永和帝下的毒藥很霸道,說讓永和帝腸穿肚爛,七天之後痛苦而死,絕對說到做到。
更何況永和帝喝下毒藥已經兩三個時辰,毒藥早已經被永和帝給消化,流入身體各個器官。
如今霍大夫能做的,就是給永和帝服用解毒丸,暫時穩定毒藥的藥性,減輕永和帝的痛苦,并且讓永和帝的身體能夠基本活動。
之後就是漫長的調理。
但是霍大夫這一次沒有把握能夠将毒性清除幹淨,更沒有把握能夠救下永和帝的性命。
畢竟永和帝之前身體大虧,本身就不堪重負。
再來這麼猛烈的毒藥,那絕對是火燒澆油,不死也得死。
霍大夫小心翼翼地用藥,緩解了永和帝的痛苦。
永和帝總算好受了很多。
永和帝揮揮手,示意霍大夫暫且退下。
等他忙完了正事之後,他再找霍大夫說話。
永和帝盡量大聲一點說話,他對宋子期和定國公二人說道:“朕命不久矣……”
“陛下慎言,天下離不開陛下,朝堂離不開陛下,臣等也離不開陛下。
”
定國公和宋子期齊齊跪下,兩人齊聲說道。
永和帝揮揮手,“你們起來,朕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們去辦,朕沒時間同你們廢話。
”
定國公和宋子期不得已,隻能起身。
永和帝繼續說道:“朕時日不多,沒時間再去立太子。
朕打算在今日留下傳位诏書,你們二人就是此事的見證者。
等他日朕過世之後,你們二人拿出傳位诏書,扶持那人上位。
你們二人要答應朕,一定要盡忠為國,不可有半點私心。
”
“微臣遵旨。
”
永和帝盯着二人,又細細囑咐了一番,“你們二人……”
等囑咐完了,永和帝才又說道:“準備拟旨吧。
”
宋子期和定國公二人小心翼翼的準備好文房四寶,定國公示意宋子期執筆,他在一旁監督。
、宋子期沒有推辭,對永和帝說道:“陛下,微臣已經準備好了。
”
永和帝連咳了幾下,然後對宋子期說道:“朕決定将皇位傳給皇二字韓王蕭塹。
具體的措辭,宋大人自己斟酌吧。
拟好了傳位诏書之後,拿給朕過目。
”
“微臣遵旨!
”
宋子期心裡頭很平靜。
他就想着,果然是傳位給韓王。
此時此刻,他一點都不好奇,也不激動,仿佛這一刻,他已經等候了許久許久。
宋子期身為探花郎,文采自然是沒話說。
提筆揮毫,很快一份措辭嚴謹的傳位诏書就書寫好了。
宋子期示意定國公檢查,定國公看了後,暗暗點頭。
接着宋子期吹幹了墨迹,然後再拿給永和帝過目。
永和帝看完了之後,直接命劉福将傳國玉玺以及帝王印章拿出來。
永和帝用着剛剛恢複了一點點活力的手,親自在傳位诏書上按下了兩枚大印。
如此,國家便有了繼承人。
永和帝像是完成了終身大事一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他問劉福,“韓王來了嗎?
”
“啟禀陛下,韓王受了一點皮外傷。
太醫正在給他診治。
一會就該過來了。
”
永和帝輕咳一聲,“該死的馬長順,朕要将他鞭屍,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
“奴才遵旨。
”
永和帝又親眼看着宋子期和定國公一起将傳位诏書放入秘匣中。
匣子上了鎖,一共三把鑰匙。
宋子期一把,定國公一把,劉福一把。
等永和帝一死,他們三人就用三把鑰匙打開秘匣,取出裡面的傳位诏書,昭告天下。
屆時韓王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皇位。
忙完了這件要緊的事情,永和帝就示意宋子期和定國公退下。
定國公卻欲言又止,想了想,他還是鬥膽開口說道:“陛下,關于廢太子,陛下能否開恩?
”
永和帝的眼神極為陰沉,臉色漆黑如鍋底,他死死地盯着定國公,“朕落到今天的地步,那個孽子的承擔一半的責任。
你說朕能不能開恩?
朕恨不得親手宰了那個孽子。
朕留他全屍,讓他以親王爵位體面死去,已經是看在過世的先皇後的面上,才會手下留情。
朕現在将話撂在這裡,任何人膽敢替廢太子求情,朕就要他給廢太子陪葬。
别以為朕快死了,朕就沒了辦法。
就算朕要死了,朕在死之前,也要殺光所有膽敢陰謀反對朕的人。
”
定國公神色痛苦,還想再說點什麼。
宋子期趕緊拉住定國公,對他搖搖頭,示意他别再說了。
定國公很無奈的歎息一聲,最後隻能跟着宋子期離開東暖閣。
等宋子期和定國公一走,永和帝就催促劉福,趕緊将他點名的那幾個人殺了。
留着那些人多活一天,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
劉福小心翼翼地說道:“啟禀陛下,禁軍前往唐王府,遭到王府侍衛的猛烈反擊。
如今局勢僵持不下,暫時還沒能将唐王和蕭瑾抓獲。
”
永和帝大怒道:“朕就知道唐王是亂臣賊子,早就包藏禍心。
穿朕旨意,唐王府上下人等,凡敢反抗者,殺無赦。
朕要将唐王府連根拔起,寸草不生。
朕讓讓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唐王這個人。
”
“奴才遵旨。
”
永和帝的情緒實在是太過激動,話一說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将劉福吓了個半死。
劉福急忙沖小内侍叫到:“趕緊去請霍大夫。
”
永和帝則死死地抓着劉福的衣袖,他面目猙獰地說道:“殺了唐王,殺了蕭瑾,殺了秦裴,殺了智通和尚。
這幾個人必須死,朕要親眼見到他們的屍首。
”
“奴才遵旨。
陛下放心,有錦衣衛和禁軍出動,那幾個人全都跑不了。
”
永和帝咬牙切齒的說道:“殺了靜心師太,那個女人必須死。
”
“奴才遵命。
”
永和帝又急切地對劉福說道:“讓小周氏進宮來。
朕活着的時候不能得到她,等朕死了後,朕要她陪葬。
那個女人,無論是生是死,都必須屬于朕。
”
“奴才……遵旨。
”劉福艱難的應下。
“筷去,快去!
”永和帝催促道。
劉福連聲說道:“奴才這就去,陛下切莫着急。
”
劉福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劉小七跟在劉福身邊。
劉小七見劉福唉聲歎氣的模樣,關心地問道:“公公可是有煩心事。
”
劉福揮揮手,一臉不耐煩地說道:“你先回東暖閣,替咱家守着陛下。
咱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操心。
”
“奴才明白。
”
劉小七恭送一臉愁眉苦臉的劉福遠去,然後平靜地返回東暖閣。
霍大夫被請了過來。
永和帝将伺候的人全都趕到外面,隻留了一個劉小七守在門口。
永和帝直言問道:“霍大夫,你和朕說實話,朕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
“陛下不應該想這個問題,陛下現在要緊的是調養身體……”
永和帝厲聲打斷霍大夫的話,“你别給朕說那些虛的。
朕要聽實話,朕究竟還有多少日子可活?
”
霍大夫偷偷歎了一口氣,小聲說道:“回禀陛下,陛下的壽數不到一個月。
”
不到一個月?
永和帝眼神閃爍,各種念頭撲面而來。
永和帝沉默了一會,說道:“馬長順給朕下的毒,說朕要承受七天七夜腸穿肚爛的痛苦,最後活生生被痛死。
”
霍大夫冷靜地說道:“馬公公下的毒,的确很霸道。
不過草民用解毒丸暫時控制住了毒性。
接下來,草民要細心調理陛下的身體,如果能夠将陛下體内的毒性全部清除幹淨,陛下的壽數應該還有三個月到半年。
如果無法将毒素清除幹淨,草民竭盡全力,也隻能保陛下一個月。
”
永和帝呵呵冷笑兩聲,“有一個月的時間足夠了。
足夠朕殺光一切亂臣賊子。
”
霍大人忍不住微蹙眉頭,然後又苦口婆心地說道:“陛下切忌動怒。
陛下急躁動怒,隻會加重病情。
屆時隻怕連一個月都沒有。
”
“沒有就沒有,朕不在乎。
朕痛快了一輩子,不能臨到死的時候卻要窩囊地活着。
如果真要那樣,朕情願即刻死去。
”
霍大夫說道:“陛下無需動怒,草民會竭盡全力替陛下調養身體。
”
永和帝一副坦然的模樣說道:“很好。
霍大夫,朕信任你。
若非有你,朕早就死了。
無論你能不能治好朕的身體,無論朕能不能活一個月,朕都不會怪罪你。
朕知道你已經盡了全力。
”
霍大夫躬身說道:“陛下信任草民,草民隻能使出渾身解數,替陛下調養身體,以此報答陛下的信任。
陛下,你先歇息,草民先下去研究一下這份毒藥。
或許草民能夠找到更好的醫治辦法。
”
“去吧!
朕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給了你。
”
霍大夫躬身退下。
劉小七進入寝宮,才床邊伺候着。
永和帝睜大着一雙眼睛望着頭頂,好半天才開口問道:“劉福回來了嗎?
”
“啟禀陛下,劉公公還沒回來。
陛下有什麼事,可以吩咐奴才去辦。
”劉小七躬身說道。
永和帝雙目銳利地盯着劉小七,好一會才問道:“你是六福身邊的小内侍?
”
“啟禀陛下,奴才正是劉公公身邊的小内侍。
替劉公公跑腿傳話。
”
“如此甚好。
識字嗎?
”
劉小七恭敬地回答,“啟禀陛下,奴才略微認識幾個字。
”
永和帝點點頭,對劉小七說道:“那你替朕拟一道旨意。
”
“奴才不敢。
”劉小七急忙跪在地上。
“朕恕你無罪。
起來拟旨,朕要給宋安然指婚,将她指給韓王做側妃。
等将來韓王登基之後,就讓宋安然進宮做皇妃。
另外給韓王下一道旨意,讓韓王留心宋安然名下的四海商行。
一旦宋安然進了皇家,四海商行就必須掌握在皇室成員的手中。
就照着這個意思拟旨吧。
”
劉小七低着頭,應聲說道:“奴才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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