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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77章 安然對田姨媽造成了多大傷害

一品嫡妃 我吃元寶 18008 2025-02-21 11:28

  “顧太太此舉,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田姨媽,外甥女說的對嗎?
”宋安然冷冷地盯着田姨媽。

  田姨媽哼了一聲,“安然啊,你還小,這内宅事務還有很多是你不懂的。
你怎麼可以亂出主意,讓顧太太将大少奶奶的病情張揚出去?
你啊你,就是太天真。

  宋安然冷冷一笑,“田姨媽,要是今日大表嫂突然離世,你說會發生什麼事?

  “怎麼可能今天就死。
”田姨媽不以為然。

  宋安然剜了眼田姨媽,“照着你們之前說的,甭管大表嫂什麼時候過世,你們都打算一直瞞着侯府。
那我就先問一個問題,要是侯府追究起大表搜過世的責任,誰來承擔?
田姨媽會幫顧太太承擔嗎?
還是讓顧太太一人承擔這個責任?

  田姨媽語塞,又有些不甘心的說道:“事情哪有那麼嚴重。
你怎麼知道大少奶奶萬一過世,侯府會追究責任。

  “為什麼不追究責任?
自家嫡長孫媳,因為小産卧病在床,大家都以為隻需要精心調養就能好起來。
結果過了兩個月,突然一天就吐血死了。
換做田姨媽你,是不是也會問問死因?
若是得知親家隐瞞了吐血的真相,你說侯府會不會追究責任?
到時候顧家真的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别管這會有多少打算,最後都将成空。

  田姨媽微微變了臉色。

  宋安然又說道:“田姨媽雖然是我的長輩,比我見識廣博。
不過處理起這些内宅事務,很顯然姨媽還不如我這個晚輩更穩妥。
田姨媽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很多事情,不是靠算計就能成功的。

  “你教訓我?
”田姨媽大怒。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我隻是就事論事。

  田姨媽哼哼兩聲,轉身就要進卧房。

  宋安然卻說道:“我若是姨媽,在侯府的人和顧家人回來之前,一步也不會踏入卧房。
否則要是裡面出了什麼事,田姨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一隻腳已經跨入門檻的田姨媽,突然頓住,就成了金雞獨立的姿勢。
她回頭盯着宋安然,“你什麼意思?

  宋安然挑眉冷笑,“我隻是良言相勸姨媽。
姨媽要是不聽我的話,那你盡管進去。
我在門口守着就行。
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還能做個證。

  田姨媽頓時慫了,又羞又怒,收回跨出去的腿,輕咳一聲,掩飾内心的尴尬,“說的對。
侯府的人和顧家人都不在,的确不該擅自進去。

  宋安然輕聲一笑,“多謝田姨媽能聽進我的勸解,這樣一來我也少了許多麻煩。

  宋安然招手,叫來躲在角落裡的侯府下人,讓下人們守着卧房門口。
在侯府的人和顧家人回來之前,不準任何人進去。

  幾個下人都很緊張,本不想應下這個差事。
結果被宋安然眼一瞪,個個都受了驚吓,再也不敢反抗。

  田姨媽在一旁啧啧兩聲,“安然挺厲害的嘛,還能管得住侯府的下人。

  宋安然嘴角一勾,嘲諷一笑,“比不上田姨媽,身為侯府的姑太太,竟然還差遣不動侯府的下人。

  田姨媽瞬間漲紅了臉,宋安然這是在打臉啊。
打得她的臉火辣辣的痛。

  幾個侯府的下人都低下頭,掩嘴偷笑,分明是在看田姨媽的笑話。

  田姨媽氣得怒海翻騰,大吼一聲,“宋安然,我可是你的長輩。
你别以為你對我們母女有點恩惠,就可以随意侮辱我們。

  宋安然盯着田姨媽,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想請田姨媽弄清楚一件事情,我從來不侮辱人,我這人隻是喜歡說實話。
要是田姨媽不喜歡聽實話,告訴我一聲,以後我會盡量克制,減少在你面前說實話的次數。

  這一回連喜春和喜秋都笑了起來。
宋安然分明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田姨媽心頭發痛,指着宋安然,怒道:“你,你,虧你還是官宦世家的嫡女,連尊卑都沒有。
我可是你姨媽,是你長輩,有你這麼同長輩說話的嗎?
我要告訴你父親,讓你父親好好收拾你。

  宋安然微微低頭,說道:“家父事務繁忙,姨媽隻怕沒機會見到他。
姨媽對我的指責,我都聽到了。
并非我沒有尊卑,而是姨媽不懂我的意思,我隻好勉為其難替姨媽做個解釋。
卻沒想到姨媽竟然這般小氣,連解釋幾句也不行。

  “好,你好得很。
你今兒是打定主意同我過不去,是吧。
”田姨媽指着宋安然怒斥。

  宋安然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并無此意。
姨媽誤會了。

  “沒有誤會,哪來的誤會。
宋安然,我一定會找到你父親,讓你父親好好管教你。
你這死丫頭,就是欠管教。

  宋安然輕聲一笑,突然逼近田姨媽。

  田姨媽驚慌失措,連忙叫道:“你要幹什麼?
你離我遠一點,不要靠近我。

  “姨媽可是我的長輩,你幹嘛怕我。
我又不會對你做些什麼。
”宋安然面帶微笑,一步一步逼近田姨媽。

  田姨媽退無可退,最終被宋安然逼到了絕境。
“你到對想幹什麼?
有什麼話不能站遠一點說。

  宋安然比田姨媽高了半個頭,她居高臨下地看着田姨媽,“田姨媽确定要我走遠一點說話?
我倒是沒所謂,就怕一會姨媽又受不了,大吼大叫的,刺激人耳朵發痛。

  田姨媽警惕起來,壓低聲音問道:“你想說什麼?

  宋安然輕聲一笑,用僅僅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田姨媽念念不忘要去找我父親告狀,我是不是該做這樣的猜測,田姨媽寡婦心急,于是看上同樣身為鳏夫的家父?
田姨媽這是想從姨媽變成我的繼母,對嗎?

  “你别胡說。
”田姨媽心虛一叫,“你可不準亂說,這會敗壞我的名聲。

  宋安然掩嘴一笑,“我果真胡說?

  田姨媽連連點頭,“你當然是在胡說。
我對姐夫,不,我對宋大人絕無别的意思,你完全多慮了。

  “真的嗎?
當初在船上,一開始田嘉表姐還興高采烈的,可是轉眼又躲在艙房裡哭起來。
而且有好幾次,白姨娘她們都碰到田姨媽你刻意接近家父。
若是姨媽真沒那意思,幹嘛做那些多餘的事情。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盯着田姨媽。

  田姨媽心虛的不行,“你可不能聽白姨娘的一面之詞。
她根本就是在污蔑我。

  宋安然笑了笑,“是不是污蔑,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田姨媽放心,這件事情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不過我也該将自己的态度同姨媽說清楚,我們宋家絕對不歡迎姨媽搖身一變做繼母。
所以還請田姨媽及時打消嫁給我父親的念頭,否則我可能控制不住想對姨媽做點什麼。

  田姨媽斜了眼宋安然,臉上肌肉控制不住的抽搐了兩下,“你是在威脅我?

  “你如果對我父親沒那想法,這自然不算是威脅。
要是你真對我父親有想法,或者說你對宋夫人這個頭銜很有想法的話,那就當做我是在威脅你好了。
”宋安然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田姨媽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怒道:“宋安然,你簡直就是個,就是個小賤人。
像你這麼大的年齡姑娘,都規規矩矩的在家裡繡花讀書,有誰像你一樣張揚,不僅管家,還要插手長輩的婚事。
你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虧你還是官宦世家的嫡女,你簡直丢盡了宋家的臉面。
就該讓所有人看看你的真面目,什麼端莊,什麼沉穩,什麼大家氣度,全都是騙人的。
你就是個小賤人。

  宋安然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我不得不說,田姨媽你真是白活了三十幾年。
在你眼裡,端莊,沉穩,大家氣度這些特點,就是傻瓜一樣的被人擺布嗎?
你錯了。
什麼叫做端莊,沉穩,大家氣度,現在我來告訴你正确的答案。
所謂端莊,就是得會做戲,無論多麼讨厭一個人,見到她的時候,你也得笑着。
就比如現在,我一直面帶微笑來面對姨媽,盡管姨媽對我口出污穢之語。

  所謂沉穩,就是遇到事情的時候,無論事情大小,無論是醜聞還是天大禍事,都能面不改色,準确而又機智的做出判斷和決定。
所謂大家氣度,就是當你面對的各色人等,無論對方是粗鄙野人,還是高高在上的貴人,都能做到不卑不亢,盡量顯露自己的風度和才華,盡量在人前做到坦坦蕩蕩。
無論陰謀還是陽謀,都能信手拈來,既能堂堂正正的使出陽謀,也能大大方方的耍陰謀詭計。
這才是真正的官宦世家的嫡女,能擺平内宅,也能看清朝堂。

  宋安然說完,嘲諷一笑,“姨媽生在侯府,耳濡目染十幾年,結果隻學到你生母的争寵小手段,卻沒有學到老夫人的處世學問,不得不說田姨媽,你真的浪費了你的聰明才智。
你将你的聰明才智局限于内宅,局限于各種争寵手段,從來沒有睜開眼睛,好好的看一看你周圍的人和事,睜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難怪田姨媽做事的時候,總喜歡小人之心。

  “你胡說八道。
你簡直就是狡辯,你簡直就是,就是……我不要聽你胡說八道。
”田姨媽眼神飄忽,此刻她隻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再也不要将自己暴露在宋安然的眼皮子下面。

  宋安然笑了笑,“姨媽是心虛了嗎?
被我說中了心事?
你放心,這些話我隻對姨媽一個人說,這輩子不會再對第二個說起這些事情。
所以為了保證我的承諾能夠落到實處,還請姨媽不要再打家父的主意。
宋夫人這個位置,你坐不了,你也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身為官宦之妻的度量和智慧。
你隻會用你的小聰明,讓人們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對你的認知,一次又一次的看清你的毫無底線。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田姨媽覺着自己受到了平生最惡毒的詛咒和傷害,而這一切都是宋安然造成的。
這個小姑娘猶如惡魔一樣,總是能準确的抓住人們的軟肋,然後拿起錘子,狠狠的朝你的軟肋上砸去,讓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卻又無法解脫。
她就像幽靈一樣,會一直圍繞在你身邊,沒當你一想起,你就恨不得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田姨媽怒視着宋安然,她在心裡面,一直告訴自己,絕對不能中了宋安然的奸計,一定不能讓宋安然看笑話。
所以她要克制,就算快要氣炸了肺,她也得忍着這口氣,做出端莊的樣子。
哈哈,這就是所謂的端莊,簡直是活受罪。

  一腔怒火終于被壓制在心口内,暫時不敢再亂蹦跶。
田姨媽盯着宋安然,說道:“你放心,我對宋大人沒有半點想法。
比以為你爹是香饽饽,人人都會惦記他的婚事。

  “那真是太好了。
”宋安然笑了起來,“這樣一來,我又能和田嘉表姐愉快的玩耍,田姨媽依舊是我可親的姨媽。

  這死丫頭是多厚的臉皮,才說得出這些話啊。

  田姨媽生出一種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悲催感。
宋安然這個妖女,她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一定!

  宋安然退後兩步,田姨媽終于能夠痛快的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宋安然笑了笑,“田姨媽一心替顧家打算,外甥女佩服不已。
不過下次幫人忙的時候,姨媽好歹先評估一下事情的嚴重性。
事關生死,絕對不能大意。

  田姨媽眨眨眼,有些發懵。
不是她不懂,而是宋安然變化太快,讓人猝不及防。

  “大少爺回來了!

  終于來個人将田姨媽從宋安然的折磨下解脫出來。

  顧四娘跟在蔣沐文身後,急匆匆的走進院子。
蔣沐文隻來得及同宋安然田姨媽點個頭,幾忙着進了卧房。

  顧四娘跟在後面,本來也是要進卧房的,不知突然間想到了什麼,腳步變得遲疑起來,最後就停在房門口,表情有些發愣。

  然後就聽她小聲說道:“姐夫和姐姐在一起,他們一定有許多話要說。

  “你大姐姐還沒醒來。
”田姨媽多嘴了一句。

  顧四娘隻當沒聽到,她離開房門,走到宋安然身邊站定。
咬了咬唇,小聲的同宋安然說道:“謝謝你,安然妹妹。
不然我們真的鑄下大錯。

  顧四娘想起蔣沐文聽到幼娘吐血那一刻的表情,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一刻,她以為蔣沐文會殺了她。
她毫不懷疑她從蔣沐文的眼中見了猶如實質的殺意和殘暴。
顧四娘又忍不住顫抖了幾下,“安然妹妹,我們應該早點将大姐姐的情況同大家說明的。

  宋安然握了握顧四娘的手,“現在也不遲。

  顧四娘點點頭,“希望如此。

  很快顧太太領着方氏趕了回來。

  方氏寒着一張臉,嘴裡一直在抱怨,“親家太太,你做事太不靠譜了。
大少奶奶吐血,這麼大的事情,你到現在才告訴我。
要是大少奶奶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找你們顧家說道說道。

  顧太太陪着小心,“是我們的錯。
我們之前考慮不周。

  “夠了,什麼考慮不周。
我看你們就是私心太重。
”方氏看也沒看站在廊下的宋安然田姨媽,拉着顧太太直接進了卧房内。

  顧四娘很緊張,“安然妹妹,現在我該怎麼做?

  “去請大夫來吧。

  “已經請了。
姐夫說原先的大夫不行,讓人去太醫院請太醫過府。
安然妹妹,我和娘是不是耽誤了大姐姐的病情。
要是因為我們,大姐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該如何是好。

  宋安然隻說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

  田姨媽不甘寂寞地說了一句,“這就是命。

  宋安然翻了個白眼,田姨媽就不能安靜一會。

  田姨媽哼了一聲,宋安然這個小賤人,絕對不會一直得意下去。

  很快松鶴堂的紅衣姑娘來了。

  紅衣先給宋安然田姨媽顧四娘行禮,“老夫人聽說了大少奶奶的事情,所以特意派奴婢過來看看。
若是有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宋安然說道:“能不能讓人去催催,太醫怎麼還沒到。

  “好的,奴婢這就讓人去催一下。
對了,大少奶奶現在怎麼樣呢?

  宋安然搖頭,“我一直沒進去,也不知道大表嫂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紅衣微蹙眉頭,“那我先進去看看。
不親眼看一眼,奴婢沒辦法在老夫人面前交差。

  “我也進去。
”田姨媽有些興奮。

  宋安然沒吭聲,她不喜歡病房,不喜歡生病,不喜歡生老病死,更不喜歡活人和将死之人的告别。

  可是紅衣和顧四娘都不肯放過宋安然。

  紅衣看着宋安然,“表姑娘跟奴婢一起進去吧。
表姑娘一直守在這裡,總不能不進去看一眼。

  “安然妹妹,你同一起進去看望大姐姐吧。
我聽碧翠說起過,也聽大姐姐提起過,她們都說安然妹妹很好。
”顧四娘拉着宋安然的手。

  宋安然歎氣,“好吧,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四個人連貫進了卧房,小小卧房頓時顯得格外擁擠,空氣不暢。
那味道格外酸爽,宋安然差一點就有了嘔吐的沖動。

  屋裡的光線也有些暗,适應了一會,宋安然才看清蔣沐文就坐在床頭,緊緊握住顧氏的手,一改往日的騷浪勁,一臉深情又焦急擔心的模樣。
這樣子的蔣沐文,和平日裡那個蔣沐文,根本就是判若兩人。
任誰看到此刻的蔣沐文,都不會相信他就是個貪花好色,眼高手低,整日裡遊手好閑的浪蕩公子。

  顧氏已經醒了過來,她癡癡的望着蔣沐文,無聲的流淚。
或許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将不久于人世。
或許她是在遺憾,為什麼成親三年,直到現在,蔣沐文才肯施舍她一次深情凝望。
也有可能她在後悔,沒能保住自己的孩子,讓他不足月就生了出來,結果一命嗚呼。

  總之顧氏三年的婚姻生活,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悲劇。
這出悲劇将她從鮮活的小姑娘折磨成病魔纏身的黃臉婆。

  顧氏努力張大嘴巴,她有好多話想對蔣沐文說。
她想求蔣沐文,以後都對她這麼好,可不可以?
以後他們還會有孩子,對不對?
以後他們還能白頭偕老。
很多很多的期待,話到嘴邊卻變了一個樣:“相公,我快不行了。

  蔣沐文沒有吭聲,他隻是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給她足夠的力量。

  顧氏笑了起來,能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得到相公的感情,她覺着已經不遺憾了。
“相公,妾身如果去了,你會記得我嗎?
會記得每年忌日的時候祭拜我嗎?

  蔣沐文鄭重的點頭應下,“當然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

  顧氏開心地笑了起來,“真好。
我一直盼着這麼一天,老天開眼,終于讓我等到了。
能得相公憐惜,妾身這輩子就沒什麼遺憾。

  蔣沐文表情沉重,“不要再說了。
你該靜養,一定可以養好。

  顧氏搖搖頭,她的目光四下張望着。
她看到了顧太太,看到了婆母方氏,看到了顧四娘。
最後她沖顧四娘招手。

  顧四娘早已經淚流滿面,等宋安然推了她一把,她才反應過來。
一臉發懵的來到床前。

  顧氏望着顧四娘,她有好多心裡話要說,她其實一點都不願意做下面的決定,可是為了顧家,她必須違心的說出接下來的話。

  “相公,等我死後,你替我照顧四娘,好不好?

  顧四娘傻眼,不知所措。

  蔣沐文沒吭聲,顧太太緊張兮兮地盯着顧氏。
方氏嘴巴一張,有些驚訝又覺着理所當然,接着心頭暗喜,蔣沐文要是娶了顧四娘,那麼蔣沐文這輩子都别想得到妻族的助力,反而還要花費金錢和精力去照顧顧家。

  方氏盼着蔣沐文能夠痛快的同意顧氏的提議。

  見蔣沐文沒反應,顧氏急了。
她手上用力,抓住蔣沐文的手,“相公,答應我,等我死後,就娶了四娘,好不好?

  顧太太捂嘴痛苦。
她從來沒有在幼娘提起過此事,沒想到幼娘早就考慮好了一切。
她這做娘的,真是太殘忍了。

  顧四娘張嘴結舌,臉頰一片慘白。
姐夫會同意嗎?
如果姐夫同意了,她真的要嫁進來和姐夫做夫妻?
她為什麼覺着這件事情是如此的荒唐。

  顧四娘想說‘不要’。
可是她張不開口,她說不出話。
她不是無知小姑娘,她很清楚自家的情況,幾乎是全方面都需要仰仗侯府。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别人眼裡侯府已經沒落。
可是在顧家人眼裡,侯府依舊是一顆參天大樹,是他們一輩子都需要仰望的所在。
她很清楚,父母對這門親事有多重視。

  為了讓大姐姐能夠順利嫁入侯府,為了大姐姐有足夠的嫁妝而不被侯府的人看輕,顧家幾乎是傾了一半的家資來準備大姐姐的嫁妝。
可就算這樣,落在侯府的人眼裡,大姐姐依舊是窮酸的侯府大少奶奶。

  在侯府,就是一個沒有等級的灑掃丫頭,也能随意的議論靜思齋的大少奶奶。
這是一門多麼不對稱的婚事,一門多麼不如意的婚事。
可就算如此,顧家依舊甘之如饴。
無數同顧家一樣的人家,都在羨慕顧家攀上了侯府這顆高枝。

  顧氏眼巴巴的看着蔣沐文,可是卻遲遲沒有等到蔣沐文的回答。

  “相公,答應妾身好不好?
”顧氏開始流淚,她又高興又傷心。

  相公是因為在意她,所以不肯答應,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她又傷心,要是相公不肯娶四娘,等她死後,顧家又該何去何從。
父母花費那麼大的代價将她嫁入侯府,結果她還沒有留下一男半女,就将離世,她怎麼對得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幼娘,你不要胡思亂想。
好好養病,知道嗎?
”蔣沐文拍着顧氏的手背,輕聲說道。

  顧氏搖頭,“相公,求你答應我,一定要娶四娘,好不好?

  “沐文,你就趕緊答應你媳婦,好讓她安心。
”方氏在這個時候插了一句嘴。

  蔣沐文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方氏的話。
可他的雙眸,瞬間閃過一絲怒火。
顧氏離蔣沐文最近,她看清楚了蔣沐文眼中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怒火。
頓時,她全明白過來了。

  此時此刻,她是以自己的死逼着蔣沐文做出承諾。
偏偏蔣沐文最讨厭被人轄制。
若是蔣沐文最後真的娶了四娘,四娘也不會幸福的。

  顧氏笑了起來,笑自己太蠢。
為什麼她到現在才開始明白蔣沐文的心思。

  “沐文,你說話啊!
”方氏顯出幾分急切來。

  顧太太不好開口,可她也眼巴巴地看着蔣沐文的背影。

  唯有顧四娘尴尬得無地自容。
她感覺自己就跟一個小醜一樣。

  方氏給顧氏使眼色,讓顧氏再求求蔣沐文。

  顧氏猶豫了,她該堅持嗎?

  “相公,妾身死後,你幫妾身照顧好顧家,好不好?

  這一次,顧氏退而求其次,希望能用自己的善解人意,求得蔣沐文的一絲憐惜。

  蔣沐文鄭重說道:“若你不幸過世,我承諾你,三年内我不會再娶。
顧家有事,我也會盡我所能給予關照。

  三年不娶,也就是間接的表明了态度,他拒絕娶顧四娘為妻。

  這一刻,顧四娘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重新成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具傀儡。

  顧太太失望得要大叫出聲。
她緊緊的咬着牙關,才使得自己沒叫出聲來。

  方氏則毫無顧忌的叫了出來,“啊?
蔣沐文,你在胡說什麼?
誰準你三年不娶?
你是侯府的嫡長孫,肩負着開枝散葉的重任,你怎麼可以如此任性妄為。

  蔣沐文回頭看了眼方氏,“在太太眼裡,我這些年不是一直在任性妄為嗎?

  “你……你簡直是胡來。
”方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田姨媽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對于蔣沐文這個貪花好色的家夥來說,真能忍住三年不娶?

  宋安然則客觀地看待這件事情,不娶顧四娘,其實對所有人都好。
至于顧家的前程,為什麼非得寄托在姑娘家的婚事上。
難不成顧家的男人都是慫包蛋,都是一群無能鬼。

  顧氏如釋重負,最後能得到蔣沐文這句承諾,也算是一點安慰。

  “謝謝相公。

  “不用謝,我們是夫妻。
你安心養病,未必治不好。
”蔣沐文安慰顧氏。

  顧氏長出一口氣,“希望如此。

  蔣沐文回頭,對衆人說道:“我家娘子需要休息,你們都出去吧。

  這麼不客氣的下逐客令,宋安然是個識趣的,趕忙出去了。
方氏嘀嘀咕咕的罵人。
田姨媽有些不痛快,這劇情和自己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至于顧太太,一臉茫然,失望。
腳下踉踉跄跄,都快找不到自己的魂魄。

  顧四娘倒是挺清醒的,扶着顧太太走出卧房,悄聲說道:“娘,凡事不能勉強,你也别想太多。

  顧太太愣愣的,“要是你爹知道了,可怎麼得了。
我該怎麼同你爹解釋。

  “實話實說不就行了。
”顧四娘小聲說道。

  顧太太搖頭,“你爹一定會怪我沒用心做事。
四娘,咱們家不能失去侯府這門姻親,咱們不能就這麼認命了,懂嗎?

  “娘,你想讓我怎麼做?

  顧太太有些羞于啟齒,可是想到自家的情況,她又鼓足了勇氣,“四娘,娘求你,你去找你姐夫,你去接近她,你去……總之,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一定要讓你姐夫娶你為妻,懂了嗎?

  顧四娘連連後退,又連連搖頭,“娘,你是想讓女兒去色誘姐夫?

  說到‘色誘’兩個字的時候,顧四娘簡直連死的心都有了。
“娘,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是你親女兒啊!

  “你這死丫頭,我們顧家要是沒了侯府這門姻親,将來該怎麼辦?
你又能嫁到什麼好人家去?
你怎麼就不明白娘的苦心。

  “不,我不答應,我絕對不會答應。
”顧四娘傷心欲絕,她感覺自己被親娘給出賣了。

  顧太太拉着顧四娘,想對她做思想工作。
卻不料田姨媽看了過來,疑惑地看着母女二人,接着又暧昧一笑,說道:“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也不知道,你們繼續。

  顧太太尴尬得無地自容,顧四娘哀莫大于心死。

  顧太太頹喪地坐在廊柱上,為很麼她的命就這麼苦。

  方氏還在怒罵,罵蔣沐文不知好歹,罵蔣沐文不尊重她這個繼母,罵蔣沐文不懂規矩。

  宋安然挑眉冷笑,方氏不覺着她這麼做很沒臉嗎?
難不成罵幾句蔣沐文,蔣沐文就會改變決定娶顧四娘嗎?
真是笑話。

  宋安然來到顧太太身邊,“顧太太,這裡沒事了,我就先告辭。
改明兒我再來看望大表嫂。

  顧太太還有些魂不守舍,啊啊了幾聲,才明白宋安然在說些什麼。
連忙說道:“四娘,你去送宋姑娘。
多謝宋姑娘給你姐姐送來的藥材。

  顧四娘擦幹眼淚,“安然妹妹,這邊請。

  兩人并排走在一起,走出靜思齋的大門,宋安然對顧四娘說道:“顧姐姐送到這裡就行了。

  顧四娘猶豫了片刻,“安然妹妹,我想問問你,我姐姐提出的事情,你有什麼想法?

  “你是指讓大表兄娶你為妻這件事情嗎?
說實話,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是你的人生,你得對他負責。
”宋安然笑着說道。

  顧四娘有些羞愧,有些不自在,“安然妹妹,你是不是覺着很荒唐。

  “我并不覺着荒唐。
這種事情,你們不是第一家,也不會是最後一家。
我在南州的時候,就見過好幾次,姐姐死了,妹妹又嫁給姐夫。

  “那她們過的好嗎?
我是指那些嫁給姐夫的妹妹們。
”顧四娘小心翼翼的問道。

  宋安然想了想,才說道:“有過得好的,也有過得不好的。
關鍵還是看人。
人不一樣,情況自然也不一樣。
至于你們的情況,我還是那句話,人生是你的,沒人能替過下半輩子的生活。
所以你得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張,無論是同意還是拒絕。

  “我,我不想嫁給姐夫為妻。
”顧四娘鼓足了勇氣,終于在宋安然面前吐露了心聲。

  “姐夫不喜歡大姐姐,也不會喜歡我。
我都看在眼裡,我心裡很清楚這一點。
而且我覺着姐夫并不願意和顧家再扯上關系。
要是我厚臉皮的嫁給姐夫,或許我的下場就如大姐姐那樣。
”顧四娘說起這個,心頭有些發虛。

  她四下張望了幾眼,“安然妹妹,這些話我隻對你一個人。
我覺着姐夫有時候好可怕,就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看人的眼神就跟,就像是儈子手一樣,随時都會對着人來一刀。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總覺着大姐姐這次生病,沒那麼簡單。
我有時候會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姐夫做的。
他不喜歡大姐姐,所以他想趁早結束這段婚事。

  宋安然大皺眉頭,“顧姐姐,是什麼讓你有了這樣的想法?

  “我,我有好幾次面對姐夫的時候,莫名其妙的就雙腿哆嗦,站都站不穩。
等姐夫一走開,那種感覺瞬間就消失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是後來又發生過兩三次同樣的情況後,我就不敢再忽視,也不敢輕易接近姐夫。
安然妹妹,我也希望一切都是我的錯覺,可是那種感覺我真的沒辦法忽視。
就在剛剛,站在姐姐的床邊,我就渾身哆嗦,看都不敢看姐夫一眼。

  聽完這番話,宋安然就親眼看到顧四娘的雙手哆嗦了幾下,臉色也發白。

  宋安然暗自點頭,蔣沐文果然不簡單,看來他面目有好幾種啊。
偏偏長安那裡沒什麼有用的消息,蔣沐文結交的人群裡面,連個異常的都沒有,真是見鬼了。

  “顧姐姐,這些話你有對顧太太說起過嗎?

  顧四娘連連搖頭,“這些話我隻對安然妹妹,你一個人說起過。
安然妹妹千萬替我保密。

  “放心,我肯定會替你保密。
”頓了頓,宋安然又說道:“既然顧姐姐心裡頭已經有了決定,我認為你有必要同顧太太認真談一談。
我相信顧太太總不能罔顧你的意願,強迫你嫁給讓你恐懼的人。

  顧四娘很猶豫。
有些話她可以對沒什麼交情的宋安然說,卻不敢對顧太太說。
這真是一種奇怪的心情。

  不過顧四娘還是答應道:“我會的。
今日多謝安然妹妹來看望大姐姐,又聽我唠叨了這麼長的時間。
安然妹妹,我不耽誤你的時間,我就送到這裡,你慢走。

  “顧姐姐也回去吧。

  兩人分開,各自散去。

  田姨媽也同顧太太告辭,急匆匆的追上宋安然。

  “安然外甥女,姨媽同你有話說。

  宋安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田姨媽。

  田姨媽笑呵呵的,似乎已經忘記了之前在宋安然那裡受到的威脅和挑釁。

  “安然外甥女,你不是挺聰明的嘛,你和我說說看,那顧四娘最終會不會嫁給蔣沐文?

  田姨媽一臉八卦,興趣高漲。

  宋安然挑眉一笑,“姨媽挺關心大表哥婚事。
既然如此,你幹嘛不去問問顧姐姐還有大表哥。

  “哎呀,問她們沒用。
顧四娘什麼都聽她娘的,至于蔣沐文,這臭小子我還真有些拿不準。
瞧方氏罵罵咧咧的樣子,我估計這侯府沒人能真正管得住蔣沐文。

  “既然侯府沒人管得住大表哥,那答案已經很明确了。
大表哥說了不會娶顧姐姐,就一定說到做到。
”宋安然擲地有聲地說道。

  “真的?
”田姨媽一臉欣喜,“安然外甥女,我可是相信你的判斷,才問你的。
你可不能亂說話來敷衍我啊。

  宋安然覺着有些牙痛,這田姨媽還真是個奇葩。
“大表哥已經說了不會娶顧姐姐,這件事信不信在田姨媽,不在我。
田姨媽要是沒别的事,我先走一步。

  “沒事了,沒事了,你先走吧。
”田姨媽樂呵呵的。

  既然蔣沐文不會娶顧四娘,那是不是意味着田嘉就有機會嫁給蔣沐文,做侯府的大少奶奶。
哈哈,要真能嫁給蔣沐文,那也是田嘉的福氣。

  ------題外話------

  我家安然棒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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