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暗自吐槽,要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
難道容蓉就不怕被人發現?
而且容蓉應該很清楚,她和宋子期之間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明知不可能,為什麼還要對宋子期念念不忘?
容蓉一臉激動,心跳加速,臉頰微微泛紅,看上去分明是一副春意蕩漾的模樣。
宋安然指着書桌上的筆筒,牆上的字畫說道。
宋安然嘴角抽抽,然後笑道:“這個筆筒是家父用過的。
這牆上的畫,是家父的手稿。
這副字,也是家父寫的。
”
容蓉好奇地打量小書房,“安然,這書房裡面的擺件,都是你父親用過的嗎?
”
宋安然将容蓉領到小書房。
宋安然和容蓉一路閑聊着走回了荔香院。
宋安然笑道:“榮幸之至。
”
容蓉笑着站起來,“安然,快帶我去荔香院看看。
”
古氏點點頭,“去吧。
荔香院那裡有不少好東西,你去看看也好。
”
容蓉趁機開口,“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和安然說。
不如我和安然一起去荔香院。
來了侯府好幾趟,還沒去荔香院看過。
姑母,等我和安然說完了話,我再來陪你。
”
“孫女遵命。
”
古氏打發宋安然,“這些天你也辛苦了,先回荔香院休息吧。
”
至于文家會不會被田嘉禍害到斷子絕孫的地步,這就不是宋安然需要關心的事情。
宋安然心道,田嘉不鬧事,那是因為她心頭懷揣仇恨,想要親自報仇。
而且就算鬧起來,侯府也不可能替田姨媽,替田嘉出頭。
最後結果隻會是不了了之,田嘉反而還要落一頓打。
不如暫且隐忍,等待來日報仇雪恨。
“不管是誰的功勞,總之田嘉沒有趁機鬧事,這一點就很好。
”
宋安然搖搖頭,“并不是孫女的功勞,是田表姐自己想明白的。
”
古氏點點頭,“這些天辛苦安然了。
若非你開解田嘉,田嘉隻怕會當着所有人的面鬧起來。
”
宋安然先說道:“外祖母,田嘉表姐已經被文家接回去了。
”
宋安然送走了田嘉,來到松鶴堂面見老夫人古氏。
見到東平伯夫人容蓉也在,宋安然心頭一喜。
東平伯夫人容蓉,趁着侯府發喪,來到侯府。
名義上是送禮,實則是為了見宋安然。
宋安然對喜秋她們說道:“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
”
馬車漸漸遠去,最後消失在路口。
田嘉以赴死的決心,坐上文家的馬車。
她在馬車裡和宋安然揮手告别。
田嘉笑了起來,“請安然妹妹拭目以待,一定會有那麼一天。
”
宋安然對田嘉說道:“這裡面有兩百兩銀票,不要拒絕。
這些錢不多,卻可以改善你的處境。
好好活着,我等你報仇雪恨的那一天。
”
“田表姐等等!
”宋安然從喜秋手裡接過一個荷包,塞在田嘉的手裡。
田嘉主動放開了宋安然,擦擦眼角,“安然妹妹也要保重。
我先走了。
”
田嘉緊緊地抱住宋安然,落下兩滴眼淚。
回到文家,回到文襲民身邊,已經用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此時此刻,一個溫暖的擁抱,才能讓她感受到活着的意義。
“我都知道。
謝謝安然妹妹。
這輩子能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
宋安然握住她的手,“既然你想回文家,我不攔着你。
不過你要學會保護自己,該反擊的時候就要反擊。
一味地忍氣吞聲,不僅不會改變你的處境,反而會讓欺負你的人變本加厲。
”
修養了三天,田嘉臉上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看上去沒最開始那麼吓人了。
笑起來的時候,眼中會有一抹暖意。
“我明白了。
之前是我強人所難。
”田嘉抿唇一笑。
宋安然搖搖頭,“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我什麼都不能答應你。
”
“原來如此。
我知道了。
在安然妹妹面前,我不會隐瞞一切。
所以我希望下次我有難的時候,安然妹妹還能對我伸出援助之手。
”
宋安然笑道:“我隻需要坦誠。
”
田嘉笑了起來,“安然妹妹,你總是這樣。
在别人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就會主動站出來。
可是轉眼,你又會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冷漠地看着一切。
你對人,又熱情又冷漠,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态度和你來往。
生怕一不小心,就做錯了事說錯了話,讓你不高興。
”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這得由田表姐自己決定,我不幹涉。
”
田嘉說完,呵呵地笑了起來,“安然表妹,到時候等我報了仇,你說我該怎麼對待文襲民。
是清蒸還是紅燒?
還是幹脆煮熟了,直接拿起喂狗?
”
“我有後悔的餘地嗎?
安然妹妹,我知道你擔心我,擔心我被文襲民打死。
你放心吧,我命硬,死不了。
文襲民死了,我都不會死。
”
宋安然壓低聲音,問田嘉,“田表姐真的想好了?
不後悔?
”
文襲民自己種下的因,就得他自己去品嘗這份苦果。
宋安然覺着可怕,又覺着理應如此。
那麼強烈的恨意,足以支撐田嘉堅強的活下去,堅強的站起來。
田嘉咬牙切齒地說着這番話,話語中透出徹骨的仇恨。
田嘉突然笑了起來,笑容有些詭異,“當然怕。
每次被文襲民打,我就怕得要死,好多次都想真的去死。
可是我不甘心就這麼去死,我得好好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要長。
宋表妹,我很感激你替我考慮到一切,可是我不能離開文襲民,離開了他,我該找誰報仇?
隻有留在文襲民的身邊,堅強的活下去,才能找到機會,讓文家斷子絕孫。
”
宋安然微蹙眉頭,“田表姐想繼續留在文襲民身邊,不怕他繼續打你。
”
田嘉回頭看着宋安然,反問:“安然表妹認為我該離開文家?
離開了文家,我能去哪裡?
侯府會收留我嗎?
”
正所謂一日家暴,終身家暴。
逃離文襲民的身邊,這才是避免家暴的真正有效的辦法。
如果田嘉繼續留在文襲民身邊,就不可避免的會被文襲民暴打。
這種事情,宋安然在後世聽過太多太多的例子,沒有例外。
宋安然來到田嘉身邊,輕聲問道:“田表姐,你還打算回文家嗎?
如果你想離開文家,離開文襲民,我可以幫你。
”
田嘉已經出嫁,沒有資格跟着田家人一起回泰安。
她站在門口,癡癡地望着遠去的田家人,頓時湧出一種被所有人抛棄的恐懼感。
可是很快,她又挺直了背脊,像一顆堅強的青松,任憑風吹雨打,她自聳然不動。
田家人帶着田姨媽的棺木,準備送回泰安祖墳安葬。
三天後,侯府發喪。
宋安然頓時笑了起來。
喜春一臉鄭重地說道:“奴婢聽姑娘的。
千萬不能因為幫助田嘉,就将姑娘給折進去。
奴婢情願看着田嘉天天挨打,也不能讓姑娘出一點事情。
姑娘如今可是我們宋家的主心骨,姑娘一旦出事,宋家就全亂了。
”
宋安然笑了起來,“他的名聲不需要我去敗壞,文家大房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我們隻需要推波助瀾就行了。
真要對付文襲民,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幫助文家大房上位。
所以,我得先想辦法和文家大房聯絡。
但是這件事情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辦成的。
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文家大房反噬。
總之啊,你們都别替田嘉操心。
至少這幾天内,田嘉不會有事。
”
“姑娘是打算敗壞文襲民的名聲?
”喜春好奇地問道。
宋安然揉揉眉心,“這件事情沒你們想得那麼簡單。
無論我要做什麼,都得三思而後行。
據我所知,今天老夫人已經警告過文襲民,讓文襲民不準再打田嘉。
畢竟打女人的名聲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尤其是打得這麼狠毒的,在世家子弟中也是極少見到。
隻要傳出文襲民有打女人的嗜好,京城上下,就沒人願意将閨女嫁給他。
”
“那姑娘就不管田嘉了嗎?
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田嘉被文襲民打死?
”喜春問道。
宋安然嗤笑一聲,“我以什麼身份替田嘉出頭。
我既不是她的娘,又不是她的爹,也不是她的親姐妹,我根本就沒資格替她出頭。
”
喜秋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會替田嘉出頭嗎?
”
喜春怒道:“文襲民的心,根本就是黑的。
一點良心都沒有。
将人往死裡打,他是痛快了。
可是想想田嘉過的是什麼日子,真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以前奴婢還覺着田嘉是咎由自取,是活該有今天。
可是親眼看到田嘉的遭遇,奴婢又開始同情田嘉。
嫁給文襲民,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
“奴婢聽姑娘的。
”
宋安然輕聲一笑,“你的責任是照顧好田嘉表姐。
至于旁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
“宋姑娘不管我家姑娘了嗎?
”醜丫有些失望。
宋安然沒有表态,“你先去照顧田嘉,有什麼情況及時禀報。
”
“宋姑娘,你幫幫我家姑娘吧。
我家姑娘在文家真的太苦了。
再這麼下去,奴婢擔心她真的活不過今年。
”
醜丫也沒隐瞞,将文家人如何辱罵田嘉,文襲民如何打罵田嘉,旁人如何落井下石,所有的事情全都一股腦地和宋安然說了。
宋安然叫來田嘉身邊的丫鬟醜丫,親自過問田嘉在文家的生活。
侯府決定停靈三日,田嘉就打算守喪三日。
田嘉跟着田姨媽的屍體,一起去了城南别院。
古氏知道後,這才壓下心頭的怒火,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排。
不過老侯爺也知道要避諱,見過田家人之後,老侯爺又命人将田姨媽的屍體移到侯府在城南的别院。
到時候就在城南别院發喪。
老侯爺則比較好說話,考慮了一下,就認可了田家人的建議。
古氏找田家人理論,結果田家人避而不戰,完全不理會古氏的意見。
新年第二天,侯府就死人。
死人就算了,還要在侯府辦喪事。
簡直晦氣到極點。
古氏對于這一點極為不滿。
田家的态度很明确,田姨媽既然死在侯府,那田姨媽的喪事也請侯府負責。
至于田家人,他們則負責将田姨媽的棺木送回田家祖墳裡安葬。
田家在京城有幾房族人。
得知田姨媽過世的消息後,就派了人來到侯府。
宋安然哼了一聲,不再理會文襲民,帶着下人離開了小跨院。
“你可以試試看,我會不會跪地求饒。
”
宋安然說道:“請文表哥拭目以待,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
到時候,你千萬别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饒。
”
果然是變态。
文襲民笑呵呵的,心情貌似不錯,“宋表妹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盡管放馬過來。
我很期待宋表妹接下來的行動,千萬别讓我失望。
”
宋安然輕聲一笑,“一聽到文表哥說話,我就有一種打人的沖動。
文表哥将田嘉當沙包打,我也想讓文表哥嘗嘗做沙包的滋味。
”
“怎麼,我和你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嗎?
”文襲民挑釁一笑。
宋安然冷着一張臉,“文表哥确定要和我說話?
”
見到宋安然獨自走出來,文襲民挑眉一笑,“宋表妹好大的火氣。
看人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
”
文襲民還站在門口,一臉平靜無波的樣子。
宋安然沒有打擾田嘉和田姨媽的告别,她悄悄的退出了卧房。
一種快要死的感覺湧上心頭,田嘉扯着嗓子,“啊啊啊……”的大叫起來。
将心頭所有的痛苦,傷心,憤懑,仇恨全都叫出來。
田嘉趴在床頭,看着田姨媽的屍體,感覺快要窒息了。
她無數次的嫌棄田姨媽,嫌棄自己有這樣一個丢臉的娘。
可是當田姨媽真的離世,田嘉整個人都傻了,巨大的痛苦朝她撲面而來,她幾乎承受不住。
田姨媽走得還算平靜。
宋安然扶着田嘉,去見田姨媽最後一面。
宋安然笑了起來。
文襲民不怕死的将她當做獵物,那她就會讓文襲民知道,後悔兩個字究竟怎麼寫。
文襲民看着宋安然,舔舔嘴唇,那表情,那眼神,分明是将宋安然當做了獵物。
文襲民就是個禍害。
宋安然的目光越來越冷,心頭的血卻越來越熱。
這種男人比單純的暴力家暴男還要可怕十倍,甚至是百倍。
因為永遠不要指望他們會改變。
不需要任何誘因,不需要任何觸動,他們擡起手來就能将拳頭直接落在女人身上。
對他們來說,打人不需要理由,打女人更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了。
就像普通人想要吃飯,想要喝水,想要逛街,想要過好生活一樣。
在文襲民這類人的觀念裡,打女人就跟吃飯喝水一樣,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宋安然明白,自己是遇上了變态。
文襲民就是個活生生的變态。
這種人不僅僅是暴虐。
這類人打女人,不一定是因為心情不好,不一定是因為遇到不順心的事情。
很多時候,他們打女人,隻是因為他們想這麼做。
文襲民沖宋安然冷笑,沒有任何躲閃,整個人坦坦蕩蕩。
對于暴打田嘉這件事情,他既不隐瞞,也不粉飾,更不怕任何人的指責和議論。
宋安然的目光毫不掩飾地朝文襲民刺去。
這個男人怎麼還有臉站在這裡。
田嘉趴在宋安然的肩頭,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宋安然緊緊的擁着田嘉,“不要怕,現在沒人會打你。
”
“我好怕。
我娘死了,她被文家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文家人打死了我娘還不夠,他們還想打死我。
安然妹妹,我該怎麼辦?
”
“我在這裡,不要怕。
”宋安然輕輕地拍着田嘉的背,“不怕,不怕,沒人再打你。
”
“安然表妹……嗚嗚……”
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田嘉,田嘉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是,我來了。
”
田嘉總算有了點反應,眼珠子動了動,“安然表妹,你來了。
”
一旁的文襲民大皺眉頭,宋安然這話分明是說給他聽的。
宋安然用力擁抱田嘉,“田表姐,你不要害怕,有我在這裡,沒人敢動手打你。
誰敢動你一根手指頭,我讓他斷手斷腳。
我說到做到。
”
宋安然感覺很心疼,好好的一個人,竟然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文家母子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恻隐之心。
田嘉目光呆滞,傻愣愣地望着宋安然,沒有半點反應。
宋安然走上前,用力握住田嘉的雙手。
“田表姐受苦了。
”
宋安然深吸一口氣,她得先克制自己的脾氣,等到來日,她一定不會放過文襲民這個渣男。
可是她不能這麼做。
這裡是侯府,是蔣家人的地盤。
看着這樣的田嘉,宋安然心中怒火升騰,眼中有淚。
宋安然狠狠地瞪着田嘉身邊的文襲民,她有一種打人的沖動。
她真的想命白一将文襲民暴打一頓。
花樣年紀的田嘉,短短時間之内,就被文家母子摧殘成一個可憐的被家暴的小婦人。
露出來的部分已經如此觸目驚心,宋安然無法想象,衣服遮蓋下的身體會殘破成什麼樣子。
不僅如此,宋安然還在田嘉的耳朵上,手背上,脖頸上,都看到了新舊不一的咬痕。
宋安然見到田嘉的臉,頓時就被唬了一跳。
這還是那個清秀的姑娘嗎?
田嘉的額頭,眼角,嘴角,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痕迹,左邊半張臉還紅腫着。
眼中布滿了紅血絲,不知道有多久沒睡好了。
頭上露出一塊頭皮,應該是頭發被人扯掉的緣故。
田嘉緩緩回頭,朝宋安然看來。
宋安然輕聲喚她,“田嘉表姐!
”
田嘉整個人都瘦了兩圈。
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
風一吹,就好像會被吹跑一樣。
宋安然在田姨媽居住的小跨院門口見到到了久違的田嘉。
文襲民這個心狠手辣的人,這會正和田嘉一起趕到侯府。
蔣清哪裡想得到,田姨媽是被她的兒子文襲民給悶死的。
蔣清頹然,她有點不敢面對古氏。
若是她手下留情,或許田姨媽就不會死。
就算田姨媽注定會死,也不會死得這麼快。
方氏擺擺手,讓蔣清别在說話了。
人都死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
古氏沉着臉,沒吭聲。
蔣清面有尴尬之色,“怎麼會那麼快?
女兒隻是命人打了她一頓,怎麼就真的死了。
”
古氏對蔣清說道:“什麼都别說,老身也不想聽。
人都死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
蔣清先趕到侯府,見到古氏,剛要開口,就被古氏瞪了一眼。
“奴婢遵命。
”
蔣清被唬了一跳,怎麼說死就死,死得也太快了一點吧。
蔣清猶豫了一會,當即吩咐道:“掉頭去侯府。
另外派人将田嘉接上。
她娘死了,她得去奔喪。
總之不能讓人說我們文家不近人情。
”
蔣清還沒回到文家,就聽到田姨媽過世的消息。
“奴婢聽老夫人的。
一會就讓人聯系高僧。
”
古氏哼了一聲,“等将蔣湄埋了,過去的事情才算真正過去了。
罷了,不說蔣湄。
今年晦氣得很,得請幾個高僧來念咒,驅驅晦氣。
”
“老夫人息怒。
人都死了,以前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
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結果她男人一死,她又帶着閨女跑回侯府。
田嘉那死丫頭,和蔣湄一個德行,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活該被文襲民打。
”
剛坐下,古氏就開始抱怨起來,“老身究竟做了什麼孽,竟然攤上蔣湄這個賤人。
想當年,老身好心好意地替她打算,為了給她尋一門好親事,三天兩頭在外面奔波。
結果一轉眼,她就算計了姓田的。
安排好事情後,古氏也累了。
由袁嬷嬷攙扶着,坐在椅子上。
一條條命令出口,一個個丫鬟往外跑。
古氏氣了一會,很快就平息下來。
之後就開始吩咐下人做事,“去将大太太叫來,就說田姨媽死了,老身要和她商量田姨媽的喪事。
還有,讓人去購買棺材,另外派人通知田家在京城的人,讓他們來侯府商量,田姨媽究竟在侯府發喪,還是在田家發喪。
派人告訴老侯爺,讓老侯爺來見老身。
”
田姨媽成親前不讓她省心,成親後繼續給她添堵。
如今連死了,都不肯放過她。
田姨媽就是她這輩子的債。
古氏聞言,差點昏過去。
她早就說了要将田姨媽移出去,不能讓人死在侯府。
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人就死了。
老天爺這是成心和侯府作對啊。
更可氣的是田姨媽。
田姨媽過世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侯府上下。
丫鬟“啊”的大叫起來,“田姨媽死了,人死啦!
”
等到丫鬟煎好藥端進來,準備伺候田姨媽用藥的時候,才發現田姨媽已經斷了氣。
文襲民确定田姨媽已經死了,這才丢下枕頭,悄悄地出了卧房,又悄悄地離開了侯府。
田姨媽于昏睡中掙紮了兩下,很快就不動了。
老夫人古氏不是說,不準田姨媽死在侯府,免得侯府沾染上晦氣。
他就偏要讓田姨媽死在侯府,惡心侯府。
文襲民突然咧嘴一笑,笑容邪氣又殘忍。
他拿起枕頭,捂住田姨媽的口鼻,而且越來越用力。
文襲民摸摸田姨媽的額頭,果然燙得厲害。
田姨媽已經陷入昏迷中,人事不知。
文襲民卻沒有跟着蔣清離開侯府,他偷偷地來到田姨媽居住的小跨院,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人,進入田姨媽的卧房。
蔣清也是一肚子火氣,轉頭,帶着自己的孩子就離開了松鶴堂。
古氏大怒,“老身這輩子就沒後悔過。
”
蔣清賭氣,“走就走。
娘可别後悔。
”
“老身還不能怪你,是不是?
她人沒死在文家,你當然無所謂。
你給我走,老身現在不想看到你。
”
蔣清委屈,“娘怎麼能這麼說。
我打了她,你不是也說好嗎。
這會她要死了,你又來怪我。
”
“你給我閉嘴。
要不是你,田姨媽會死嗎?
你打她就打她,至于将人往死裡打嗎?
”古氏一腔怒火都朝蔣清身上發洩。
蔣清安慰古氏,“娘,你别着急。
蔣湄也不是一時半會就會死的。
”
“快,快,快将田姨媽移出去,田姨媽萬萬不能死在侯府。
侯府這些年夠倒黴了,可不能在正月裡沾染上這種晦氣。
”
急切間,古氏就命人将田姨媽搬出侯府。
古氏聞言,大驚失色。
侯府終于将太醫請來了,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太醫也表示束手無策。
如果昨天請他過來,他還有把握救回田姨媽。
今天,一切都已經遲了。
“奴婢明白,奴婢這就去。
”
古氏當即吩咐,“拿着老侯爺的名帖去太醫院請太醫過府診治。
無論如何,不能讓田姨媽死在侯府,更不能在正月裡死人。
”
袁嬷嬷瞥了眼蔣清,這才說道:“安然表姑娘沒有說錯,田姨媽高燒不退還說起胡話。
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
蔣清也微微變了臉色,她雖然嘴裡說巴不得田姨媽去死,可是從内心來講,也沒真想打死田姨媽。
古氏蹙眉,“怎麼這麼快?
”
“啟禀老夫人,田姨媽快不行了。
”
此時,袁嬷嬷從田姨媽那裡回來。
文襲民面上恭敬順從,心裡頭卻不以為然。
“這樣就很好。
男人打女人,尤其是我們這樣的人家,傳揚出去總歸不太好。
隻有那些粗魯男人,才會整天打女人出氣。
”古氏不輕不重的斥責了文襲民一句。
文襲民一臉真誠地說道:“千真萬确。
田嘉那身子骨也經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捶打。
再說了,這段時間孫兒已經出夠了氣。
”
“當真?
”古氏有些不相信。
文襲民笑道:“外祖母一心替孫兒打算,孫兒自然要聽外祖母的。
外祖母放心吧,以後我再也不打田嘉。
”
古氏神情平靜地說道:“宋安然再嚣張也沒嚣張到文家去。
倒是老身之前和你們說的那番話,希望你們能聽進去幾句。
襲民,你和外祖母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是不是還要繼續打田嘉出氣?
”
“難不成就讓宋安然繼續嚣張下去?
”蔣清不答應了。
古氏自嘲一笑,“你認為老身管得了她嗎?
她的主意比誰都大,就連老侯爺都讓老身不要過問安然的事情,你讓老身怎麼辦?
”
蔣清黑着臉,“就算宋安然的話有理,可是她那嚣張氣焰,根本沒将我放在眼裡。
娘啊,你可不能繼續縱容她。
”
你的婚事如果不順利,你祖父會怎麼看待你?
将來你走上仕途,你的同僚們又會怎麼看待你。
名聲這東西,有時候看起來好像沒用,可有時候卻是事情成敗的關鍵。
為了你的前程着想,你好歹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要再拿田嘉出氣。
大不了冷着她,再也不見她。
”
接着古氏又對文襲民說道,“襲民啊,田嘉有錯,你打她罵她都是應該的。
可是打一頓就行了,幹什麼要天天打她。
将她打死了,對你沒半分好處。
你現在還沒有成親,要是背上暴虐的名聲,京城世家,誰還願意将閨女嫁給你。
古氏歎氣,“宋安然的确有錯,錯在嚣張跋扈。
可是她說的話并沒有錯。
田嘉好歹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卻縱容襲民天天打她,你覺着這是件小事,沒所謂。
可要是這件事傳遍了京城,大家會怎麼議論文家,怎麼議論襲民。
萬一襲民背上一個暴虐的名聲,你不後悔?
萬一這個名聲給文家帶來負面影響,東昌侯還會繼續喜歡襲民嗎?
”
“那又怎樣。
”蔣清不服。
古氏翻了個白眼,“宋安然的确是個小丫頭,可就是這個小丫頭,憑借一己之力救出了宋大人,保住了宋家,還得到聞先生的支持,你覺着大家還能以看小丫頭的眼光去看待她嗎?
”
蔣清氣的跺腳,“娘,你怎麼可以偏心宋安然那小丫頭。
”
宋安然也識趣,轉身就走。
古氏一言而決,不給蔣清繼續鬧事的機會。
“行了!
宋安然的事情,你身為長輩,就不要再計較了。
安然,你先退下。
”
蔣清不服氣,“可是宋安然……”
古氏闆着臉,對蔣清說道:“少說兩句。
要是田姨媽真死了,那就是你的責任。
萬一田家有人上門追問此事,老身還要替你兜着。
”
宋安然冷眼看着蔣清,一言不發。
“宋安然,你先道歉,否則不準走。
”蔣清突然吼道。
宋安然張了張嘴,見古氏真的不想談,宋安然暗自歎了一聲,“孫女遵命。
那孫女就先告退。
”
古氏語重心長地和宋安然,“安然,老身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但是在田姨媽這件事情上,老身不希望你參與進來。
此事到此為止,後續的事情老身會讓人去處理。
你就先下去吧。
”
“先了解她的情況後,再做決定也不遲。
”古氏擡手,制止宋安然繼續替田姨媽說話。
宋安然問道:“外祖母願意請太醫為田姨媽診治嗎?
”
袁嬷嬷領命而去。
“奴婢遵命。
”
古氏對袁嬷嬷吩咐,“你去看看田姨媽的情況。
”
古氏心頭很不痛快。
她厭惡田姨媽,可不代表願意讓田姨媽死在侯府,死在新年裡。
宋安然不是危言聳聽,而是實事求是。
“是!
外祖母現在可以派人去看看,田姨媽昨晚就開始高燒說胡話。
如果沒有好醫好藥的話,田姨媽十有**撐不過去。
死,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
”
古氏蹙眉,“真有那麼嚴重?
”
“是,我都知道。
不過我想外祖母也不願意讓田姨媽死在侯府,死在正月裡吧。
”宋安然輕聲說道。
直到這會,古氏終于開口,“安然,你該清楚老身極其厭惡田姨媽這個人。
自始至終,老身就不願意讓田姨媽住到侯府。
”
從一開始,古氏就沒有開口說話,冷眼看着宋安然和文家母子你來我往。
“請外祖母以侯府的名義,請太醫過府為田姨媽診治。
”
宋安然不再理會文家母子,而是面對老夫人古氏。
當文襲民回到蔣清身邊後,蔣清就拉着文襲民唠唠叨叨的。
“襲民,你和宋安然廢話那麼多有什麼用。
那死丫頭竟然敢替蔣湄出頭,真是豈有此理。
”
宋安然冷哼一聲,示意白一盯緊了文襲民。
文襲民舔舔嘴唇,“那我們拭目以待。
”
宋安然微微眯起雙眼,“你想對我來陰的?
你可以試試看,隻怕後果是你承擔不起的。
”
文襲民笑了笑,“話别說的這麼死。
說不定哪天,你就會哭着喊着,求我娶你。
”
“你以為你是誰?
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本姑娘也對你不屑一顧。
”宋安然冷笑,目光中滿是嫌棄。
文襲民哼了一聲,“我說了,田嘉是我的人,無論我打她還是罵她,都輪不到你來幹涉。
還有我到底有沒有本事,也輪不到你來操心。
除非你想嫁給我?
”
宋安然目光一刺,“你确定是我遭雷劈,而不是你?
”
“我要你管嗎?
”文襲民冷笑一聲,“宋安然,管閑事會遭雷劈的。
”
宋安然嘲諷一笑,“原來文表哥還有自以為是的毛病。
你要真有本事,就别拿女人出氣。
”
“你很關心我?
”文襲民突然笑了起來,笑容顯得邪氣。
宋安然笑了笑,“的确不關我的事。
我就是想問問文表哥,以打女人來彰顯自己的男子雄風,你是不是覺着很有成就感?
”
“她是我的人,我怎麼對待她,關你什麼事?
”文襲民木着一張臉。
他和宋安然之間,就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會客氣。
宋安然挑眉一笑,眼中隐含厭惡之色,“田嘉是我的表姐,也是你的表妹。
天天将她當沙包打,是不是覺着很有趣?
這麼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形沙包,是不是讓你覺着很爽?
”
“你對我有很大的意見?
”
文襲民突然站出來,走向宋安然。
蔣清氣的血氣翻湧,心口發痛。
手指着宋安然,一時間竟然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宋安然滿是譏諷之色。
宋安然輕聲一笑,“我們宋家的規矩,教我要友愛兄妹,和睦家人。
就算弟弟妹妹們有錯,也不能将他們往死裡打。
文姨媽,你給我上了一堂很生動的教育課。
我真沒想到,文姨媽教訓自己的庶妹,就是往死裡打。
佩服,佩服。
”
蔣清氣急敗壞。
“宋安然,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同我說話。
我是你的長輩,你們宋家的規矩就是教你這麼和長輩說話的嗎?
”
宋安然嘲諷一笑,“文姨媽既然不是傻瓜,那為什麼打了人之後還敢跑到侯府撒野,為什麼還敢口出狂言,說田姨媽死了才好。
田姨媽就算罪大惡極,也輪不到你來判她死刑。
還有,管管你的兒子,隻有沒本事的男人,才會天天打女人出氣,以此彰顯男人雄風。
”
“我又不是傻子。
傻子才會跟蔣湄單挑。
”蔣清怒斥。
宋安然冷冷一笑,“文姨媽誤會了一件事情,我不替任何人出頭。
我就是見不慣男人打女人,見不慣幾十個人打一個人。
文姨媽别同我叫嚣,你要真有本事,就和田姨媽單挑。
田姨媽未必就會輸給你。
”
蔣清大怒,“宋安然,你給我閉嘴。
你别以為你父親還坐在左副都禦使的位置上,别以為你們宋家度過了這次危機,你就有膽子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我告訴你,田姨媽是我打的,就算她死了,那也不關你的事。
你沒資格替她出頭。
”
宋安然冷哼一聲,“田姨媽如果是賤人,那身為田姨媽的長姐的文姨媽,是不是也是賤人?
”
蔣清怒吼,“宋安然,你什麼意思,是要替蔣湄那個賤人出頭嗎?
”
宋安然怡然不懼,直視文襲民,還面露嘲諷之色。
她就是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又怎麼樣。
文襲民有膽子,敢動手打她嗎?
給文襲民十個膽子,文襲民也不敢對她動手。
文襲民的目光猛地朝宋安然刺來,帶着風霜刀劍。
宋安然突然朝蔣清看去,目光淩厲又毒辣,“文姨媽,田姨媽可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她死了才好。
我可不可以懷疑,你是故意讓人将她打成重傷,意圖讓她重傷不治?
文姨媽的心思果然夠狠毒,不愧是文家人。
你兒子和你一脈相承,難怪同你一樣暴虐,都喜歡打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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