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帆船模型安放在書桌上。
大到風帆,小到一顆锲子,全都是按照真正的帆船模樣,按照比例縮小,由木工師傅精工細作,最後完整地呈現出來。
這艘帆船模型是宋安然派出去的十個人當中的楊大正所做。
楊大正本就是木工世家的兒子,不過在以前他隻會打造家具,建造房屋。
直到三年前,宋安然将他送到船廠學藝。
整整三年的時間,楊大正廢寝忘食,再加上宋安然暗中提供的各種資源,三年後他終于學成歸來,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造船師傅。
宋安然愛不釋手的把玩着帆船模型,似乎已經想到數年後她親自組建的船隊揚帆遠洋,成為海上巨無霸。
“姑娘,這是這個月的賬本。
”喜秋将數十本賬本放在宋安然的面前。
宋安然終于将目光從帆船模型上收回,開始翻看賬本。
賬本上記錄了近來一段時間的各項開銷,唯獨沒有收益。
宋安然沒有古人積攢銀錢的習慣,所以短短時間内,她已經将手中的銀錢都投了出去。
其中大部分的銀錢都投資在海貿這一塊。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投資都還沒見到收益。
宋安然曾認真的分析過,想要短時間内使手中的銀錢翻番,在目前的條件下,除了金融就是海貿。
前世身為财團老總的宋安然,腦中的金融知識足以碾壓前後五百年所有人。
随便拿出幾個金融概念,就足以讓她圈下大筆的金錢。
但是這個時代的金融體系太過脆弱,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存在金融體系。
而她腦中的金融知識好比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後果将不堪設想。
将會有無數的農戶手工業者土财主因此破産。
而以她的身份和财力卻不足以糾正猶如魔鬼一樣的金融市場,真到了那一天,她就成了罪魁禍首,死不足惜。
思來想去,宋安然最終放棄了更簡單更安全的金融,而是将銀錢投入了海貿。
為此宋安然不得不推遲建船廠以及南北貿易的計劃。
南州是朝廷欽定的港口城市,宋子期又是南州城的知府老爺,而且海貿利潤驚人,往往走一趟海,利潤就能達到五倍十倍甚至是二三十倍。
有這些資源在手,宋安然想要做海貿生意,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
唯獨欠缺的,是手上的銀錢不足,外加還要瞞着宋子期以及府中其他人。
所以宋安然沒辦法組建船隊出海,隻能買其他海商的倉位,一步一步的積攢銀錢。
看着賬本上一項一項的開銷,宋安然臉上帶着笑意,暢想着未來。
等到明年入夏,船隊歸來,她就有了足夠的資金。
屆時想要做任何事情,都能放開手腳。
不用像現在這樣,做任何事情都束手束腳。
“姑娘還笑得出來。
”喜秋都快愁白了頭發,“姑娘,咱們手上的銀錢就隻剩下五六百兩。
連傑哥兒的私房錢都被姑娘搜刮一空。
再不想想辦法,可經不起姑娘大手大腳的花用。
”
宋安然半點不在意,“什麼叫做我将傑哥兒的私房錢搜刮一空?
那叫投資。
等船隊回來後,我連本帶利的還給傑哥兒。
”
喜秋總覺着宋安然的行動太過激進,讓人提心吊膽的。
“其實姑娘沒必要學别人做什麼海貿生意。
守着夫人留給姑娘的那幾個鋪子,一年的收益也很可觀。
姑娘還不知道吧,外面那些人對姑娘羨慕得很,都知道姑娘手中有錢。
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上百兩。
哪像她們,每月隻有幾兩月例銀子做花用。
就算長輩另有補貼,數目也是有限。
萬萬比不得姑娘這般豪氣。
好比大姑娘,都眼巴巴的望着姑娘這裡,指望着姑娘手指縫裡能漏一點出來。
”
宋安然頭也不擡,正兒八經的說道:“喜秋,你是在譏諷本姑娘花錢大手大腳吧。
還說豪氣,我看你是積了一肚子怨氣。
”
喜秋嗔怪道:“姑娘知道就好。
現在沒錢了,姑娘好歹得省着點花用。
可别像以前那樣。
”
宋安然笑了起來,從上輩子開始她就大手大腳慣了,這輩子又投生在不差錢的官宦世家,自小錦衣玉食。
這會讓她節儉,還真是為難她。
不過喜秋說的也有點道理,這會快沒錢了,那就得按照沒錢的法子開銷。
宋安然笑道:“放心吧,還有兩月就過年了。
到時候父親的賞銀發下來,本姑娘又有錢了。
”
喜夏聞言,掩嘴一笑,“以前姑娘從不将老爺的賞銀放在眼裡,還偷偷嫌棄老爺不夠大方。
沒想到如今姑娘竟然也盼着老爺發賞銀。
可見姑娘是真沒錢了。
”
“當然是沒錢了。
”宋安然指着賬本說道。
難怪喜秋整日裡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常年管着上千兩,前段時間還管着上萬兩的銀錢,這會猛地隻剩下幾百兩,而且短時間内還解決不了銀錢危機,換做她也會發愁。
“不過你們放心,今年該給你們的賞銀,一文錢也不會少。
”宋安然笃定地說道。
喜秋白了宋安然一眼,“奴婢才不擔心自己的賞銀,銀錢再缺也缺不到咱們頭上。
而且到了年底,莊子上的收益也該送來。
奴婢隻是擔心船隊,要是有個萬一,幾萬兩豈不是都喂了海。
到時候可怎麼辦?
其中大部分都是夫人留給姑娘和傑哥兒的。
這樣一來豈不是辜負了夫人的囑托。
”
“不會有萬一。
”宋安然平靜地說道,神情卻顯得格外的堅定,“他們一定能夠平安歸來。
”
喜秋還要說點什麼,卻在此時,宋安傑紅着一雙眼睛跑了進來,撲在宋安然的懷裡。
“傑哥兒這是怎麼了?
可是有人欺負了你?
”宋安然心疼的給他擦眼淚。
跟在傑哥兒身後進來的小厮長壽趕忙說道:“啟禀二姑娘,二少爺同大少爺在學堂裡吵了起來。
大少爺說了些難聽的話,二少爺說不過大少爺,所以就哭了。
”
宋安然笑了起來,刮了下宋安傑的鼻子,“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哭,真是出息了。
”
宋安傑嗚咽着,擡頭大聲嚷嚷,“宋安平罵我是笨蛋,還說我隻會仗着身份欺負人,其實就是個草包。
”擦了擦眼淚又說道:“而且他們都不同我玩,都不理我。
嗚嗚……他們都讨厭我。
二姐姐,你替我教訓宋安平,好不好!
”
“不好!
為了那樣的人傷心,真是個小笨蛋。
安傑,你要記住,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朋友,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兄弟。
就好比你同宋安平,你們本是兄弟,可是上天卻注定了你們做不了兄弟。
安傑,将來你會遇到這麼一群人,你們有共同的理想,有相同的理念,相同的興趣愛好,你們彼此惺惺相惜。
你們不會因為富貴貧窮而分離,也不會因為别人挑撥離間而反目。
你們理解彼此,平日裡不需要豪言壯語,卻在彼此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站出來,給予對方堅定的支持。
你們不是兄弟,卻親如兄弟。
那樣一群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你的知己。
為了那樣一群人,安傑,你今日都不應該傷心。
”
宋安傑眼巴巴的望着宋安然,“二姐姐,真有那樣的人嗎?
我能和他們做朋友嗎?
”
“當然有。
遲早你會遇到這樣一群人。
所以以後不要再為無足輕重的人流眼淚。
”
宋安傑重重的點頭,“我記住了。
等到我長到宋安平那麼大的時候,我肯定比他更厲害,有更多的朋友。
”
“這就對了。
”宋安然刮了下宋安傑的鼻子,“安傑快快長大,以後姐姐就等着你來保護。
”
“姐姐放心吧,等我長到你這麼高的時候,就換做我來保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