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自然要出門。
沈玉江走後五日,宋安然出門,準備去金銀坊。
結果走到半路上,就被人攔了下來。
宋安然挑起簾子朝外看去,攔她的人正是沈玉江。
宋安然展顔一笑,“原來是沈公子。
沈公子這是采風回來了嗎?
前兩日家父還提起沈公子,要是沈公子還要在南州城停留,不妨繼續住在衙門裡。
有沈公子這樣的才俊給兩位弟弟做榜樣,他們讀書都更用功一些。
”
宋安然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
完全是一副世交好友的樣子,絲毫看不出數日之前二人還鬧過矛盾。
沈玉江将折扇一收,溫和笑道:“宋大人相邀,我本該恭敬從命。
不過之前偶遇一舊日好友,因他相邀,我已經在城郊一處别院安頓下來。
還請宋姑娘代我謝過宋大人,改日我必親自登門道謝。
”
“沈公子太客氣了。
”宋安然輕聲笑道,“要是沈公子沒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一步。
”
“宋姑娘稍等。
某還有些話想同宋姑娘說一說,宋姑娘能否抽出時間,到前面酒樓坐坐。
”沈玉江的态度很溫和,語氣也很誠懇。
宋安然暗自冷笑,嘴上卻很客氣,“沈公子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
”
沈玉江饒有興趣地看着宋安然。
他們現在所在的這條路,根本不是去金銀坊的路。
沈玉江真的很好奇,宋安然走這條路是想去哪裡。
尤其是宋安然今日的打扮特别的素淨,頭上連個像樣的頭飾都沒有,耳環也沒戴,反倒是露出一截的靴子,怎麼看都像是男式的。
沈玉江自然不知道,宋安然原本是打算去别院換上男裝。
哪裡想到,竟然被沈玉江這個奸猾之人給堵住了。
沈玉江笑了笑,說道:“宋姑娘對我,似乎已經抛去前嫌。
”
宋安然坦然一笑,“我同沈公子之間,本就沒有所謂的矛盾,哪裡又有什麼前嫌。
無論如何,沈公子都是宋家的貴客。
”
沈玉江微微挑眉,好一個實際又圓滑的人。
換做其他如同宋安然這般大小的姑娘,見了面不說橫眉冷對,至少也會露出一絲警惕和防備。
可是他在宋安然身上完全看不到這一切。
之前的事情,就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沈玉江笑道:“宋姑娘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頓了頓,又說道:“我一直懷念同宋姑娘共遊那一日,不知今日宋姑娘有沒有空?
”
宋安然朝四周看了看,他們所處之地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的。
宋安然笑了笑,正要回絕,就聽見身後傳來巨響,又有人群驚叫。
沈玉江的小厮頓時大喊一聲,“有人打架了。
”
南州城不僅風氣開放,而且因為臨海,多半人都要在海上讨生活,所以這裡的人也彪悍。
街上打架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常見了。
宋安然以為這次同往常一樣,隻是一小撮人在打架。
卻不料白一讓宋安然趕緊下馬車。
因為這次是群架,還是上百人的群架。
眼看着打架的人就要沖過來,路兩邊不少人都被裹挾進去,再不離開,隻怕要遭池魚之殃。
宋安然也不敢遲疑,急忙下了馬車。
沈玉江也是頭一次見識這種街頭械鬥,驚了一下,趕緊說道:“宋姑娘,我護着你離開。
”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大群人沖過來,瞬間就将宋安然一群人給沖散了。
宋安然被人群帶着,不由自主的往前。
突然手上一重,被人拉着就朝僻靜的小巷子裡鑽。
“是白一嗎?
”宋安然一回頭,頓時驚住。
抓着她的人不是白一,是個男人,還是個陌生的男人。
宋安然大驚失色,“放手。
你是誰,趕緊放手。
我是知府大人的千金,你若是動我,我父親就是掘地三尺也會将你找出來。
”
對方一言不發,手上一推,宋安然猛地撞在牆上,背上痛了個半死。
宋安然擡頭怒目而視,本想大罵一句該死,話還沒出口,臉色就僵住了。
隻因為這人她認識,大胡子男人。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宋安然的心沉了沉,暗道真是陰魂不散。
她冷靜地說道,“原來是你。
剛才多謝你仗義出手。
就此别過,以後不要再見。
”
宋安然本是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剛剛踏出一步,對方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抱着一柄劍,目光森冷的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坦然一笑,“公子是有話說嗎?
”兩次出門,兩次不利,今年果然不順。
“劉家姐弟二人的下落,還請宋姑娘如實相告。
否則我不會客氣。
”大胡子男人壓着聲音,目光冷漠的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輕聲一笑,不見半點驚慌,“我能否問一個問題,公子為什麼想知道劉家姐弟的下落。
莫非公子是衙門裡的人。
”
“這個不勞煩宋姑娘關心,還請宋姑娘如實相告。
”大胡子男人哼了一聲,分明是在警告宋安然别想耍花招。
宋安然呵呵一笑,“你憑什麼斷定我知道劉家姐弟的下落。
就算我知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
大胡子男人緩緩的抽出劍,頂在宋安然頭邊的牆上,“就憑這個,現在宋姑娘可以說了嗎?
”
宋安然冷眼瞧了瞧耳邊的劍鋒,這是軟的不行所以來硬的。
對她這麼個小姑娘使用這樣的手段,真是無恥。
宋安然沉住氣,道:“我可以告訴公子他們的下落,隻是我有什麼好處。
”
宋安然此時想的是,反正劉家姐弟已經失蹤,告訴小島的位置,也沒多大的關系。
“唯一的好處就是,以後我不會再找你的麻煩,也不會有人再跟蹤你。
宋姑娘是識時務的人,所以最好不要耍花招。
否則我手中的劍可不認人。
”
赤裸裸的威脅,宋安然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兩輩子加起來,從來都是她威脅别人,今兒卻被人威脅。
宋安然冷哼一聲,這筆賬她記下了。
如今動不了大胡子,待到來日有了機會,她一定要讓大胡子後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宋安然就是這麼一個睚眦必報的人。
形勢比人強,宋安然很識時務的說道:“好,我就告訴你實話。
劉家姐弟已經坐船出海,去了島上。
不過我聽人說,他們上了島後就不知去向。
現在還在不在島上,誰也不知道。
我已經說了實話,公子是不是也該拿出點誠意。
”
大胡子男人皺了皺眉頭,然後收回利劍,說道:“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
若是有一句虛言……”
“若是有一句虛言,定叫我不得好死。
我這麼說,公子該相信了吧。
”宋安然不客氣的搶話,“現在公子可以放我走了嗎?
”
大胡子男人皺眉,一言不發轉身即走。
宋安然渾身一軟,就靠在牆上。
“宋姑娘,你沒事吧。
”
宋安然緩緩擡起頭,正對上沈玉江一雙關心的眸子。
宋安然瞬間站直了身體,“我沒事。
沈公子沒事吧。
”
沈玉江笑道,“那是自然。
好歹我是男子。
宋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那兩個丫頭呢,怎麼沒見到她們。
要不我扶宋姑娘出去。
”
“不用了,有奴婢在,自會照顧我家姑娘。
”喜春一身狼狽的出現,後面還跟着陰沉着一張臉的白一。
喜春上前,趕緊擋在宋安然前面,阻擋住沈玉江的目光。
然後小聲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
宋安然搖搖頭,“沒事。
”遇到大胡子男人的事,能不說就不說。
說出來也解決不了問題。
宋安然自始至終沒看一眼白一,顯然是對白一有所不滿。
接連兩次出事,結果白一兩次都沒盡到職責。
宋安然對沈玉江說道:“還請沈公子見諒,我想先回去了。
”
沈玉江關切的問道:“宋姑娘似是受了驚吓,不如由我親自送你回去。
”
“多謝沈公子好意。
我身邊有人照顧,就不用沈公子操心。
喜春,我們走吧。
”
“奴婢遵命。
”
馬車就停在街邊,上了馬車後,宋安然就閉目養神。
白一跪在一側,低頭,說道:“啟禀姑娘,這次咱們分明是被人算計了。
在混亂中,有人故意拖住奴婢,緻使奴婢不能及時解救姑娘。
請姑娘責罰。
”
宋安然這才緩緩睜開眼睛,“拖住你的人是誰,你看清了嗎?
”
“看清了,是從沒見過的人。
那人武功隻強不弱,奴婢疲于應付。
總之,奴婢沒能照顧好姑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
宋安然哼了一聲,“既然是有人成心算計,那就不是你的錯。
不過下次,你警醒點。
别等人都逼上門來,你才發覺。
”
“奴婢遵命。
”
宋安然心頭冷笑,至于算計她的人,很簡單,不是大胡子男人就是沈玉江。
甚至有可能,是這兩人聯合起來算計她。
總之,沈玉江這個人,絕對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無辜。
宋安然打算好了,在沈玉江離開南州城之前,她絕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