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老婆雖然覺得馬村長隱隱像是得了老年癡呆症的感覺。

　　可礙於馬村長既是她的二叔，又是她的村長，導緻隊長老婆並不敢多說。

　　她直接回家去見了柳玉，但是並沒有多說一句有關坐地漲價的：「你的意思我跟馬村長說了，他老人家說一切好商量」

　　柳玉難得真心實意地露出了笑模樣：「謝謝嫂子了」

　　隊長媳婦白柳玉一眼，沒說話就走掉了，因為覺得在柳玉面前，她幾乎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惡人，乾脆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到了晚間的時候，馬村長如約而來，他手上還多了一紙封白糖和餅乾。

　　柳玉有些驚喜，她是做足了馬村長不來的思想準備，可人家按時來了，柳玉便生出一股喜出望外的高興。

　　她趕緊讓梁會計去端碗端飯，自己招呼起人來。

　　「哎呦，您來就來了，怎麼還帶東西呢」

　　柳玉難得露出了笑模樣，笑得是十分燦爛。

　　馬村長把東西遞給旁邊的趙屠夫：「我來做客吃飯的，怎麼能空手來呢？」

　　柳玉笑笑，把馬村長引到了屋裡的炕上。

　　梁會計麻利的將飯菜端出來，一樣樣的擺在炕頭的小桌上。

　　柳玉是很有誠意要花錢買糧食的，準備的飯食也格外的豐盛，有蔥花炒的雞蛋，黃燦燦的裝了一盤，香油炸的花生米，牛皮紙包著的鹵牛肉片，凍豆腐燒的油湯。

　　盤盤碟碟的擺了一小桌子。

　　柳玉先是給馬村長盛了碗湯，說起客套話來：「老村長，您可不能拂我的個面子，趕快吃」

　　馬村長見柳玉不提買糧食的事，也就沒急著問，反而笑眯眯的喝起湯來——哪有賣家追著買家的，他有的是耐心。

　　等喝過了湯，吃過了肉，柳玉琢磨著也該說正事了。

　　她先給自己夾了一筷子炒雞蛋，慢悠悠的開了口：「老村長，這借糧食一事，當真是沒有的商量了嗎？」

　　馬村長的眼角笑出了好幾條皺紋，他捲起袖子給自己盛了碗湯，一邊提溜著湯勺一邊說道：「雖說咱們兩層關係好，可糧食畢竟不是一般的物件，青山村幫不了你們」

　　柳玉翹著嘴角：「既然不借糧食，那跟你們買總行了吧？」

　　馬村長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將碗端到面前，露出了為難的神色：「這個……原本這些糧食是要留著吃到來年夏天的，可你大老遠的過來，又肯花錢買，那我便賣給你吧」

　　他擺出了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就好像是柳玉來青山村買糧食佔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當然，馬村長說這話也沒什麼意思，無非是想從氣勢上壓柳玉一頭，好讓她乖乖掏錢買糧食。

　　柳玉倒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對方肯賣糧食，那她自然而然也能了卻這一樁事，卸任交差了。

　　她露出了笑模樣：「那老村長，咱們就說好了，市面上糧食多少錢一斤，我就給您多少錢。

　　您快派人去裝糧食吧，就放在闆車上，我們早點收到糧食也就早些回去」

　　馬村長一聽，什麼，對方居然按照市面上的價來買？他今天肯過來吃晚飯，以至於談這樁生意，都是抱著落地起價，要拿十倍的價格，他當然不能同意柳玉按照市面上的價碼來買糧食。

　　在柳玉的眼裡，她剛說完這話，都不知道是哪裡說錯了，反正馬村長就立刻扔了筷子，臉色也陰沉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名其妙被甩了臉色的柳玉感覺自己很無辜，她眨巴著一雙眼睛，奇怪道：「就國營糧店什麼價我就給你們什麼價碼，我能有啥意思？倒是老村長，你是幾個意思啊？」

　　邊上的梁會計被他們繞的暈乎乎的，幾乎有些聽不懂人話了。

　　馬村長陰沉著一張老臉：「哼，就給五毛一斤的價碼，也想來我們村買糧食？你也太沒誠意了吧」

　　這下樑會計聽懂了，馬村長甩筷子，乃是因為價錢沒談攏。

　　對方是要坐地漲價的架勢，換做平常，柳玉早就甩臉子走人不伺候了。

　　可附近幾個村都沒糧，要是撂挑子走人了，她對不起大隊長的囑託是一回事，將來柳建家回來難做人覺得這事還能談談，她隻好忍著一腔怒火，安慰自己，馬上就要過年了，人家也要掙個過年錢，算了算了。

　　「那市面上的價碼您不滿意，您想多少錢一斤？」

　　柳玉不是挨宰的冤大頭，也不是摳門到家的吝嗇鬼，她準備先問問價再說。

　　馬村長哼了一聲，臉色倒是稍稍緩和了：「你這樣有誠意，我是沒話說的。

　　可這大過年的，年景又不好，你想要糧食，按市面上的十倍來買」

　　此話一出，在場的梁會計和柳玉同時吸了一口涼氣。

　　十倍？他也是真敢說。

　　這哪裡是坐地漲價，這分明是趁火打劫吧。

　　乖乖，就是生產隊的驢也沒有這麼大的口氣。

　　柳玉嘴角一抽，感覺自己是好些日子，沒有見過這麼貪得無厭的人了。

　　梁會計說不出話了，大米白面都才一塊多兩塊多一斤，粗糧就是粗糧，再怎麼賣他也賣不到這麼離譜。

　　馬村長見她們兩個沒說話，開始悠悠的發表自己的那一套言論：「你們寶河村不是缺糧食嘛，照理說非常時期，當然要特殊的辦了，我這個價格也不算貴，你好好想想吧」

　　常言道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十裡八鄉的就隻有青山村有這麼多糧食，他就不信柳玉不肯低頭來買糧食。

　　然而，他似乎低估了寶河村這幫人的壞脾氣。

　　許槐當即破口大罵起來：「你失心瘋了！

　　一斤糧食，你怎麼把糧食不當銀子賣？我去你的吧」

　　向來脾氣很好的梁會計也開始把人往外攆：「你走吧，我們不要你的糧食！

　　哪有這麼坐地漲價欺負人的！

　　走走走」

　　馬村長受了轟趕，他冷哼一聲，扭頭就走，他倒並不覺得自己的坐地漲價有多缺德，反觀這十裡八鄉就青山村有多餘糧食。

　　他很自信，前腳柳玉把他趕出去，後腳一定會上門求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