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歌到達建州城第四日,終于收到宮裡的召見。
她帶着長子蕭元初,身穿朝服,前往皇宮面聖。
金銮殿上,她與長子地到來,讓朝臣為之側目。
就連她本人也很意外,她和二姐姐分别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不是以姐妹身份,而是以君臣身份,還是在金銮殿上的大朝會。
“臣燕雲歌拜見陛下,給太後娘娘請安!
”
“草民蕭元初……”
母子二人站在金銮殿上,齊齊行大禮,全君臣之義!
“免禮!
”
燕太後雍容華貴,威嚴十足。
“分别多年,我們姐妹再次見面,實屬不易。
來人,賜坐!
”
“多謝娘娘賜坐。
隻是,萬萬不可!
”
放眼看去,滿朝堂文武百官,唯有崔植崔大人被賜坐。
她燕雲歌,何德何能,敢在一群威望資曆秒殺她的老臣子面前坐下議政。
恐怕椅子還沒搬過來,文武大臣的唾沫星子就能将她淹沒。
淩長治偷偷沖她發笑,分明是在看笑話。
石溫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今兒這事和他無關。
至于崔植崔大人,一直不曾睜開眼睛,莫非是睡着了嗎?
三位輔政大臣,還真是一個比一個精彩,一個比一個有脾氣。
燕太後也不勉強,“既然妹妹不願落座,本宮也不強求。
”
燕雲歌再次躬身拜謝,“多謝娘娘體諒。
”
今兒怪得很!
明明是君臣想見,卻又以妹妹相稱。
“敢問燕夫人,何時将兩州十二郡的權柄上繳朝廷,由朝廷派遣官員想治理?
”
“尤其是賦稅,豈能操于夫人一人之手。
”
“夫人此次來建州,究竟是以什麼身份而來?
有何目的?
”
真正的拷問和刁難,這才剛剛開始。
文武大臣們,仿佛找到了共同的敵人。
他們集中火力,全部對準了燕雲歌。
話裡話外,就是逼着她表态。
如果燕雲歌自認是大魏的臣子,那麼理應将兩州十二郡的地盤交出來,一切聽從朝廷的調遣。
如果她不承認自己是大魏的臣子,那必然就是反賊!
總而言之,文武大臣不承認她現在自封的平陽郡郡守身份。
雖然,她的郡守一職,得到了先帝的認可,甚至她還有一份聖旨。
然而,一朝天子一朝臣。
當日是當日,如今是如今。
活在當下,就該按照當下的規矩辦事。
少年蕭元初很憤怒。
初來建州,第一次進宮就直奔金銮殿,沒有叙舊,沒有客氣,上來就是發難。
什麼意思?
他直接沖坐在龍椅上的少年皇帝看去。
兩位年齡相差不多的少年,目光對視,似有火花噴濺。
燕太後面目平和,冷眼看着朝臣們刁難而無動于衷。
少年蕭元初越發憤怒。
這一趟建州,就不該來!
對方分明不安好意,何必熱臉貼冷屁股。
至于被刁難的燕雲歌,她嘴角含笑,等着七嘴八舌所有人唠叨完畢後,她一步跨出,眼神犀利。
她先是嗤笑一聲,譏諷道:“本夫人坐擁兩州十二郡地盤,靠治下稅收養兵養人,不曾讓朝廷操心過一絲一毫,更不曾問朝廷要過一文錢一個人一件兵器。
本夫人堪稱大魏臣子的表率!
怎麼着,本夫人做到如斯地步你們還不滿意?
我看你們分明就是羨慕嫉妒恨,恨自己沒有兩州十二郡地盤,恨自己手中無錢無糧無兵馬,恨自己沒資格同朝廷講條件。
”
“荒唐!
”
“簡直狂妄!
”
“不知所謂!
”
“大膽!
對上不敬,死罪!
”
“誰剛才說本夫人死罪,站出來讓本夫人瞧瞧。
怎麼沒人站出來,敢說不敢承認嗎?
有膽子罵本夫人死罪,沒膽子露面嗎?
無蛋鼠輩!
”
燕雲歌哈哈一笑,全面開啟嘲諷技能。
罵得一幹文武大臣無地自容。
突然……
燕雲歌将炮火對準了少年皇帝蕭焱。
“不知陛下是何态度?
微臣第一次上朝,文武百官對微臣群起而攻之,若說沒人授意,怕是三歲小孩都不相信。
如此多的大男人,還都是位高權重的朝廷重臣,欺負我一個弱女子,陛下就不說點什麼?
”
少年皇帝蕭焱:“……”
他倒是想說點什麼,卻又下意識朝燕太後看去。
早朝,無論是大朝會,還是小朝會,他通常都沒有話語權。
好多次主動開口,事後都被太後娘娘臭罵了一頓。
燕太後不表态,少年皇帝于是鬥膽說道:“燕愛卿何必同他們計較。
”
燕雲歌似笑非笑,“為何不能計較!
沒道理他們口若懸河羞辱微臣,微臣還要換一張臉貼上去讓他們繼續辱罵。
”
“放肆!
”
“燕雲歌,你咄咄逼人,對陛下不敬。
”
“簡直狂妄到不知自己姓什麼。
你搞清楚,你是在和陛下說話。
”
燕雲歌對朝臣們的怒吼聲充耳不聞。
她開口就問道:“三位輔政大臣,都沒意見嗎?
太後娘娘是要放任朝臣繼續喊打喊殺嗎?
”
燕太後當即輕咳一聲,“妹妹何必同他們一般見識。
你乃女中豪傑,氣量非凡。
諸位愛卿,都少說幾句。
誰要是不聽勸阻,再敢口出惡言,本宮定不輕饒。
”
瞧……
她一開口,金銮殿上就安靜了下來。
之前暴怒的朝臣,各個變得溫順,就像是小綿羊似的。
由此可見,燕太後在朝中的威望,遠超外面人的認知。
至于少年皇帝蕭焱,果然毫無權柄可言,連基本的話語權也沒有。
沒有人聽到的,所有朝臣都将他當做一個象征,一個不需要開口說話的标志性象征。
燕雲歌微微一躬身,“太後娘娘要求,微臣膽敢不從。
”
燕太後展露笑顔,“如此甚好!
”
一通鬧劇結束,才正式開始今日的朝會。
燕雲歌站在群臣中間,還帶着孩子,着實令人側目。
想
誰讓她是大殿上,除開太後娘娘外,唯一的女性。
簡直就是上下五百年,唯一的唯一。
朝臣們堅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除卻燕雲歌,從今以後,朝堂上絕不會出現第二個女性官員。
但凡有女性官員出現的苗頭,一定要打壓,狠狠打壓!
不遺餘力地打壓!
一場朝議,拖延到日頭高照,終于結束。
内侍邀請燕雲歌前往思政殿。
“太後娘娘召夫人前往思政殿見面,夫人請随咱家這邊走,還有大公子。
”
少年蕭元初,對于今日進宮,失望透頂。
燕雲歌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再克制住少年人的沖動,闆着臉跟在後面。
穿過長長地走廊,一道一道宮門,終于來到了思政殿。
之前在金銮殿上的事情,仿佛從未發生過。
燕太後十分熱情地迎接了燕雲歌,拉着她的手,“四妹妹可算來了建州,全了我們姐妹情誼。
四妹妹可知,這些年,本宮最想念的人就是你,一直擔心你不肯來建州,我們姐妹無緣得見。
好在,今兒終于見面。
”
“給這太後娘娘請安!
”
燕雲歌掙脫開對方的手,規規矩矩,恭恭敬敬請安行禮。
燕太後佯裝惱怒,“四妹妹這是做什麼!
我們是姐妹,不必多禮。
這裡又沒外人,也無朝臣挑剔。
還是說,四妹妹是在惱我,怪我在早朝的時候沒有幫你出頭?
”
燕雲歌笑了起來,“太後娘娘誤會了!
早朝上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
”
燕太後嗔怪道:“你看你,分明是惱了本宮。
哎……此事也不怪你。
朝臣如何兇悍逼迫,四妹妹今日親眼所見。
你是否能想象,這樣的生活我已經過了五年,每日戰戰兢兢,殚精竭慮。
每次早朝,就怕朝臣發難,讓我下不來台。
我沒有四妹妹的本事,口才也不好,好多次都被朝臣逼得下不來台,不得不求助三位輔政大臣幫忙解圍。
”
燕雲歌順着她的話說道:“三位輔政大臣不是擺設,若是有人刁難刻薄太後娘娘以及陛下,三位輔政大臣理應主動站出來。
”
燕太後滿臉愁緒,“要是人人都有四妹妹這般覺悟,本宮也就不用發愁。
四妹妹可知,石愛卿和淩愛卿,一心一意想要将崔愛卿趕走。
本宮當然不會同意。
有崔愛卿在,他們二人好歹還有所顧忌。
沒了崔愛卿,本宮和陛下怕是性命都會被他們二人操控。
若是這四妹妹肯來朝中輔佐本宮,本宮絕不怵他們。
”
燕雲歌笑道:“太後娘娘說笑了!
我是外臣,又是女子,豈能到朝堂上輔佐陛下。
先帝在天之靈,也不會答應。
”
燕太後盯着她,委婉問道:“如果本宮想讓四妹妹來朝堂,取代輔政大臣的位置,你可願意?
”
燕雲歌斟酌着說道:“此次來建州,沒有打算多做停留。
”
言下之意,就是拒絕了對方。
燕太後心頭一緊,又趕忙露出一個笑容。
她拉着對方的手,在羅漢榻上坐下來,“今日早朝情形,四妹妹都看見了。
本宮在朝中缺少強有力的外援,任何事情操辦起來都不容易。
本宮是真心實意征求四妹妹的意見,你可願意輔佐陛下?
”
燕雲歌當即反問道:“如何輔佐?
”
燕太後咬咬唇,鄭重說道:“離開平陽郡,入朝為朝臣,替本宮狠狠打壓石溫以及淩長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