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王想要出京回封地。
逆子蕭逸一日不死,他始終難安。
行刺蕭逸失敗,繼續留在京城,叫人心生恐懼。
金吾衛将逆子蕭逸保護得猶如銅牆鐵壁,永泰帝的用心,幾乎是昭然若揭。
顯然,永泰帝要用蕭逸。
甚至可以大膽猜測,蕭逸刺殺陶二老爺,說不定就是永泰帝指使。
越想越恐慌。
東平王哪敢繼續留在京城。
他聽取謀士建議,果斷上本試探,請旨出京回封地。
不出意料,永泰帝沒答應。
興慶宮内。
永泰帝态度和藹可親,拉着東平王不讓走。
“你我兄弟,難得見一面,本該多親近親近。
下個月,大郎和二郎陸續大婚,你一定要留下喝喜酒。
”
東平王一臉感激涕零,卻又露出為難之色,“不瞞陛下,王府離不得人啊!
臣離府已經大半年,府中積累了大量事情等待臣回去處理。
臣這個時候啟程回封地,正好趕上夏收。
别的都可以耽誤,唯獨夏收不能耽誤,臣懇請陛下允許臣出京回封地。
”
“愛卿憂心農事,一心為民,朕心甚慰。
然而,大郎和二郎的婚事,愛卿怎忍心錯過。
夏收一事,愛卿不妨派可靠手下回封地處置。
若是沒有可靠的人使喚,朕從朝中選派官員相助愛卿。
”
萬萬不可!
東平王驚了!
真讓皇帝派遣朝中官員去往封地,那還得了。
他急忙改口,“多謝陛下厚愛。
微臣身邊還有一二得用之人,安排他們回封地組織夏收足矣,不敢勞煩朝中重臣。
”
永泰帝樂呵呵地看着他,“這麼說愛卿同意留在京城,出席大郎和二郎的婚宴?
”
“陛下要求,豈敢不從。
”
東平王想哭,悲傷逆流成河。
他不過是想回封地,怎麼就怎麼難。
永泰帝不讓他出京,有何圖謀,他不敢深想。
好在,除了他被迫留在京城,其他諸侯王也不得出京。
大家難兄難弟,同甘共苦。
東平王眼珠子一轉,趁機提出要求,“臣有一事相求,懇請陛下讓臣見一見逆子。
”
永泰帝似笑非笑,“愛卿是擔心朕苛待你兒蕭逸?
”
“臣不敢!
逆子行事大逆不道,國法家法都容不得他。
可畢竟父子一場,他母親又因生他難産去世,微臣隻想在他被正法之前,見他最後一面,就當是給他送行。
”
東平王言辭懇切,淚花在眼眶裡面打轉,情感真摯,果然是慈父。
如此真摯的父子之情,誰能不動容。
永泰帝哀歎一聲,“蕭逸糊塗啊!
愛卿想見他,朕允了。
”
“臣叩謝陛下隆恩。
”
東平王長舒一口氣,今兒進宮,雖沒能拿到出京旨意,能見到蕭逸,也不枉他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
……
東平王急匆匆出宮。
心腹謀士紀先生早在宮門口等候多時。
一見面,紀先生就問道:“王爺,事情如何?
”
東平王搖頭,“皇帝不同意本王出京回封地。
”
紀先生聞言,眉頭緊皺。
這是最壞的情況。
皇帝不放行,如何是好。
繼續逗留京城,可不是一件好事。
東平王緊接着說道:“本王懇請見逆子一面,陛下同意了。
走,随本王前往金吾衛。
”
紀先生心頭一驚,“陛下竟然同意讓王爺和六公子見面?
陛下會不會是在試探王爺?
”
東平王知道他在擔心,“本王自有分寸,絕不會給人留下把柄。
”
東平王急切地想要見到蕭逸,吩咐車夫,轉道前往金吾衛。
等到見了蕭逸,他自有打算。
……
有陛下手令,金吾衛沒有刁難東平王。
金吾衛許長史親自領東平王前往诏獄。
“王爺裡邊請。
诏獄陰暗,王爺見諒。
”
東平王随手揮舞了兩下,诏獄裡面的空氣不太好,刺鼻。
他說道:“無妨!
勞煩許大人陪本王親自走一趟,實在是過意不去。
”
許長史笑笑,“王爺客氣!
自犯人蕭逸關進诏獄,王爺是第一個被允許探望他的人。
”
言下之意,東平王能走通皇帝的關系,本事了得,他自然要客客氣氣。
陶家人想要進诏獄見蕭逸一面,陛下都沒答應。
東平王斜了眼許長史,心中冷哼,金吾衛的人果然粗鄙,說話做事一點都不講究。
……
蕭逸被關在诏獄最深處。
他就着天窗透下來的一點點光線,拿着一本書翻閱。
手邊還有一壺酒,以及用來下酒的炒黃豆。
小日子過得甚是悠閑。
東平王來到诏獄最深處,看到這一幕,不說大驚失色,驚疑不定是肯定的。
“逆子,你你你……”
為何身在诏獄,還能過上如此悠哉的小日子。
難道逆子真的和皇帝達成了某種協議?
他是奉旨殺人?
皇帝為什麼要吩咐蕭逸殺陶二老爺?
難不成皇帝要對陶家下毒手?
太多的問題,在東平王的腦海中盤旋,眼神變幻不定,表情似驚似喜似怒,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蕭逸聞聲,回頭一看,哎呦,自家渣爹竟然進了诏獄看望他。
難得啊!
他放下書本,似笑非笑,卻沒說話。
東平王咬咬牙,怕隔牆有耳,沖蕭逸招招手,叫他近前說話。
蕭逸起身,上前幾步,來到鐵栅欄前面。
父子二人就隔着一道鐵栅欄,親近得很。
東平王掃了眼遠處的獄卒,壓低聲音,問道:“怎麼回事?
金吾衛沒對你用刑?
”
蕭逸挑眉一笑,“莫非父王盼着金吾衛對我用刑?
”
東平王不介意他的語氣,反而笑起來,“這麼說金吾衛果真沒對你用刑,你什麼都沒說?
”
蕭逸心中了然,“父王放心,我是你兒子,當然不會胡說八道,牽連到你。
”
東平王長出一口氣,如此甚好。
他最擔心的事情沒發生,很好!
提着的心,落到實處,東平王臉色都好看了些。
他問道:“你為何要殺陶二老爺?
莫非是陛下吩咐你這麼做?
”
“我殺陶老二,同陛下有何關系?
父王是不是想岔了?
”
東平王一驚,“不是陛下吩咐你殺人,金吾衛為何不對你動刑?
難道真要讓陶二老爺白死,陶家人能善罷甘休。
”
蕭逸似笑非笑,“多謝父王關心。
兒子身在诏獄,周圍銅牆鐵壁,安全無虞。
倒是父王,陶家殺不得我,會不會遷怒到父王,對父王不利。
”
“你是說陶家膽敢行刺本王?
他敢!
行刺本王,猶如造反,陶家敢這麼做,陛下也饒不了陶家……等等……”
東平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蕭逸。
“你和陛下,你們果真是在算計陶家?
”
“父王又在胡思亂想!
陛下和皇後恩愛如昔,陶氏一門,國之重臣,陛下厚愛都來不及,又豈會算計。
類似的話,父王休要再說。
當心被禦史參一本,說你挑撥帝後關系。
”
蕭逸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東平王半信半疑,“那你為什麼殺陶老二?
”
蕭逸冷哼一聲,“陶老二言語羞辱我,不殺他不足以平憤。
”
東平王氣了個半死,“你你你,你簡直就是瘋子。
陶老二你也殺,改天你是不是連本王也殺?
”
蕭逸翻了個白眼,“父王,兒子并非禽獸。
你大可放心,兒子絕不會做弑父這般禽獸不如的事情。
”
不知為什麼,聽到蕭逸的回答,東平王竟然偷偷松了一口氣。
别的方面,逆子可能差了些。
但說到行刺,逆子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
單說在金銮殿刺殺陶老二,換做任何人都做不到。
就算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到了金銮殿,皇權威嚴逼迫之下,吓都吓死了,哪裡還有膽子行刺。
也就逆子蕭逸能夠面不改色,殺人如喝水。
殺了人之後,還能裝瘋賣傻,順利脫身。
東平王喘了口氣,心情有些激動。
好歹是做了幾十年王爺的人,沒被蕭逸帶到溝裡去。
他再次問道:“金吾衛為何不對你動刑?
難不成陛下對你另有重用?
”
“不知!
”
蕭逸擡頭望天,一臉寂寞憂傷的樣子,回答也是幹脆利落。
東平王想打人。
逆子!
聊了這麼久,就沒有一句實話。
他壓下怒火,輕聲問道:“你當真不知?
”
蕭逸看着東平王,眼神仿若是在看白癡,“兒子自正月初一,就被關進诏獄。
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我怎麼知道金吾衛不對我用刑。
還是說,父王果然盼着金吾衛對我用刑,甚至盼着兒子死在诏獄?
”
東平王義正言辭,怒斥:“休要胡說!
本王若是盼着你死,又豈會費盡心機,想了無數辦法才說服陛下,進诏獄看望你。
你要知道,本王一直關心着你,擔心你在诏獄吃苦受罪。
哎……你這逆子,豈能懂得本王的一片慈父心情。
”
“哦!
”蕭逸不置可否。
無論東平王什麼态度,是盼着他死,還是盼着他活,他都無所謂。
東平王又問道:“可有人告訴你,你何時能離開诏獄?
”
“不知!
”蕭逸明顯是在敷衍。
東平王惱怒,“你想讓本王幫你,你總得給本王幾句實話,把實情交代一番。
”
蕭逸似笑非笑,“兒子從未求父王幫忙。
當然,父王主動幫忙,兒子還是感激不盡。
”
東平王惱羞成怒,“你這逆子,同本王說話竟這般态度。
你被關進诏獄,都是活該。
”
蕭逸譏諷一笑,“是啊,一切都是我活該。
父王何必管我生死,不如讓我在诏獄裡自生自滅。
如此一來,你也不用擔心我哪天回王府宰了你的寶貝兒子,還有那個賤人。
”
東平王大怒,“什麼賤人,那是王妃,是你繼母。
”
蕭逸沖天翻了個白眼,顯得很不耐煩,“說完了嗎?
說完就趕緊走吧。
诏獄污穢,哪是父王能待的地方。
”
“你這逆子,枉我一片慈父心腸。
你就在诏獄待到死吧!
本王再也不管你。
”
東平王撂下狠話,拂袖離去。
蕭逸吹着口哨,眼神邪氣。
聽到口哨聲,東平王心頭一驚,仿若有惡鬼在後面追趕,原本穩重的步伐瞬間變得淩亂,幾乎是奔跑出诏獄。
虧得他體型那般肥碩,跑得還不慢。
他一口氣跑出诏獄。
紀先生正和許長史閑聊。
見他一臉冷汗出來,面色驚疑不定。
“王爺,你還好吧?
”
東平王神色惱怒,“逆子無絲毫悔改之意,走,我們趕緊走。
讓逆子自生自滅,休要管他。
”
同許長史道别,東平王急匆匆出了金吾衛衙門。
直到坐上馬車,他才放松下來。
一頭的冷汗,顯然是受了刺激。
紀先生小心翼翼問道:“六公子有說什麼嗎?
可有交代刺殺一事的真相?
”
東平王猛地睜大眼睛,兇神惡煞,将紀先生吓了個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