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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将手抄本送給燕雲歌,得了一筆賞錢,把他高興壞啦。
手頭有錢,就想潇灑。
不急着回小院當差,跑到市集轉了一圈,最後才高高興興回去。
一進門,遲鈍如他,也發現氣氛不正常。
許伯仿佛被人抽走了精氣神,彎腰駝背,老态龍鐘。
明明兩個時辰前,人還是精神炯炯,幹練得像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小厮有點慌,“許伯,你沒事吧?
難道是公子出了事?
”
“哦!
你回來了。
公子沒事,去複命吧!
不用管我。
”
小厮半信半疑,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沒事。
隻是他也問不出真相。
沈書文坐在窗前,專心緻志地看書。
光線有些暗,他也沒舍得點蠟燭。
小厮趕緊點燃蠟燭,“公子好歹心疼下自己的眼睛。
”
沈書文回過神來,“東西送到了嗎?
”
小厮立馬興奮地說道:“回禀公子,小的不辱使命,按照公子的吩咐,親手将手抄本交給了燕四姑娘。
她說她很喜歡這份禮物。
她還給了回禮,一套文房四寶,還有兩斤茶葉。
她讓小的轉告公子,茶葉是她名下茶莊出的,不要錢,讓公子盡管收下。
文房四寶也隻是回禮,請公子不必客氣。
她還說,公子出京的時候,她不能親自相送,請公子見諒!
”
說完,小厮将籃子放在書桌上。
籃子裡面裝着的就是燕雲歌的回禮。
沈書文遲疑片刻,才打開蓋子。
兩斤茶葉,裝在竹筒裡面,上面書寫這南北茶莊。
文房四寶,皆是上品。
價值恐怕不下百貫錢。
他歎了一聲,吩咐小厮,“都收起來吧!
”
小厮猶猶豫豫,欲言又止。
沈書文盯着他,“還有什麼事?
”
小厮這才說道:“小的離開縣主府的時候,府上的管事給了三張木牌,說是成衣劵。
到四季布莊一張木牌,可以領取三套成衣外加鞋襪。
小的推辭不過,就收下了。
”
說完,他将三張木牌取了出來,放在書桌上,内心有點忐忑。
沈書文微蹙眉頭,“你确定不是燕四姑娘給你的,而是縣主府的管事給你的?
”
小厮連連點頭,“小的不敢欺瞞公子,的确是縣主府的管事給的。
小的快出門的時候,遇上縣主府的管事,他随手就給了小的三張木牌,說是今年之内,随時都可以去四季布莊兌換成衣鞋襪。
等到明年,木牌就失效了。
”
沈書文深吸一口氣,“既然給了你,你就收下吧。
是要兌換,還是要出手賣給别人,你自己拿主意。
”
小厮連連搖頭,“小的不能要。
雖然縣主府的管事什麼都沒說,小的也知道,木牌是給公子用的。
小的哪能占公子的便宜。
”
沈書文笑了笑,“本公子現在将木牌賞你。
”
小厮還是不肯要,并且跑了出去,躲得遠遠的。
沈書文一臉無奈,隻得将木牌收下。
……
定陶公主被二皇子蕭成文收拾了一頓後,即便已經回到公主府,她還是繃緊了神經,每天都顯得緊張兮兮。
但凡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讓她惶恐不安。
三皇子蕭成義擔心她,在休沐日這一天,前往公主府看望。
來之前,他沒覺着定陶的情況有多嚴重。
當見到人,才知道他把事情想簡單。
“妹妹怎麼成了這個模樣?
”
蕭成義很心疼。
定陶瘦了,瘦了兩圈不止。
原本有點圓潤的臉頰,變得消瘦蒼白。
眼珠子亂轉,顯得很不安。
蕭成義緊皺眉頭,不滿地看着驸馬劉寶平。
劉寶平感覺很冤枉,“公主從宮裡回來後,就成了這個樣子。
開解她,當時有用,過後又恢複成這個模樣。
”
蕭成義咬咬牙,對劉寶平說道:“本殿下想和定陶私下裡聊聊。
”
驸馬劉寶平了解,起身告辭,将花廳讓給兄妹二人。
蕭成義靠近了些,他觀察定陶公主的表情,“妹妹,我是三哥。
你有什麼委屈,你和我說,我替你想辦法。
”
定陶公主連連搖頭,“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我要是亂說話,二哥會不高興。
”
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飄忽不定,顯得很不安。
似乎是懷疑周圍有人在偷聽。
蕭成義雙手壓在她的肩膀上,“定陶,你看着我。
你告訴我,二哥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
定陶公主遲疑了片刻,緊接着搖頭,“二哥什麼都沒做,他隻是和我講道理,告訴我該學着長大。
三哥,你别誤會,我就是最近飲食不調,才會消瘦。
等到冬天天氣暖和後,我會好起來的。
”
“你好什麼好?
你告訴我,你上一次照鏡子是什麼時候?
你有看過你現在的樣子嗎?
你現在很不好,你知不知道?
”
蕭成義很心疼。
定陶再淘氣,再任性,也是自己的親妹妹。
他無法想象,二哥得多狠心,才将定陶折磨成這副樣子。
他鄭重說道:“我去找母後,我一定要為你讨要一個說法。
”
定陶直愣愣地看着他,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
她緊緊抱着三哥蕭成義,死也不肯松手。
蕭成義輕輕拍打她的背部,沒有作聲。
他隻需陪在定陶的身邊,聽着她哭泣,看着她發洩。
定陶狠狠哭了一場,哭得頭發淩亂,眼睛紅腫,形容狼狽。
可是她的心情是明朗的。
這麼長時間,她終于哭了出來。
蕭成義問她,“感覺好些了嗎?
”
她擦着眼淚,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讓三哥替我操心,真的不應該。
”
“我們是兄妹,你說這話就太過見外。
能不能告訴我,二哥對你做了什麼?
”
定陶搖頭,“沒做什麼,他就是關着我,不許任何人同我說話……”
她低下頭,沒了聲音。
蕭成義一臉憤怒,“他憑什麼這麼對你。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替你讨要一個說法。
”
“謝謝三哥!
你,你要當心,别和二哥對着幹。
他……”
定陶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此刻,她的内心已經被恐懼支配。
她若是說了二哥的壞話,會不會傳到二哥耳朵裡,然後又被收拾一頓?
她不敢說了,什麼都不敢說。
蕭成義見問不出來,幹脆去了宮裡。
……
他懷揣一腔怒火,來到未央宮。
看着巍峨的宮殿,那一瞬間,他突然冷靜下來。
他憑什麼發怒?
他不能發怒!
怒火從來都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加劇問題。
他深吸一口氣,走進未央宮,面見母後,躬身請安。
陶皇後心情還不錯,示意他坐下說話。
他席地而坐,斟酌着措辭,“今兒我去看望定陶,發現她瘦了許多,很是惶恐。
她似乎很怕二哥。
”
陶皇後今兒興緻好,親自烹茶,“你今兒進宮,就是為了告你二哥的狀?
”
他搖搖頭,“兒子并非來告狀。
隻是看着定陶在她自己的公主府,還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就感到心疼。
她是女子,承擔不了大業,也擔不起重任。
對她何不寬容些?
”
陶皇後手上一頓,她顯然不喜歡這句話。
她厲聲說道:“本宮對定陶還不夠寬容嗎?
自小到大,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宮裡的公主郡主,誰沒被她欺負過?
每次闖了禍,都是本宮替她善後。
這還不叫寬容?
定陶之所以會變成今日模樣,就是因為本宮過去對她太寬容。
以前,本宮可以用她還是小孩子做借口,如今她都嫁人了,本宮無論如何不能再繼續縱容她。
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
越早受到懲罰,才會越早醒悟。
後面犯錯就會越少。
你不該指責你二哥,相反,你得感激他。
”
荒唐!
竟然還讓他感激二哥。
是在說荒唐。
蕭成義根本不贊同陶皇後的說法。
他反駁道:“本該在定陶接受管教的年紀,母後不曾管教她。
而今,她都已經嫁人,母後卻動了管教她的想法。
母後可有想過,定陶她受得住嗎?
就算要管教,也該循序漸進,而不是一來就下猛藥。
母後知不知道,定陶已經被二哥管教出毛病,她如今多了個見人緊張的毛病。
曾經那個開朗愛笑的定陶,已經不在了。
”
陶皇後不為所動,“那又如何?
人必須學會成長,定陶隻是晚了幾年而已。
你睜眼看看你的周圍,誰在定陶這個年紀,還能沒心沒肺放肆大笑。
隻要是成長,就必定伴随着痛苦。
你也是這麼過來的,你都行,為什麼定陶就不行?
都是本宮的孩子,憑什麼她就該特殊照顧?
如果她肯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嘴巴,本宮絕不會管她,讓她一輩子活得天真都沒關系。
可她偏偏管不好自己的嘴巴,胡說八道,現在不管教她,你的意思是要等她闖出更大的禍事後再管教嗎?
你簡直糊塗!
婦人之仁!
你不了解事情的起因,就不要感情用事,更不要自以為是。
”
罕見的,陶皇後對三皇子蕭成義厲聲呵斥。
她眼中閃爍着怒火。
她的兒子要有良心,但必須要有決斷。
該狠心的時候就必須狠心。
光講良心,不講狠心,終有一日會被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