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府！

　　在半壁江山消失多年的南北雜碎湯重出江湖。

　　一口氣連開十家。

　　不賺錢沒關系，人流量不足沒關系，大家消費不起沒關系。

　　關鍵是要提前占地盤。

　　在燕雲歌的規劃中，西京府必定會成為除開京城之外，京畿第二大重要城市。

　　将擔負起貨物運轉，人口分攤等等重要任務。

　　西京府的人口，未來十年，會成倍的增長。

　　京城居，大不易。

　　不如選擇距離京城區區一百多裡的西京府。

　　屆時将官道拓寬，至少可以并排行走六輛馬車，每天開通京城到西京府的公共馬車，保證一刻鐘一趟。

　　就不信不能拉動兩地的人口流動，增強兩地的聯系。

　　随着南北雜碎湯開業，南北雜貨鋪自然當仁不讓，承擔起了西京府市井小民生活的重任。

　　以多樣的商品，低廉的價格，親民的服務态度，為廣大小民的生活提供方便。

　　與此同時，識字班開班授課。

　　分上午班，下午班，晚上班。

　　下至四五歲，上至六十歲，都可以報名參加識字班，全免費。

　　雜碎湯同雜貨鋪，勉強還算是受歡迎，一開業就有了生意。

　　生意好壞，全憑本事。

　　至于識字班，城裡城外，好幾個識字班同一天開業，竟然無一人報名。

　　倒是有不少人經過識字班大院門口，駐足觀望，面色遲疑。

　　這慘淡的景象，怎麼辦？

　　隻能靠官府大力宣傳。

　　林小寶身為地頭蛇，當仁不讓擔任起這個重擔。

　　他和同僚們唠叨，“我以前就說過，本地人疑心病重。
凡是官府辦的機構，别管免費還是收費，當地人都疑心是要害他，絕不會主動踏進識字班的大門。
不過我已經有了一份識字班名單，保證今晚上就有人去識字班上課。
”

　　他人頭熟悉，要拉幾十個人上識字班，對他而言容易。

　　幸虧有他這個地頭蛇，當天晚上，識字班沒放空擋，好歹糊住了面子。

　　隻是……

　　這種拉人頭的辦法，不是長久之計。

　　于是乎，官府祭出大殺器。

　　招募清潔工，不限男女，識字班學員優先。
每日工錢兩到三文錢。

　　官府派說書人，一個坊市一個坊市的宣傳……

　　不出意外，做宣傳的說書人被包圍起來。

　　“掃大街都有這麼高的工錢，比起漿洗縫補劃算，還沒那麼累。
真有這麼好的事情？
”

　　“你們出去打聽打聽，燕夫人治下的平陽郡，早十年前都是這麼操作的。
平陽郡那邊的工錢比咱們這裡還要高，同樣是掃大街，人家一天至少有五文錢。
不過，所有人都必須在識字班拿到合格證，至少要認識一百五十個字以上。
”

　　“掃大街還要識字，瞎搞。
”

　　“所以說你們見識淺薄。
掃大街憑什麼不能識字，領取工錢的時候要不要簽名？
你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胡亂蓋手印，就不怕被人騙？
”

　　“那就隻要認識名字就可以了，不必非要上識字班，還得認識一百個字吧。
”

　　“自己的名字認識了，家裡人的名字要不要認識，孩子的名字要不要認識？
以後招工都刊登在報紙上，你識字你們怎麼知道哪裡招工？
”

　　“什麼是報紙？
”

　　“報紙啊，就是刊登消息的一張紙，什麼事都能在上面查到。
大小商行招工，以後都不找掮客，全登報紙上。
識字的肯定要比不識字的更有優勢。
”

　　“這不是逼大家沒飯吃嗎？
”

　　“放屁！
識字班免費，你帶着腦袋眼睛過去就行了。
你們啊，就是懶，生怕人家騙你們錢。
識字班，官府是倒貼錢給你們，懂不懂。
我實話同你們說吧，以後就算是跑堂的店小二，也要識字，優先招錄識字班的小夥子，至少要認識兩百個字以上。
”

　　“你說不騙錢就不騙錢啊！
”

　　“燕夫人來到西京府幾個月了，誰又被官府騙過錢？
你們告訴我，誰被騙過錢？
”

　　“倒是沒人被騙過錢。
但是天下官府都一個樣，我就不信世上有這麼好的事情。
”

　　“李先生，你别和他們廢話，他們見不到好處是不肯去的。
我跟你去識字班，還有我的三個孩子。
掃大街是不是真的一天有三文錢？
”

　　“隻要上了識字班，認識了字，掃大街每天都有三文錢。
要是不識字，每天做多兩文錢，甚至隻有一文錢。
許家嫂子，你确定要去？
”

　　“我去！
不光我去，我男人，我孩子，我們全家都去。
我以前聽人說，曾經大理寺官老爺，姓楊的那個，就是識字班出來的考了科舉，後來背叛了燕夫人……”

　　“對對對，我也聽說過。
是叫楊什麼來着……”

　　“楊慕，大理寺楊大人。
出身山溝溝，上識字班考科舉，做官。
結果不知道為什麼想不開，竟然背叛了燕夫人跑到北梁做官。
”

　　“這個楊大人後來怎麼樣？
怎麼沒聽到消息了？
”

　　“人都死了，你們不知道嗎？
”

　　“死了？
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人說過。
”

　　“已經死了一兩年吧。
要是他沒背叛燕夫人，現在說不定就是西京府的父母官。
”

　　“可惜了！
”

　　“你們說的楊大人，真的是識字班出來的？
讀識字班還能考科舉？
”

　　“騙你做什麼。
平陽郡那邊，很多學子都是通過識字班出頭，考學優秀者就能進入松山書院讀書，然後參加科舉。
而且，不用花費一文錢，從吃穿住用，書院全都包了。
”

　　“竟然有這麼好的事情，不可能吧。
”

　　“怎麼就不可能。
上次夜市着火，官府說補償，後來也全都兌現了。
”

　　“這事我知道，那些房子被燒的人，不花一文錢就得到一棟新房子，運氣好得要死。
”

　　“都和你們說了，官府犯不着騙你們的錢。
你們口袋比臉蛋都幹淨，燕夫人富可敵國，能稀罕你們手頭那幾個銅闆？
”

　　“燕夫人當然不用稀罕我們手頭的銅闆，這城裡，有一半的人都指望着燕夫人吃飯。
”

　　“現在都相信我的話了吧，誰報名參加識字班，來來來，都到我這裡做個登記。
許家嫂子，你第一個登記……”

　　類似的情況，在不同的坊市發生着。

　　還有人為了識字班一事，特意跑回家。

　　吳守業，身為工地書辦，特意請假兩天跑回家，就是為了給孩子報名識字班。

　　他擔心家裡婆娘耽誤了正事，非得自己操辦才肯放心。

　　他識字，卻因為忙于生計，隻給幾個孩子開了啟蒙，勉強認識一些字。

　　他一直很遺憾，自己沒有能力送孩子去私塾讀書。

　　如今有免費識字班，隻要表現好，學得快，就有機會進入書院讀書，還有獎學金領取。

　　這等好事，其他人還在猶豫，他已經義無反顧，就算是天打雷劈也要送孩子上識字班。

　　兩個男孩，三個姑娘，無論大小統統送去。

　　“把小子送去就行了，幹什麼還将姑娘也送去識字班？
”

　　“你懂什麼。
姑娘識字，以後無論是做工還是找婆家，都比其他人強。
就連掃大街，識字都比不識字多拿一文錢的工錢。
找婆家，都可以挑三揀四，隻有我們嫌棄别人，不怕被人嫌棄。
”

　　“哪有你說的那麼玄乎。
”

　　“天都變了，已經不是以前的天，你就不要拿過去的老觀念看今天的事情。
換做以前，識字的确沒有用，像我，苦讀多年，也隻能下苦力。
而今不一樣，我識字我就可以做書辦，拿着高出下苦力幾倍的工錢，幹着比下苦力輕松許多的活。
”

　　“那，真要将姑娘送到識字班？
識字班一趟兩個時辰，耽誤活路。
”

　　“所以說你頭發長見識短。
我現在掙的錢，足夠全家人過活。
不差姑娘那點工錢。
以後，孩子們就專心讀書，幹活都是其次。
”

　　“現在掙錢了，也該省着點用。
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家裡就兩間房，哪裡住得下。
要是能買一棟自己的房子，不要求多大，孩子們能有自己的卧房就行了。
我也是為了多攢點錢。
”

　　“放心，房子的事情我已經有想法。
總之，五個孩子外加你，都去識字班。
”

　　“連我也去？
”他媳婦一臉震驚。

　　“你天天給人漿洗縫補，累不說，工錢又少。
真不如去掃大街輕松又掙錢。
等你認識一百個字，就可以做一天三文錢的活，你願不願意？
”

　　他媳婦一聽，好像有道理哦。

　　“那我真的和孩子們一起去識字班？
會不會被人笑話，我都這麼大年齡。
”

　　“怕什麼。
比你年齡更大的都去識字班。
手快有手慢無，早識字早輕松。
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

　　吳守業将一家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這裡一帶頭，他所在的大雜院，坊市，全都跟着去識字班。

　　因為，大家都從吳守業身上看到了榜樣，識字的榜樣。

　　認識字就可以做書辦，拿着‘高薪’。

　　想想幾個月前，吳家可是整個坊市最窮的一戶人家，窮到一天吃一頓，還要借糧吃。

　　如今，吳家雖然不是最富的，但絕對達到了一天吃三頓，兩頓幹一頓稀，甚至還能攢下錢的地步。

　　這是什麼？

　　這就是活生生讀書有出路的現實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