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郡,廣甯侯府。
廣甯侯夫人蕭氏,帶着丫鬟婆子急匆匆趕往位于侯府東北角的會賓樓。
哐!
剛進院門,就聽見一聲響動,似是重物落地。
她面色一沉,莫非來遲了?
“都在原地等候!
”
裡面情況不明,不宜讓更多人看見,蕭氏隻帶了兩個心腹婆子進去。
廂房門口,一個丫鬟一個小厮,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廂房内,一男一女,趴在地上,同樣昏迷不醒。
廣甯侯夫人蕭氏見此情況,眉頭緊鎖。
不用想她都知道,打人者正是侯府四姑娘,她的親閨女燕雲歌。
燕雲歌,十歲出頭的年紀,身量高挑,趕得上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她五官精緻,模樣俊俏,眉宇間英氣勃發。
身穿一套騎射服,不施粉黛,不佩珠寶首飾,唯有兩隻衣袖用彩色絲線鑲邊,渾身上下就這麼一點色彩透着女兒氣。
這麼個精緻漂亮的小姑娘,卻因為五歲那年意外受傷,自此發不出聲音,做了啞巴。
見母親蕭氏到來,燕雲歌甜甜一笑。
她指了指門外的丫鬟小厮,然後拿出紙闆和一支炭筆,迅速寫下“該打”二字!
“該打”二字,龍飛鳳舞,頗有氣勢。
之後,她又指着屋裡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寫下“該殺”二字。
怕“該殺”二字不夠有力量,她又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蕭氏眉眼抽動,表情很是無奈。
“娘怎麼來了?
今日之事和四妹妹沒關系,是我拉着四妹妹壯膽。
沒想到這麼巧,正好碰上這二人在此處幽會。
原來這二人一直都不清不白。
”
侯府大姑娘燕雲菲站出來,護在四妹妹燕雲歌的身前,明顯是要扛下所有事情。
燕雲歌着急,她從大姐姐身後鑽出來,舉手比劃。
分明是她拉着大姐姐來會賓樓抓奸,此事和大姐姐無關。
怕母親蕭氏不明白,她在紙闆上重重寫下“抓奸”二字。
還不忘指一指趴在地上昏睡不醒的一男一女,抓的就是這對狗男女。
蕭氏擡手,示意兩個親閨女稍安勿躁。
她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一男一女,面色陰沉。
雖然沒看到一男一女的正面,可是從二人的衣着,還有躺在門外的丫鬟小厮,已經猜到這對男女的身份。
她吩咐婆子:“将二人翻過來!
”
婆子領命,上前粗暴地将一男一女翻過來,露出正面。
“竟然是淩公子和二房的雲珮姑娘。
”
婆子一聲驚呼,面色不安地望着夫人蕭氏,又小心翼翼觀察大姑娘燕雲菲的表情。
蕭氏眉頭緊鎖,雖說早已經猜到二人的身份,還是不及親眼看見的沖擊力。
兩個賤人!
婆子悄聲問道:“夫人,現在怎麼辦?
”
大姑娘燕雲菲的未婚夫淩公子,同二房的雲珮姑娘幽會,觀二人衣衫不整,恐怕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這可如何是好?
還有十天,大姑娘燕雲菲就要和和淩公子成親,結為夫妻。
偏偏在這個時候,淩公子偷吃二房姑娘,婚事還能繼續做下去嗎?
若是婚事繼續,有這檔子事夾在中間,夫妻二人豈能和睦相處?
若是取消婚事,大姑娘燕雲菲要怎麼辦?
還能嫁給誰?
被堂妹搶了夫婿,這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太丢臉了!
縱然大家會指責淩長峰貪花好色,做事沒分寸。
可他是男子,最多也就是被指責而已。
一兩年後,衆人就會忘了此事。
至于燕雲珮,既然敢偷吃,就說明她已經不要臉。
真正承擔後果的人,是無辜的燕雲菲。
她會被流言蜚語糾纏,甚至會被人潑髒水……
想想可能會出現的種種情況,婆子頓覺不寒而栗。
難怪四姑娘燕雲歌一臉殺氣騰騰,一副要殺人的表情。
這二人若是死了,也算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
蕭氏陰沉着一張臉,婆子能想到的,她當然能想到。
婆子想不到的地方,她早已有了成算。
此時不能急。
她問道:“他們二人為何昏迷不醒?
你們來的時候是什麼情況?
”
燕雲菲面色平靜,好似地上躺着的男人,并不是她的未婚夫
她輕聲說道:“我們來的時候,這二人估摸着是剛開始親熱,正在寬衣解帶。
四妹妹手勁大了些,一人一巴掌,二人就昏了過去。
”
燕雲歌何止是手勁大了些。
她本是末世孤女,靠着天生力大,在末世艱難生存。
死後投生到燕家,卻将上輩子天生力大的天賦也帶了過來。
雖說她才十歲出頭,但靠着力氣大,對付兩三個成年人不在話下。
燕雲歌替大姐姐不值。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對狗男女,害人不淺。
不如趁着還沒走漏風聲,直接将二人抹了脖子,假裝意外,一了百了。
“雲歌不可沖動!
”蕭氏緊張道,“二房的雲珮,可以不用顧忌。
但是淩長峰,他是弘農郡淩氏家族長房嫡子,他若是出了事,淩家一定追究到底。
屆時你爹爹為了平息淩家怒火,定會将你交給淩家處置。
”
蕭氏擔心燕雲歌沖動行事,害了自己,因此格外擔心。
燕雲菲也說道:“妹妹不可為了我沾染血腥。
這對狗男女,收拾他們的辦法多得是,犯不着髒了自己的手。
而且,我們也沒有足夠的籌碼,讓爹爹放棄淩家,護着我們。
”
“雲菲說的對,雲歌你切莫髒了自己的手。
更不可授人以柄。
”
蕭氏緊張到臉色發白。
見母親和姐姐都在為她擔心,燕雲歌心頭暖暖的。
她笑了笑,示意母親和大姐姐不必擔心,她當然知道不能殺了這兩人。
殺人簡單善後難。
因此一開始,她動手的時候就留了餘地,隻是将二人打暈,而不是一拳頭敲死。
她隻是擔心大姐姐燕雲菲。
大姐姐你怎麼辦?
你還要嫁給淩長峰嗎?
當初父親定下這門婚事的時候,眼睛一定是被狗shi糊住了!
淩長峰一看就是個貪花好色的主,大姐姐嫁過去,豈能有好日子過。
燕雲菲伸出手,捏捏燕雲歌的臉頰,真嫩。
她笑了笑,說道:“這種男人,不嫁也罷。
”
蕭氏聞言,眉頭又皺了起來,卻沒有作聲。
婚事要不要繼續,需仔細思量。
至于淩長峰,蕭氏露出厭惡之色。
淩長峰此次來到上谷郡,是為了迎娶燕雲菲。
沒想到,短短時日,他竟然和二房的燕雲珮糾纏在一起,還有了肌膚之親。
很明顯,從始至終,他就沒将燕雲菲放在心上,更沒有為燕雲菲考慮過一絲半毫。
燕雲菲哪裡配不上他?
堂堂廣甯侯府嫡長女,要家世有家世,要品貌有品貌,哪裡不配?
他竟然如此羞辱燕雲菲,實在是該死!
蕭氏心頭深恨,卻沒有失去理智。
“好個不知羞恥的燕雲珮,連大姑娘的夫婿也敢搶。
”婆子啐了一口,十分嫌惡。
蕭氏當機立斷,“先将二人綁起來,分别關押。
此事不可聲張,全府下封口令。
”
“燕雲珮遲遲不回家,二房若是問起來,該如何回答?
”婆子問道。
蕭氏闆着臉,厲聲說道:“讓二房滾!
我們侯府又沒責任替他們二房照看閨女。
”
婆子得了命令,偷着樂。
心頭已有成算,等二房上門要人的時候,定要狠狠羞辱對方。
……
大丫鬟得了消息,急匆匆進門禀報。
“夫人,侯爺回府,正往這邊趕來。
”
聞言,衆人震驚。
蕭氏緊鎖眉頭,“侯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趕回來。
莫非侯爺已經知道此處發生的事情,是誰走漏了消息?
”
無人作聲。
很快,外面響起了成串的腳步聲。
廣甯侯燕守戰,帶着親衛小厮來到會賓樓。
蕭氏身邊的下人,全都被親衛“請”到院外。
就連蕭氏身邊的兩個心腹婆子,也沒能幸免。
廣甯侯燕守戰走進廂房,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昏迷不醒的淩長峰和燕雲珮。
觀二人衣衫不整,無需解釋,就知這二人發生了何事。
他果斷下令,“将這二人帶下去,分别看押。
沒有本侯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這二人。
尤其是二公子和四姑娘。
”
燕雲歌大怒,不服!
廣甯侯燕守戰冷哼一聲,指着燕雲歌,“防的就是你。
”
憑什麼防着我?
哐當!
燕雲歌直接踢翻了小杌凳。
“雲歌,不可無禮!
”
蕭氏輕聲呵斥,卻并無半分責罵之意。
隻不過身份需要,她才出聲。
燕守戰又吩咐道:“拿着本侯的手令,命二公子帶補給進山。
七日之内,不許他回來,否則軍法從事。
”
“諾!
”親衛領命而去。
蕭氏面色一沉,“侯爺為了淩長峰和燕雲珮的性命,真是煞費苦心。
若是雲歌有心殺人,哪需等到侯爺回來動手,早就宰了這二人的腦袋。
至于二郎,他護妹心切,卻也不會沖動殺人。
”
廣甯侯燕守戰哈哈一笑,“夫人誤會了!
本侯這麼安排,隻是以防萬一。
并非認為二郎和雲歌會殺人。
再一個,雲菲婚期在即,此時不宜見血。
”
虛僞!
特麼的找借口都不知道找個像樣點的,純粹敷衍了事。
不就是怕淩長峰有個三長兩短,對淩家沒法交代,斷了和淩家結成聯盟的機會,甚至可能招緻淩家的報複。
為了利益,賠上女兒的終身,太理所當然。
直說就行了,編什麼破爛理由。
擺明了,燕守戰根本不在意她們母女三人的感受,更不在意大姐姐燕雲菲的前程未來。
渣爹!
燕雲歌呵呵冷笑,擡手,一劈,一掌劈掉桌子一角。
她冷眼看着,毫不掩飾對父親燕守戰的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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