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兩年,陶太後感覺自己的頭腦越發清醒,思維越發敏銳。
以前被她忽略的很多問題,她翻來覆去,想了又想……
越想越覺着有古怪。
思考,讓她發現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皇帝的身體為何突然好轉?
沒有偏方,秘方,沒有天下知名的神醫,天天按照太醫開的調養方子吃藥。
如果那藥真能養好身體,也不需要等到十幾二十年後才養好。
而且……
偏偏是在先帝去世前,他養好了身體。
偏偏就讓先帝知道他身體養好的消息。
太多太多的疑問,困擾着陶太後。
越是往深處想,她越發對神神道道一類的事情深信不疑。
“皇帝一定是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從他人身上偷了數年壽數。
”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越發堅定自己的認知。
梅少監覺着荒謬。
民間一直都有類似的各種傳聞,但是從未有人真的付諸實施。
可見,續命一事,多半都是杜撰,有人為了賺取錢财胡編亂造出來的說辭。
這種事情,聽聽就算了。
太後娘娘竟然一本正經,認定皇帝用了見不得人的勾當續命。
荒謬!
着實荒謬!
他勸不動,陶太後固執己見。
他隻能照着吩咐做事,私下裡四下留意着,尋找破綻。
……
南魏朝廷不平靜的同時,北梁同樣紛亂四起。
太初皇帝劉寶順終究安耐不住,要對親兄弟劉寶平動手。
下令邊防駐軍,對劉寶平嚴防死守,若有必要,可先發制人。
内戰一觸即發。
隻需一個引子即可。
燕雲歌親自點燃了導火線,派人制造沖突,雙方爆發戰争。
趁着劉氏兄弟内讧之際,燕雲歌和蕭逸果斷出兵。
以沿海四郡作為跟基地,朝北,朝西發兵,一步一步,穩紮穩打,蠶食北梁的地盤和人口。
劉寶順大怒!
“燕雲歌言而無信,無恥至極!
朕從未見過像她一般厚顔無恥之輩。
”
說好的合作,轉眼又變卦。
不僅終止了合作,竟然派兵搶地盤搶人口。
嬸能人叔不能忍。
當年,因人為原因敗于蕭逸之手,劉寶順就很不服氣。
這一次,他一定要讓蕭逸有來無回。
他甚至動了禦駕親征的念頭,此話剛一出口,就被文武兩班大臣齊齊攔住。
先帝劉章的教訓就在去年,前車之鑒不遠,怎能不吸取教訓。
萬一發生類似先帝的情況,如何是好?
難道要讓北梁三年内送走兩位皇帝嗎?
北梁會滅國的!
劉寶順一臉讪讪然。
“朕隻是随口說說而已,諸位愛卿何必如此緊張。
放心吧,朕不會禦駕親征,朕就坐在皇宮,親眼看着北梁的武将如何打敗蕭逸。
”
“陛下英明!
”
朝臣三呼萬歲。
謝天謝地,劉寶順肯聽取谏言。
不像先帝劉章,一意孤行,乾綱獨斷,誰的建議都聽不進去。
此生能遇到一個善于納谏的皇帝,是身為臣子最大的幸運。
北梁有幸,百姓有幸,朝廷有幸!
北梁烽煙四起。
兵分兩路,一路攻打劉寶平,一路攻打蕭逸。
戰事非一朝一夕能解決。
戰事卻撬動着天下人的人心。
南魏朝廷就有人谏言,趁着平陽郡出兵之際,朝廷對燕雲歌出兵,趁機教訓教訓燕雲歌。
若是能奪下燕雲歌手中的地盤,也是大功一件。
此話一出,反對者甚多,遠遠出乎許多人的意料。
這些反對者,列舉各種前車之鑒,分析出兵的害處。
比如糧草消耗,軍械消耗,征發民夫耽誤春耕,影響秋收……
兵源兵力……
等等問題,方方面面的細節,都能成為反對出兵的理由。
贊成出兵的朝臣:“……”
一個個全都一臉懵逼。
怎麼回事?
有人反對出兵不意外。
意外的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反對?
啊!
經人提醒,衆臣恍然大悟。
他們指着反對者,大罵一聲:“無恥!
”
這幫反對者,不出意外,全都收取了胡先生的巨額孝敬。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了燕雲歌的好處,自然要替燕雲歌說話。
荒謬!
無恥!
為了錢财,竟然出賣朝廷利益。
該死!
瞬間……
鞋子襪子齊飛,拳頭唾沫飛揚。
金銮殿成為了鬥毆場。
兩派人馬,各顯神通,使出十八班武藝,勢要将‘敵人’斬殺于拳頭之下。
皇帝蕭成文:“……”
他選擇沉默,甚至還悄咪咪退朝。
他還不忘提醒内侍,“不要打攪諸位臣工,讓他們打。
你們隻需瞪大了眼睛,誰打了誰,誰挨了打,一個一個名單記錄下來。
要是有人被打死,好歹還能找到兇手。
”
“諾!
”
内侍們欣然答應,這種差事太合心意了。
奉旨觀戰,天經地義,名正言順。
有精明的人,從皇帝的舉動中,就看出了皇帝的意圖。
那就是,皇帝沒有出兵的打算。
至少出兵的決心很少。
朝臣想要出兵,怕是要費很大的功夫。
胡先生看着朝中的亂子,很滿意。
之前撒出去的海量錢财,果然起到了作用。
但……
這還不夠。
他要加大力度,繼續使力,讓這把火燒得更加旺盛。
同時,他也不忘忽悠那群皇室宗親,那些高官顯貴。
成陽公主在皇室内部,有很大的影響力。
一直都是胡先生重點攻克對象。
時不時總會找借口上門忽悠幾句。
成陽公主始終都是不為所動。
她厲聲說道:“本宮絕不會再上燕雲歌的當。
你告訴燕雲歌,叫她趁早死了這條心。
還有,她既然有膽子出兵北梁,就得做好被人抄後門的準備。
”
“如此說來,公主殿下贊同朝廷出兵?
”
“朝廷的事情,本宮管不着,你也别想從本宮這裡套話。
”
“公主糊塗啊!
”
“休要蠱惑。
滾!
”
胡先生又一次圓潤的‘滾’走了。
身為謀士,屢敗屢戰,是他的職業素養。
以為一句“滾”,就可以永遠打發他嗎?
太天真太幼稚。
他可是打不死的小強。
否則也不會被燕雲歌委以重任,專程到建州城内興風作浪。
……
皇帝蕭成文開始采取行動。
對于妻兒最大的掣肘,最大的威脅,就算是冒着天下唾罵的風險,背負着死後惡名,他也要解決掉。
威脅一,陶太後,他的親娘。
威脅二,孝賢太後仲書韻,他的大嫂。
威脅三,恒益侯,他的兄弟。
威脅四,太平侯,他的四弟,先帝曾經最鐵杆的狗腿子,追随者。
如今則是陶太後的狗腿子。
一直不聲不響,不顯山不露水,貌似忠厚,然而他一點都不敢放松對對方的警惕。
隻解決陶太後,遠遠不夠。
她的狗腿子,尤其是那些鐵杆,必須要一并解決。
皇兒年幼,就算登基,也無實質權柄。
皇權被一分為二,一部分在皇後燕雲琪手中,一部分在朝臣手中。
他很擔心,皇後燕雲琪壓不住朝臣,也就意味着他們母子會被朝臣壓制。
一旦出現這個情況,隻要皇室宗親内部生出亂子,就會威脅到皇兒的皇位。
所以,他殚精竭慮,籌謀再三。
率先,就是要剪除陶太後的頭号狗腿子太平侯。
至于躲藏起來的恒益侯,他已經有了眉目。
這麼多年的搜尋查找,是時候算一算總賬。
上巳節,太平侯蕭成智出門踏青,和人比試騎射。
卻不料,金吾衛突然從天而降,當着諸多人的面,帶走了太平侯蕭成智。
一時間……
建州城内風雲再起。
人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太平侯這些年低調得不行,又不上朝,按理沒犯什麼事,怎麼會被金吾衛盯上?
古怪!
有人一言道破天機,“恐怕陛下是在秋後算賬。
”
“此話何意?
”
“你們難道都忘了,當年太平侯一直深得先帝的看重。
太平侯同先帝,從年少時就要好,幾乎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太平侯以先帝馬首是瞻。
先帝登基後,太平侯也風光了一段時間。
隻可惜,先帝去世太早,之後大家就很少聽聞太平侯的消息。
今日,金吾衛帶走太平侯,不是秋後算賬,就是太平侯私下裡犯了什麼忌諱。
”
“照這麼說,太平侯此次兇多吉少。
”
“那是當然!
陛下從不輕易啟用金吾衛。
一旦動用金吾衛,總要死幾個人,案子才會了結。
”
“也不知這位太平侯到底犯了什麼事,竟然驚動了金吾衛。
”
大家議論紛紛,都在替太平侯感到可惜的時候,宮裡的陶太後都要氣瘋了。
哐!
哐!
哐!
砰!
砰!
砰!
凡是大殿内的擺設,全都被陶太後砸了個稀巴爛。
她怒火中燒,難消心頭之恨。
、
“豈有此理!
欺人太甚!
本宮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狠毒,對本宮的人動手。
太平侯這些年一直老實本分,不曾招惹他,他幹什麼要派出金吾衛抓人?
”
“娘娘息怒!
”
“本宮如何息怒。
本宮讓你去金吾衛走一趟,可有結果?
”
“回禀娘娘,金吾衛上下,全都是陛下的人,就跟鐵通似的,根本不給老奴半點機會。
老奴好話說盡,使出大把錢财,也無法誘使金吾衛的人。
老奴無能,請娘娘責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