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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長治躬身一拜，态度十分嚴肅。

　　“消息一出，人心動搖，建州勢必會亂上幾天。
天下也必将因為這道冊立儲君的旨意，生出各種變數。
如果你真心辭官，那麼就盡快辭官，不要拖延。
”

　　石溫嗤笑一聲，“等我辭官後，你想做丞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淩長治搖頭，“新皇繼位，很可能廢除丞相一職，讓政事堂統領朝政。
我這個禦史大夫，說不定屆時還得挪個位置。
我讓你盡快辭官，話，聽起來有些殘酷，卻也是為了大局着想。

　　你是陛下一手提拔上來的丞相，你若留在建州，遲遲不肯離去，朝堂必然會生出諸多是非。
眼下這個局面，朝堂需要安甯，建州需要穩定。
而你，則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帶着你的丞相一黨，趕緊離開吧，對大家都有好處！
”

　　石溫怒極反笑，“如此迫不及待地逼迫老夫離去，淩長治啊淩長治，老夫真是小看了你。
别忘了，陛下還沒死，就躺在裡面。
剛才這番話，你敢當着陛下的面再說一遍嗎？
”

　　“為何不敢！
陛下逼着你辭官，無非就是為新皇登基清理障礙。
這一點，你我心知肚明。
你就接受現實吧，陛下已經放棄了你。
讓你回豫州，繼續做豫州刺史，就是陛下對你的最後一道恩旨！
皇權面前，一切皆有可能！
”

　　淩長治的話，顯得冷酷且殘忍。

　　然而……

　　他說的都是事實。

　　皇帝已經從心裡頭，放棄了石溫。

　　逼着他辭官，就是給他的最後一個機會。

　　石溫突然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已。

　　他咬牙切齒，“你放心，老夫不會給陛下添麻煩，更不會給新皇添麻煩。
等送走了陛下，老夫即日率領豫州兵馬滾回豫州，從今以後不再踏足建州，除非天下改個姓氏！
淩長治，我的好外甥，你好自為之。
他日，不要落在老夫的手中。
老夫恐怕不會顧念舅甥情意！
”

　　“多謝丞相提醒！
我一定好自為之，不讓丞相有踏足建州的機會。
”

　　哼！

　　石溫拂袖離去。

　　淩長治站在原地目送。

　　一陣秋風吹拂，衣衫緊貼在背脊上。

　　原來，他出了一身冷汗，猶如打了一場惡仗，整個人都像是從水裡面撈出來的一樣。

　　“淩大人剛才怕嗎？
”

　　不知何時，大太監羅小年來到淩長治身邊。

　　淩長治回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怕啊！
當然怕！
本官都快要怕死了，怕石溫老匹夫一言不合，就要暴起傷人。
他手握豫州兵馬，兵強馬壯。

　　他如果執意不肯辭官歸去，建州危矣，行宮危矣，新皇危矣，你我恐怕都得喪命。
幸好，他雖跋扈，心頭還有一絲絲對陛下的感激之情，讓他克制住了瘋狂的念頭。
我們都得感激陛下對他的恩義，是陛下克制了他。
”

　　羅小年蹙眉，“真要放石溫離去嗎？
等他回了豫州，天下誰能治他？
”

　　淩長治緩緩搖頭，說道：“留不住他！
南軍不是豫州兵馬的對手，留不住他的。
所以，沒有完全的把握，切莫冒險。
這也是陛下逼着他辭官的根本原因，逼着他離開，保全所有人，這是最好的辦法。
這也是陛下做的最正确的決定。
”

　　羅小年歎了一聲，似乎是在可惜錯過了一個誅殺石溫的天賜良機。

　　錯過了今日，後面不會再有機會。

　　從今日開始，石溫身邊必定是重兵把守，不會讓任何人有可乘之機。

　　淩長治吩咐他，“準備後事吧！
陛下時日無多！
”

　　羅小年瞬間紅了雙目，濕了眼眶。

　　“陛下很苦！
到死都不得安甯！
等陛下過世後，咱家就去給陛下守靈。
希望淩大人能幫咱家在新皇面前美言幾句，好歹留咱家一條狗命，替陛下盡忠！
”

　　淩長治呵呵冷笑，“朝廷丢了京城，也丢了皇陵。
建州可沒有陛下落葬的地方。
哎……陛下過世後，恐怕還要在廟裡上停上一段時間。
等到建州皇陵修建完成，方能落葬。
如此一來，的确需要人守着陛下。
這個重任，非你莫屬。
”

　　羅小年躬身一拜，“多謝淩大人成全！
”

　　“客氣！
”

　　……

　　燕雲琪心頭不安。

　　天已黑，已經過了晚膳時間，可她卻毫無食欲。

　　消息已經傳到了她的耳中，皇帝冊立平親王為儲君。

　　她從最初的錯愕，震驚，到現在的惶惶不安，不過幾個時辰而已。

　　蕭成文做皇帝？

　　在她看來，未必是一件好事。

　　皇位，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就是個燙手山芋。

　　誰坐上皇位，都将寝食難安。

　　還有，蕭成文做了皇帝後，父親燕守戰的立場，妹妹燕雲歌的立場……

　　她都不敢深想下去。

　　徐公公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燕雲琪的面前。

　　“王妃莫要驚慌！
王爺這幾日都要留在行宮，以做準備！
王爺特意吩咐屬下，保護王妃。
屬下聽說王妃還沒有用晚飯，特意吩咐了廚房做了幾樣清淡的飯菜。
為了肚中的胎兒，王妃好歹也要吃幾口。
”

　　燕雲琪微蹙眉頭，“我沒胃口！
王爺在留在宮裡，安全嗎？
會不會有人對他不利？
我聽說皇後娘娘昏了過去，成陽公主出宮的時候還在破口大罵。
”

　　“王妃娘娘放心，王爺在宮裡很安全，無人敢傷害王爺。
倒是王妃，多少吃兩口。
王妃不餓，肚中的胎兒也會餓。
”

　　燕雲琪歎了一聲，坐下來，勉強用了半碗粥。

　　“徐公公，天下大勢我看得不太清楚。
我就問你，王爺登基稱帝，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那把椅子，恐怕沒那麼容易坐穩吧！
”

　　“王妃說的沒錯，皇位的确不容易坐穩。
天下大勢很不妙，王爺坐上皇位，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很難說得清。
至少，對朝廷來說，應該算是一件好事。
對王爺和王妃來說，是不是好事，王妃不妨扪心自問。
”

　　燕雲琪愁眉不展，“我心頭慌得很，無法安甯。
顯然，這件事在我心裡頭，不算是一件好事。
我情願他依舊是王爺，做個閑散王爺，安穩度日，比什麼都強。
”

　　“事已至此，旨意已下，王妃還是接受吧！
對了，王妃要是實在睡不着，不如給郡主娘娘寫信，給廣甯侯寫信，給燕夫人寫信……”

　　燕雲琪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我要給四妹妹去信。
你說王爺現在在做什麼？
”

　　“屬下不知！
”

　　……

　　這個時候，平親王蕭成文在行宮，同陶太後面對面對峙。

　　母子之間，氣氛頗為緊張。

　　梅少監大氣都不敢出。

　　費公公倒是底氣十足。

　　陶太後怒氣沖沖，“你到底給陛下灌了什麼迷魂湯，他為什麼一意孤行，非要将皇位傳給你？
你給本宮一句實話，是不是你私下裡蠱惑了他？
你到底用了什麼手段，你說啊！
”

　　蕭成文氣定神閑，“母後年齡大了，切忌大怒大喜，對身體不好。
”

　　“你少說廢話，本宮隻想聽你的實話。
”

　　“實話就是，我沒有對陛下灌迷魂湯，更沒有蠱惑他。
當年，我親口對母後說過，我從未觊觎過皇位。
今日，我依舊是這個回答。
皇位，非我所願！
”

　　“既然你不想當皇帝，那就把皇位讓出來，讓給你大皇子，讓給你侄兒。
”

　　蕭成文緩緩搖頭，“皇位不能讓！
”

　　“哈哈……你果然露出了真面目。
說什麼從未觊觎過皇位，讓你讓出皇位卻又不肯。
你分明是說一套做一套。
一定是你私下裡使了手段，陛下才會将皇位傳給你。
”

　　蕭成文鄭重說道：“母後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之所以不肯讓出皇位，是因為，皇位從來不是讓出來的。
我若讓出皇位，不僅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安排，讓出皇位要不了三天，我就會暴斃在府中。

　　就算隻是為了性命着想，皇位也不能讓。
自古以來，謙讓皇位者，從未有好下場。
這個教訓，我還是知道的。
”

　　陶太後張口結舌，狡辯道：“你如果真的讓出皇位，本宮保你平安無事。
”

　　蕭成文似笑非笑，“母後的保證，分文不值。
”

　　“你放肆！
”陶太後氣壞了。

　　她乃堂堂當朝太後，她的保證怎麼就分文不值。

　　放屁！

　　蕭成文低頭一笑，“這些年，母後做出的保證還少嗎？
哪一個保證，兌現過？
無論是對陶家，仲家，亦或是兒子，從未兌現過。
母後的保證，在我看來，就是分文不值。
”

　　陶太後氣得啊，胸口都要炸開了。

　　“你是打定主意，要和本宮作對嗎？
”

　　蕭成文抿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母後說話最好客氣些！
我不是陛下，沒他那麼溫柔，也沒有他那麼有良心。
我的手段，母後是見識過的。

　　所以，不妨從今日開始，我們母子客客氣氣相處，母慈子孝，給世人做個榜樣。
以後，母後不要再插手朝政，而我也會好好孝順母後，讓你安享晚年生活。
”

　　陶太後哈哈一笑，極盡嘲諷。

　　“你終于露出了你的狼子野心！
如果本宮不聽從勸告，你是不是要殺了本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