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聽出定陶公主的語氣有些底氣不足,略顯心虛。
他内心偷笑,再次佩服自己的機智。
又感慨,縱然貴為公主,也逃不出一個‘情’字。
就是不知道,她和淩長安之間,發展到何種程度。
對了,定陶有個孩子。
難道……
時間上一計算,好像又不對。
而且,她和淩長安差着歲數。
淩長安貴為世家公子,何至于同一個守着‘活寡’的年長公主糾纏不休。
有很多問題想不通,于是,接下來地談話,他顯得小心翼翼。
“公主殿下認識淩公子嗎?
”
定陶轉過目光,避開他的探視,說道:“不認識!
”
“啊?
那真是可惜了!
去年年底,有幸在郡守府見過淩公子一面,稱得上玉樹臨風。
不知他和他的族兄淩長治相比,誰更勝一籌?
”
定陶公主嗤笑一聲,“淩長安同淩長治差着歲數,淩長治年齡大到都能做淩長安的爹,二人如何能比較。
”
胡先生附和道:“公主言之有理。
”
定陶公主冷哼一聲,“廢話這麼多,胡先生還沒說明來意。
本宮事先聲明,你送禮都是白送,朝廷上的事情本宮一概不知。
”
胡先生聞言一笑,“公主多慮了,學生說了,送禮全憑心意,并無企圖。
今日同公主聊天,着實愉快。
時辰不早,學生就不打攪公主歇息,告辭!
”
說完,他作勢起身,就要離去。
咦?
就這麼走了嗎?
這下子輪到定陶公主一臉懵。
“等等!
”
“公主叫我?
”
定陶公主有點後悔出聲叫住對方,她想揮手趕走對方,卻又不甘心,覺着有點丢人。
她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厲聲呵斥:“說,你到底有何目的。
别再說什麼送禮全憑心意的鬼話,你當本宮三歲小孩嗎?
”
哎!
胡先生一聲歎息。
他語氣誠懇地說道:“不瞞公主殿下,布山郡王的死,平陽郡主一直很内疚。
郡主吩咐學生,有機會登門探望孝賢太後。
隻是,學生身份不足,又恐引起金吾衛猜疑。
不得已,隻能求到公主跟前。
隻是,進門後,見到公主,學生又開始後悔。
公主既然選擇遠離朝堂,學生就不該再讓公主身陷這灘渾水中。
今日,公主殿下就當學生沒來過,學生另想辦法就是。
”
“你剛說平陽郡主很内疚,此話當真?
”
“千真萬确!
郡主娘娘不止一次說過,悔不該當初上本請陶太後一同北上祭祖。
否則陛下也不會下旨讓三位郡王北上。
哎……都是命數。
誰能想到三位郡王北上,竟然全都斃命于途中。
”
定陶公主輕輕咬着嘴唇,冷哼一聲,“平陽郡主有那麼好心?
”
“郡主娘娘一直是個心善的人。
公主殿下仔細想想,這些年郡主娘娘可曾害過誰,可曾主動和誰結仇結怨?
”
“那倒是沒有。
”
“這就對了!
這足以證明郡主娘娘是個心善的人。
當初,她也是好心,哪裡想到陛下竟然會利用她的好心……”
“你閉嘴!
你根本都不了解内情,不許胡說。
”
“是是是,公主殿下教訓得對,學生的确不了解内情。
敢問,公主殿下可否幫忙将禮物轉送給孝賢太後?
”
定陶公主輕蹙眉頭想了想,再次問道:“真的是平陽郡主吩咐你這麼做?
不關燕雲歌的事?
”
胡先生指天發誓,“學生不敢欺瞞公主殿下,否則必遭天打雷劈。
”
定陶于是放松了警惕,“好吧,本宮就替你走一趟,把禮物給嫂嫂送去。
本宮提醒你,你别想着耍花招。
”
“不敢,不敢!
”
胡先生給孝賢太後仲書韻準備的禮物,有金銀玉器,布匹藥材,都是名貴物件。
他将禮物全都交給定陶,然後果斷告辭離去。
兩日後,定陶親自登門,将禮物轉送給孝賢太後仲書韻。
得知是平陽郡主蕭氏的心意,孝賢太後仲書韻這才忍着沒發作,并且還留定陶吃了一餐素菜。
……
定陶登門後,又過去數日。
自從回到建州城,就一直深居簡出的孝賢太後仲書韻,突然出門,回了一趟成陽公主府。
她直言道:“有人要害我,想取我性命。
”
成陽公主急了,“誰要害你?
是不是皇帝要害你?
”
孝賢太後仲書韻連連搖頭,接下來什麼都不肯說,也不聽勸,執意離開。
成陽公主又急又怒,派人将仲驸馬叫回來。
“書韻說有人要害她。
本宮問她話,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本宮不放心,你說怎麼辦?
要不幹脆派人,将她綁回來。
我就不信,還有人敢在公主府放肆。
”
仲驸馬一臉懵逼,“有人要害她,她卻什麼都不肯說?
”
這是什麼操作?
欲蓋彌彰?
興風作浪?
不合理啊!
“會不會是殿下你誤會了書韻的意思。
”
“本宮還沒到老糊塗的地步,怎麼會誤會。
你不去是吧,本宮親自帶人将她綁回來。
”
“萬萬不可!
不如讓書豪登門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
“好吧!
”
……
仲書豪得知此事,第一時間登門。
結果,孝賢太後仲書韻避而不談有人要害她的事情,反而問起别的。
“聽聞陛下命不久矣,此事是真的吧。
”
“你聽誰胡說八道?
太醫都澄清了,陛下的身體除了比常人虛弱少許外,并無大礙。
”
“你相信太醫的話?
”
孝賢太後仲書韻呵呵冷笑,“大哥,你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天真?
大家都說陶太後得了失心瘋,在金銮殿上胡說八道,我卻肯定陶太後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我了解陶太後。
”
“你了解她什麼?
陶太後和皇帝不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從皇帝登基開始,他們母子就時常發生争執。
這一回,又是陶太後的把戲而已,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更加惡劣狠毒。
”
仲書豪厲聲駁斥,他不希望妹子胡思亂想。
“大哥,你錯了!
陶太後和皇帝不睦,這是事實。
但是陶太後從不會說出毫無根據的話。
她既然敢出口皇帝命不久矣,就一定有根據。
大哥,你不要自欺欺人好不好?
”
仲書豪闆着臉,質問道:“那你讓我怎麼做?
信皇帝還是信太後?
”
孝賢太後仲書韻厲聲說道:“誰都别信,隻信自己。
皇帝若是命不久矣,你猜他會不會放過我?
”
仲書豪微蹙眉頭,“是不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什麼?
到底是誰在挑撥離間?
你要是害怕,就随我回公主府。
有母親在,沒人敢傷害你。
”
她卻連連搖頭,“本宮絕不回公主府。
本宮生是先帝的女人,死也是他的鬼。
”
仲書豪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他再次問道,“到底是在你耳邊嚼舌根子?
你告訴我,我來替你解決。
”
“沒人在本宮面前攪舌根子。
哥哥你回去吧,你放心,就算死,本宮也不會連累仲家。
”
“你在說什麼胡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孝賢太後仲書韻輕輕一笑,笑得很開心,“哥哥這麼關心我,我很高興。
好久好久,沒這麼開心過。
早知道,當初拼死也不離開建州,說什麼也要帶着孩子留下來。
我真是悔不當初。
”
仲書豪越聽越不對勁,“妹妹,你可别亂來。
遇到什麼難處,你說出來,我們大家一起商量着解決。
”
孝賢太後仲書韻卻搖頭,“有些事情隻有我自己可以解決。
哥哥别擔心我,我再是當年的小姑娘,我早就長大了,我有成算。
你放心吧,我沒事。
”
“你真的沒事?
”仲書豪不放心地問道。
她為了讓他放心,展露出最燦爛的笑容,“我真的沒事,我好得很。
”
仲書豪勉強放心下來,“如果有事,你一定要說,知道嗎?
”
“我知道!
哥哥快回去吧,我這裡是是非之地,你不宜多留。
”
仲書豪告辭離去。
他沒想到,這會是他和妹妹仲書韻最後一次見面。
……
三日後,孝賢太後仲書韻所居府邸起火,濃煙籠罩整個建州城上空。
金吾衛第一時間沖入府邸,最終隻找到孝賢太後仲書韻的屍體。
她是被一杯毒酒毒死的。
七竅流血,明顯中毒。
毒死人還不夠,還要放火毀滅證據,何等的險惡用心。
不出所料……
皇帝蕭成文瞬間成為輿論的中心。
惡毒啊惡毒。
從未見過如此惡毒的皇帝。
三位郡王已經死了,威脅已經沒了。
萬萬沒想到,皇帝連嫂嫂都不放過,不僅賜下毒酒,還命人放火毀屍滅迹。
毫無人性啊!
早朝上,百官緘默,以示抗議。
皇帝蕭成文呵呵冷笑,大手一揮,“退朝!
”
然後,拂袖而去。
他是想弄死仲書韻,以絕後患。
毒酒的确是他賜下,叫可靠的人去辦。
但是,那把火絕不是他安排人放的。
他從未想過毀屍滅迹。
從一開始,他的計劃就是宣布孝賢太後暴斃。
至于火是誰放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命不久矣,他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很多時候他都不願意開口說話。
然而,他還有很多事情還沒完成。
他必須加快進度。
仲書韻必須死,陶太後他也要帶走。
所有威脅,他都必須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