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培申鄭重其事地說道:“如果皇家銀行正如陛下說的那樣,隻是一個純粹的商業機構,老臣願意認購四萬股。”
“如此甚好!”開成帝劉珩大喜過望,“舅舅放心,有了皇家銀行的股份,朕保證張家将永世富貴。隻要劉氏江山一日還在,張家的富貴就斷不了。”
張培申:“……”
嗯,這話聽聽就算了。皇家銀行最後究竟能辦成什麼樣子,拭目以待。
他認購四萬股,說實話有賭博的成分在其中。
陛下給予的機會,身為臣子他必須珍惜。
同時,也是搏一搏,說不定這個皇家銀行真有搞頭。
單從這一點來說,劉珩比元康帝大方多了。
元康帝賞賜禮物都是摳摳搜搜,帶着臣子一起發财,想都不要想。
“關于南诏的戰事,舅舅可有想法?”開成帝劉珩話頭一轉,就轉到了南诏,“南诏是一定要拿回來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張培申遲疑。
他很清楚,一旦開口,就意味着他要接下南诏的差事。
皇帝已經擺明了态度,錢,他很大方。
京城文武百官何止一千人,一起認購十萬股,也就是五百萬兩。
而,張家一家人,就可以認購四萬股,兩百萬兩。這是什麼?這就是封賞。
張家若非出力甚多,立下大功,皇帝絕不會如此大方。
官職,權利……
隻能選一個。
要麼留在朝堂進入内閣為相,要麼就去南诏手握兵權。
究竟那條路對自己有利,那條路對張家有利,盡管想過很多回,這一刻他依舊遲疑了。
去了南诏,遠離權利中心,可以擺脫朝中是是非非。卻也意味着他在朝中的影響力會被逐漸削弱。
留在朝堂,必然會遭受百官的監督和苛責,要不了多長時間,張家就會成為袁友仁一樣的靶子。自古作為外戚,都難逃被彈劾的命運。
陛下愛重的時候,彈劾無足輕重。
但,當陛下厭惡的時候,一本彈劾奏章也能要了整個家族的性命。
哎!
有點難選啊!
這個時候張太後出聲說道:“南诏地域廣闊,其地盤相當于内陸十幾個州府。等将來收複南诏,陛下欲在南诏設立多個州府,另設大都督府總理南诏一切軍事民政。
不出意外,征讨南诏的将帥,會是南诏大都督府第一任大都督。南诏的賦稅,刑律,官員派遣,大都督府可自行決定。”
這就等于南诏會成為一個自治區。名義上屬于朝廷,但幾樣主要權利都在大都督府。
這也是葉慈出的主意。
南诏天高皇帝遠,對于帝國來說,管理那麼遙遠,且風俗語言不通的地盤,其實是很困難的。而且,朝廷派遣的官員,一聽說去南诏當官,一個個都當起縮頭烏龜。讀書人都将南诏當成了流放地,就算是當官也等同流放。
這也是為什麼南诏歸入朝廷這麼多年,一直發展不起來的的原因。
官員不用心,百姓沒有歸屬感。
當地土司就想着造反。
南诏叛了又複,複了又叛。
從前朝折騰到今朝,南诏少有太平的時候。
是時候從制度上做出改變,換一種方式治理南诏,從根本上解決南诏反複叛亂的根由,真正意義上開發南诏,發展南诏。為朝廷輸送錢财,為南诏百姓尋找一條生路。
設立大都督府,就顯得很有必要,非這麼做不可。
為了震懾,統軍将領出任大都督,再合适不過。再輔以民政官員,比如袁友仁這類人物,相信南诏很快就能改變面貌。
若是設立大都督府,意味着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将維持這個制度。
張培申有些心動,“敢問陛下,南诏大都督任期多少年。大都督的撤換,由朝廷指派嗎?”
開成帝劉珩鄭重說道:“朕的預想,南诏大都督任期為終身,不宜中途撤換。等到任期結束,接任者優先從大都督指定的人選中選擇。”
轟!
這等于是家族式經營,一代傳一代。
但,張培申還是不放心。
現在說得好好的,說不定哪天又變了卦。所有的皇帝,都喜歡出爾反爾。
開成帝劉珩繼續加砝碼,“若是舅舅肯出任南诏大都督,朕将賜封你為南國公,太傅,享太廟!”
這是将身前身後的殊榮一次性給夠。生前當南國公,太傅。死後配享太廟。
這是一個臣子,至高無上的待遇。
多少文武百官,孜孜以求,無非就是身前身後名。
還有什麼比配享太廟,更能彰顯個人的名聲和功績。
“老臣需要時間考慮,請陛下寬容數日。”
“無妨!舅舅可以和家人好好商量。事關整個家族的前程未來,的确應該慎重。朕就不打擾舅舅同母後,告辭!”
開成帝劉珩起身離去,将空間留給張太後和張培申這對兄妹。
“陛下不得了啊!”
等劉珩一走,張培申就在張太後面前感慨起來。
“這才剛剛登基,就想出一整套手段,連張家的前程都給安排好了。”
“你高估他了!”張太後歎了一聲,“這個主意不是他想的,而是皇後的建議。”
“皇後?怎麼會是皇後!”張培申沒和葉慈打過交代,他對葉慈的認知僅限于有個很牛逼的師父,手頭有很多牛逼的丹藥,以及六親不認的執拗脾性。
張太後鄭重點頭,“确實是皇後提出的辦法。你來之前,本宮,陛下,還有皇後,我們三人一起讨論。報礦皇家銀行的思路,也是皇後提出來的。
好大的魄力,一口氣就将京城各方勢力一網打盡,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這個辦法好啊,人人都入股皇家銀行,看誰還敢反對陛下。”
“竟然是皇後!”張培申吃驚不已,“如此說來,皇後是個賢内助啊!”
“不止。皇後還提議留下袁友仁,讓姓袁的充當民政官員。說袁友仁善于斂财,陛下需要這樣一個惡人來背負所有罵名。留下袁友仁比殺了他更有用處。就連本宮,都差點被她給說服了。”
“太後娘娘已經被她說服了吧。”張培申沒有客氣。
張太傅自嘲一笑,“是啊,本宮其實已經被她說服,隻是嘴上不願意承認罷了。留着袁友仁的确比殺了他更有用。皇後還說了,若是你嫌棄袁友仁,不樂意用他,皇家銀行會對袁友仁敞開大門。”
張培申啧啧兩聲,很是感慨。
“過去真是小看了皇後。沒想到她竟然深藏不露。”
“皇後性格内斂,不是那種張揚的人。不到關鍵時候,她是不會拿出真本事的。皇後的意見是,設立南诏大都督府,一百年不變。但,陛下似乎嫌棄一百年太長,隻想走一步看一步。說來說去,陛下還不如皇後更有魄力。”
“太後此話謬誤。陛下乃是天下共主,自然要為江山社稷考慮。皇後隻為了眼前的穩定,卻沒考慮到将來的風險。”
張太後嗤笑一聲,“你真以為她沒考慮過将來的風險嗎?你知道她原本打算如何使用袁友仁嗎?她要用袁友仁厘清天下田畝,清查天下礦産,重新拟定賦稅。”
張培申啊了一聲,顯得極為驚愕,“皇後竟然如此敢想。”
“何止是敢想!簡直是野心勃勃。以前本宮被她蒙騙了,都沒看出來她有這番抱負。”
張太後自嘲一笑,笑葉慈的野心,也是笑自己的短視。
張培申琢磨起來,“太後認為老臣應該去南诏?”
“你可以不去,就留在朝堂,入内閣為相。隻要本宮活着一天,誰也别想對付張家。”
張培申苦笑一聲,“太後保得了張家一時,保不了一世。自古以來,做外戚的有幾個好下場。”
張太後安慰他,“話不能這麼說。陛下是個寬厚之人,為人處世很大方。他和先帝不一樣,絕非刻薄寡恩之人。且,陛下也需要你在朝堂支持他。”
“我再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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