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霞山,農閑莊。
下人們進進出出,正在忙着收拾打包行李。
王府已經建好了,原定計劃是過年之前搬進去。誰能想到,一道旨意,召定王回京。葉慈也在名單内。
這下子,搬新王府是不成了,将就着之前打包的行李,拆分一部分,直接回京城。
章先生很是感慨,“沒想到張培申真将這事辦成了。”
原先就商量過,既然要争奪大位,就不能留在封地,必須回京城。
隻有回到京城,回到權利中心,才有資格并且有機會争奪那個位置。
這事很難辦。
本朝曆史上就沒有哪個藩王成功過。
章先生對此事一直保持理智且悲觀的态度。
萬萬沒想到啊,張培申隻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竟然成功了。
吳王太菜了吧!
“薛家和吳王怎麼如此虛弱?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
劉珩太清楚裡面的門道,因為他曾深陷其中。
他為章先生解惑,“吳王失去了父皇的寵愛,甚至是令父皇厭惡。故而,本王才有機會回到京城。”
“陛下當真惡了吳王?”
“如果沒有惡了吳王,本王根本沒機會回到京城。”
劉珩對于這一點,十分肯定。
他經曆過,他太清楚其中門道。清楚父皇的寵愛憎恨,對于他們這些皇子意味着生死。
“陛下惡了吳王,卻并沒有嚴懲,隻是讓吳王賦閑在家。這是何意?”
章先生着實猜不透元康帝的心思。
劉珩為其解惑,“父皇愛惜名聲,不想背負殺子殺妻的污名。本王也是最近才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像小葉子,葉家從不在乎她的死活,甚至盼着她能死,這才是厭惡某個子女該有的态度。
父皇的态度一直充滿着矛盾,他厭惡我,卻又不想我死,也不曾将我逼到絕境,甚至偶爾還會關照一二。想來想去,唯有名聲,才讓父皇如此矛盾。吳王現在的處境和我當初的處境差不多,失了寵愛,但并無嚴懲,也無性命之憂。”
“陛下如此愛惜名聲,當年為何會生出庶長子?”
“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吳王出生那會,父皇還隻是一個普通皇子,那時候的父皇隻想惡心母妃,用這種方式反抗先帝。登基稱帝後,身份變了,想法自然也變了。讀書人求名利,父皇同樣求名利。”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章先生茅塞頓開。
葉慈給了章先生一個更通俗的總結,“屁股決定腦袋。”
章先生聞言,大笑出聲,“這話雖然粗俗,卻道盡了世間百态。無論是民,亦或是官,都是屁股決定腦袋。就像老夫,讀書那會,看那些當官是怎麼看怎麼嫌棄,怎麼看都看不順眼,還曾作詩諷刺。
等自個當了官,見到同僚,臉上先帶三分笑,别管心裡頭如何想,面子上都要過得去。寫詩諷刺那更是不存在。反而寫了不少當官不易的詩詞。原來,老夫年輕那會也曾如此的不堅定啊!”
葉慈抿唇一笑,順便打趣劉珩,“等你身份變換,你的想法也會跟着變。”
“對你的心始終不變。”
肉麻!
“你們小兩口真是的,當着老夫的面好歹端莊些,莫要搞鬼名堂。老夫先說好了,葉慈到了京城,不住王府。老夫在京城有宅院,葉慈自然是跟随老夫住。”
“理應如此!”劉珩很是贊同,“京城重規矩,小葉子一天沒過門,本王都不敢請他到王府做客。怕是連見面的機會也少之又少。”
一想到到了京城,不能天天見面,劉珩心裡頭很是遺憾。
隻盼着能夠早日成親,兩口子光明正大天天膩歪在一起。
私下裡,他對葉慈說道:“京城規矩大,到時候怕是要委屈你。到了京城,母後肯定會召見你,若是受了委屈你暫且忍着,找機會朝我發洩。
宮裡規矩大,我怕有人拿規矩做文章,治你的罪。宮裡那幫人,整治人花樣繁多,往往讓你又憋屈又無處申訴。莫要和那些人一般見識。”
“我懂!在什麼地方守什麼地方的規矩。”
“等将來大婚,王府所有規矩你來定,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絕無掣肘。”
“這可是你說的,我會當真。”
“要不本王給你簽字畫押。”
“好啊,好啊!”
……
此去京城,不知要耽誤多長時間,一年,五年,十年。
甚至有可能再無機會回到雲霞山。
葉慈做出安排,現有的職位都不變,大家各司其職。
她會挑選數十名家丁,并兩位管事,随她一起進京。
雲霞觀也要做出妥當安排。
先是安排兩位老人上山看護道觀,充作灑掃。
之後,葉慈親自前往位于鳳儀縣雙河觀尋石光道人。
“晚輩拜見道長。”
“小葉子來了,快坐下說話。這兩年你折騰出好大的動靜,上達天聽。偏偏你這兩年又不曾過來,隻派了人過來送年禮,貧道還以為你是要避嫌不認咱們這些老朋友。”
“晚輩慚愧!定王殿下住在府中,晚輩行事有諸多顧忌,故而不曾親自前來拜見。”
石光道人疑惑,“那這回你是……”
“陛下下了旨意,召定王回京,我也在回京的名單上。”
“哦,原來如此。此去京城,怕是不會太平吧。”
“努力争取太平。”
“去了京城也好。你即将嫁給定王,京城才是你該去的地方。留在這窮山僻壤,又有多少作為。”
“多謝道長體諒。此次進京,雲霞觀我是鞭長莫及,隻能厚顔懇請道長幫忙照看一二。”
石光道長哈哈一笑,“我道是什麼事,這點小事,貧道義不容辭。”
接着,他又發出疑問,“你師父當真不回來了嗎?”
葉慈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也不知。師父這次出行,一直不曾通信。師父如今人在哪裡,我都不知。”
“哎!”石光道長跟着歎了一聲,“你師父也真是的,好歹交代一聲。他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留下偌大的雲霞觀給你,偏偏李又要嫁人。小葉子,你可曾想過代師收徒?你将來無法照看雲霞觀,總不能一直這麼個情況。你代師收徒,安置在雲霞觀,雲霞觀的傳承也能繼續傳下去。”
葉慈有些錯愕,“我能代師收徒嗎?師父的本事,我連十分之一都沒學到。”
“隻是代師收徒,當然可以。若是你那些師兄能歸來,當然不用如此做。可你那些師兄死的死,散的散,怕是指望不上。”
葉慈遲疑片刻,“此事我會鄭重考慮。”
“此事不着急,三五年,甚至十年,都是可行的。關鍵是在貧道過世之前,确定照看雲霞觀的人選。”
“道長的身體?”葉慈聞言,不由得擔心起來。
“無妨!人早晚有一死,貧道隻是未雨綢缪。”
葉慈明顯松了口氣,“道長身體康健,可喜可賀。改明兒,我再派人送些藥材過來。”
“那就多謝小葉子。”
……
夏幺兒想去京城,夏老漢夏婆子當然不同意。
夏幺兒于是就使出撒潑打滾的傳統技藝,在家裡鬧騰了幾天,最終達成了目的。
得了父母允許,他就趕到農閑莊報名。
東家說了,此次跟随進京,全憑自願,時間不定。中途若是想回來,也是可以的。
夏幺兒如願報名,終于能随東家上京城長見識,開心得不行。
小張氏也想去京城長長見識。在農閑莊這兩年,是她人生新篇章的開啟。可是,她放不下家裡人,放不下孩子,隻能遺憾放棄這次機會。
蔣胖子肯定是要跟着去京城的。
用他的話說,“東家和王爺都習慣了吃我做的飯菜,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但他也留了幾個徒子徒孫。糕餅店離不開人,農莊也要日日開火做飯。
吳莊頭選擇留下,“老了,就不去京城折騰。若是東家不嫌棄,就将我家小子帶去使喚。他跟在我身邊曆練了幾年,也算有點長進。”
葉慈滿口答應下來。
……
劉珩這邊,王府大部分人俱都留下,進駐新修的王府,不能失了人氣。
三百親兵,他全部帶走。
一道手令,要求張五郎擴建稅兵,從原先的五十人擴建到五百人,目标是一千人。用這些稅兵護衛王府安危,負責封地安全。
等到稅兵擴建結束,張五郎可随時回京城。
大部分的家當也都留在了新修建的王府,不打算帶回京城。
“本王回京,少府自有準備。母後也會有相應的安排。唯獨錢财貨物,需得本王自己想辦法。好在,這一年碼頭鈔關總算是運轉起來,按貨物收稅,銀錢上還算寬裕。”
不容易啊!
堂堂定王過了一年多苦日子,今年終于能見到一點盈餘。
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王府修建完畢,大宗花錢的地方暫時沒有,這才有了盈餘。
原本計劃明年要興修水利,疏通溝渠,其實他那點錢根本不夠用。
如今,既然要回京城,他一走,封地這邊的開銷至少少了大幾萬兩。如此一來,明年失興修水利,倒是有了一筆銀錢。
葉慈問道:“王爺回了京城,少府會負責王府的開銷嗎?”
“少府會負責一部分,比如米糧蔬菜瓜果這一類的,少府不能短缺了王府。”
“不給田莊?”
“本王已經有了封地,自然不會再給田莊。所以,少府得負責是本王的吃喝開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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