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公主偷偷摸摸回了建州。
去的時候,肚子還沒大起來。
回來的時候,身邊多了一個幾個月大的男孩。
孩子長得很漂亮,一雙眼睛格外有神,看什麼都稀奇。
她帶着孩子,第一時間進宮,算是讓孩子過一個明路。
陶太後湊近了,仔細盯着幾個月大的外孫。
原本很歡喜的,一想到孩子父不詳,心頭頓覺有點堵。
看着孩子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甚至有些厭煩。
這些變化,都沒逃過定陶公主的雙眼,她眼神一暗,吩咐嬷嬷帶孩子去偏殿歇息。
陶太後沒阻攔。
她也不喜歡一個讨人嫌的外孫在跟前礙眼。
定陶輕咳一聲,“宗正寺那邊,還要母後替我張羅一二。
”
她要讓孩子上族譜玉蝶,給孩子一個正式的身份,不可避免要要和宗正寺打交道。
過不了宗正寺那一關,孩子身份就得不到承認。
宗正寺那幫老家夥,皆是皇室宗親,可不好糊弄。
她突然抱回來一個孩子,說要登記戶口,正兒八經的公主府大公子,公主府第一順位繼承人。
宗正寺那邊,當然要将孩子出身身份弄清楚,父親是誰,母親是誰,哪年哪月哪日出生……
你說孩子父不詳?
不好意思,戶口登記做不了。
父不詳的孩子上不了皇室族譜,更不可能登記身份玉蝶。
你說孩子是抱養的?
那隻能是養子身份,既不是正兒八經的皇室後裔,更沒資格繼承公主府。
王朝上百年,從未有過養子繼承家業的先例。
廣大世家更不會讓一個養子做家主。
除非,血脈過繼。
比如,過繼兄弟的孩子,過繼族親的孩子……
你這孩子父不詳,撿來的,何來過繼一說?
養子就是養子,就是沒有繼承權。
反對也沒有用。
就算定陶去宗正寺鬧,宗正寺也不會給她面子。
因為……
定陶公主在皇室宗親當中,一沒有好名聲,二是沒有權柄,三是沒有話語權。
也就是說,定陶隻是仗着公主身份作威作福。
說到在朝堂上的權柄,宗親裡面的話語權,她就是個渣渣。
這些年,前面數年忙着思念劉寶平,為劉寶平要死要活。
後面幾年,忙着胡搞瞎搞。
心思從未用在争取宗親話語權上面。
人家給她面子,都是看在太後和皇帝的面上,心裡頭是看不上她的。
哪天太後和皇帝不在了,她的處境雖然不至于多慘,畢竟是公主之尊,但絕對不會像今日這般自在。
一個言官禦史的彈劾,就有可能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這就是空有好的出身,自身沒有權柄和話語權的下場。
靠山倒了,自個也得跟着沉淪,夾起尾巴做人。
換做成陽公主……
給孩子上戶口,别管是父不詳還是養子,分分鐘搞定。
别看成陽公主人不在朝堂,朝堂上可都是她的人脈關系。
早在英宗永泰帝還活着的時候,她就攪風攪雨,參與各種權勢争奪。
她不做官,但在皇室宗親内部,她擁有說一不二的話語權。
宗親裡面的老家夥,都要給她三分薄面。
同樣是跋扈嚣張的皇室公主,二人完全活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風格。
成陽公主信奉:本宮天下第一,渣渣們都得聽本宮差遣。
權柄她要,話語權她也要。
成年人從不做選擇,而是全都要。
陶太後不給她面子,她照樣敢當面怼過去。
在皇帝跟前,她也敢陰陽怪氣說話。
憑的是什麼?
憑借的是底氣!
她可不是定陶那個傻子,都一把年紀,還跟個沒長大的小姑娘似的,眼睛隻盯着自家一畝三分地,隻想着自個痛快,從不做長遠打算。
真以為陶太後和皇帝蕭成文能庇護她一輩子啊!
蠢蛋!
這是成陽公主對定陶公主的評價。
定陶公主就是名副其實的皇室傻白甜。
真當自家的權勢是生生世世嗎?
那麼多白富美,人到中年,人生凄慘,無人撐腰做主的下場,活生生的例子啊,就沒吸取半點教訓?
越是身為白富美,越是要學會争鬥。
别想着歲月靜好。
那是爹媽給的,不是丈夫兒子給的。
爹媽哪天沒了,一輩子歲月靜好的傻白甜,正好又是人到中年,拿什麼去和别人鬥?
現學現賣,來得及嗎?
更何況是皇室公主,身在鬥争的中心,見識了權勢鬥争的殘酷血腥,還敢繼續傻白甜,不是蠢蛋又是什麼。
未婚生子,父不詳的孩子上個戶口,都要求宮裡幫忙。
呵呵!
堂堂公主,幾十年真是白活了。
哪個公主都沒有定陶來得厲害。
為什麼這麼說?
父親是皇帝,兩個兄長還是皇帝!
自古以來,有幾個公主,有她這麼牛逼哄哄的靠山?
剛一出身,手裡拿的牌就是王炸,結果越打牌面越發稀爛。
打到最後,手裡就剩下一個三,搞毛線啊!
真到了那時候,定陶絕對就是有史以來,混得最差勁的公主,沒有之一!
沒腦子啊,再好的出身,也是屁!
……
陶太後看着她,語氣有些冷,“你如願生下孩子,也算是後繼有人。
到現在,還不肯告訴孩子的父親是誰?
”
定陶不滿意,嗔怒道:“這個問題早就談論過,母後怎麼又提起這事。
能不能别再談孩子的父親,一段露水姻緣,我都忘了男人具體是誰。
”
這話不盡不實!
哼!
陶太後自然不滿意,“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嗎?
”
定陶公主連連點頭,“孩子自然是跟着我姓,和皇子一個輩分,取名……”
“等等,你不能用皇子的輩分。
一個父不詳的孩子,沒有資格同皇子一個輩分。
”
定陶公主一臉懵逼,“他是我的孩子,是皇子的親表弟,為什麼……”
“你也知道你的孩子和皇子是表兄弟關系,二人豈能用一個輩分。
改個名字,否則本宮不會和宗正寺那邊打招呼。
”
定陶公主憤怒,委屈。
她質問道:“母後是看不起我生的孩子嗎?
我想有個孩子養老送終,有何不可?
”
陶太後抿了一口茶,“沒有人攔着你生孩子。
但是事關孩子的身份,本宮必須慎重。
你想讓孩子跟着你姓蕭,入族譜上玉蝶,那就重新開一宗,别混淆了皇室血脈。
這是本宮最大的讓步,你不許得寸進尺。
”
定陶張口結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讓我單獨開宗?
這能行嗎?
”
陶太後點點頭,“有本宮和陛下為你作保,此事可行。
宗正寺那邊不會為難你。
隻是,既然你現在不肯交代孩子的生父身份,那麼等孩子上了族譜後,就當孩子生父死了,永生永世不要提起。
本宮不想節外生枝,你能做到嗎?
”
定陶公主想都沒想,連連點頭,“母後放心,我保證一個字都不提起。
”
“即便将來孩子長大了,問起他生父的事情,你也一個字不許透露!
如果有一天,孩子跑去尋找生父,宗正寺定要剝奪他的宗親身份,叫他從族譜裡面滾出去!
”
這話就很嚴重了。
親外孫,竟然說滾出去。
顯然是沒将那個幾個月大的孩子放在眼裡,滿是厭惡。
定陶公主臉色都變了,“母後,他是你外孫,親外孫!
”
陶太後冷哼一聲,“親外孫又如何?
本宮三個親孫子都在山溝溝裡面吃苦受罪,本宮都沒說什麼。
”
定陶氣惱,“母後同皇兄置氣,為何遷怒到我的頭上。
我可是無辜的。
”
陶太後冷冷一笑,“劉家奪了半壁江山,你又曾經嫁給劉寶平。
所以,别再說你無辜。
”
“我為什麼嫁給劉寶平,還不是你替我做的主。
我那時死活不嫁,你同意了嗎?
母後,你和皇兄争執,别遷怒我行不行?
朝堂上的事情,我從不參與。
”
定陶很是委屈。
争國本的事情,她在山上行宮自然聽說了。
原本前幾個月就該回來的,她怕被牽連到國本之争這件事情中,故意拖延了行程。
眼看着無法拖下去,她才偷偷回來。
她想着将孩子的戶口搞定,等天氣涼爽後,找借口出城住進别院,遠離建州城内的是是非非。
夢想很美好。
結果回來第一天,就被母後怼。
真是流年不利。
陶太後闆着臉,她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她随口問道:“你支不支持你三個侄兒回建州?
”
定陶尴尬一笑,“三位侄兒該不該回來,此事皇兄說了算。
我的意見不重要。
”
“你是堂堂公主,是三位郡王的親姑母,你的意見很重要。
你休想置身事外。
”陶太後惱怒至極。
定陶忙說道:“這事我不想摻和,請母後放過我。
而且,我也不認為我的意見重要。
”
陶太後指着她,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你真是太令本宮失望!
劉寶平離開了,難道也帶走了你的腦子嗎?
”
“我不參與朝堂争鬥,難道錯了嗎?
我若是插手此事,皇兄又該收拾我。
他向來反對我亂來,尤其是對朝政指手畫腳。
”
陶太後連連歎氣,“你啊,真是糊塗!
身為皇室公主,豈能無權。
你不去争,權柄又怎麼會到手。
”
定陶公主舉一反三,“這麼說,母後和皇兄争執,真正目的是為了争奪權柄?
”